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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使徒:武林人士擒之而后快的人物,此人掌握天心盟中所有的武功秘籍,兼之过目不忘,堪称奇才。只是此人轻功卓绝,兼以浑身上下似有用不完的暗器,发暗器的手法出神入化,才得以逍遥至今。   北使徒:此人是四使徒中最好辨认的,因为她出现在人前时,无时无刻不戴着青铜面具。无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唯一可确认的是,此人是一个女子,为人忽正忽邪,擅长用毒。   天心盟,江湖中一个神秘的帮派,没有人知道它的总堂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它的至高统领是谁,没有人见过那至高统领的样子。   或者,只除了四个人,天心盟中的四个使徒。   东使徒:传闻中白发苍苍却鹤发童颜的老者,掌握着天心盟中所有的神兵利器,但自己所用的兵器却很平常,仅是一把稍锋利些的铁剑。没有人能说出他的剑法高妙在哪里,因为,见识过他剑法的,此刻都已成了死人。   西使徒:不知年纪如何,相貌怎样。但凡身边的人,都有可能使他易容而成的。西使徒精擅易容术,几乎可以称得上神乎其技。他(她)可以轻易伪装成任何一人,即使是与被伪装人极熟悉之人亦很难认出。   南使徒:武林人士擒之而后快的人物,此人掌握天心盟中所有的武功秘籍,兼之过目不忘,堪称奇才。只是此人轻功卓绝,兼以浑身上下似有用不完的暗器,发暗器的手法出神入化,才得以逍遥至今。   北使徒:此人是四使徒中最好辨认的,因为她出现在人前时,无时无刻不戴着青铜面具。无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唯一可确认的是,此人是一个女子,为人忽正忽邪,擅长用毒。 (一)芳踪初现   清晨,酒肆。   刚刚开张的酒肆,酒旗高挑,上书三个大字:“稻花香”,此地酒好,兼之掌勺的大师傅做得一手好菜,每日里宾客盈门,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因此,也就成了小道消息的最好来源。   “李六老哥,听说没有,咱城东陈员外的女儿陈莲前几日不是出嫁了么?”   “那还用你说?不是嫁给了城东的司徒家?两家门当户对,又都是大户。司徒家清的流水席,你张五又不是没去。”李六不满张五的故作神秘,说道。   “不是,听说那陈家小姐,未出阁便已失贞了,司徒家正准备退婚呢!陈员外听了这消息就厥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嘁,说得好像你亲眼见了似的,还不知道……啊!”   李六还没有说完,肩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由惨叫出声。他一转头,只见自己的左肩正被一个戴斗笠的黑衣女子的素手捏住。“说话的时候小心些。”那女子冷冷说完,李六便看到张五的喉头已落入了那女子纤指的掌握。“话是不能乱说的……你刚才所说可是实情?”“……是”张五说道。   纤指一紧,那女子的声音本已冰冷,闻言益发冷厉:“你再说一遍。果真?”   “咳……咳……”张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咳。女子见状略一松指:“说!”   “说就说!老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这婆娘能把老子怎样?”张五血气上涌,破口骂道。   酒肆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女子身上。   “今日的事,不许再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不然……”女子的声音蓦的低沉,“我不介意用另一种方法让你们闭嘴。”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的声音不小,安静下来的酒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女子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下,接着一小锭金子落到掌柜面前,“今日的酒,姑娘我请了。”   “想不到,几年未见,司徒家凉薄如昔啊……”女子出了酒肆,冷冷一笑,黑衣下的躯体却微微打颤。   夜凉如水。   今天并不是望日,新月如钩,微红若染血。   残灯如豆。一个美丽的少妇,轻轻地在房梁悬上了一条白绫。   清晨出现在酒肆的那黑衣女子灵活的蹿房越脊,不多时已来到那少妇的窗外。“不出差错的话,陈小姐一定是被安排住到这里了……”黑衣女子心想。   她正要添开窗纸向里窥伺,就在这时,凳子倒地的声音响起,残灯熄灭。   “什么?”黑衣女子顾不得隐藏形迹,发力推开窗户,正看到那少妇悬梁。   “嗯……”当那少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她四顾周围的环境,简直不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定是死了,才能重新回到这里吧……”她喃喃的说道。   “想死,就不考虑一下你爹?你死了,谁来照顾他?”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少妇惊讶得看着身边似乎是凭空出现的黑衣女子,   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   “陈莲小姐,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反正,你一定不会感激我的。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收   拾行李细软,一个时辰之内,带着你爹离开这座城,随便去哪里都好,不能再回来。“那个声音说道。   “你……”陈莲一愣,不知说什么好。   那黑衣女子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扯下盖住她的披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姓司徒的混蛋!   在救了陈莲之后,她一刻也不想在司徒家里多呆。   她有一天的时间,足够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就算她此次来不是为了报以前的仇,按她   现在的标准,那混蛋绝对该杀一千次!   为了方便把陈莲带出来,她把自己的披风披在陈莲身上,发现失去意识的陈莲一阵瑟   缩。她解开了陈莲的衣服,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   黑暗原本应该掩藏住一切,但只是透过窗棂的一丝极淡的月光,也让她看清楚了,虽然   只有一眼。   一眼就已足够,足够让她有证据,有充分的理由,杀了那混蛋!她用力握紧自己的右拳,指甲刺入肉里而不自知。   很好。敢这样做,就不要怪我心狠了……黑衣女子想着,咬紧了牙。   清晨,酒肆。   刚刚开张的酒肆,酒旗高挑,上书三个大字:“稻花香”,此地酒好,兼之掌勺的大师傅做得一手好菜,每日里宾客盈门,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因此,也就成了小道消息的最好来源。   “李六老哥,听说没有,咱城东陈员外的女儿陈莲前几日不是出嫁了么?”   “那还用你说?不是嫁给了城东的司徒家?两家门当户对,又都是大户。司徒家清的流水席,你张五又不是没去。”李六不满张五的故作神秘,说道。   “不是,听说那陈家小姐,未出阁便已失贞了,司徒家正准备退婚呢!陈员外听了这消息就厥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嘁,说得好像你亲眼见了似的,还不知道……啊!”   李六还没有说完,肩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由惨叫出声。他一转头,只见自己的左肩正被一个戴斗笠的黑衣女子的素手捏住。“说话的时候小心些。”那女子冷冷说完,李六便看到张五的喉头已落入了那女子纤指的掌握。“话是不能乱说的……你刚才所说可是实情?”“……是”张五说道。   纤指一紧,那女子的声音本已冰冷,闻言益发冷厉:“你再说一遍。果真?”   “咳……咳……”张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咳。女子见状略一松指:“说!”   “说就说!老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这婆娘能把老子怎样?”张五血气上涌,破口骂道。   酒肆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女子身上。   “今日的事,不许再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不然……”女子的声音蓦的低沉,“我不介意用另一种方法让你们闭嘴。”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的声音不小,安静下来的酒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女子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下,接着一小锭金子落到掌柜面前,“今日的酒,姑娘我请了。”   “想不到,几年未见,司徒家凉薄如昔啊……”女子出了酒肆,冷冷一笑,黑衣下的躯体却微微打颤。   夜凉如水。   今天并不是望日,新月如钩,微红若染血。   残灯如豆。一个美丽的少妇,轻轻地在房梁悬上了一条白绫。   清晨出现在酒肆的那黑衣女子灵活的蹿房越脊,不多时已来到那少妇的窗外。“不出差错的话,陈小姐一定是被安排住到这里了……”黑衣女子心想。   她正要添开窗纸向里窥伺,就在这时,凳子倒地的声音响起,残灯熄灭。   “什么?”黑衣女子顾不得隐藏形迹,发力推开窗户,正看到那少妇悬梁。   “嗯……”当那少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她四顾周围的环境,简直不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定是死了,才能重新回到这里吧……”她喃喃的说道。   “想死,就不考虑一下你爹?你死了,谁来照顾他?”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少妇惊讶得看着身边似乎是凭空出现的黑衣女子,   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   “陈莲小姐,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反正,你一定不会感激我的。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收   拾行李细软,一个时辰之内,带着你爹离开这座城,随便去哪里都好,不能再回来。“那个声音说道。   “你……”陈莲一愣,不知说什么好。   那黑衣女子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扯下盖住她的披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姓司徒的混蛋!   在救了陈莲之后,她一刻也不想在司徒家里多呆。   她有一天的时间,足够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就算她此次来不是为了报以前的仇,按她   现在的标准,那混蛋绝对该杀一千次!   为了方便把陈莲带出来,她把自己的披风披在陈莲身上,发现失去意识的陈莲一阵瑟   缩。她解开了陈莲的衣服,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   黑暗原本应该掩藏住一切,但只是透过窗棂的一丝极淡的月光,也让她看清楚了,虽然   只有一眼。   一眼就已足够,足够让她有证据,有充分的理由,杀了那混蛋!她用力握紧自己的右拳,指甲刺入肉里而不自知。   很好。敢这样做,就不要怪我心狠了……黑衣女子想着,咬紧了牙。   清晨,酒肆。   刚刚开张的酒肆,酒旗高挑,上书三个大字:“稻花香”,此地酒好,兼之掌勺的大师傅做得一手好菜,每日里宾客盈门,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因此,也就成了小道消息的最好来源。   “李六老哥,听说没有,咱城东陈员外的女儿陈莲前几日不是出嫁了么?”   “那还用你说?不是嫁给了城东的司徒家?两家门当户对,又都是大户。司徒家清的流水席,你张五又不是没去。”李六不满张五的故作神秘,说道。   “不是,听说那陈家小姐,未出阁便已失贞了,司徒家正准备退婚呢!陈员外听了这消息就厥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嘁,说得好像你亲眼见了似的,还不知道……啊!”   李六还没有说完,肩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由惨叫出声。他一转头,只见自己的左肩正被一个戴斗笠的黑衣女子的素手捏住。“说话的时候小心些。”那女子冷冷说完,李六便看到张五的喉头已落入了那女子纤指的掌握。“话是不能乱说的……你刚才所说可是实情?”“……是”张五说道。   纤指一紧,那女子的声音本已冰冷,闻言益发冷厉:“你再说一遍。果真?”   “咳……咳……”张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咳。女子见状略一松指:“说!”   “说就说!老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这婆娘能把老子怎样?”张五血气上涌,破口骂道。   酒肆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女子身上。   “今日的事,不许再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不然……”女子的声音蓦的低沉,“我不介意用另一种方法让你们闭嘴。”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的声音不小,安静下来的酒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女子的身影在门口停了一下,接着一小锭金子落到掌柜面前,“今日的酒,姑娘我请了。”   “想不到,几年未见,司徒家凉薄如昔啊……”女子出了酒肆,冷冷一笑,黑衣下的躯体却微微打颤。   夜凉如水。   今天并不是望日,新月如钩,微红若染血。   残灯如豆。一个美丽的少妇,轻轻地在房梁悬上了一条白绫。   清晨出现在酒肆的那黑衣女子灵活的蹿房越脊,不多时已来到那少妇的窗外。“不出差错的话,陈小姐一定是被安排住到这里了……”黑衣女子心想。   她正要添开窗纸向里窥伺,就在这时,凳子倒地的声音响起,残灯熄灭。   “什么?”黑衣女子顾不得隐藏形迹,发力推开窗户,正看到那少妇悬梁。   “嗯……”当那少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她四顾周围的环境,简直不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定是死了,才能重新回到这里吧……”她喃喃的说道。   “想死,就不考虑一下你爹?你死了,谁来照顾他?”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少妇惊讶得看着身边似乎是凭空出现的黑衣女子,   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   “陈莲小姐,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反正,你一定不会感激我的。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收   拾行李细软,一个时辰之内,带着你爹离开这座城,随便去哪里都好,不能再回来。“那个声音说道。   “你……”陈莲一愣,不知说什么好。   那黑衣女子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扯下盖住她的披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姓司徒的混蛋!   在救了陈莲之后,她一刻也不想在司徒家里多呆。   她有一天的时间,足够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就算她此次来不是为了报以前的仇,按她   现在的标准,那混蛋绝对该杀一千次!   为了方便把陈莲带出来,她把自己的披风披在陈莲身上,发现失去意识的陈莲一阵瑟   缩。她解开了陈莲的衣服,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   黑暗原本应该掩藏住一切,但只是透过窗棂的一丝极淡的月光,也让她看清楚了,虽然   只有一眼。   一眼就已足够,足够让她有证据,有充分的理由,杀了那混蛋!她用力握紧自己的右拳,指甲刺入肉里而不自知。   很好。敢这样做,就不要怪我心狠了……黑衣女子想着,咬紧了牙。 (二)代人受过   “北使,你这次可真是闯祸了。宗主只是同意你回去一趟,你怎么做得那么过分?”一个英俊的蓝衣少年,故作严肃地问。   “哼,谁叫某人遇到了一些某人,让某人从一些某人嘴里知道另一个某人罪该万死的?某人不过杀了另一个某人而已。南宫,少管我的闲事。你若真闲得无聊,我不介意让某人来当我的试验品。”被叫做“北使”的,正是那日的黑衣女子,“正好我要做些研究。”   “免了,免了。”南宫立刻逃得比兔子还快。开玩笑!作北使的试验品,有几条命都不够赔!他南宫夜羽又不是嫌命长了。   “其实当我的试验品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吃有喝,不会流离失所,也不用接宗主的任务,南宫,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北使虽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   “北使,宗主传书叫你去一趟。”南宫连回来的胆量都没有了,远远的喊道。   “知道了。”北使收起笑脸,淡淡地说道,“北使会尽快赶到。”   “宗主。”面对那个英挺的背影,北使单膝跪下,“属下,北使慧宁参见。”   “起来吧。”宗主声音淡然,“说实话,这次你让我感到相当意外。”   慧宁本已站起身来,闻言又跪下,“慧宁知罪,请宗主责罚。”   宗主一拂袖,慧宁便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慧宁,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自你成为北使徒,大概也有三年了吧,三年来,我可是从未见你亲自出手杀过一个人。”宗主坦然说出自己的意外。   “因为他该死。”慧宁咬牙道。   宗主的背心轻耸,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罢了,天心盟杀人并不在少数,也不多你北使的一条人命,即使你昭告天下也无所谓。但是……”他的声音微沉,“你不该坏了规矩,该跟她说清楚的。”   “属下……”慧宁猛地抬头想反驳,却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硬生生的把原本想说的话吞到肚里,仅是垂下头,低声说道:“属下知罪。”   “无所谓罪不罪,北使,既然陈家小姐陈莲是你救起来的,那么,调教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半年之内,我希望见到成果。”宗主淡道。   “属下……不知道陈莲的行踪,宗主恕罪。”慧宁又一次下跪。   “这不用你操心。东方幽兰已经把陈莲最新的落脚点交到我手里了。北使,把你所学到的教给她。东方、西门和南宫都有副手,陈莲是你救的,理应成为天心盟的北方副使。”听得慧宁没有反应,宗主猛地转身,深沉的眼瞳紧盯住她半跪的身躯,“或者,北使你更希望听到的命令是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决不!”慧宁身躯一颤,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宗主那深沉的眼眸,“宗主答应过不逼属下杀任何一个人的!”她叫道。   “北使,自我见你,你从未失控至此啊……怎么,是什么让你这次回来变得不一样了?”宗主没有发怒,眼底却闪过一抹玩味的笑。   “属下失态。”慧宁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石地上了,“但要属下教导陈莲加入天心盟或对她下杀手,属下无能,自认做不到。”   “北使,天心盟不救无用之人,这是你来的第一天,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难道这一点你都忘了?”宗主的声音蓦地冷厉,“按规矩,你该受何等处置?”   慧宁一言不发,只是从衣内取出一块乌玉牌,双手放到地上。随后站起身来,赴双膝跪倒,对着玉牌行礼。   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在她拿出玉牌的时候,宗主的拳握得很紧,手背上青筋暴露。礼毕,她一长身,没有起来,只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天心盟玄衣初等弟子司徒慧宁带陈莲向宗主领取任务,请宗主明示。”   “很好。”宗主俯身拾起令牌,点点头说道:“给你十天的时间,独力将天心盟八十一间药房整理出来,十日之内把所有药物的名称、数量、主要效用、确切位置列成清单,交到我的手上。”   慧宁明显的一愣,但行礼如仪:“属下……”   宗主摆摆手打断她,说道:“如果你接回北使令牌,便可调派人手帮你。”   慧宁没有伸手接那令牌,只低头说道:“天心盟规不可为司徒慧宁一人而破。慧宁当全力而为,必不负宗主所托。”言讫长身而起,躬身后退,“属下告退。”   宗主恨恨转头,任她退出去,心里不知是怒还是怨:天心盟八十一间药房总占地将近百亩,数万种药材药物,就算召集天心盟所有玄衣弟子一同整理,没有三天怕也做不完这等浩大的工程。自己提出这单任务,原本就是让她知难而退,连北使令牌都要还他了,她却……唉,毕竟是自己亲手救回的人……“罢了!”他长出一口气,招呼自己的影子护卫:“轩辕,去告诉西使徒,北使徒受罚整理药房,让他酌情处理。”   全身都裹在黑色里的轩辕倏忽出现在宗主身后,拱手为礼:“可是……属下要保护宗主安全,不敢擅离。”   “你快去快回,这里还有东使徒在。”宗主一挥手,淡淡说道。   “是。”像出现时一般突然,轩辕的身形影子一般消失。   “大哥。”影子护卫轩辕刚刚就位,南宫夜羽的声音就自门口传来。   “什么事?”宗主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拿起手边的茶杯,同时示意南宫夜羽在他身边的位子上坐下。   南宫夜羽没有坐,只是冲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慧宁一个人做那么辛苦的任务?”   “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连令牌都要还她,她自己不肯要,我能怎么办?”宗主的声音依旧淡然。   “你……好。南宫飞羽,我记住了。你不帮慧宁,我去。如果慧宁的任务完不成,你就等着给我们俩收尸吧。”南宫夜羽咬牙道,转身就向外走。   南宫飞羽看着他的背影,只是一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拿出北使的乌玉令牌,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说道:“轩辕,注意西使徒和北使徒的行动,据实向我回报。”   子夜,万籁俱寂,只有六号药房还亮着灯。   药房中唯一的书案上,一个黑衣女子奋笔疾书,浑不知自己的身后已站了一个人。   灯油渐渐少下去了,光慢慢变得黯淡。那人提起桌角的油壶,小心地将灯油注入油灯。灯光明亮起来。黑衣女子猛地警醒,左手按向腰间,转头的同时按下了机簧,腰间的软剑无声出鞘。   “北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看她转头,南宫夜羽才出声关切的询问,只说了两个字,他颈间便突然至极地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拔剑出鞘,挥剑拒敌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以至于黑衣女子在见到来人的脸时愣怔了一下,等他说完话才想起来还剑入鞘。她离开书案,恭谨地行礼:“拜见西使徒。司徒慧宁多有冒犯,还望西使徒恕罪。”   “北使,你又何必这么……这么多礼呢?”南宫夜羽伸手要搀慧宁起身。   司徒慧宁姿势未变,身形向后滑退半尺,依然低头说道:“慧宁已不是北使。天色已晚,西使徒请自去休息,恕慧宁任务在身,无法相送。”说完自顾坐到案前,继续写下去。   “我帮你,你先休息下。”南宫夜羽说道。   司徒慧宁头也未抬,只是说道:“慧宁须独自完成宗主所托。宗主之令,慧宁不敢有违。西使徒请便。”   南宫夜羽又站了一阵子,司徒慧宁便当没有看见他一般,一直写着,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他只得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日复一日,转眼八天过去。第九天,司徒慧宁走到七十三号药房前,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得里面有细微的呼吸声。她侧身来到门边,只见重重药柜之间,一个蓝衣人伏案而眠,俊颜蒙尘,鬓发微乱,眉端微露疲惫,眼角略显憔悴。药房内已是纤尘不染。她闪身而入,来到书案前。南宫夜羽一无所觉,想是累坏了,睡梦正酣。   她轻轻的走出七十三药房,不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她进入七十四号药房,这里已经收拾整齐,书案上,一本薄薄的素笺,静静地躺在那里。司徒慧宁眉头一皱,从怀中取出火摺,拿起那本素笺,点火烧掉。随后仔细的重新整理,开列这间药房中所有药物的清单。   “你……”醒来的南宫夜羽看到药柜间忙碌的司徒慧宁,不由讶然。   “西使徒好意,慧宁愧领。”司徒慧宁没有看他,手下不停,“只是宗主之令,乃是让慧宁独自整理药房,西使徒请回。”   “北使,你……”南宫夜羽想说什么,但是司徒慧宁已打断了他:“如此,慧宁得罪了。”她只是一扬手,一道轻烟散出,南宫夜羽便倒地。“两日后西使徒便会醒来,以下犯上,慧宁任务完成后自当领罪。”   第十日,清晨。   “宗主,属下玄衣初等弟子司徒慧宁前来缴令,幸不辱命。”司徒慧宁双手捧着高过头的一叠素笺,身形虽摇摇欲坠,虚弱但恭敬的说道。   “只有你一个人做的?”宗主皱眉,“南宫没有帮你?”   “属下以下犯上,迷昏了西使徒,甘心……领罪……”司徒慧宁此次话未说完,已委顿在地,不省人事。手中的素笺散落了一地。   “慧宁!”宗主失声叫道,急忙去接住她。   “不要……为难……陈莲……”这是慧宁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把陈莲抓过来给你陪葬,听到没有?你是我的北使,不许出事!”一向淡定的宗主,终于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平静。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了。他睁开眼,触目是陌生的环境,还有一张熟悉的清秀的容颜。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那人按住。“好好休息,别动。”   “拜见南使徒。”她动弹不得,只能说道。   “慧宁,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不想想你现在身体都什么样了?跟我分那么清楚,你忘了认我做妹妹的事情了?好好养病。”南使徒说道。   “你……”司徒慧宁欲言又止,质问道:“这里是哪里?西使徒还好吗,应该已经醒了吧?”   “这里是宗主的别苑……”南使徒还没有说完,司徒慧宁已经要跳下地来,她急忙按住她,“躺好!别乱动。”声音有些大。看着司徒慧宁略显惊惶的眼神,她继续说道,“那人能有什么事?都醒了三天了,好着呢。别担心他了,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送粥来。”   “别走……”司徒慧宁说道,“我还想问你,陈莲她……”   “谁都没事,只除了你。”南宫飞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东方,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对她讲。”   “是。”东方高声答道,接着她低声对司徒慧宁说,“慧宁,你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宗主和西使徒在外面守了你三天三夜呢,你……”她还没有说完,一听到了门的轻响,便急忙说道:“我先走了,等会儿再来看你。”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是在抗议吗?”南宫飞羽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只是稍微压低了点声音。   “属下不敢。”司徒慧宁躺在床上,低眉顺目的答道。   “不敢?那你九日九夜不眠不休、水米不进?为什么就不拿回你的令牌,调动你手下的弟子帮你?”南宫飞羽怒道。   司徒慧宁声音微弱,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属下……只是不想……让陈莲变成……第二个司徒慧宁……她和属下很像……却还有家人……要她照顾,属下不希望……见到她离……离开家时伤心的样子……所以……属下甘愿……替她做她进天心盟后……该做的事……”   在她说话的时候,南宫飞羽一直盯着她,待她说完,他在床边坐下来,说道:“你觉得你离开家的时候很伤心?为什么三年多了,你从来都不说一声?”   司徒慧宁嘴角挂上一抹惨淡的笑意,包含了几许无奈的意味。她微微闭上眼睛:“因为……属下算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根本无家可归。还有,属下在……进入天心盟的时候,就答应宗主了,属下决不反悔。”   “你……先好好调养,等你好了,有任务给你。”南宫飞羽闻言,生平第一次不知说什么好,只有岔开话题,“以后,绝对不许这样。你可知道这十多天下来,你一身的功力至少毁去了三成,要将养半年才能复原的。”   “宗主,属下身体没有问题的,明天就可以接任务了。”司徒慧宁执拗的说道。   “慧宁,这不是逞强的事,你应该知道。”南宫飞羽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如果不在状态,处理稍有失误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   司徒慧宁虚弱的微笑:“属下没有问题,宗主可以把任务先交给属下,让属下先考虑一下行动的步骤么?”   “这次的任务和司徒家有关,他们正联系那些所谓的正道,准备绞杀天心盟。我们在荆门的一个分堂已被他们摧毁了,所以,这件事必须处理了。荆门本是西门管辖的范围,但是,牵扯到司徒家,还是你去处理比较合适,西门另有任务。”南宫飞羽说道。   看着司徒慧宁因为听到“司徒”这个姓氏而紧紧皱起的眉头,南宫飞羽叹息一声,又说道:“我知道,你今生是不愿再和司徒家有任何牵连的了,所以,我答应你,做完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提让陈莲加入天心盟的事。”   司徒慧宁皱着眉,辛苦的思索。片刻后,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属下明白了。等属下有能力去处理,一定去做。”   “拿着这块令牌,随时调动玄衣弟子帮你的忙。”南宫飞羽拿出那块乌玉做的北使令牌,抓过她的手,让她握在手里,并且不许她放开。“如果你不拿着,我会直接把我的令牌给你。你自己选择吧,是它,还是我的宗主令?”   “这……”司徒慧宁推拒片刻,终于不敌南宫飞羽的坚持,只得将乌玉令牌收入怀中,说道:“属下……暂时收着这北使令就是。宗主可否让属下离开这里,自行休养?”   “这是我的别苑……东方告诉你了?不许。除非你已痊愈,否则不许离开这里半步,这是命令。想要走的话,就尽快好起来吧。”南宫飞羽说完,站起身向外走去。   南宫飞羽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司徒慧宁立刻挣扎着想起身离开。但,只是刚刚坐起来,她便再也没有余力了。手臂一发软,失去了支撑的身体重又跌回床褥。九日九夜不眠不休的疲惫感再度征服了她,她无力的闭上眼睛,所有的知觉潮水一般自她的身体里退去,包括清醒时那强烈的饥饿感。   再度醒来时已是子夜,她听到窗外的报更声,三更天了。房间里的灯光略略有些昏暗,空气里洋溢着一股清香,仿佛是稀粥的香气,柔和而又温馨的味道。司徒慧宁勉力支持着坐起身来,想要自己去取桌上的食盒。   只是布料的摩擦声和床榻轻微的摇晃,坐在屋角的丫环却立刻警醒:“小姐你醒了?”接着她从桌上的食盒里取出清粥,“先生说小姐许久没有进食,该吃一点清淡的东西,小姐请用。”随后她拿起枕头立在床头,让司徒慧宁倚靠上去。   “我哪里是什么小姐?有劳你了。”司徒慧宁接过碗和汤匙,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说道:“大家都喊我小娟,小姐就叫我小娟吧。”   司徒慧宁慢慢的喝着粥,口中弥漫着温热和香甜的味道。她脸上不由带了一丝怀念的感伤:真的很久了,记不得是十年还是更长的时间没有吃到过这种味道的粥了,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再也没有过了…………   小娟看着有些忧郁的她,心有戚戚,相信在此刻,这个传说中无情的北使徒,是脆弱堪怜的。   “小娟,你去睡吧,我没什么事了。”感伤的情绪只是一瞬,司徒慧宁迅速恢复了冷淡,她把碗放在床头,淡淡地说道。   小娟接过空碗,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主人说过要小娟随侍的,小姐不要为难小娟了。”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也罢,随你吧。他的命令,我也的确不能勉强你违抗。”说完她自行摆好枕头,重又躺下,微微闭上眼。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司徒慧宁猛地起身,将怀中的令牌放到枕旁,然后迅速收拾着装,不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叫醒小娟,捂住她的嘴,说道:“小娟,对不起了,我现在就走。委屈你自己呆到明天。明天跟你主人说是我自己走的,他必不会怪你。”说完随手点住她的哑穴,不顾她焦急忧虑的眼神,将她放到床上并给她盖好被子。   收拾好一切,司徒慧宁刚要推窗而出,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推开门,一边沿着门廊走下去,一边机警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她一向是一身黑衣,在夜里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眼看到了后花园,她毫不犹豫地走进去,贴着墙壁走过了一个转角。看着左手一侧的高墙,她冷冷一笑,脚下一用力,飞身窜了上去。   “谁!”未等她站稳身形,身侧已传来兵刃破空的风声,还有一声低沉的喝问。   “司徒慧宁。”司徒慧宁一边跳下墙头,右手抽出腰间软剑反手一挥格开劈来的兵刃,一边抱出自己的名号。   “北使徒?令牌。”拦截她的人出现在她眼前,一身侍卫的装束。他右手将剑反背在身后,向她伸出左手。   “我已不是北使徒了,哪里来的令牌?让路!”司徒慧宁出声低叱。   “没有令牌,在下职责所在,不能放行。跟在下去见宗主吧!”侍卫将剑一横,拦住了司徒慧宁的去路。   “既知我曾是北使徒,还想拦我?让路,不然我不客气了!”司徒慧宁寒声说道。那侍卫却仿佛没有听见,挺剑便刺。   司徒慧宁适才接他一招,已自心惊,此刻见他出手,不由更加确定:“东使徒的弟子?”她挥剑格挡,左手已自腰间取出药粉,信手一挥,自己身前便白雾弥漫。   “真是得罪了,请你转生去吧!莫怪我出手无情了。”她冷声说道。那侍卫闻言闭气,动作不由顿了一下。   不待白雾消散,司徒慧宁已闪身遁走,将手中的剑收入鞘中,唇角绽出一抹诡计得售的笑意:那白雾只有阻挡视线的作用。她才不会残忍到那地步,对同是天心盟的人也下毒手。不过,只凭“北使徒”这三个字,那人的疑心也足够阻拦他一阵子了。   虽说对宗主的别苑不甚了解,但凭着从东方幽兰那里偷来的一招半式的巧妙身法,司徒慧宁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剩下的暗哨,有惊无险的走出了别苑。   “呵————”长出一口气,司徒慧宁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看着东方露出的鱼肚白,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向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城镇——荆门的方向走去。   “北使,你这次可真是闯祸了。宗主只是同意你回去一趟,你怎么做得那么过分?”一个英俊的蓝衣少年,故作严肃地问。   “哼,谁叫某人遇到了一些某人,让某人从一些某人嘴里知道另一个某人罪该万死的?某人不过杀了另一个某人而已。南宫,少管我的闲事。你若真闲得无聊,我不介意让某人来当我的试验品。”被叫做“北使”的,正是那日的黑衣女子,“正好我要做些研究。”   “免了,免了。”南宫立刻逃得比兔子还快。开玩笑!作北使的试验品,有几条命都不够赔!他南宫夜羽又不是嫌命长了。   “其实当我的试验品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吃有喝,不会流离失所,也不用接宗主的任务,南宫,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北使虽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   “北使,宗主传书叫你去一趟。”南宫连回来的胆量都没有了,远远的喊道。   “知道了。”北使收起笑脸,淡淡地说道,“北使会尽快赶到。”   “宗主。”面对那个英挺的背影,北使单膝跪下,“属下,北使慧宁参见。”   “起来吧。”宗主声音淡然,“说实话,这次你让我感到相当意外。”   慧宁本已站起身来,闻言又跪下,“慧宁知罪,请宗主责罚。”   宗主一拂袖,慧宁便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慧宁,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自你成为北使徒,大概也有三年了吧,三年来,我可是从未见你亲自出手杀过一个人。”宗主坦然说出自己的意外。   “因为他该死。”慧宁咬牙道。   宗主的背心轻耸,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罢了,天心盟杀人并不在少数,也不多你北使的一条人命,即使你昭告天下也无所谓。但是……”他的声音微沉,“你不该坏了规矩,该跟她说清楚的。”   “属下……”慧宁猛地抬头想反驳,却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硬生生的把原本想说的话吞到肚里,仅是垂下头,低声说道:“属下知罪。”   “无所谓罪不罪,北使,既然陈家小姐陈莲是你救起来的,那么,调教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半年之内,我希望见到成果。”宗主淡道。   “属下……不知道陈莲的行踪,宗主恕罪。”慧宁又一次下跪。   “这不用你操心。东方幽兰已经把陈莲最新的落脚点交到我手里了。北使,把你所学到的教给她。东方、西门和南宫都有副手,陈莲是你救的,理应成为天心盟的北方副使。”听得慧宁没有反应,宗主猛地转身,深沉的眼瞳紧盯住她半跪的身躯,“或者,北使你更希望听到的命令是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决不!”慧宁身躯一颤,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宗主那深沉的眼眸,“宗主答应过不逼属下杀任何一个人的!”她叫道。   “北使,自我见你,你从未失控至此啊……怎么,是什么让你这次回来变得不一样了?”宗主没有发怒,眼底却闪过一抹玩味的笑。   “属下失态。”慧宁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石地上了,“但要属下教导陈莲加入天心盟或对她下杀手,属下无能,自认做不到。”   “北使,天心盟不救无用之人,这是你来的第一天,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难道这一点你都忘了?”宗主的声音蓦地冷厉,“按规矩,你该受何等处置?”   慧宁一言不发,只是从衣内取出一块乌玉牌,双手放到地上。随后站起身来,赴双膝跪倒,对着玉牌行礼。   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在她拿出玉牌的时候,宗主的拳握得很紧,手背上青筋暴露。礼毕,她一长身,没有起来,只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天心盟玄衣初等弟子司徒慧宁带陈莲向宗主领取任务,请宗主明示。”   “很好。”宗主俯身拾起令牌,点点头说道:“给你十天的时间,独力将天心盟八十一间药房整理出来,十日之内把所有药物的名称、数量、主要效用、确切位置列成清单,交到我的手上。”   慧宁明显的一愣,但行礼如仪:“属下……”   宗主摆摆手打断她,说道:“如果你接回北使令牌,便可调派人手帮你。”   慧宁没有伸手接那令牌,只低头说道:“天心盟规不可为司徒慧宁一人而破。慧宁当全力而为,必不负宗主所托。”言讫长身而起,躬身后退,“属下告退。”   宗主恨恨转头,任她退出去,心里不知是怒还是怨:天心盟八十一间药房总占地将近百亩,数万种药材药物,就算召集天心盟所有玄衣弟子一同整理,没有三天怕也做不完这等浩大的工程。自己提出这单任务,原本就是让她知难而退,连北使令牌都要还他了,她却……唉,毕竟是自己亲手救回的人……“罢了!”他长出一口气,招呼自己的影子护卫:“轩辕,去告诉西使徒,北使徒受罚整理药房,让他酌情处理。”   全身都裹在黑色里的轩辕倏忽出现在宗主身后,拱手为礼:“可是……属下要保护宗主安全,不敢擅离。”   “你快去快回,这里还有东使徒在。”宗主一挥手,淡淡说道。   “是。”像出现时一般突然,轩辕的身形影子一般消失。   “大哥。”影子护卫轩辕刚刚就位,南宫夜羽的声音就自门口传来。   “什么事?”宗主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拿起手边的茶杯,同时示意南宫夜羽在他身边的位子上坐下。   南宫夜羽没有坐,只是冲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慧宁一个人做那么辛苦的任务?”   “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连令牌都要还她,她自己不肯要,我能怎么办?”宗主的声音依旧淡然。   “你……好。南宫飞羽,我记住了。你不帮慧宁,我去。如果慧宁的任务完不成,你就等着给我们俩收尸吧。”南宫夜羽咬牙道,转身就向外走。   南宫飞羽看着他的背影,只是一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拿出北使的乌玉令牌,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说道:“轩辕,注意西使徒和北使徒的行动,据实向我回报。”   子夜,万籁俱寂,只有六号药房还亮着灯。   药房中唯一的书案上,一个黑衣女子奋笔疾书,浑不知自己的身后已站了一个人。   灯油渐渐少下去了,光慢慢变得黯淡。那人提起桌角的油壶,小心地将灯油注入油灯。灯光明亮起来。黑衣女子猛地警醒,左手按向腰间,转头的同时按下了机簧,腰间的软剑无声出鞘。   “北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看她转头,南宫夜羽才出声关切的询问,只说了两个字,他颈间便突然至极地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拔剑出鞘,挥剑拒敌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以至于黑衣女子在见到来人的脸时愣怔了一下,等他说完话才想起来还剑入鞘。她离开书案,恭谨地行礼:“拜见西使徒。司徒慧宁多有冒犯,还望西使徒恕罪。”   “北使,你又何必这么……这么多礼呢?”南宫夜羽伸手要搀慧宁起身。   司徒慧宁姿势未变,身形向后滑退半尺,依然低头说道:“慧宁已不是北使。天色已晚,西使徒请自去休息,恕慧宁任务在身,无法相送。”说完自顾坐到案前,继续写下去。   “我帮你,你先休息下。”南宫夜羽说道。   司徒慧宁头也未抬,只是说道:“慧宁须独自完成宗主所托。宗主之令,慧宁不敢有违。西使徒请便。”   南宫夜羽又站了一阵子,司徒慧宁便当没有看见他一般,一直写着,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他只得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日复一日,转眼八天过去。第九天,司徒慧宁走到七十三号药房前,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得里面有细微的呼吸声。她侧身来到门边,只见重重药柜之间,一个蓝衣人伏案而眠,俊颜蒙尘,鬓发微乱,眉端微露疲惫,眼角略显憔悴。药房内已是纤尘不染。她闪身而入,来到书案前。南宫夜羽一无所觉,想是累坏了,睡梦正酣。   她轻轻的走出七十三药房,不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她进入七十四号药房,这里已经收拾整齐,书案上,一本薄薄的素笺,静静地躺在那里。司徒慧宁眉头一皱,从怀中取出火摺,拿起那本素笺,点火烧掉。随后仔细的重新整理,开列这间药房中所有药物的清单。   “你……”醒来的南宫夜羽看到药柜间忙碌的司徒慧宁,不由讶然。   “西使徒好意,慧宁愧领。”司徒慧宁没有看他,手下不停,“只是宗主之令,乃是让慧宁独自整理药房,西使徒请回。”   “北使,你……”南宫夜羽想说什么,但是司徒慧宁已打断了他:“如此,慧宁得罪了。”她只是一扬手,一道轻烟散出,南宫夜羽便倒地。“两日后西使徒便会醒来,以下犯上,慧宁任务完成后自当领罪。”   第十日,清晨。   “宗主,属下玄衣初等弟子司徒慧宁前来缴令,幸不辱命。”司徒慧宁双手捧着高过头的一叠素笺,身形虽摇摇欲坠,虚弱但恭敬的说道。   “只有你一个人做的?”宗主皱眉,“南宫没有帮你?”   “属下以下犯上,迷昏了西使徒,甘心……领罪……”司徒慧宁此次话未说完,已委顿在地,不省人事。手中的素笺散落了一地。   “慧宁!”宗主失声叫道,急忙去接住她。   “不要……为难……陈莲……”这是慧宁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把陈莲抓过来给你陪葬,听到没有?你是我的北使,不许出事!”一向淡定的宗主,终于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平静。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了。他睁开眼,触目是陌生的环境,还有一张熟悉的清秀的容颜。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那人按住。“好好休息,别动。”   “拜见南使徒。”她动弹不得,只能说道。   “慧宁,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不想想你现在身体都什么样了?跟我分那么清楚,你忘了认我做妹妹的事情了?好好养病。”南使徒说道。   “你……”司徒慧宁欲言又止,质问道:“这里是哪里?西使徒还好吗,应该已经醒了吧?”   “这里是宗主的别苑……”南使徒还没有说完,司徒慧宁已经要跳下地来,她急忙按住她,“躺好!别乱动。”声音有些大。看着司徒慧宁略显惊惶的眼神,她继续说道,“那人能有什么事?都醒了三天了,好着呢。别担心他了,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送粥来。”   “别走……”司徒慧宁说道,“我还想问你,陈莲她……”   “谁都没事,只除了你。”南宫飞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东方,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对她讲。”   “是。”东方高声答道,接着她低声对司徒慧宁说,“慧宁,你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宗主和西使徒在外面守了你三天三夜呢,你……”她还没有说完,一听到了门的轻响,便急忙说道:“我先走了,等会儿再来看你。”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是在抗议吗?”南宫飞羽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只是稍微压低了点声音。   “属下不敢。”司徒慧宁躺在床上,低眉顺目的答道。   “不敢?那你九日九夜不眠不休、水米不进?为什么就不拿回你的令牌,调动你手下的弟子帮你?”南宫飞羽怒道。   司徒慧宁声音微弱,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属下……只是不想……让陈莲变成……第二个司徒慧宁……她和属下很像……却还有家人……要她照顾,属下不希望……见到她离……离开家时伤心的样子……所以……属下甘愿……替她做她进天心盟后……该做的事……”   在她说话的时候,南宫飞羽一直盯着她,待她说完,他在床边坐下来,说道:“你觉得你离开家的时候很伤心?为什么三年多了,你从来都不说一声?”   司徒慧宁嘴角挂上一抹惨淡的笑意,包含了几许无奈的意味。她微微闭上眼睛:“因为……属下算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根本无家可归。还有,属下在……进入天心盟的时候,就答应宗主了,属下决不反悔。”   “你……先好好调养,等你好了,有任务给你。”南宫飞羽闻言,生平第一次不知说什么好,只有岔开话题,“以后,绝对不许这样。你可知道这十多天下来,你一身的功力至少毁去了三成,要将养半年才能复原的。”   “宗主,属下身体没有问题的,明天就可以接任务了。”司徒慧宁执拗的说道。   “慧宁,这不是逞强的事,你应该知道。”南宫飞羽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如果不在状态,处理稍有失误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   司徒慧宁虚弱的微笑:“属下没有问题,宗主可以把任务先交给属下,让属下先考虑一下行动的步骤么?”   “这次的任务和司徒家有关,他们正联系那些所谓的正道,准备绞杀天心盟。我们在荆门的一个分堂已被他们摧毁了,所以,这件事必须处理了。荆门本是西门管辖的范围,但是,牵扯到司徒家,还是你去处理比较合适,西门另有任务。”南宫飞羽说道。   看着司徒慧宁因为听到“司徒”这个姓氏而紧紧皱起的眉头,南宫飞羽叹息一声,又说道:“我知道,你今生是不愿再和司徒家有任何牵连的了,所以,我答应你,做完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提让陈莲加入天心盟的事。”   司徒慧宁皱着眉,辛苦的思索。片刻后,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属下明白了。等属下有能力去处理,一定去做。”   “拿着这块令牌,随时调动玄衣弟子帮你的忙。”南宫飞羽拿出那块乌玉做的北使令牌,抓过她的手,让她握在手里,并且不许她放开。“如果你不拿着,我会直接把我的令牌给你。你自己选择吧,是它,还是我的宗主令?”   “这……”司徒慧宁推拒片刻,终于不敌南宫飞羽的坚持,只得将乌玉令牌收入怀中,说道:“属下……暂时收着这北使令就是。宗主可否让属下离开这里,自行休养?”   “这是我的别苑……东方告诉你了?不许。除非你已痊愈,否则不许离开这里半步,这是命令。想要走的话,就尽快好起来吧。”南宫飞羽说完,站起身向外走去。   南宫飞羽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司徒慧宁立刻挣扎着想起身离开。但,只是刚刚坐起来,她便再也没有余力了。手臂一发软,失去了支撑的身体重又跌回床褥。九日九夜不眠不休的疲惫感再度征服了她,她无力的闭上眼睛,所有的知觉潮水一般自她的身体里退去,包括清醒时那强烈的饥饿感。   再度醒来时已是子夜,她听到窗外的报更声,三更天了。房间里的灯光略略有些昏暗,空气里洋溢着一股清香,仿佛是稀粥的香气,柔和而又温馨的味道。司徒慧宁勉力支持着坐起身来,想要自己去取桌上的食盒。   只是布料的摩擦声和床榻轻微的摇晃,坐在屋角的丫环却立刻警醒:“小姐你醒了?”接着她从桌上的食盒里取出清粥,“先生说小姐许久没有进食,该吃一点清淡的东西,小姐请用。”随后她拿起枕头立在床头,让司徒慧宁倚靠上去。   “我哪里是什么小姐?有劳你了。”司徒慧宁接过碗和汤匙,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说道:“大家都喊我小娟,小姐就叫我小娟吧。”   司徒慧宁慢慢的喝着粥,口中弥漫着温热和香甜的味道。她脸上不由带了一丝怀念的感伤:真的很久了,记不得是十年还是更长的时间没有吃到过这种味道的粥了,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再也没有过了…………   小娟看着有些忧郁的她,心有戚戚,相信在此刻,这个传说中无情的北使徒,是脆弱堪怜的。   “小娟,你去睡吧,我没什么事了。”感伤的情绪只是一瞬,司徒慧宁迅速恢复了冷淡,她把碗放在床头,淡淡地说道。   小娟接过空碗,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主人说过要小娟随侍的,小姐不要为难小娟了。”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也罢,随你吧。他的命令,我也的确不能勉强你违抗。”说完她自行摆好枕头,重又躺下,微微闭上眼。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司徒慧宁猛地起身,将怀中的令牌放到枕旁,然后迅速收拾着装,不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叫醒小娟,捂住她的嘴,说道:“小娟,对不起了,我现在就走。委屈你自己呆到明天。明天跟你主人说是我自己走的,他必不会怪你。”说完随手点住她的哑穴,不顾她焦急忧虑的眼神,将她放到床上并给她盖好被子。   收拾好一切,司徒慧宁刚要推窗而出,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推开门,一边沿着门廊走下去,一边机警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她一向是一身黑衣,在夜里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眼看到了后花园,她毫不犹豫地走进去,贴着墙壁走过了一个转角。看着左手一侧的高墙,她冷冷一笑,脚下一用力,飞身窜了上去。   “谁!”未等她站稳身形,身侧已传来兵刃破空的风声,还有一声低沉的喝问。   “司徒慧宁。”司徒慧宁一边跳下墙头,右手抽出腰间软剑反手一挥格开劈来的兵刃,一边抱出自己的名号。   “北使徒?令牌。”拦截她的人出现在她眼前,一身侍卫的装束。他右手将剑反背在身后,向她伸出左手。   “我已不是北使徒了,哪里来的令牌?让路!”司徒慧宁出声低叱。   “没有令牌,在下职责所在,不能放行。跟在下去见宗主吧!”侍卫将剑一横,拦住了司徒慧宁的去路。   “既知我曾是北使徒,还想拦我?让路,不然我不客气了!”司徒慧宁寒声说道。那侍卫却仿佛没有听见,挺剑便刺。   司徒慧宁适才接他一招,已自心惊,此刻见他出手,不由更加确定:“东使徒的弟子?”她挥剑格挡,左手已自腰间取出药粉,信手一挥,自己身前便白雾弥漫。   “真是得罪了,请你转生去吧!莫怪我出手无情了。”她冷声说道。那侍卫闻言闭气,动作不由顿了一下。   不待白雾消散,司徒慧宁已闪身遁走,将手中的剑收入鞘中,唇角绽出一抹诡计得售的笑意:那白雾只有阻挡视线的作用。她才不会残忍到那地步,对同是天心盟的人也下毒手。不过,只凭“北使徒”这三个字,那人的疑心也足够阻拦他一阵子了。   虽说对宗主的别苑不甚了解,但凭着从东方幽兰那里偷来的一招半式的巧妙身法,司徒慧宁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剩下的暗哨,有惊无险的走出了别苑。   “呵————”长出一口气,司徒慧宁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看着东方露出的鱼肚白,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向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城镇——荆门的方向走去。   “北使,你这次可真是闯祸了。宗主只是同意你回去一趟,你怎么做得那么过分?”一个英俊的蓝衣少年,故作严肃地问。   “哼,谁叫某人遇到了一些某人,让某人从一些某人嘴里知道另一个某人罪该万死的?某人不过杀了另一个某人而已。南宫,少管我的闲事。你若真闲得无聊,我不介意让某人来当我的试验品。”被叫做“北使”的,正是那日的黑衣女子,“正好我要做些研究。”   “免了,免了。”南宫立刻逃得比兔子还快。开玩笑!作北使的试验品,有几条命都不够赔!他南宫夜羽又不是嫌命长了。   “其实当我的试验品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吃有喝,不会流离失所,也不用接宗主的任务,南宫,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北使虽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   “北使,宗主传书叫你去一趟。”南宫连回来的胆量都没有了,远远的喊道。   “知道了。”北使收起笑脸,淡淡地说道,“北使会尽快赶到。”   “宗主。”面对那个英挺的背影,北使单膝跪下,“属下,北使慧宁参见。”   “起来吧。”宗主声音淡然,“说实话,这次你让我感到相当意外。”   慧宁本已站起身来,闻言又跪下,“慧宁知罪,请宗主责罚。”   宗主一拂袖,慧宁便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慧宁,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自你成为北使徒,大概也有三年了吧,三年来,我可是从未见你亲自出手杀过一个人。”宗主坦然说出自己的意外。   “因为他该死。”慧宁咬牙道。   宗主的背心轻耸,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罢了,天心盟杀人并不在少数,也不多你北使的一条人命,即使你昭告天下也无所谓。但是……”他的声音微沉,“你不该坏了规矩,该跟她说清楚的。”   “属下……”慧宁猛地抬头想反驳,却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硬生生的把原本想说的话吞到肚里,仅是垂下头,低声说道:“属下知罪。”   “无所谓罪不罪,北使,既然陈家小姐陈莲是你救起来的,那么,调教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半年之内,我希望见到成果。”宗主淡道。   “属下……不知道陈莲的行踪,宗主恕罪。”慧宁又一次下跪。   “这不用你操心。东方幽兰已经把陈莲最新的落脚点交到我手里了。北使,把你所学到的教给她。东方、西门和南宫都有副手,陈莲是你救的,理应成为天心盟的北方副使。”听得慧宁没有反应,宗主猛地转身,深沉的眼瞳紧盯住她半跪的身躯,“或者,北使你更希望听到的命令是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决不!”慧宁身躯一颤,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宗主那深沉的眼眸,“宗主答应过不逼属下杀任何一个人的!”她叫道。   “北使,自我见你,你从未失控至此啊……怎么,是什么让你这次回来变得不一样了?”宗主没有发怒,眼底却闪过一抹玩味的笑。   “属下失态。”慧宁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石地上了,“但要属下教导陈莲加入天心盟或对她下杀手,属下无能,自认做不到。”   “北使,天心盟不救无用之人,这是你来的第一天,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难道这一点你都忘了?”宗主的声音蓦地冷厉,“按规矩,你该受何等处置?”   慧宁一言不发,只是从衣内取出一块乌玉牌,双手放到地上。随后站起身来,赴双膝跪倒,对着玉牌行礼。   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在她拿出玉牌的时候,宗主的拳握得很紧,手背上青筋暴露。礼毕,她一长身,没有起来,只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天心盟玄衣初等弟子司徒慧宁带陈莲向宗主领取任务,请宗主明示。”   “很好。”宗主俯身拾起令牌,点点头说道:“给你十天的时间,独力将天心盟八十一间药房整理出来,十日之内把所有药物的名称、数量、主要效用、确切位置列成清单,交到我的手上。”   慧宁明显的一愣,但行礼如仪:“属下……”   宗主摆摆手打断她,说道:“如果你接回北使令牌,便可调派人手帮你。”   慧宁没有伸手接那令牌,只低头说道:“天心盟规不可为司徒慧宁一人而破。慧宁当全力而为,必不负宗主所托。”言讫长身而起,躬身后退,“属下告退。”   宗主恨恨转头,任她退出去,心里不知是怒还是怨:天心盟八十一间药房总占地将近百亩,数万种药材药物,就算召集天心盟所有玄衣弟子一同整理,没有三天怕也做不完这等浩大的工程。自己提出这单任务,原本就是让她知难而退,连北使令牌都要还他了,她却……唉,毕竟是自己亲手救回的人……“罢了!”他长出一口气,招呼自己的影子护卫:“轩辕,去告诉西使徒,北使徒受罚整理药房,让他酌情处理。”   全身都裹在黑色里的轩辕倏忽出现在宗主身后,拱手为礼:“可是……属下要保护宗主安全,不敢擅离。”   “你快去快回,这里还有东使徒在。”宗主一挥手,淡淡说道。   “是。”像出现时一般突然,轩辕的身形影子一般消失。   “大哥。”影子护卫轩辕刚刚就位,南宫夜羽的声音就自门口传来。   “什么事?”宗主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拿起手边的茶杯,同时示意南宫夜羽在他身边的位子上坐下。   南宫夜羽没有坐,只是冲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慧宁一个人做那么辛苦的任务?”   “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连令牌都要还她,她自己不肯要,我能怎么办?”宗主的声音依旧淡然。   “你……好。南宫飞羽,我记住了。你不帮慧宁,我去。如果慧宁的任务完不成,你就等着给我们俩收尸吧。”南宫夜羽咬牙道,转身就向外走。   南宫飞羽看着他的背影,只是一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拿出北使的乌玉令牌,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说道:“轩辕,注意西使徒和北使徒的行动,据实向我回报。”   子夜,万籁俱寂,只有六号药房还亮着灯。   药房中唯一的书案上,一个黑衣女子奋笔疾书,浑不知自己的身后已站了一个人。   灯油渐渐少下去了,光慢慢变得黯淡。那人提起桌角的油壶,小心地将灯油注入油灯。灯光明亮起来。黑衣女子猛地警醒,左手按向腰间,转头的同时按下了机簧,腰间的软剑无声出鞘。   “北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看她转头,南宫夜羽才出声关切的询问,只说了两个字,他颈间便突然至极地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拔剑出鞘,挥剑拒敌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以至于黑衣女子在见到来人的脸时愣怔了一下,等他说完话才想起来还剑入鞘。她离开书案,恭谨地行礼:“拜见西使徒。司徒慧宁多有冒犯,还望西使徒恕罪。”   “北使,你又何必这么……这么多礼呢?”南宫夜羽伸手要搀慧宁起身。   司徒慧宁姿势未变,身形向后滑退半尺,依然低头说道:“慧宁已不是北使。天色已晚,西使徒请自去休息,恕慧宁任务在身,无法相送。”说完自顾坐到案前,继续写下去。   “我帮你,你先休息下。”南宫夜羽说道。   司徒慧宁头也未抬,只是说道:“慧宁须独自完成宗主所托。宗主之令,慧宁不敢有违。西使徒请便。”   南宫夜羽又站了一阵子,司徒慧宁便当没有看见他一般,一直写着,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他只得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日复一日,转眼八天过去。第九天,司徒慧宁走到七十三号药房前,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得里面有细微的呼吸声。她侧身来到门边,只见重重药柜之间,一个蓝衣人伏案而眠,俊颜蒙尘,鬓发微乱,眉端微露疲惫,眼角略显憔悴。药房内已是纤尘不染。她闪身而入,来到书案前。南宫夜羽一无所觉,想是累坏了,睡梦正酣。   她轻轻的走出七十三药房,不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她进入七十四号药房,这里已经收拾整齐,书案上,一本薄薄的素笺,静静地躺在那里。司徒慧宁眉头一皱,从怀中取出火摺,拿起那本素笺,点火烧掉。随后仔细的重新整理,开列这间药房中所有药物的清单。   “你……”醒来的南宫夜羽看到药柜间忙碌的司徒慧宁,不由讶然。   “西使徒好意,慧宁愧领。”司徒慧宁没有看他,手下不停,“只是宗主之令,乃是让慧宁独自整理药房,西使徒请回。”   “北使,你……”南宫夜羽想说什么,但是司徒慧宁已打断了他:“如此,慧宁得罪了。”她只是一扬手,一道轻烟散出,南宫夜羽便倒地。“两日后西使徒便会醒来,以下犯上,慧宁任务完成后自当领罪。”   第十日,清晨。   “宗主,属下玄衣初等弟子司徒慧宁前来缴令,幸不辱命。”司徒慧宁双手捧着高过头的一叠素笺,身形虽摇摇欲坠,虚弱但恭敬的说道。   “只有你一个人做的?”宗主皱眉,“南宫没有帮你?”   “属下以下犯上,迷昏了西使徒,甘心……领罪……”司徒慧宁此次话未说完,已委顿在地,不省人事。手中的素笺散落了一地。   “慧宁!”宗主失声叫道,急忙去接住她。   “不要……为难……陈莲……”这是慧宁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把陈莲抓过来给你陪葬,听到没有?你是我的北使,不许出事!”一向淡定的宗主,终于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平静。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了。他睁开眼,触目是陌生的环境,还有一张熟悉的清秀的容颜。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那人按住。“好好休息,别动。”   “拜见南使徒。”她动弹不得,只能说道。   “慧宁,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不想想你现在身体都什么样了?跟我分那么清楚,你忘了认我做妹妹的事情了?好好养病。”南使徒说道。   “你……”司徒慧宁欲言又止,质问道:“这里是哪里?西使徒还好吗,应该已经醒了吧?”   “这里是宗主的别苑……”南使徒还没有说完,司徒慧宁已经要跳下地来,她急忙按住她,“躺好!别乱动。”声音有些大。看着司徒慧宁略显惊惶的眼神,她继续说道,“那人能有什么事?都醒了三天了,好着呢。别担心他了,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送粥来。”   “别走……”司徒慧宁说道,“我还想问你,陈莲她……”   “谁都没事,只除了你。”南宫飞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东方,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对她讲。”   “是。”东方高声答道,接着她低声对司徒慧宁说,“慧宁,你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宗主和西使徒在外面守了你三天三夜呢,你……”她还没有说完,一听到了门的轻响,便急忙说道:“我先走了,等会儿再来看你。”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是在抗议吗?”南宫飞羽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只是稍微压低了点声音。   “属下不敢。”司徒慧宁躺在床上,低眉顺目的答道。   “不敢?那你九日九夜不眠不休、水米不进?为什么就不拿回你的令牌,调动你手下的弟子帮你?”南宫飞羽怒道。   司徒慧宁声音微弱,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属下……只是不想……让陈莲变成……第二个司徒慧宁……她和属下很像……却还有家人……要她照顾,属下不希望……见到她离……离开家时伤心的样子……所以……属下甘愿……替她做她进天心盟后……该做的事……”   在她说话的时候,南宫飞羽一直盯着她,待她说完,他在床边坐下来,说道:“你觉得你离开家的时候很伤心?为什么三年多了,你从来都不说一声?”   司徒慧宁嘴角挂上一抹惨淡的笑意,包含了几许无奈的意味。她微微闭上眼睛:“因为……属下算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根本无家可归。还有,属下在……进入天心盟的时候,就答应宗主了,属下决不反悔。”   “你……先好好调养,等你好了,有任务给你。”南宫飞羽闻言,生平第一次不知说什么好,只有岔开话题,“以后,绝对不许这样。你可知道这十多天下来,你一身的功力至少毁去了三成,要将养半年才能复原的。”   “宗主,属下身体没有问题的,明天就可以接任务了。”司徒慧宁执拗的说道。   “慧宁,这不是逞强的事,你应该知道。”南宫飞羽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如果不在状态,处理稍有失误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   司徒慧宁虚弱的微笑:“属下没有问题,宗主可以把任务先交给属下,让属下先考虑一下行动的步骤么?”   “这次的任务和司徒家有关,他们正联系那些所谓的正道,准备绞杀天心盟。我们在荆门的一个分堂已被他们摧毁了,所以,这件事必须处理了。荆门本是西门管辖的范围,但是,牵扯到司徒家,还是你去处理比较合适,西门另有任务。”南宫飞羽说道。   看着司徒慧宁因为听到“司徒”这个姓氏而紧紧皱起的眉头,南宫飞羽叹息一声,又说道:“我知道,你今生是不愿再和司徒家有任何牵连的了,所以,我答应你,做完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提让陈莲加入天心盟的事。”   司徒慧宁皱着眉,辛苦的思索。片刻后,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属下明白了。等属下有能力去处理,一定去做。”   “拿着这块令牌,随时调动玄衣弟子帮你的忙。”南宫飞羽拿出那块乌玉做的北使令牌,抓过她的手,让她握在手里,并且不许她放开。“如果你不拿着,我会直接把我的令牌给你。你自己选择吧,是它,还是我的宗主令?”   “这……”司徒慧宁推拒片刻,终于不敌南宫飞羽的坚持,只得将乌玉令牌收入怀中,说道:“属下……暂时收着这北使令就是。宗主可否让属下离开这里,自行休养?”   “这是我的别苑……东方告诉你了?不许。除非你已痊愈,否则不许离开这里半步,这是命令。想要走的话,就尽快好起来吧。”南宫飞羽说完,站起身向外走去。   南宫飞羽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司徒慧宁立刻挣扎着想起身离开。但,只是刚刚坐起来,她便再也没有余力了。手臂一发软,失去了支撑的身体重又跌回床褥。九日九夜不眠不休的疲惫感再度征服了她,她无力的闭上眼睛,所有的知觉潮水一般自她的身体里退去,包括清醒时那强烈的饥饿感。   再度醒来时已是子夜,她听到窗外的报更声,三更天了。房间里的灯光略略有些昏暗,空气里洋溢着一股清香,仿佛是稀粥的香气,柔和而又温馨的味道。司徒慧宁勉力支持着坐起身来,想要自己去取桌上的食盒。   只是布料的摩擦声和床榻轻微的摇晃,坐在屋角的丫环却立刻警醒:“小姐你醒了?”接着她从桌上的食盒里取出清粥,“先生说小姐许久没有进食,该吃一点清淡的东西,小姐请用。”随后她拿起枕头立在床头,让司徒慧宁倚靠上去。   “我哪里是什么小姐?有劳你了。”司徒慧宁接过碗和汤匙,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说道:“大家都喊我小娟,小姐就叫我小娟吧。”   司徒慧宁慢慢的喝着粥,口中弥漫着温热和香甜的味道。她脸上不由带了一丝怀念的感伤:真的很久了,记不得是十年还是更长的时间没有吃到过这种味道的粥了,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再也没有过了…………   小娟看着有些忧郁的她,心有戚戚,相信在此刻,这个传说中无情的北使徒,是脆弱堪怜的。   “小娟,你去睡吧,我没什么事了。”感伤的情绪只是一瞬,司徒慧宁迅速恢复了冷淡,她把碗放在床头,淡淡地说道。   小娟接过空碗,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主人说过要小娟随侍的,小姐不要为难小娟了。”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也罢,随你吧。他的命令,我也的确不能勉强你违抗。”说完她自行摆好枕头,重又躺下,微微闭上眼。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司徒慧宁猛地起身,将怀中的令牌放到枕旁,然后迅速收拾着装,不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叫醒小娟,捂住她的嘴,说道:“小娟,对不起了,我现在就走。委屈你自己呆到明天。明天跟你主人说是我自己走的,他必不会怪你。”说完随手点住她的哑穴,不顾她焦急忧虑的眼神,将她放到床上并给她盖好被子。   收拾好一切,司徒慧宁刚要推窗而出,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推开门,一边沿着门廊走下去,一边机警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她一向是一身黑衣,在夜里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眼看到了后花园,她毫不犹豫地走进去,贴着墙壁走过了一个转角。看着左手一侧的高墙,她冷冷一笑,脚下一用力,飞身窜了上去。   “谁!”未等她站稳身形,身侧已传来兵刃破空的风声,还有一声低沉的喝问。   “司徒慧宁。”司徒慧宁一边跳下墙头,右手抽出腰间软剑反手一挥格开劈来的兵刃,一边抱出自己的名号。   “北使徒?令牌。”拦截她的人出现在她眼前,一身侍卫的装束。他右手将剑反背在身后,向她伸出左手。   “我已不是北使徒了,哪里来的令牌?让路!”司徒慧宁出声低叱。   “没有令牌,在下职责所在,不能放行。跟在下去见宗主吧!”侍卫将剑一横,拦住了司徒慧宁的去路。   “既知我曾是北使徒,还想拦我?让路,不然我不客气了!”司徒慧宁寒声说道。那侍卫却仿佛没有听见,挺剑便刺。   司徒慧宁适才接他一招,已自心惊,此刻见他出手,不由更加确定:“东使徒的弟子?”她挥剑格挡,左手已自腰间取出药粉,信手一挥,自己身前便白雾弥漫。   “真是得罪了,请你转生去吧!莫怪我出手无情了。”她冷声说道。那侍卫闻言闭气,动作不由顿了一下。   不待白雾消散,司徒慧宁已闪身遁走,将手中的剑收入鞘中,唇角绽出一抹诡计得售的笑意:那白雾只有阻挡视线的作用。她才不会残忍到那地步,对同是天心盟的人也下毒手。不过,只凭“北使徒”这三个字,那人的疑心也足够阻拦他一阵子了。   虽说对宗主的别苑不甚了解,但凭着从东方幽兰那里偷来的一招半式的巧妙身法,司徒慧宁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剩下的暗哨,有惊无险的走出了别苑。   “呵————”长出一口气,司徒慧宁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看着东方露出的鱼肚白,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向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城镇——荆门的方向走去。 (三)玉门孤女   白雪纷飞,一年又要过去了。又是家家户户要张灯结彩的日子,没有人会留意伤感的断肠人。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在雪夜晕倒在“天下第一庄”雁翎庄门口,别人可能会不管,庄主却绝不会不管了。   今年,雁翎庄在小年夜便救回了一个人,一个在庄门外石狮旁几乎被雪埋没的人,一个脸色苍白,憔悴消瘦却不失清丽的年轻女子。庄主方思杰在小年夜的当晚才从荆门匆匆赶回,在门口发现了他。被发现的时候,那女子衣衫单薄,虽不褴褛,亦不足以御寒;身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别的一无所有。   那女子昏迷一日夜后发起了高烧,且高烧不退,昏迷中不断的呓语,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方思杰亲自延医问药,终于,三日之后那女子醒了过来。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先生都说,若你今日再不醒就有生命危险了。”房中的小丫环在见那女子睁开眼后,惊喜地说道。   “这是哪里,你是谁?”那女子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是雁翎庄,我是庄主派来照顾姑娘的下人,姑娘醒了,我告诉庄主去。”小丫环欢喜的跑出房门,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床上的女子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唇角现出一抹冷笑。随即她闭上眼睛,脸色很快恢复了病恹恹的苍白柔弱。   “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方思杰一进房门便赶到床前,伸手去探那女子的脉搏。   那女子微一愣怔,轻轻地挣了一下,苍白的双颊上略现红晕:“你……这是做什么?”   “哦,在下失礼了,姑娘染了风寒,在下只是想看看姑娘的病情如何,绝没有轻薄姑娘的意思,一时心急,倒唐突姑娘了。”方思杰急忙松手,“还未请教小姐芳名,为何会倒在敝庄门口?”   那女子皱紧了眉头,问道:“我是谁?你认识我吗?”   方思杰一愣:“姑娘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女子茫然地摇头,问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这……在下是这雁翎庄的庄主,前几天姑娘晕倒在敝庄门口,在下便救姑娘进来。在下之前与姑娘素未谋面。”方思杰说道。   “啊,那多谢庄主了,这几天多有打扰,我……身体稍好立刻就走。”女子抱歉地说道。   方思杰说道:“不要紧,姑娘尽管在这里住下便是。”   那女子摇摇头,说道:“那怎么可以?小女子蒙庄主相救,已是万分感激,如何能在给庄主添麻烦?”   “若姑娘离开敝庄,又有何处可以安身呢?”方思杰关切地问道。   女子摇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天下之大,找个安身之地应该不难吧?”   “如果无处可去,那就别走了,左右这么大一个庄子,不多姑娘一个人。”方思杰转头对跟进来的丫环说道,“记得把这位姑娘安置到西厢房去,她是我请来的客人,就算我不在,也不可对她有丝毫失礼,知道吗?”   “庄主要走?”女子一惊问道。   “呵,过了十五,在下要出庄处理一些琐事。”方思杰笑道,“姑娘还需要多多休息,在下就不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姑娘吧。”说完,他起身离开,临近门口时回头说道,“对了,在下方思杰,以后姑娘不必”庄主“”庄主“的叫我。”   女子摇摇头,说道:“那怎么可以?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尊敬才是。”“也罢,随你高兴吧……”方思杰说完,跨步走了出去。   除夕夜很快便到了,雁翎庄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身为庄主的方思杰却不在热闹的前厅,反而在西厢房。   女子的病明显的是好多了,唇上已有血色,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她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暖炉,静静地看着一本书。   方思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见方思杰进来,她明显的有些惊讶,更有些局促:“庄主不该来的,今天是除夕,庄主应该和亲人们在一起,而不该来看望我。”   “姑娘是我的客人,本就该到前面去,却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大放心,所以来看看。”方思杰说道。   “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你还是回去吧……我终究不过是一个外人,不敢劳庄主多费心的。”女子没有抬头,反而把头埋到书页中去。   “今日怎么突然这么说?”方思杰很讶异,“尽管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如果我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哪里,是不是……是不是就得离开了?”女子问道。   “难道……姑娘想起自己是谁了?”方思杰喜道。   女子垂头道:“我……我姓北,叫北凝岚。家住玉门关,要去荆门投亲的。”   方思杰沉吟一下,问道:“北姑娘要去投亲?在下送你去吧,正好过几日在下要去荆门办点事情。只是,不至姑娘要去的是哪一家?”   北凝岚说道:“陈家,我们是远亲,我要去那里找莲儿姐姐。”   方思杰一怔:“你说的是……陈莲?那,你不用去了。”   “什么?”北凝岚愣住了,“为什么?”   方思杰叹息一声:“陈莲嫁给我兄弟司徒辉明,未及半月,辉明便被人所杀,陈家失火已成废墟,陈莲父女同时失踪了……。”   “……知道凶手是谁吗?”北凝岚的声音坚定起来,“我要替莲儿姐姐报仇!”   “你……”方思杰被她严肃的表情震惊了,“陈莲应该还没有死,因为没有人见到过她的尸体。何况,要报仇也该是我去,姑娘不必知道那人的名字了。毕竟,司徒辉明是我兄弟。”   “我……算了,庄主还是去前厅吧,在这里已经耽搁够久了。除夕之夜,庄主该和家人尽欢,不能因为我一人而坏了大家的性质。”北凝岚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书和怀中的暖炉,要送方思杰出去。   方思杰几乎是被她推出西厢房的,其实北凝岚的力气并不大,但是他却不愿她受自己的反震而受伤,便由她将自己推出房门,而后关门上闩。   除夕夜又下了大雪,和前几日未化的雪积在一起,积了厚厚的一层。但,这并未阻挡住前来拜年的人们,雁翎庄上下洋溢着喜气,或者,只除了西厢房。   西厢房的后面便是花园,北凝岚大开着窗户,站在窗前望着一片素白的花园,脸上除了平静就是忧愁,丝毫不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而露出一丝喜色。   她呆呆的在窗前站了许久,听到敲门声才回过神来,便走去开门。   “外面很冷,你的身体才刚刚好一点,不怕再受风寒?”方思杰走进房里,看到开着的窗,不由皱眉。   “让它开着也好,我在家的时候,冬天经常会开窗,我已经习惯了。”北凝岚说道,“庄主找我有事吗?”   “我来是想说,请你在雁翎庄长住下来,不必管下人们说什么。”方思杰说道。   今天一早起来,方思杰就听到几个伙房里的丫环仆人议论。不外乎说她赖在这里不走之类的,说得很难听。他不敢去想万一这些闲言碎语传到她的耳中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先来劝住她。   一个弱女子,孤身从玉门关前往荆门投亲,定是家中有了极大的变故。若连投亲之路都没有了,再无处栖身,让她如何生活下去呢?   方思杰就是这么想的。   北凝岚看着方思杰,只是笑了笑,说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庄主莫急,他们说的话我也略有耳闻,其实也对,我没有一直留在庄中的理由。就算庄主可怜我,收容我,还能真容我一辈子么?我和庄主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庄主救了我,我深感于心,愧无以为报。更怎能一直赖在这里呢?日子久了,必然让庄主难以对众人解释。这几天庄主很忙,我以为庄主不会有时间来西厢房的。本想过两天,初五便向庄主辞行,没想到庄主先来了。也好,救命之恩容后必报,北凝岚这便告辞。”她说完,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正是她晕倒在庄门口时,身上背的那个。   “那,你要去那里?”方思杰问道。   “还是那句话,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北凝岚笑道,眼中却露出凄凉之色,“何况,我还要找到莲儿姐姐,帮她报杀夫之仇。对了,庄主告诉我,那凶手是谁?我走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他的。”   “找到了又怎样?你能报得了仇么?你甚至不会武功,出了庄,遇到歹人怎么办?”方思杰拦住她。   北凝岚笑容不改:“我自己从玉门关走到这里,一路上都平安无事的。如果遇上了歹人,也只能说自己命不好,有什么办法?至于如何报仇,我就算不会武功,也总会想出办法的。请庄主还是告诉我,那凶手是谁?”   “你住下来,住到十五。我就告诉你那个凶手的身份,然后带你一起去报仇。”方思杰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柔弱却固执的女子怎么办好了,只有说道。   “……好吧,庄主一言既出,不能反悔。”北凝岚叹了一口气,放下肩上的包袱,答应了他的提议。   白雪纷飞,一年又要过去了。又是家家户户要张灯结彩的日子,没有人会留意伤感的断肠人。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在雪夜晕倒在“天下第一庄”雁翎庄门口,别人可能会不管,庄主却绝不会不管了。   今年,雁翎庄在小年夜便救回了一个人,一个在庄门外石狮旁几乎被雪埋没的人,一个脸色苍白,憔悴消瘦却不失清丽的年轻女子。庄主方思杰在小年夜的当晚才从荆门匆匆赶回,在门口发现了他。被发现的时候,那女子衣衫单薄,虽不褴褛,亦不足以御寒;身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别的一无所有。   那女子昏迷一日夜后发起了高烧,且高烧不退,昏迷中不断的呓语,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方思杰亲自延医问药,终于,三日之后那女子醒了过来。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先生都说,若你今日再不醒就有生命危险了。”房中的小丫环在见那女子睁开眼后,惊喜地说道。   “这是哪里,你是谁?”那女子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是雁翎庄,我是庄主派来照顾姑娘的下人,姑娘醒了,我告诉庄主去。”小丫环欢喜的跑出房门,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床上的女子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唇角现出一抹冷笑。随即她闭上眼睛,脸色很快恢复了病恹恹的苍白柔弱。   “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方思杰一进房门便赶到床前,伸手去探那女子的脉搏。   那女子微一愣怔,轻轻地挣了一下,苍白的双颊上略现红晕:“你……这是做什么?”   “哦,在下失礼了,姑娘染了风寒,在下只是想看看姑娘的病情如何,绝没有轻薄姑娘的意思,一时心急,倒唐突姑娘了。”方思杰急忙松手,“还未请教小姐芳名,为何会倒在敝庄门口?”   那女子皱紧了眉头,问道:“我是谁?你认识我吗?”   方思杰一愣:“姑娘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女子茫然地摇头,问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这……在下是这雁翎庄的庄主,前几天姑娘晕倒在敝庄门口,在下便救姑娘进来。在下之前与姑娘素未谋面。”方思杰说道。   “啊,那多谢庄主了,这几天多有打扰,我……身体稍好立刻就走。”女子抱歉地说道。   方思杰说道:“不要紧,姑娘尽管在这里住下便是。”   那女子摇摇头,说道:“那怎么可以?小女子蒙庄主相救,已是万分感激,如何能在给庄主添麻烦?”   “若姑娘离开敝庄,又有何处可以安身呢?”方思杰关切地问道。   女子摇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天下之大,找个安身之地应该不难吧?”   “如果无处可去,那就别走了,左右这么大一个庄子,不多姑娘一个人。”方思杰转头对跟进来的丫环说道,“记得把这位姑娘安置到西厢房去,她是我请来的客人,就算我不在,也不可对她有丝毫失礼,知道吗?”   “庄主要走?”女子一惊问道。   “呵,过了十五,在下要出庄处理一些琐事。”方思杰笑道,“姑娘还需要多多休息,在下就不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姑娘吧。”说完,他起身离开,临近门口时回头说道,“对了,在下方思杰,以后姑娘不必”庄主“”庄主“的叫我。”   女子摇摇头,说道:“那怎么可以?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尊敬才是。”“也罢,随你高兴吧……”方思杰说完,跨步走了出去。   除夕夜很快便到了,雁翎庄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身为庄主的方思杰却不在热闹的前厅,反而在西厢房。   女子的病明显的是好多了,唇上已有血色,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她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暖炉,静静地看着一本书。   方思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见方思杰进来,她明显的有些惊讶,更有些局促:“庄主不该来的,今天是除夕,庄主应该和亲人们在一起,而不该来看望我。”   “姑娘是我的客人,本就该到前面去,却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大放心,所以来看看。”方思杰说道。   “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你还是回去吧……我终究不过是一个外人,不敢劳庄主多费心的。”女子没有抬头,反而把头埋到书页中去。   “今日怎么突然这么说?”方思杰很讶异,“尽管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如果我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哪里,是不是……是不是就得离开了?”女子问道。   “难道……姑娘想起自己是谁了?”方思杰喜道。   女子垂头道:“我……我姓北,叫北凝岚。家住玉门关,要去荆门投亲的。”   方思杰沉吟一下,问道:“北姑娘要去投亲?在下送你去吧,正好过几日在下要去荆门办点事情。只是,不至姑娘要去的是哪一家?”   北凝岚说道:“陈家,我们是远亲,我要去那里找莲儿姐姐。”   方思杰一怔:“你说的是……陈莲?那,你不用去了。”   “什么?”北凝岚愣住了,“为什么?”   方思杰叹息一声:“陈莲嫁给我兄弟司徒辉明,未及半月,辉明便被人所杀,陈家失火已成废墟,陈莲父女同时失踪了……。”   “……知道凶手是谁吗?”北凝岚的声音坚定起来,“我要替莲儿姐姐报仇!”   “你……”方思杰被她严肃的表情震惊了,“陈莲应该还没有死,因为没有人见到过她的尸体。何况,要报仇也该是我去,姑娘不必知道那人的名字了。毕竟,司徒辉明是我兄弟。”   “我……算了,庄主还是去前厅吧,在这里已经耽搁够久了。除夕之夜,庄主该和家人尽欢,不能因为我一人而坏了大家的性质。”北凝岚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书和怀中的暖炉,要送方思杰出去。   方思杰几乎是被她推出西厢房的,其实北凝岚的力气并不大,但是他却不愿她受自己的反震而受伤,便由她将自己推出房门,而后关门上闩。   除夕夜又下了大雪,和前几日未化的雪积在一起,积了厚厚的一层。但,这并未阻挡住前来拜年的人们,雁翎庄上下洋溢着喜气,或者,只除了西厢房。   西厢房的后面便是花园,北凝岚大开着窗户,站在窗前望着一片素白的花园,脸上除了平静就是忧愁,丝毫不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而露出一丝喜色。   她呆呆的在窗前站了许久,听到敲门声才回过神来,便走去开门。   “外面很冷,你的身体才刚刚好一点,不怕再受风寒?”方思杰走进房里,看到开着的窗,不由皱眉。   “让它开着也好,我在家的时候,冬天经常会开窗,我已经习惯了。”北凝岚说道,“庄主找我有事吗?”   “我来是想说,请你在雁翎庄长住下来,不必管下人们说什么。”方思杰说道。   今天一早起来,方思杰就听到几个伙房里的丫环仆人议论。不外乎说她赖在这里不走之类的,说得很难听。他不敢去想万一这些闲言碎语传到她的耳中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先来劝住她。   一个弱女子,孤身从玉门关前往荆门投亲,定是家中有了极大的变故。若连投亲之路都没有了,再无处栖身,让她如何生活下去呢?   方思杰就是这么想的。   北凝岚看着方思杰,只是笑了笑,说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庄主莫急,他们说的话我也略有耳闻,其实也对,我没有一直留在庄中的理由。就算庄主可怜我,收容我,还能真容我一辈子么?我和庄主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庄主救了我,我深感于心,愧无以为报。更怎能一直赖在这里呢?日子久了,必然让庄主难以对众人解释。这几天庄主很忙,我以为庄主不会有时间来西厢房的。本想过两天,初五便向庄主辞行,没想到庄主先来了。也好,救命之恩容后必报,北凝岚这便告辞。”她说完,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正是她晕倒在庄门口时,身上背的那个。   “那,你要去那里?”方思杰问道。   “还是那句话,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北凝岚笑道,眼中却露出凄凉之色,“何况,我还要找到莲儿姐姐,帮她报杀夫之仇。对了,庄主告诉我,那凶手是谁?我走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他的。”   “找到了又怎样?你能报得了仇么?你甚至不会武功,出了庄,遇到歹人怎么办?”方思杰拦住她。   北凝岚笑容不改:“我自己从玉门关走到这里,一路上都平安无事的。如果遇上了歹人,也只能说自己命不好,有什么办法?至于如何报仇,我就算不会武功,也总会想出办法的。请庄主还是告诉我,那凶手是谁?”   “你住下来,住到十五。我就告诉你那个凶手的身份,然后带你一起去报仇。”方思杰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柔弱却固执的女子怎么办好了,只有说道。   “……好吧,庄主一言既出,不能反悔。”北凝岚叹了一口气,放下肩上的包袱,答应了他的提议。   白雪纷飞,一年又要过去了。又是家家户户要张灯结彩的日子,没有人会留意伤感的断肠人。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在雪夜晕倒在“天下第一庄”雁翎庄门口,别人可能会不管,庄主却绝不会不管了。   今年,雁翎庄在小年夜便救回了一个人,一个在庄门外石狮旁几乎被雪埋没的人,一个脸色苍白,憔悴消瘦却不失清丽的年轻女子。庄主方思杰在小年夜的当晚才从荆门匆匆赶回,在门口发现了他。被发现的时候,那女子衣衫单薄,虽不褴褛,亦不足以御寒;身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别的一无所有。   那女子昏迷一日夜后发起了高烧,且高烧不退,昏迷中不断的呓语,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方思杰亲自延医问药,终于,三日之后那女子醒了过来。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先生都说,若你今日再不醒就有生命危险了。”房中的小丫环在见那女子睁开眼后,惊喜地说道。   “这是哪里,你是谁?”那女子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是雁翎庄,我是庄主派来照顾姑娘的下人,姑娘醒了,我告诉庄主去。”小丫环欢喜的跑出房门,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床上的女子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唇角现出一抹冷笑。随即她闭上眼睛,脸色很快恢复了病恹恹的苍白柔弱。   “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方思杰一进房门便赶到床前,伸手去探那女子的脉搏。   那女子微一愣怔,轻轻地挣了一下,苍白的双颊上略现红晕:“你……这是做什么?”   “哦,在下失礼了,姑娘染了风寒,在下只是想看看姑娘的病情如何,绝没有轻薄姑娘的意思,一时心急,倒唐突姑娘了。”方思杰急忙松手,“还未请教小姐芳名,为何会倒在敝庄门口?”   那女子皱紧了眉头,问道:“我是谁?你认识我吗?”   方思杰一愣:“姑娘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女子茫然地摇头,问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这……在下是这雁翎庄的庄主,前几天姑娘晕倒在敝庄门口,在下便救姑娘进来。在下之前与姑娘素未谋面。”方思杰说道。   “啊,那多谢庄主了,这几天多有打扰,我……身体稍好立刻就走。”女子抱歉地说道。   方思杰说道:“不要紧,姑娘尽管在这里住下便是。”   那女子摇摇头,说道:“那怎么可以?小女子蒙庄主相救,已是万分感激,如何能在给庄主添麻烦?”   “若姑娘离开敝庄,又有何处可以安身呢?”方思杰关切地问道。   女子摇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天下之大,找个安身之地应该不难吧?”   “如果无处可去,那就别走了,左右这么大一个庄子,不多姑娘一个人。”方思杰转头对跟进来的丫环说道,“记得把这位姑娘安置到西厢房去,她是我请来的客人,就算我不在,也不可对她有丝毫失礼,知道吗?”   “庄主要走?”女子一惊问道。   “呵,过了十五,在下要出庄处理一些琐事。”方思杰笑道,“姑娘还需要多多休息,在下就不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姑娘吧。”说完,他起身离开,临近门口时回头说道,“对了,在下方思杰,以后姑娘不必”庄主“”庄主“的叫我。”   女子摇摇头,说道:“那怎么可以?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尊敬才是。”“也罢,随你高兴吧……”方思杰说完,跨步走了出去。   除夕夜很快便到了,雁翎庄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身为庄主的方思杰却不在热闹的前厅,反而在西厢房。   女子的病明显的是好多了,唇上已有血色,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她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暖炉,静静地看着一本书。   方思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见方思杰进来,她明显的有些惊讶,更有些局促:“庄主不该来的,今天是除夕,庄主应该和亲人们在一起,而不该来看望我。”   “姑娘是我的客人,本就该到前面去,却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大放心,所以来看看。”方思杰说道。   “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你还是回去吧……我终究不过是一个外人,不敢劳庄主多费心的。”女子没有抬头,反而把头埋到书页中去。   “今日怎么突然这么说?”方思杰很讶异,“尽管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如果我知道自己是谁,家住哪里,是不是……是不是就得离开了?”女子问道。   “难道……姑娘想起自己是谁了?”方思杰喜道。   女子垂头道:“我……我姓北,叫北凝岚。家住玉门关,要去荆门投亲的。”   方思杰沉吟一下,问道:“北姑娘要去投亲?在下送你去吧,正好过几日在下要去荆门办点事情。只是,不至姑娘要去的是哪一家?”   北凝岚说道:“陈家,我们是远亲,我要去那里找莲儿姐姐。”   方思杰一怔:“你说的是……陈莲?那,你不用去了。”   “什么?”北凝岚愣住了,“为什么?”   方思杰叹息一声:“陈莲嫁给我兄弟司徒辉明,未及半月,辉明便被人所杀,陈家失火已成废墟,陈莲父女同时失踪了……。”   “……知道凶手是谁吗?”北凝岚的声音坚定起来,“我要替莲儿姐姐报仇!”   “你……”方思杰被她严肃的表情震惊了,“陈莲应该还没有死,因为没有人见到过她的尸体。何况,要报仇也该是我去,姑娘不必知道那人的名字了。毕竟,司徒辉明是我兄弟。”   “我……算了,庄主还是去前厅吧,在这里已经耽搁够久了。除夕之夜,庄主该和家人尽欢,不能因为我一人而坏了大家的性质。”北凝岚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书和怀中的暖炉,要送方思杰出去。   方思杰几乎是被她推出西厢房的,其实北凝岚的力气并不大,但是他却不愿她受自己的反震而受伤,便由她将自己推出房门,而后关门上闩。   除夕夜又下了大雪,和前几日未化的雪积在一起,积了厚厚的一层。但,这并未阻挡住前来拜年的人们,雁翎庄上下洋溢着喜气,或者,只除了西厢房。   西厢房的后面便是花园,北凝岚大开着窗户,站在窗前望着一片素白的花园,脸上除了平静就是忧愁,丝毫不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而露出一丝喜色。   她呆呆的在窗前站了许久,听到敲门声才回过神来,便走去开门。   “外面很冷,你的身体才刚刚好一点,不怕再受风寒?”方思杰走进房里,看到开着的窗,不由皱眉。   “让它开着也好,我在家的时候,冬天经常会开窗,我已经习惯了。”北凝岚说道,“庄主找我有事吗?”   “我来是想说,请你在雁翎庄长住下来,不必管下人们说什么。”方思杰说道。   今天一早起来,方思杰就听到几个伙房里的丫环仆人议论。不外乎说她赖在这里不走之类的,说得很难听。他不敢去想万一这些闲言碎语传到她的耳中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先来劝住她。   一个弱女子,孤身从玉门关前往荆门投亲,定是家中有了极大的变故。若连投亲之路都没有了,再无处栖身,让她如何生活下去呢?   方思杰就是这么想的。   北凝岚看着方思杰,只是笑了笑,说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庄主莫急,他们说的话我也略有耳闻,其实也对,我没有一直留在庄中的理由。就算庄主可怜我,收容我,还能真容我一辈子么?我和庄主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庄主救了我,我深感于心,愧无以为报。更怎能一直赖在这里呢?日子久了,必然让庄主难以对众人解释。这几天庄主很忙,我以为庄主不会有时间来西厢房的。本想过两天,初五便向庄主辞行,没想到庄主先来了。也好,救命之恩容后必报,北凝岚这便告辞。”她说完,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正是她晕倒在庄门口时,身上背的那个。   “那,你要去那里?”方思杰问道。   “还是那句话,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北凝岚笑道,眼中却露出凄凉之色,“何况,我还要找到莲儿姐姐,帮她报杀夫之仇。对了,庄主告诉我,那凶手是谁?我走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他的。”   “找到了又怎样?你能报得了仇么?你甚至不会武功,出了庄,遇到歹人怎么办?”方思杰拦住她。   北凝岚笑容不改:“我自己从玉门关走到这里,一路上都平安无事的。如果遇上了歹人,也只能说自己命不好,有什么办法?至于如何报仇,我就算不会武功,也总会想出办法的。请庄主还是告诉我,那凶手是谁?”   “你住下来,住到十五。我就告诉你那个凶手的身份,然后带你一起去报仇。”方思杰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柔弱却固执的女子怎么办好了,只有说道。   “……好吧,庄主一言既出,不能反悔。”北凝岚叹了一口气,放下肩上的包袱,答应了他的提议。 (四)夜雨随风   “风,有北使的下落了么?”在自己办公的地方,南宫夜羽手中握着那块被司徒慧宁留在枕边的令牌,问道。   “行了,羽,这句话你这个月问了不下千次了。你没有问烦,我听都听烦了。你就不能换句话说?”冷随风——西方副使埋怨地说道,想必耳朵已深受荼毒。   “居然就那么走了,连令牌都不拿……在危急关头,至少还能救命的……”南宫夜羽低声自语般地说道。   “羽,我就是不明白,天心盟这么多人,你怎么就单单对北使徒那么念念不忘?”冷随风问道。   “少说风凉话,如果什么时候你遇到了一个让你心疼的女人,你也和我差不多,说不定比我更夸张。”南宫夜羽低声抱怨。   “北使……那冷酷的家伙,用人心疼么?她不去下毒害人,那人就已经该烧高香了,谁还会那么不知死活的去心疼她?真是……”冷随风嗤之以鼻。   南宫夜羽挥手敲在他的头上:“你不懂就别乱说,做你该做的事!”   “喂、喂、喂,是谁把西方事务的三分之二扔给我处理的?现在又加上北使的份,我就是命苦,早知道你救我回来是让我当免费劳工的,我还不如当时就在崖上摔死得好。”冷随风抱怨道。   “快~~做!要是你想替我把剩下的三分之一一道做完,我没意见。”南宫夜羽的话里已带上了危险信息。   “总是拿自己的事情来压我。”冷随风嘀咕着,“我当时怎么就答应任你差遣了呢?”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四年前。黄山脚下。   “哼,想抓我回去当北使,门都没有!大哥也太黑了。”南宫夜羽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那些瓶瓶罐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这次我男扮女装躲到山里去,总该不会再被东方那臭丫头找到了吧?哎呦!”她自言自语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由吓了一跳,失声惊呼。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周身是血的人,想必是从右侧山崖上滚下来的。他小心检查了一下:“嗯,还真是命大。”他不由说道。   原来这人鼻息尚存,脉搏虽微弱但有规律,只有一些皮外伤,血淋淋地看着很吓人,主要的骨头却都没有断,只是断了四肢和两根肋骨。从崖上摔下来而没有内伤,除了“命大”,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了。   “似乎……我缺一个副手的样子,那,救他一救也好。”南宫夜羽忖道。   他想做便做,当下将那人的外袍撕成布条,折来几根长树枝,将他的断骨一一对好固定。   他刚刚做完,冷随风便醒过来(其实是疼醒的)。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仙子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他想说什么,奈何一开口,只觉得胸腔一阵剧烈的疼痛,已皱得很紧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哪,不要说话了。我问你,你就听着。”是“的话就眨左眼,”不是“的话就眨右眼,明白?”那“白衣女子”说道。   冷随风眨眨左眼。   “我不问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了,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复原以后,愿意任我差遣吗?”“白衣女子”问道。   冷随风想想,怎么说她也是救了自己一命,于是又眨眨左眼(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那我去找大夫,你在这里躺着,不会乱跑吧?”   乱跑?冷随风心想:我现在能动动眼皮就算不错了,还“跑”?于是,他无奈的眨眨右眼。   那人一笑,向山外飘去。没错,真的是用“飘”的,脚不沾地一般。   冷随风这才有时间,好好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离家,就在徽州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很不错。于是,他屏退了随从,想独自到黄山游玩一番。结果糊里糊涂的就从山崖上摔下来了。幸亏自己用手抱着头,侥幸没死。“不过这样和死了也差不多。”刚想改变一下姿势,周身刻骨的疼痛就让他不由这样想。   他正想着,那白衣女子却又飘回来,懊恼道:“不过就是去找个大夫,这样也会被发现……”她的身后不远,跟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笑道:“还跑?你明知道你从来都跑不过我的,跟我回去。”“不算不算!是我自己倒霉,去找大夫才撞到你的!”白衣女子说道。但她眼珠一转,立刻又说:“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带他一道。”“只要你回去,让我能跟宗主缴令,一切好说。”红衣女子说道。   不是吧?这两个女人要带自己去哪里?冷随风开始觉得头大了。不过,如果他知道以后他国的是什么日子的话,估计会埋怨上天:不如让他在那时候干脆摔死算了。   三天之后的半夜,客栈。   “南宫夜羽!这次我在让你跑了,我就不叫东方幽兰!!!”红衣女子的女后把熟睡的冷随风第N次吵醒了。   “什么跟什么?”冷随风睁开眼,用刚睡醒的迷蒙的又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伏在桌子上、明显也是刚刚被吵醒的那个女子——东方幽兰派来照料他的徒弟——秦凤。   “睡觉睡觉,不用管她,明天肯定又是我单独带你上路就是了。”秦凤含含糊糊的说道。   第二天一早,冷随风便不得不说秦凤料错了。因为,和他们一起上路的,还有一脸铁青、一脸疲惫、一脸愤恨的东方幽兰。   “他们南宫家的人都是属狐狸的!”东方幽兰咬牙切齿的说道。   几天后他们到了天心盟的总堂,出乎东方幽兰意料的,迎接他们的正是南宫夜羽。   “南宫夜羽,你还敢回来!咦,你回来了?”东方幽兰开始是怒,随后是讶异。   “当然,怎么说也得来接接我的西方副使徒啊。”南宫夜羽笑道,“何况,我已经让宗主去接北使徒了,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我自然就回来了。”   “喂,这人是谁?”冷随风拉拉秦凤的衣角,问道。   秦凤没好气地说:“别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啊?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西使徒南宫夜羽,你以后的上司。”   如果那时候有眼镜的话,冷随风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眼镜碎了一地,心哪,挖凉挖凉地。“救我的人是个白衣女子,怎么……会是他呢?”   当然,不久之后冷随风就了解了,那个救他的人,只是为了拉他给自己当免费劳工,外加当新来的那个冷酷的小女子的实验对象的。   当冷随风完成了最后的考核,成为西方副使徒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个新来的某女子对她自己说,她会尽全力成为天心盟的北使徒。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南宫夜羽眼前的册子原本只是很薄的几本,却一直都没有减少的趋势。   “还是不明白,你说你怎么会那么关心北使呢?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千遍了…………”深受打击的冷随风在南宫夜羽的荼毒下,终于受不了了。看完了最后一份报告,作了批示后扔下笔就跑。   “喂,风你给我回来!把这些弄完再说!”南宫夜羽猛地回过神来,高叫。可是,哪里还有人在?   “风,有北使的下落了么?”在自己办公的地方,南宫夜羽手中握着那块被司徒慧宁留在枕边的令牌,问道。   “行了,羽,这句话你这个月问了不下千次了。你没有问烦,我听都听烦了。你就不能换句话说?”冷随风——西方副使埋怨地说道,想必耳朵已深受荼毒。   “居然就那么走了,连令牌都不拿……在危急关头,至少还能救命的……”南宫夜羽低声自语般地说道。   “羽,我就是不明白,天心盟这么多人,你怎么就单单对北使徒那么念念不忘?”冷随风问道。   “少说风凉话,如果什么时候你遇到了一个让你心疼的女人,你也和我差不多,说不定比我更夸张。”南宫夜羽低声抱怨。   “北使……那冷酷的家伙,用人心疼么?她不去下毒害人,那人就已经该烧高香了,谁还会那么不知死活的去心疼她?真是……”冷随风嗤之以鼻。   南宫夜羽挥手敲在他的头上:“你不懂就别乱说,做你该做的事!”   “喂、喂、喂,是谁把西方事务的三分之二扔给我处理的?现在又加上北使的份,我就是命苦,早知道你救我回来是让我当免费劳工的,我还不如当时就在崖上摔死得好。”冷随风抱怨道。   “快~~做!要是你想替我把剩下的三分之一一道做完,我没意见。”南宫夜羽的话里已带上了危险信息。   “总是拿自己的事情来压我。”冷随风嘀咕着,“我当时怎么就答应任你差遣了呢?”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四年前。黄山脚下。   “哼,想抓我回去当北使,门都没有!大哥也太黑了。”南宫夜羽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那些瓶瓶罐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这次我男扮女装躲到山里去,总该不会再被东方那臭丫头找到了吧?哎呦!”她自言自语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由吓了一跳,失声惊呼。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周身是血的人,想必是从右侧山崖上滚下来的。他小心检查了一下:“嗯,还真是命大。”他不由说道。   原来这人鼻息尚存,脉搏虽微弱但有规律,只有一些皮外伤,血淋淋地看着很吓人,主要的骨头却都没有断,只是断了四肢和两根肋骨。从崖上摔下来而没有内伤,除了“命大”,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了。   “似乎……我缺一个副手的样子,那,救他一救也好。”南宫夜羽忖道。   他想做便做,当下将那人的外袍撕成布条,折来几根长树枝,将他的断骨一一对好固定。   他刚刚做完,冷随风便醒过来(其实是疼醒的)。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仙子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他想说什么,奈何一开口,只觉得胸腔一阵剧烈的疼痛,已皱得很紧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哪,不要说话了。我问你,你就听着。”是“的话就眨左眼,”不是“的话就眨右眼,明白?”那“白衣女子”说道。   冷随风眨眨左眼。   “我不问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了,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复原以后,愿意任我差遣吗?”“白衣女子”问道。   冷随风想想,怎么说她也是救了自己一命,于是又眨眨左眼(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那我去找大夫,你在这里躺着,不会乱跑吧?”   乱跑?冷随风心想:我现在能动动眼皮就算不错了,还“跑”?于是,他无奈的眨眨右眼。   那人一笑,向山外飘去。没错,真的是用“飘”的,脚不沾地一般。   冷随风这才有时间,好好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离家,就在徽州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很不错。于是,他屏退了随从,想独自到黄山游玩一番。结果糊里糊涂的就从山崖上摔下来了。幸亏自己用手抱着头,侥幸没死。“不过这样和死了也差不多。”刚想改变一下姿势,周身刻骨的疼痛就让他不由这样想。   他正想着,那白衣女子却又飘回来,懊恼道:“不过就是去找个大夫,这样也会被发现……”她的身后不远,跟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笑道:“还跑?你明知道你从来都跑不过我的,跟我回去。”“不算不算!是我自己倒霉,去找大夫才撞到你的!”白衣女子说道。但她眼珠一转,立刻又说:“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带他一道。”“只要你回去,让我能跟宗主缴令,一切好说。”红衣女子说道。   不是吧?这两个女人要带自己去哪里?冷随风开始觉得头大了。不过,如果他知道以后他国的是什么日子的话,估计会埋怨上天:不如让他在那时候干脆摔死算了。   三天之后的半夜,客栈。   “南宫夜羽!这次我在让你跑了,我就不叫东方幽兰!!!”红衣女子的女后把熟睡的冷随风第N次吵醒了。   “什么跟什么?”冷随风睁开眼,用刚睡醒的迷蒙的又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伏在桌子上、明显也是刚刚被吵醒的那个女子——东方幽兰派来照料他的徒弟——秦凤。   “睡觉睡觉,不用管她,明天肯定又是我单独带你上路就是了。”秦凤含含糊糊的说道。   第二天一早,冷随风便不得不说秦凤料错了。因为,和他们一起上路的,还有一脸铁青、一脸疲惫、一脸愤恨的东方幽兰。   “他们南宫家的人都是属狐狸的!”东方幽兰咬牙切齿的说道。   几天后他们到了天心盟的总堂,出乎东方幽兰意料的,迎接他们的正是南宫夜羽。   “南宫夜羽,你还敢回来!咦,你回来了?”东方幽兰开始是怒,随后是讶异。   “当然,怎么说也得来接接我的西方副使徒啊。”南宫夜羽笑道,“何况,我已经让宗主去接北使徒了,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我自然就回来了。”   “喂,这人是谁?”冷随风拉拉秦凤的衣角,问道。   秦凤没好气地说:“别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啊?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西使徒南宫夜羽,你以后的上司。”   如果那时候有眼镜的话,冷随风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眼镜碎了一地,心哪,挖凉挖凉地。“救我的人是个白衣女子,怎么……会是他呢?”   当然,不久之后冷随风就了解了,那个救他的人,只是为了拉他给自己当免费劳工,外加当新来的那个冷酷的小女子的实验对象的。   当冷随风完成了最后的考核,成为西方副使徒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个新来的某女子对她自己说,她会尽全力成为天心盟的北使徒。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南宫夜羽眼前的册子原本只是很薄的几本,却一直都没有减少的趋势。   “还是不明白,你说你怎么会那么关心北使呢?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千遍了…………”深受打击的冷随风在南宫夜羽的荼毒下,终于受不了了。看完了最后一份报告,作了批示后扔下笔就跑。   “喂,风你给我回来!把这些弄完再说!”南宫夜羽猛地回过神来,高叫。可是,哪里还有人在?   “风,有北使的下落了么?”在自己办公的地方,南宫夜羽手中握着那块被司徒慧宁留在枕边的令牌,问道。   “行了,羽,这句话你这个月问了不下千次了。你没有问烦,我听都听烦了。你就不能换句话说?”冷随风——西方副使埋怨地说道,想必耳朵已深受荼毒。   “居然就那么走了,连令牌都不拿……在危急关头,至少还能救命的……”南宫夜羽低声自语般地说道。   “羽,我就是不明白,天心盟这么多人,你怎么就单单对北使徒那么念念不忘?”冷随风问道。   “少说风凉话,如果什么时候你遇到了一个让你心疼的女人,你也和我差不多,说不定比我更夸张。”南宫夜羽低声抱怨。   “北使……那冷酷的家伙,用人心疼么?她不去下毒害人,那人就已经该烧高香了,谁还会那么不知死活的去心疼她?真是……”冷随风嗤之以鼻。   南宫夜羽挥手敲在他的头上:“你不懂就别乱说,做你该做的事!”   “喂、喂、喂,是谁把西方事务的三分之二扔给我处理的?现在又加上北使的份,我就是命苦,早知道你救我回来是让我当免费劳工的,我还不如当时就在崖上摔死得好。”冷随风抱怨道。   “快~~做!要是你想替我把剩下的三分之一一道做完,我没意见。”南宫夜羽的话里已带上了危险信息。   “总是拿自己的事情来压我。”冷随风嘀咕着,“我当时怎么就答应任你差遣了呢?”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四年前。黄山脚下。   “哼,想抓我回去当北使,门都没有!大哥也太黑了。”南宫夜羽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那些瓶瓶罐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这次我男扮女装躲到山里去,总该不会再被东方那臭丫头找到了吧?哎呦!”她自言自语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由吓了一跳,失声惊呼。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周身是血的人,想必是从右侧山崖上滚下来的。他小心检查了一下:“嗯,还真是命大。”他不由说道。   原来这人鼻息尚存,脉搏虽微弱但有规律,只有一些皮外伤,血淋淋地看着很吓人,主要的骨头却都没有断,只是断了四肢和两根肋骨。从崖上摔下来而没有内伤,除了“命大”,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了。   “似乎……我缺一个副手的样子,那,救他一救也好。”南宫夜羽忖道。   他想做便做,当下将那人的外袍撕成布条,折来几根长树枝,将他的断骨一一对好固定。   他刚刚做完,冷随风便醒过来(其实是疼醒的)。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仙子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他想说什么,奈何一开口,只觉得胸腔一阵剧烈的疼痛,已皱得很紧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哪,不要说话了。我问你,你就听着。”是“的话就眨左眼,”不是“的话就眨右眼,明白?”那“白衣女子”说道。   冷随风眨眨左眼。   “我不问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了,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复原以后,愿意任我差遣吗?”“白衣女子”问道。   冷随风想想,怎么说她也是救了自己一命,于是又眨眨左眼(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那我去找大夫,你在这里躺着,不会乱跑吧?”   乱跑?冷随风心想:我现在能动动眼皮就算不错了,还“跑”?于是,他无奈的眨眨右眼。   那人一笑,向山外飘去。没错,真的是用“飘”的,脚不沾地一般。   冷随风这才有时间,好好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离家,就在徽州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很不错。于是,他屏退了随从,想独自到黄山游玩一番。结果糊里糊涂的就从山崖上摔下来了。幸亏自己用手抱着头,侥幸没死。“不过这样和死了也差不多。”刚想改变一下姿势,周身刻骨的疼痛就让他不由这样想。   他正想着,那白衣女子却又飘回来,懊恼道:“不过就是去找个大夫,这样也会被发现……”她的身后不远,跟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笑道:“还跑?你明知道你从来都跑不过我的,跟我回去。”“不算不算!是我自己倒霉,去找大夫才撞到你的!”白衣女子说道。但她眼珠一转,立刻又说:“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带他一道。”“只要你回去,让我能跟宗主缴令,一切好说。”红衣女子说道。   不是吧?这两个女人要带自己去哪里?冷随风开始觉得头大了。不过,如果他知道以后他国的是什么日子的话,估计会埋怨上天:不如让他在那时候干脆摔死算了。   三天之后的半夜,客栈。   “南宫夜羽!这次我在让你跑了,我就不叫东方幽兰!!!”红衣女子的女后把熟睡的冷随风第N次吵醒了。   “什么跟什么?”冷随风睁开眼,用刚睡醒的迷蒙的又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伏在桌子上、明显也是刚刚被吵醒的那个女子——东方幽兰派来照料他的徒弟——秦凤。   “睡觉睡觉,不用管她,明天肯定又是我单独带你上路就是了。”秦凤含含糊糊的说道。   第二天一早,冷随风便不得不说秦凤料错了。因为,和他们一起上路的,还有一脸铁青、一脸疲惫、一脸愤恨的东方幽兰。   “他们南宫家的人都是属狐狸的!”东方幽兰咬牙切齿的说道。   几天后他们到了天心盟的总堂,出乎东方幽兰意料的,迎接他们的正是南宫夜羽。   “南宫夜羽,你还敢回来!咦,你回来了?”东方幽兰开始是怒,随后是讶异。   “当然,怎么说也得来接接我的西方副使徒啊。”南宫夜羽笑道,“何况,我已经让宗主去接北使徒了,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我自然就回来了。”   “喂,这人是谁?”冷随风拉拉秦凤的衣角,问道。   秦凤没好气地说:“别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啊?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西使徒南宫夜羽,你以后的上司。”   如果那时候有眼镜的话,冷随风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眼镜碎了一地,心哪,挖凉挖凉地。“救我的人是个白衣女子,怎么……会是他呢?”   当然,不久之后冷随风就了解了,那个救他的人,只是为了拉他给自己当免费劳工,外加当新来的那个冷酷的小女子的实验对象的。   当冷随风完成了最后的考核,成为西方副使徒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个新来的某女子对她自己说,她会尽全力成为天心盟的北使徒。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南宫夜羽眼前的册子原本只是很薄的几本,却一直都没有减少的趋势。   “还是不明白,你说你怎么会那么关心北使呢?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千遍了…………”深受打击的冷随风在南宫夜羽的荼毒下,终于受不了了。看完了最后一份报告,作了批示后扔下笔就跑。   “喂,风你给我回来!把这些弄完再说!”南宫夜羽猛地回过神来,高叫。可是,哪里还有人在? (五)有女同行   雁翎庄。西厢房。   未看罢花灯,北凝岚早早的便回房。伏在桌案上,她眼里闪着泪光:娘亲就是在十二年前的今天去世的,自那时起,自己就再也无法欣赏这原本美丽的花灯了。今日和雁翎庄的女眷一道出去,已是大大的破例了,终于,在看到人们躲闪一辆疾驰的马车时,她再也忍不住,推说自己身体不适独自回了庄。她怎么可能忘掉十二年前的今天,娘是为了救她才被疾驰的马车碾过,血染长街,即是最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她怎么可以忘…………   门被轻轻的推开,北凝岚的身体一下子僵硬,手指用力揉去眼角的泪光。“谁?”她问道。   “是我。”方思杰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听护卫说你自己跑回来,不舒服吗?”   “没什么,”北凝岚直起身来,说道,“不过是因为明天要上路,所以想早点回来歇着,尽量在路上不当庄主的累赘。对了庄主,今天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个凶手是谁?”   方思杰在她的对面坐下,说道:“杀了我兄弟的,是天心盟的北使徒,烧毁了陈家的,也是她。”   “这么确定么?”北凝岚问道。   “因为……”方思杰陷入了回忆。   当他从司徒家的飞鸽传书中得知了司徒辉明的死讯,便不顾马力的赶往荆门,沿途累死了三匹健马,终于在两日内赶到。   方思杰赶到司徒家的时候,见到的景象让他几乎不忍卒睹。   司徒辉明躺倒在血泊里,身上鞭痕交错,内脏尽裂,看得出是被人生生鞭打致死的。他双目大睁,放大的瞳孔中流露出惊恐和奇怪的神色,似乎在临死之际还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雪白的墙皮上血迹斑斑,十一个血字却分外引人注目:“杀人者天心北使,余人无涉。”字迹端正清雅,却掩不尽血腥之气。   而陈家废墟的残垣上,一样写着:“纵火者天心北使。”字体与司徒辉明房间墙壁上的字如出一辙,当出自同一个女子之手。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你知道么?我见过很多杀人凶手留下的字,其中总带了凶手的情绪,激动、愤怒,或者是恐慌。而从这十八个字里,我只能看到一种情绪,镇定或者说冷漠,总之就是若无其事。就好像她是坐在书房里,心平气和的写下的一样。根本不像刚刚活活打死了一个人或者放火将一户人家烧成废墟的样子。”方思杰说道。   “天心盟……”北凝岚沉吟道,“在庄主的眼里,天心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方思杰想了一下,说道:“我对之所知也不是很多,但绝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它绝非正道。”   北凝岚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正道如何,邪道又如何?我一个寻常之人,管它什么正道邪道?罢了,庄主想如何为兄弟报仇?”   “捉天心北使偿命,或者,干脆毁掉天心盟。”方思杰说得相当坚定。   北凝岚问道:“那庄主荆门一行后,又将何往呢?”   “襄阳。”方思杰说道,“我获得一些可靠的线报,襄阳的某个地方,是天心盟的一个分舵。到时候我会把你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这样做……有意义么?庄主无非是想找到天心北使,为兄弟报仇。何苦再饶上那许多无辜的人命?荆门一役,死伤当有不少吧?我在路上,听到过不少传言,说庄主一人独挑天心盟荆门分堂,伤人百余。呵,庄主不觉得杀孽很重么?还是,那百多人都犯有非死不可的罪过?”北凝岚幽幽地说道,“或者,滥伤无辜,这也是庄主以为的正道行径?”   “怎么这么说?你不是也想为陈莲报仇?”方思杰惊讶于自己所听到的。   “报仇归报仇,我只是想,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样的仇,都该报在北使徒一人的身上……或许是我想错了,庄主随便听听,不必当真。”北凝岚淡淡微笑,“天很晚了,庄主还是请回吧。”   方思杰出了西厢房,只是不断盘算着到襄阳后该如何摧毁天心盟的分舵,并没有把北凝岚的话放在心上。“犯我者死!”这是他自从当上雁翎庄庄主就一直信服的四个字。也正是由于这四个字,雁翎庄得到了“天下第一庄”的称号。天心盟北使徒杀了他的兄弟,他就要整个天心盟付出代价。而且,他依然很怀疑,另一件事情也可能与天心盟大有关连。毕竟,传说那天天心盟的南使徒曾经出现过……   “东方,还是没有北使徒的下落么?”南宫飞羽问道。他的手上,捏着一个小纸卷。   “没有。”东方幽兰回答得干净利落,“对了,方思杰有动静了,他这次的目标,好像是我们襄阳的分舵。”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南宫飞羽说着,把那纸卷扔到东方幽兰的手上。东方幽兰疑惑地打开纸卷,上面只有两个字:襄阳。   “慧宁的字?怎么来的?”东方幽兰惊讶道。   “飞鹰传书。北使居然用一只鹰来传信,那鹰到了这里叫了一声,扔下东西就飞走了,也不知她是怎么驯的。罢了,西门,襄阳是你主管的地方,你去处理吧,尽量不要波及分舵,能路上解决最好。”南宫飞羽想了想,又说道,“对了,那方思杰不要杀,尽量让他为我所用。”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南宫飞羽补充道。   看着西门逍遥领命而去,南宫飞羽的脸上,显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荆门。稻香村酒肆。   “方庄主,久仰大名了。”青衣白发的老者站在门口,腰悬一口剑,遥遥对方思杰一拱手,随后随手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朗声说道:“不相干的朋友都请便吧,今天的帐包在小老儿身上。”   “你出去。”方思杰轻轻推了一下北凝岚,“是找我的,和你没有关系。”   北凝岚没有动,只是问道:“你很期望和他交手么?怕我妨碍你?”   只是说话之间,酒肆中的人已散去大半。北凝岚摇头叹息一声,说道:“罢了,你小心些吧,我不妨碍你了。”说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在门口和那老者擦肩而过。   “东使,手下留情。”在一个女子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西门逍遥听到了一句低语。他眼光望向那女子,她毫无畏惧的回视,陌生的容貌下,她的眼底闪着他熟悉的光芒。“原来北使也在这里。”他心下了然,瞬间决定了该如何做。   作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方思杰绝非弱者,单,和以剑法成名的西门逍遥比起来,便逊色不止一筹了。   “方庄主,小老儿劝告你别去襄阳,否则下次相见必是你死我活。今日我手下留情,他日方庄主未必还会有人代为求情。小老儿言尽于此,告辞了。”西门逍遥降低在方思杰胸口上的剑连鞘收回,说道。说完飘身后退,身法说不出的怪异,也说不出的飘逸。   西门逍遥刚刚出门,北凝岚便走进来,笑道:“他走了,是你赢了么?”方思杰站在当场,面如死灰:“输了,输得很惨。他甚至没有拔剑,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剑法……至于他为什么走了,我也不知道。”   北凝岚说道:“一时的输赢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她好像就是传说中的天心盟东使徒,你败在他的手下,虽不能说是理所应当,但至少是不枉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出手无情“呢?”   “你……真不像一个不会武功,没有闯过江湖的人。”方思杰脱口而出。   北凝岚一笑:“我现在不就身在江湖么?这几天一路跟着你,也知道了不少东西了,只能说我学得快吧。我们是不是找个客栈,先歇过这一晚?”   “好。”方思杰说着,和北凝岚一起缓步出了酒肆——时才与西门逍遥的一战里,虽说西门逍遥手下留情,但他已暗受内伤。   悦来客栈。   方思杰来到柜台前,说道:“店家,两间上房。”   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向方思杰问道:“客官可是姓方么?”   方思杰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说,北凝岚已说道:“是。”同时暗暗对方思杰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反驳。   “如此,两位客官请随我来。”掌柜将手一摆,旁边自有小二带他们去客房。只不过,方思杰住在东首,而北凝岚住在西首。   “这……我二人一道来的,为何房间不相邻?”一路走来虽然平静,但住电视两人的房间总是仅一墙之隔。不为别的,只因为方思杰知北凝岚不会武功,生恐她有失,执意要求如此。   “适才有位大爷将剩余店房尽皆包下,吩咐小的除这两间外,其余店房不许姓方的客官入住。两位见谅。”小二陪着笑脸。   “那……我们不住了。走。”方思杰说话的时候,强压着心头的血气,紧皱着双眉。   北凝岚拦住他,说道:“小二哥,听你方才的口气,好像其余的房间都可以让客人住,只要那人不姓方,对吗?”说着,她自荷包内摸出一小块碎银,塞到那小二手里。   “是啊。”那小二看到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点头回答。   “我和他——”北凝岚一指方思杰,“是一道的,但我不姓方,我姓北。所以,我可以入住他隔壁的房间吗?当然,店钱我是会付的。”   小二便下去报告掌柜,掌柜一想,这与那客人所说的并不违背,便也答应了。于是,方思杰就住在西首的房间,北凝岚住在他的隔壁。   雁翎庄。西厢房。   未看罢花灯,北凝岚早早的便回房。伏在桌案上,她眼里闪着泪光:娘亲就是在十二年前的今天去世的,自那时起,自己就再也无法欣赏这原本美丽的花灯了。今日和雁翎庄的女眷一道出去,已是大大的破例了,终于,在看到人们躲闪一辆疾驰的马车时,她再也忍不住,推说自己身体不适独自回了庄。她怎么可能忘掉十二年前的今天,娘是为了救她才被疾驰的马车碾过,血染长街,即是最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她怎么可以忘…………   门被轻轻的推开,北凝岚的身体一下子僵硬,手指用力揉去眼角的泪光。“谁?”她问道。   “是我。”方思杰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听护卫说你自己跑回来,不舒服吗?”   “没什么,”北凝岚直起身来,说道,“不过是因为明天要上路,所以想早点回来歇着,尽量在路上不当庄主的累赘。对了庄主,今天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个凶手是谁?”   方思杰在她的对面坐下,说道:“杀了我兄弟的,是天心盟的北使徒,烧毁了陈家的,也是她。”   “这么确定么?”北凝岚问道。   “因为……”方思杰陷入了回忆。   当他从司徒家的飞鸽传书中得知了司徒辉明的死讯,便不顾马力的赶往荆门,沿途累死了三匹健马,终于在两日内赶到。   方思杰赶到司徒家的时候,见到的景象让他几乎不忍卒睹。   司徒辉明躺倒在血泊里,身上鞭痕交错,内脏尽裂,看得出是被人生生鞭打致死的。他双目大睁,放大的瞳孔中流露出惊恐和奇怪的神色,似乎在临死之际还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雪白的墙皮上血迹斑斑,十一个血字却分外引人注目:“杀人者天心北使,余人无涉。”字迹端正清雅,却掩不尽血腥之气。   而陈家废墟的残垣上,一样写着:“纵火者天心北使。”字体与司徒辉明房间墙壁上的字如出一辙,当出自同一个女子之手。   “你知道么?我见过很多杀人凶手留下的字,其中总带了凶手的情绪,激动、愤怒,或者是恐慌。而从这十八个字里,我只能看到一种情绪,镇定或者说冷漠,总之就是若无其事。就好像她是坐在书房里,心平气和的写下的一样。根本不像刚刚活活打死了一个人或者放火将一户人家烧成废墟的样子。”方思杰说道。   “天心盟……”北凝岚沉吟道,“在庄主的眼里,天心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方思杰想了一下,说道:“我对之所知也不是很多,但绝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它绝非正道。”   北凝岚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正道如何,邪道又如何?我一个寻常之人,管它什么正道邪道?罢了,庄主想如何为兄弟报仇?”   “捉天心北使偿命,或者,干脆毁掉天心盟。”方思杰说得相当坚定。   北凝岚问道:“那庄主荆门一行后,又将何往呢?”   “襄阳。”方思杰说道,“我获得一些可靠的线报,襄阳的某个地方,是天心盟的一个分舵。到时候我会把你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这样做……有意义么?庄主无非是想找到天心北使,为兄弟报仇。何苦再饶上那许多无辜的人命?荆门一役,死伤当有不少吧?我在路上,听到过不少传言,说庄主一人独挑天心盟荆门分堂,伤人百余。呵,庄主不觉得杀孽很重么?还是,那百多人都犯有非死不可的罪过?”北凝岚幽幽地说道,“或者,滥伤无辜,这也是庄主以为的正道行径?”   “怎么这么说?你不是也想为陈莲报仇?”方思杰惊讶于自己所听到的。   “报仇归报仇,我只是想,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样的仇,都该报在北使徒一人的身上……或许是我想错了,庄主随便听听,不必当真。”北凝岚淡淡微笑,“天很晚了,庄主还是请回吧。”   方思杰出了西厢房,只是不断盘算着到襄阳后该如何摧毁天心盟的分舵,并没有把北凝岚的话放在心上。“犯我者死!”这是他自从当上雁翎庄庄主就一直信服的四个字。也正是由于这四个字,雁翎庄得到了“天下第一庄”的称号。天心盟北使徒杀了他的兄弟,他就要整个天心盟付出代价。而且,他依然很怀疑,另一件事情也可能与天心盟大有关连。毕竟,传说那天天心盟的南使徒曾经出现过……   “东方,还是没有北使徒的下落么?”南宫飞羽问道。他的手上,捏着一个小纸卷。   “没有。”东方幽兰回答得干净利落,“对了,方思杰有动静了,他这次的目标,好像是我们襄阳的分舵。”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南宫飞羽说着,把那纸卷扔到东方幽兰的手上。东方幽兰疑惑地打开纸卷,上面只有两个字:襄阳。   “慧宁的字?怎么来的?”东方幽兰惊讶道。   “飞鹰传书。北使居然用一只鹰来传信,那鹰到了这里叫了一声,扔下东西就飞走了,也不知她是怎么驯的。罢了,西门,襄阳是你主管的地方,你去处理吧,尽量不要波及分舵,能路上解决最好。”南宫飞羽想了想,又说道,“对了,那方思杰不要杀,尽量让他为我所用。”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南宫飞羽补充道。   看着西门逍遥领命而去,南宫飞羽的脸上,显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荆门。稻香村酒肆。   “方庄主,久仰大名了。”青衣白发的老者站在门口,腰悬一口剑,遥遥对方思杰一拱手,随后随手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朗声说道:“不相干的朋友都请便吧,今天的帐包在小老儿身上。”   “你出去。”方思杰轻轻推了一下北凝岚,“是找我的,和你没有关系。”   北凝岚没有动,只是问道:“你很期望和他交手么?怕我妨碍你?”   只是说话之间,酒肆中的人已散去大半。北凝岚摇头叹息一声,说道:“罢了,你小心些吧,我不妨碍你了。”说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在门口和那老者擦肩而过。   “东使,手下留情。”在一个女子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西门逍遥听到了一句低语。他眼光望向那女子,她毫无畏惧的回视,陌生的容貌下,她的眼底闪着他熟悉的光芒。“原来北使也在这里。”他心下了然,瞬间决定了该如何做。   作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方思杰绝非弱者,单,和以剑法成名的西门逍遥比起来,便逊色不止一筹了。   “方庄主,小老儿劝告你别去襄阳,否则下次相见必是你死我活。今日我手下留情,他日方庄主未必还会有人代为求情。小老儿言尽于此,告辞了。”西门逍遥降低在方思杰胸口上的剑连鞘收回,说道。说完飘身后退,身法说不出的怪异,也说不出的飘逸。   西门逍遥刚刚出门,北凝岚便走进来,笑道:“他走了,是你赢了么?”方思杰站在当场,面如死灰:“输了,输得很惨。他甚至没有拔剑,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剑法……至于他为什么走了,我也不知道。”   北凝岚说道:“一时的输赢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她好像就是传说中的天心盟东使徒,你败在他的手下,虽不能说是理所应当,但至少是不枉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出手无情“呢?”   “你……真不像一个不会武功,没有闯过江湖的人。”方思杰脱口而出。   北凝岚一笑:“我现在不就身在江湖么?这几天一路跟着你,也知道了不少东西了,只能说我学得快吧。我们是不是找个客栈,先歇过这一晚?”   “好。”方思杰说着,和北凝岚一起缓步出了酒肆——时才与西门逍遥的一战里,虽说西门逍遥手下留情,但他已暗受内伤。   悦来客栈。   方思杰来到柜台前,说道:“店家,两间上房。”   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向方思杰问道:“客官可是姓方么?”   方思杰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说,北凝岚已说道:“是。”同时暗暗对方思杰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反驳。   “如此,两位客官请随我来。”掌柜将手一摆,旁边自有小二带他们去客房。只不过,方思杰住在东首,而北凝岚住在西首。   “这……我二人一道来的,为何房间不相邻?”一路走来虽然平静,但住电视两人的房间总是仅一墙之隔。不为别的,只因为方思杰知北凝岚不会武功,生恐她有失,执意要求如此。   “适才有位大爷将剩余店房尽皆包下,吩咐小的除这两间外,其余店房不许姓方的客官入住。两位见谅。”小二陪着笑脸。   “那……我们不住了。走。”方思杰说话的时候,强压着心头的血气,紧皱着双眉。   北凝岚拦住他,说道:“小二哥,听你方才的口气,好像其余的房间都可以让客人住,只要那人不姓方,对吗?”说着,她自荷包内摸出一小块碎银,塞到那小二手里。   “是啊。”那小二看到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点头回答。   “我和他——”北凝岚一指方思杰,“是一道的,但我不姓方,我姓北。所以,我可以入住他隔壁的房间吗?当然,店钱我是会付的。”   小二便下去报告掌柜,掌柜一想,这与那客人所说的并不违背,便也答应了。于是,方思杰就住在西首的房间,北凝岚住在他的隔壁。   雁翎庄。西厢房。   未看罢花灯,北凝岚早早的便回房。伏在桌案上,她眼里闪着泪光:娘亲就是在十二年前的今天去世的,自那时起,自己就再也无法欣赏这原本美丽的花灯了。今日和雁翎庄的女眷一道出去,已是大大的破例了,终于,在看到人们躲闪一辆疾驰的马车时,她再也忍不住,推说自己身体不适独自回了庄。她怎么可能忘掉十二年前的今天,娘是为了救她才被疾驰的马车碾过,血染长街,即是最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她怎么可以忘…………   门被轻轻的推开,北凝岚的身体一下子僵硬,手指用力揉去眼角的泪光。“谁?”她问道。   “是我。”方思杰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听护卫说你自己跑回来,不舒服吗?”   “没什么,”北凝岚直起身来,说道,“不过是因为明天要上路,所以想早点回来歇着,尽量在路上不当庄主的累赘。对了庄主,今天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个凶手是谁?”   方思杰在她的对面坐下,说道:“杀了我兄弟的,是天心盟的北使徒,烧毁了陈家的,也是她。”   “这么确定么?”北凝岚问道。   “因为……”方思杰陷入了回忆。   当他从司徒家的飞鸽传书中得知了司徒辉明的死讯,便不顾马力的赶往荆门,沿途累死了三匹健马,终于在两日内赶到。   方思杰赶到司徒家的时候,见到的景象让他几乎不忍卒睹。   司徒辉明躺倒在血泊里,身上鞭痕交错,内脏尽裂,看得出是被人生生鞭打致死的。他双目大睁,放大的瞳孔中流露出惊恐和奇怪的神色,似乎在临死之际还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雪白的墙皮上血迹斑斑,十一个血字却分外引人注目:“杀人者天心北使,余人无涉。”字迹端正清雅,却掩不尽血腥之气。   而陈家废墟的残垣上,一样写着:“纵火者天心北使。”字体与司徒辉明房间墙壁上的字如出一辙,当出自同一个女子之手。   “你知道么?我见过很多杀人凶手留下的字,其中总带了凶手的情绪,激动、愤怒,或者是恐慌。而从这十八个字里,我只能看到一种情绪,镇定或者说冷漠,总之就是若无其事。就好像她是坐在书房里,心平气和的写下的一样。根本不像刚刚活活打死了一个人或者放火将一户人家烧成废墟的样子。”方思杰说道。   “天心盟……”北凝岚沉吟道,“在庄主的眼里,天心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方思杰想了一下,说道:“我对之所知也不是很多,但绝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它绝非正道。”   北凝岚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正道如何,邪道又如何?我一个寻常之人,管它什么正道邪道?罢了,庄主想如何为兄弟报仇?”   “捉天心北使偿命,或者,干脆毁掉天心盟。”方思杰说得相当坚定。   北凝岚问道:“那庄主荆门一行后,又将何往呢?”   “襄阳。”方思杰说道,“我获得一些可靠的线报,襄阳的某个地方,是天心盟的一个分舵。到时候我会把你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这样做……有意义么?庄主无非是想找到天心北使,为兄弟报仇。何苦再饶上那许多无辜的人命?荆门一役,死伤当有不少吧?我在路上,听到过不少传言,说庄主一人独挑天心盟荆门分堂,伤人百余。呵,庄主不觉得杀孽很重么?还是,那百多人都犯有非死不可的罪过?”北凝岚幽幽地说道,“或者,滥伤无辜,这也是庄主以为的正道行径?”   “怎么这么说?你不是也想为陈莲报仇?”方思杰惊讶于自己所听到的。   “报仇归报仇,我只是想,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样的仇,都该报在北使徒一人的身上……或许是我想错了,庄主随便听听,不必当真。”北凝岚淡淡微笑,“天很晚了,庄主还是请回吧。”   方思杰出了西厢房,只是不断盘算着到襄阳后该如何摧毁天心盟的分舵,并没有把北凝岚的话放在心上。“犯我者死!”这是他自从当上雁翎庄庄主就一直信服的四个字。也正是由于这四个字,雁翎庄得到了“天下第一庄”的称号。天心盟北使徒杀了他的兄弟,他就要整个天心盟付出代价。而且,他依然很怀疑,另一件事情也可能与天心盟大有关连。毕竟,传说那天天心盟的南使徒曾经出现过……   “东方,还是没有北使徒的下落么?”南宫飞羽问道。他的手上,捏着一个小纸卷。   “没有。”东方幽兰回答得干净利落,“对了,方思杰有动静了,他这次的目标,好像是我们襄阳的分舵。”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南宫飞羽说着,把那纸卷扔到东方幽兰的手上。东方幽兰疑惑地打开纸卷,上面只有两个字:襄阳。   “慧宁的字?怎么来的?”东方幽兰惊讶道。   “飞鹰传书。北使居然用一只鹰来传信,那鹰到了这里叫了一声,扔下东西就飞走了,也不知她是怎么驯的。罢了,西门,襄阳是你主管的地方,你去处理吧,尽量不要波及分舵,能路上解决最好。”南宫飞羽想了想,又说道,“对了,那方思杰不要杀,尽量让他为我所用。”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南宫飞羽补充道。   看着西门逍遥领命而去,南宫飞羽的脸上,显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荆门。稻香村酒肆。   “方庄主,久仰大名了。”青衣白发的老者站在门口,腰悬一口剑,遥遥对方思杰一拱手,随后随手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朗声说道:“不相干的朋友都请便吧,今天的帐包在小老儿身上。”   “你出去。”方思杰轻轻推了一下北凝岚,“是找我的,和你没有关系。”   北凝岚没有动,只是问道:“你很期望和他交手么?怕我妨碍你?”   只是说话之间,酒肆中的人已散去大半。北凝岚摇头叹息一声,说道:“罢了,你小心些吧,我不妨碍你了。”说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在门口和那老者擦肩而过。   “东使,手下留情。”在一个女子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西门逍遥听到了一句低语。他眼光望向那女子,她毫无畏惧的回视,陌生的容貌下,她的眼底闪着他熟悉的光芒。“原来北使也在这里。”他心下了然,瞬间决定了该如何做。   作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方思杰绝非弱者,单,和以剑法成名的西门逍遥比起来,便逊色不止一筹了。   “方庄主,小老儿劝告你别去襄阳,否则下次相见必是你死我活。今日我手下留情,他日方庄主未必还会有人代为求情。小老儿言尽于此,告辞了。”西门逍遥降低在方思杰胸口上的剑连鞘收回,说道。说完飘身后退,身法说不出的怪异,也说不出的飘逸。   西门逍遥刚刚出门,北凝岚便走进来,笑道:“他走了,是你赢了么?”方思杰站在当场,面如死灰:“输了,输得很惨。他甚至没有拔剑,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剑法……至于他为什么走了,我也不知道。”   北凝岚说道:“一时的输赢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她好像就是传说中的天心盟东使徒,你败在他的手下,虽不能说是理所应当,但至少是不枉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出手无情“呢?”   “你……真不像一个不会武功,没有闯过江湖的人。”方思杰脱口而出。   北凝岚一笑:“我现在不就身在江湖么?这几天一路跟着你,也知道了不少东西了,只能说我学得快吧。我们是不是找个客栈,先歇过这一晚?”   “好。”方思杰说着,和北凝岚一起缓步出了酒肆——时才与西门逍遥的一战里,虽说西门逍遥手下留情,但他已暗受内伤。   悦来客栈。   方思杰来到柜台前,说道:“店家,两间上房。”   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向方思杰问道:“客官可是姓方么?”   方思杰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说,北凝岚已说道:“是。”同时暗暗对方思杰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反驳。   “如此,两位客官请随我来。”掌柜将手一摆,旁边自有小二带他们去客房。只不过,方思杰住在东首,而北凝岚住在西首。   “这……我二人一道来的,为何房间不相邻?”一路走来虽然平静,但住电视两人的房间总是仅一墙之隔。不为别的,只因为方思杰知北凝岚不会武功,生恐她有失,执意要求如此。   “适才有位大爷将剩余店房尽皆包下,吩咐小的除这两间外,其余店房不许姓方的客官入住。两位见谅。”小二陪着笑脸。   “那……我们不住了。走。”方思杰说话的时候,强压着心头的血气,紧皱着双眉。   北凝岚拦住他,说道:“小二哥,听你方才的口气,好像其余的房间都可以让客人住,只要那人不姓方,对吗?”说着,她自荷包内摸出一小块碎银,塞到那小二手里。   “是啊。”那小二看到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点头回答。   “我和他——”北凝岚一指方思杰,“是一道的,但我不姓方,我姓北。所以,我可以入住他隔壁的房间吗?当然,店钱我是会付的。”   小二便下去报告掌柜,掌柜一想,这与那客人所说的并不违背,便也答应了。于是,方思杰就住在西首的房间,北凝岚住在他的隔壁。 (六)密布疑云   可能是由于伤势实在沉重,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方思杰自己疗完伤,吃罢了晚饭后就沉沉睡去。   月明星稀,又是子夜。   为他们安排店房的店小二蹑手蹑脚的走到方思杰的房前,他手里拿着绳子,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在房门前,他只是用手一问门(问门,查看房间又没有上闩的一种方法,司徒从评书里听到的,拿来用用),门轻轻的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店小二一惊,未及进门已经后退。那黑影却不放过他们,跟着出了门,并且随手把房门带上。仅是背对着他们,那人已带给他们极大的压力。   “你们来干什么?”那人寒声说道,由于今天客栈里除了方思杰和北凝岚两人之外并没有别的客人入住,她连压低音量都省了。   “你……你是什么人?”被那人身周散发得的冰冷气息所摄,店小二不由问道。   “用我配得药来给我下毒,你们的胆子倒是当真不小。”那人冷冷的说道。   “北使徒?”店小二惊道,接着和后面的两个人一同躬身下拜,“天心盟青衣中等弟子,参见北使徒。”   “我已经不是北使徒了,只是,这个任务是宗主亲自安排给我的,除非宗主亲临,否则,我决不容许任何人打乱我的计划。即使是东使徒也不行。你受命于他,我不怪你,你们走吧。”那人冷冷的说道。虽然改变了声音,不过还是听得出是个女子。   那三人站起身来,为难地说道:“可是,东使徒说今天晚上要把方思杰带到襄阳分舵去……”   “这不用你们费心,是我的事。”那人依然冷冷的说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东使徒没有完成任务,我会替他领罚。”   “这……”   “如果东使徒不放心的话,你帮忙把我的话传到,”那人说道,“就说是前北使徒对他的承诺,他不会为难你的。”   “那,方思杰怎么办?”店小二问道。   “我自己的药,我自己把他弄醒当然是没有问题了。你们先走吧。”那人说着,迈步向前走,把他们留在身后。   模模糊糊的,方思杰听到身旁有人轻浅的呼吸声,不由一惊,一睁眼,只见床头站立着一个黑衣女子,脸上的青铜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冰冷的光。   方思杰把手伸向枕下,想拔出自己的剑。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动。”那人说道,“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天心盟北使徒。虽然你想杀我,可是我自认和你无冤无仇,不想对你下杀手。”   “你来干什么?”方思杰怒道。   “来劝你别再去找天心盟的麻烦。冤有头,债有主,你想做什么,我一个人接着就是。上次你一个人回了我们荆门的分堂,宗主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但是,如果有下次的话,就算是抗令我也决不和你善罢甘休。”北使徒坚决地说道。   “你!”方思杰怒不可遏,想要翻身跃起。   “别乱动。”北使徒冷道:“想杀我,也得等你有那个能力了再说。你中了我的化功散,三个时辰之内是别想自由活动了。我要是想杀你,以你反应得这么迟钝早就死了不知几千回了。”   “你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方思杰知道自己纵有冲天的怒火也于事无补,反而平静下来。   闻言,北使徒翻身从窗中跃出,留下一句话:“等你下次见我的时候,如果有能力困住我,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而且,我任你处置。”同时手一挥,放出一抹白烟。   方思杰一愣,没有来得及闭气,浓浓的睡意便随着淡淡消散的白烟,渐渐侵占了她的意识。他最后的一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很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北使徒,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方思杰看着北使徒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子夜,万籁俱寂。   不知那北使徒除了在他身上下了化功散之外,还有没有下其他的什么毒手,这不是他可知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适才那浓浓的睡意,随着北使徒身影的消失,居然又慢慢的消散了。   猛地,他想到了他隔壁的北凝岚。如果那北使徒真的知道她和他同行的话,是不是会对她不利?他想下去看看,但是,身体一点力也用不上,在北使徒走了以后,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想到北凝岚,方思杰原本那觉得奇怪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他知道适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因为,他脑海中的北凝岚,身形与那天心北使足有九分相似。他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忽然想起,自己对这北凝岚,几乎算是一无所知。“难道是自己得警觉性变差了?”他警惕地想,“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应该注意一下了。”   如果换了别人,自己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他,那么轻易就放弃对他的调查么?像想起北凝岚一样突然的,他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这个问题。“不会。”他自己回答道。   但,他不能否认的是,当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石狮子旁边,无意识的瑟瑟发抖时,他的心狠狠的揪疼了一下。虽然当时他们并不认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关心她。后来他把她接进庄中,病弱的她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让他的心时刻悬在半空。当知道她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和家乡的时候,担心之余,他不敢否认自己的心中没有一点可以留下她的窃喜。这几日与她一路同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更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甚至隐隐有要取代那个人的趋势……   “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方思杰对自己说道。   “明天,就应该调派人手,尽快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在这之前,什么都不能做。万一,她真的是天心北使的话……”方思杰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冷汗一滴一滴的从后背上滑落。   东方既白,天将破晓。   方思杰只觉得自己的体力仿佛朝露一般,一滴一滴的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看来,那北使徒还真的没有骗他。   房门轻轻地响了两声,接着是北凝岚的声音传来:“庄主,庄主,你醒了吗?”声音里面带了一点惊惶。   方思杰一惊,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北凝岚说道:“我在自己房里面发现了东西……庄主,我可以进去吗?”   方思杰看看自己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翻身坐起,说道:“进来吧。”(由于每晚都担心会遇袭,他一直是和衣而眠。)   房门被轻轻推开,北凝岚走进来,头发有些散乱,想是还没有梳洗。她手里拿着一张素笺:“看,这是今天早晨的时候我在桌子上发现的。”   方思杰听她走进来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但是不像有内功的样子。他的目光转向她手中的素笺,上面写着:“襄阳,绝地。”墨迹已干,但其色尚新。   “是北使徒的字?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吗?”方思杰问道。   北凝岚没有回答,只是诧异地睁在了眼,问道:“你能认出来?”   方思杰肯定地说道:“只要是她的笔迹,我一定会认得出。她留下的那十二个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那用笔的方法,我已经记得清清楚楚。”   “听庄主的口气,好像她是你的情人一样。”北凝岚笑着打趣他,“我倒是好得很,昨晚睡得很沉,现在精神好得不得了。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赶路?”   “我们休息两天,这几天不赶路了。”方思杰说道,“昨天和那人比试的时候,我受了一点小伤。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北凝岚看向他的眼睛,忽然就是一笑,说道:“这话说得……是你受伤,我又有什么要小心的?我去给你请个大夫。”说完转身走出去。   方思杰就趁这个时候,写了一张纸条,从怀里取出秘制的药召来信鸽,将纸条放在信鸽脚上带着的芦管里,让它带走。看着那飞远的信鸽,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北凝岚带回的大夫,在为方思杰诊了脉后,给了他们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方思杰的伤势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却被“固定”住了,也就是说,虽然侥幸伤势不会恶化,可是十天半个月的却也不会有所好转,只有等它自己慢慢的痊愈,一般疗伤的药石罔效。   闻言,方思杰的脸上显出愤懑之色,对那大夫也不免冷淡了几分。北凝岚却只是一愣,眉尖轻蹙,却仍是笑着奉上诊金,将大夫送出客房。   大夫走了以后,北凝岚回到了方思杰的房间,半是责备半是开导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道庄主真的就急在这两日?雁翎庄日后未必就没有再用到那大夫的时候,庄主该多客气些才是的。”   方思杰不理她的话,只是盯着北凝岚的眼睛,说道:“还是承认吧,你就是天心盟北使徒,对不对?”   北凝岚眼中没有慌乱,只有惊奇和诧异:“我是北使徒?庄主开玩笑呢吧,天心盟的北使徒,可能不会武功吗?”   她只说了一点理由,却让方思杰几乎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没错,北使的身形确与北凝岚有些相似,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有些易容高手,将自己扮得与别人十足形似也是轻而易举。身形的问题,原本不足以为据的。   “我……”方思杰想说什么,却被北凝岚堵了回去:“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再加上我出现的的确有些怪异,所以你怀疑我,我不会觉得奇怪。这几日我也曾才过你的想法,大抵有一点结论了。庄主是以为,若自己毁去了天心盟的襄阳分舵,北使徒便会找上门来,庄主就可以轻易报仇了,对不对?”   方思杰沉思道:“昨夜她便找上我,只是我受了伤,又被她下了药,所以才无能为力。不过,她已经知道我要杀她,为什么却没有杀我的意思呢?”   北凝岚轻笑:“想不透便不要想了,受伤该如何调养我不晓得,不过,得病的人不都讲究”静养“么?庄主不要太过劳神才好。我也不打扰了,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隔壁。”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住便是五天,五天之中,北凝岚替了店小二,每日的一日三餐都给方思杰送到房中去,而且在自己的房里支起了一个药炉,亲自煎汤熬药。方思杰暗暗的用银针试过,银针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他便也放心,对北凝岚不由心怀愧疚。   直到,他收到了那只信鸽传回的信。   可能是由于伤势实在沉重,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方思杰自己疗完伤,吃罢了晚饭后就沉沉睡去。   月明星稀,又是子夜。   为他们安排店房的店小二蹑手蹑脚的走到方思杰的房前,他手里拿着绳子,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在房门前,他只是用手一问门(问门,查看房间又没有上闩的一种方法,司徒从评书里听到的,拿来用用),门轻轻的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店小二一惊,未及进门已经后退。那黑影却不放过他们,跟着出了门,并且随手把房门带上。仅是背对着他们,那人已带给他们极大的压力。   “你们来干什么?”那人寒声说道,由于今天客栈里除了方思杰和北凝岚两人之外并没有别的客人入住,她连压低音量都省了。   “你……你是什么人?”被那人身周散发得的冰冷气息所摄,店小二不由问道。   “用我配得药来给我下毒,你们的胆子倒是当真不小。”那人冷冷的说道。   “北使徒?”店小二惊道,接着和后面的两个人一同躬身下拜,“天心盟青衣中等弟子,参见北使徒。”   “我已经不是北使徒了,只是,这个任务是宗主亲自安排给我的,除非宗主亲临,否则,我决不容许任何人打乱我的计划。即使是东使徒也不行。你受命于他,我不怪你,你们走吧。”那人冷冷的说道。虽然改变了声音,不过还是听得出是个女子。   那三人站起身来,为难地说道:“可是,东使徒说今天晚上要把方思杰带到襄阳分舵去……”   “这不用你们费心,是我的事。”那人依然冷冷的说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东使徒没有完成任务,我会替他领罚。”   “这……”   “如果东使徒不放心的话,你帮忙把我的话传到,”那人说道,“就说是前北使徒对他的承诺,他不会为难你的。”   “那,方思杰怎么办?”店小二问道。   “我自己的药,我自己把他弄醒当然是没有问题了。你们先走吧。”那人说着,迈步向前走,把他们留在身后。   模模糊糊的,方思杰听到身旁有人轻浅的呼吸声,不由一惊,一睁眼,只见床头站立着一个黑衣女子,脸上的青铜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冰冷的光。   方思杰把手伸向枕下,想拔出自己的剑。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动。”那人说道,“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天心盟北使徒。虽然你想杀我,可是我自认和你无冤无仇,不想对你下杀手。”   “你来干什么?”方思杰怒道。   “来劝你别再去找天心盟的麻烦。冤有头,债有主,你想做什么,我一个人接着就是。上次你一个人回了我们荆门的分堂,宗主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但是,如果有下次的话,就算是抗令我也决不和你善罢甘休。”北使徒坚决地说道。   “你!”方思杰怒不可遏,想要翻身跃起。   “别乱动。”北使徒冷道:“想杀我,也得等你有那个能力了再说。你中了我的化功散,三个时辰之内是别想自由活动了。我要是想杀你,以你反应得这么迟钝早就死了不知几千回了。”   “你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方思杰知道自己纵有冲天的怒火也于事无补,反而平静下来。   闻言,北使徒翻身从窗中跃出,留下一句话:“等你下次见我的时候,如果有能力困住我,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而且,我任你处置。”同时手一挥,放出一抹白烟。   方思杰一愣,没有来得及闭气,浓浓的睡意便随着淡淡消散的白烟,渐渐侵占了她的意识。他最后的一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很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北使徒,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方思杰看着北使徒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子夜,万籁俱寂。   不知那北使徒除了在他身上下了化功散之外,还有没有下其他的什么毒手,这不是他可知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适才那浓浓的睡意,随着北使徒身影的消失,居然又慢慢的消散了。   猛地,他想到了他隔壁的北凝岚。如果那北使徒真的知道她和他同行的话,是不是会对她不利?他想下去看看,但是,身体一点力也用不上,在北使徒走了以后,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想到北凝岚,方思杰原本那觉得奇怪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他知道适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因为,他脑海中的北凝岚,身形与那天心北使足有九分相似。他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忽然想起,自己对这北凝岚,几乎算是一无所知。“难道是自己得警觉性变差了?”他警惕地想,“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应该注意一下了。”   如果换了别人,自己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他,那么轻易就放弃对他的调查么?像想起北凝岚一样突然的,他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这个问题。“不会。”他自己回答道。   但,他不能否认的是,当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石狮子旁边,无意识的瑟瑟发抖时,他的心狠狠的揪疼了一下。虽然当时他们并不认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关心她。后来他把她接进庄中,病弱的她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让他的心时刻悬在半空。当知道她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和家乡的时候,担心之余,他不敢否认自己的心中没有一点可以留下她的窃喜。这几日与她一路同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更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甚至隐隐有要取代那个人的趋势……   “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方思杰对自己说道。   “明天,就应该调派人手,尽快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在这之前,什么都不能做。万一,她真的是天心北使的话……”方思杰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冷汗一滴一滴的从后背上滑落。   东方既白,天将破晓。   方思杰只觉得自己的体力仿佛朝露一般,一滴一滴的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看来,那北使徒还真的没有骗他。   房门轻轻地响了两声,接着是北凝岚的声音传来:“庄主,庄主,你醒了吗?”声音里面带了一点惊惶。   方思杰一惊,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北凝岚说道:“我在自己房里面发现了东西……庄主,我可以进去吗?”   方思杰看看自己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翻身坐起,说道:“进来吧。”(由于每晚都担心会遇袭,他一直是和衣而眠。)   房门被轻轻推开,北凝岚走进来,头发有些散乱,想是还没有梳洗。她手里拿着一张素笺:“看,这是今天早晨的时候我在桌子上发现的。”   方思杰听她走进来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但是不像有内功的样子。他的目光转向她手中的素笺,上面写着:“襄阳,绝地。”墨迹已干,但其色尚新。   “是北使徒的字?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吗?”方思杰问道。   北凝岚没有回答,只是诧异地睁在了眼,问道:“你能认出来?”   方思杰肯定地说道:“只要是她的笔迹,我一定会认得出。她留下的那十二个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那用笔的方法,我已经记得清清楚楚。”   “听庄主的口气,好像她是你的情人一样。”北凝岚笑着打趣他,“我倒是好得很,昨晚睡得很沉,现在精神好得不得了。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赶路?”   “我们休息两天,这几天不赶路了。”方思杰说道,“昨天和那人比试的时候,我受了一点小伤。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北凝岚看向他的眼睛,忽然就是一笑,说道:“这话说得……是你受伤,我又有什么要小心的?我去给你请个大夫。”说完转身走出去。   方思杰就趁这个时候,写了一张纸条,从怀里取出秘制的药召来信鸽,将纸条放在信鸽脚上带着的芦管里,让它带走。看着那飞远的信鸽,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北凝岚带回的大夫,在为方思杰诊了脉后,给了他们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方思杰的伤势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却被“固定”住了,也就是说,虽然侥幸伤势不会恶化,可是十天半个月的却也不会有所好转,只有等它自己慢慢的痊愈,一般疗伤的药石罔效。   闻言,方思杰的脸上显出愤懑之色,对那大夫也不免冷淡了几分。北凝岚却只是一愣,眉尖轻蹙,却仍是笑着奉上诊金,将大夫送出客房。   大夫走了以后,北凝岚回到了方思杰的房间,半是责备半是开导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道庄主真的就急在这两日?雁翎庄日后未必就没有再用到那大夫的时候,庄主该多客气些才是的。”   方思杰不理她的话,只是盯着北凝岚的眼睛,说道:“还是承认吧,你就是天心盟北使徒,对不对?”   北凝岚眼中没有慌乱,只有惊奇和诧异:“我是北使徒?庄主开玩笑呢吧,天心盟的北使徒,可能不会武功吗?”   她只说了一点理由,却让方思杰几乎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没错,北使的身形确与北凝岚有些相似,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有些易容高手,将自己扮得与别人十足形似也是轻而易举。身形的问题,原本不足以为据的。   “我……”方思杰想说什么,却被北凝岚堵了回去:“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再加上我出现的的确有些怪异,所以你怀疑我,我不会觉得奇怪。这几日我也曾才过你的想法,大抵有一点结论了。庄主是以为,若自己毁去了天心盟的襄阳分舵,北使徒便会找上门来,庄主就可以轻易报仇了,对不对?”   方思杰沉思道:“昨夜她便找上我,只是我受了伤,又被她下了药,所以才无能为力。不过,她已经知道我要杀她,为什么却没有杀我的意思呢?”   北凝岚轻笑:“想不透便不要想了,受伤该如何调养我不晓得,不过,得病的人不都讲究”静养“么?庄主不要太过劳神才好。我也不打扰了,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隔壁。”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住便是五天,五天之中,北凝岚替了店小二,每日的一日三餐都给方思杰送到房中去,而且在自己的房里支起了一个药炉,亲自煎汤熬药。方思杰暗暗的用银针试过,银针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他便也放心,对北凝岚不由心怀愧疚。   直到,他收到了那只信鸽传回的信。   可能是由于伤势实在沉重,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方思杰自己疗完伤,吃罢了晚饭后就沉沉睡去。   月明星稀,又是子夜。   为他们安排店房的店小二蹑手蹑脚的走到方思杰的房前,他手里拿着绳子,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在房门前,他只是用手一问门(问门,查看房间又没有上闩的一种方法,司徒从评书里听到的,拿来用用),门轻轻的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店小二一惊,未及进门已经后退。那黑影却不放过他们,跟着出了门,并且随手把房门带上。仅是背对着他们,那人已带给他们极大的压力。   “你们来干什么?”那人寒声说道,由于今天客栈里除了方思杰和北凝岚两人之外并没有别的客人入住,她连压低音量都省了。   “你……你是什么人?”被那人身周散发得的冰冷气息所摄,店小二不由问道。   “用我配得药来给我下毒,你们的胆子倒是当真不小。”那人冷冷的说道。   “北使徒?”店小二惊道,接着和后面的两个人一同躬身下拜,“天心盟青衣中等弟子,参见北使徒。”   “我已经不是北使徒了,只是,这个任务是宗主亲自安排给我的,除非宗主亲临,否则,我决不容许任何人打乱我的计划。即使是东使徒也不行。你受命于他,我不怪你,你们走吧。”那人冷冷的说道。虽然改变了声音,不过还是听得出是个女子。   那三人站起身来,为难地说道:“可是,东使徒说今天晚上要把方思杰带到襄阳分舵去……”   “这不用你们费心,是我的事。”那人依然冷冷的说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东使徒没有完成任务,我会替他领罚。”   “这……”   “如果东使徒不放心的话,你帮忙把我的话传到,”那人说道,“就说是前北使徒对他的承诺,他不会为难你的。”   “那,方思杰怎么办?”店小二问道。   “我自己的药,我自己把他弄醒当然是没有问题了。你们先走吧。”那人说着,迈步向前走,把他们留在身后。   模模糊糊的,方思杰听到身旁有人轻浅的呼吸声,不由一惊,一睁眼,只见床头站立着一个黑衣女子,脸上的青铜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冰冷的光。   方思杰把手伸向枕下,想拔出自己的剑。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动。”那人说道,“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天心盟北使徒。虽然你想杀我,可是我自认和你无冤无仇,不想对你下杀手。”   “你来干什么?”方思杰怒道。   “来劝你别再去找天心盟的麻烦。冤有头,债有主,你想做什么,我一个人接着就是。上次你一个人回了我们荆门的分堂,宗主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但是,如果有下次的话,就算是抗令我也决不和你善罢甘休。”北使徒坚决地说道。   “你!”方思杰怒不可遏,想要翻身跃起。   “别乱动。”北使徒冷道:“想杀我,也得等你有那个能力了再说。你中了我的化功散,三个时辰之内是别想自由活动了。我要是想杀你,以你反应得这么迟钝早就死了不知几千回了。”   “你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方思杰知道自己纵有冲天的怒火也于事无补,反而平静下来。   闻言,北使徒翻身从窗中跃出,留下一句话:“等你下次见我的时候,如果有能力困住我,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而且,我任你处置。”同时手一挥,放出一抹白烟。   方思杰一愣,没有来得及闭气,浓浓的睡意便随着淡淡消散的白烟,渐渐侵占了她的意识。他最后的一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很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北使徒,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方思杰看着北使徒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子夜,万籁俱寂。   不知那北使徒除了在他身上下了化功散之外,还有没有下其他的什么毒手,这不是他可知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适才那浓浓的睡意,随着北使徒身影的消失,居然又慢慢的消散了。   猛地,他想到了他隔壁的北凝岚。如果那北使徒真的知道她和他同行的话,是不是会对她不利?他想下去看看,但是,身体一点力也用不上,在北使徒走了以后,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想到北凝岚,方思杰原本那觉得奇怪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他知道适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因为,他脑海中的北凝岚,身形与那天心北使足有九分相似。他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忽然想起,自己对这北凝岚,几乎算是一无所知。“难道是自己得警觉性变差了?”他警惕地想,“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应该注意一下了。”   如果换了别人,自己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他,那么轻易就放弃对他的调查么?像想起北凝岚一样突然的,他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这个问题。“不会。”他自己回答道。   但,他不能否认的是,当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石狮子旁边,无意识的瑟瑟发抖时,他的心狠狠的揪疼了一下。虽然当时他们并不认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关心她。后来他把她接进庄中,病弱的她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让他的心时刻悬在半空。当知道她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和家乡的时候,担心之余,他不敢否认自己的心中没有一点可以留下她的窃喜。这几日与她一路同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更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甚至隐隐有要取代那个人的趋势……   “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方思杰对自己说道。   “明天,就应该调派人手,尽快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在这之前,什么都不能做。万一,她真的是天心北使的话……”方思杰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冷汗一滴一滴的从后背上滑落。   东方既白,天将破晓。   方思杰只觉得自己的体力仿佛朝露一般,一滴一滴的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看来,那北使徒还真的没有骗他。   房门轻轻地响了两声,接着是北凝岚的声音传来:“庄主,庄主,你醒了吗?”声音里面带了一点惊惶。   方思杰一惊,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北凝岚说道:“我在自己房里面发现了东西……庄主,我可以进去吗?”   方思杰看看自己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翻身坐起,说道:“进来吧。”(由于每晚都担心会遇袭,他一直是和衣而眠。)   房门被轻轻推开,北凝岚走进来,头发有些散乱,想是还没有梳洗。她手里拿着一张素笺:“看,这是今天早晨的时候我在桌子上发现的。”   方思杰听她走进来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但是不像有内功的样子。他的目光转向她手中的素笺,上面写着:“襄阳,绝地。”墨迹已干,但其色尚新。   “是北使徒的字?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吗?”方思杰问道。   北凝岚没有回答,只是诧异地睁在了眼,问道:“你能认出来?”   方思杰肯定地说道:“只要是她的笔迹,我一定会认得出。她留下的那十二个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那用笔的方法,我已经记得清清楚楚。”   “听庄主的口气,好像她是你的情人一样。”北凝岚笑着打趣他,“我倒是好得很,昨晚睡得很沉,现在精神好得不得了。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赶路?”   “我们休息两天,这几天不赶路了。”方思杰说道,“昨天和那人比试的时候,我受了一点小伤。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北凝岚看向他的眼睛,忽然就是一笑,说道:“这话说得……是你受伤,我又有什么要小心的?我去给你请个大夫。”说完转身走出去。   方思杰就趁这个时候,写了一张纸条,从怀里取出秘制的药召来信鸽,将纸条放在信鸽脚上带着的芦管里,让它带走。看着那飞远的信鸽,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北凝岚带回的大夫,在为方思杰诊了脉后,给了他们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方思杰的伤势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却被“固定”住了,也就是说,虽然侥幸伤势不会恶化,可是十天半个月的却也不会有所好转,只有等它自己慢慢的痊愈,一般疗伤的药石罔效。   闻言,方思杰的脸上显出愤懑之色,对那大夫也不免冷淡了几分。北凝岚却只是一愣,眉尖轻蹙,却仍是笑着奉上诊金,将大夫送出客房。   大夫走了以后,北凝岚回到了方思杰的房间,半是责备半是开导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道庄主真的就急在这两日?雁翎庄日后未必就没有再用到那大夫的时候,庄主该多客气些才是的。”   方思杰不理她的话,只是盯着北凝岚的眼睛,说道:“还是承认吧,你就是天心盟北使徒,对不对?”   北凝岚眼中没有慌乱,只有惊奇和诧异:“我是北使徒?庄主开玩笑呢吧,天心盟的北使徒,可能不会武功吗?”   她只说了一点理由,却让方思杰几乎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没错,北使的身形确与北凝岚有些相似,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有些易容高手,将自己扮得与别人十足形似也是轻而易举。身形的问题,原本不足以为据的。   “我……”方思杰想说什么,却被北凝岚堵了回去:“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再加上我出现的的确有些怪异,所以你怀疑我,我不会觉得奇怪。这几日我也曾才过你的想法,大抵有一点结论了。庄主是以为,若自己毁去了天心盟的襄阳分舵,北使徒便会找上门来,庄主就可以轻易报仇了,对不对?”   方思杰沉思道:“昨夜她便找上我,只是我受了伤,又被她下了药,所以才无能为力。不过,她已经知道我要杀她,为什么却没有杀我的意思呢?”   北凝岚轻笑:“想不透便不要想了,受伤该如何调养我不晓得,不过,得病的人不都讲究”静养“么?庄主不要太过劳神才好。我也不打扰了,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隔壁。”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住便是五天,五天之中,北凝岚替了店小二,每日的一日三餐都给方思杰送到房中去,而且在自己的房里支起了一个药炉,亲自煎汤熬药。方思杰暗暗的用银针试过,银针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他便也放心,对北凝岚不由心怀愧疚。   直到,他收到了那只信鸽传回的信。 (七)凝岚为北   方思杰紧紧握住那纸条,走到北凝岚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北凝岚的声音柔和的从门缝中传来:“进来。”   方思杰推门进去,扑入鼻端的是一股药香。他环目四顾,在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小药炉,炉火不大,上面煎着药,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北凝岚就坐在窗前,低着头,仿佛在专心的做着女红。   “你,真的叫北凝岚么?”方思杰寒声问道,他原本还在想,如果她承认自己不是,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北凝岚没有抬头,却也没有否认:“是,我是北凝岚。”   方思杰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我已经都知道了,是,玉门关的确是有一户姓北的人家,也有一个女儿叫北凝岚,可是,一个半月以前,这户姓北的人家已被人夷为了平地!所有人无一生还。我最后问一遍,你,真的是北凝岚么?”   北凝岚的手一颤,针尖刺入了手指,沁出一滴血珠,淡淡的血腥味逸入了空气中:“你……调查我?”她颤声说道,“我为你做的事情……只换来你调查我?”她的眼中掠过一丝苦痛,“我原本是想,你身体全好了以后,我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同时,和你做一个了断……但是……罢了,算我失算,没有料到你会去调查……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也和你见过一面的,天心盟北使徒。”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其寒如冰。   “你为了伪造身份,又杀了北家的人?”方思杰趁她不备,迅速欺近先点住了她的穴道,然后问道。   北使徒没有一丝惊慌,只是冷冷地问:“如果我说不是,你又会信么?反正,江湖上早已把我看成是天心盟的妖女了吧,我杀人无算,多这么一户人家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否认?”方思杰既惊且怒,同时,看她不否认,竟然有一丝……心痛?   北使徒却只是冷笑,没有再回答的意思了。   “上次你说过,如果我有能力困住你,你会说你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而且,任我处置。你说的话,算数么?”方思杰问道。   北使徒冷笑:“天心盟北使徒说话,有不算数的么?我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这是我的家事,你又能以什么立场来管呢?不过,你若见了陈莲,自然就会明白。不过,你现在,还没有任意处置我的能力。”   “你!”方思杰一怒拔剑,剑身和剑鞘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   剑尖尚未离鞘,门就被大力震开了。飞身进来的,是两个黑衣人,手中掣着双刀,刀光指向方思杰的软肋。   方思杰振剑欲挡,手臂却突然一阵酸软,几乎握不住剑柄。   “住手!”北使徒厉叱道。   刀光一转,停在方思杰的颈间,持刀之人,果然不再动了。   “拜见北使徒。”另一人单膝跪下,行礼道。   “我已经不是北使徒,却还劳你们保护。算我僭越一次吧,你们退下。”北使徒说道,“既然我领了宗主的命令,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不可插手。”   “北使……”另一人还想再说,被她一个冷厉的眼神瞪过去,立刻噤声了。   “是。”他只得说道,收了刀,退出房门。   “你……”方思杰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下令让那两个人杀了自己。   “算是为了你吧,我自己封住了全身的内力,我只是想赌一把,看看是哪种药的药力先退。如果是我的内力先恢复,方庄主,我的生死就由不得你了。”北使徒笑了笑,即使被点住了穴道,仍然那么神态自若,“那两个人,没有我的命令不会擅自行动的,除非我有危险。”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方思杰突然觉得这种淡然,仿佛有种更深层的熟悉感,不由问道。   “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也罢。”北使徒收敛了笑容,说道,“你只是我这次的任务对象而已。”   “不到四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成这样吗?陈荷,我相当失望。”方思杰盘膝坐在地上,也是淡然地说道。   北使徒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缅怀和感伤,她喟道:“错失陈荷,是我平生憾事。”   “你……”看着北使徒放下手中的绣品,缓缓站起身,走到角落里熄灭了炉火,将药倒再瓷碗里,方思杰心中不由一紧:这以命为注的赌局,终究是他输了。   北使徒转入里间,放下门帘,只是过了片刻便又转出,由原来的绣衣长裙换作了一身黑色劲装,背后背一个小小的黑布包,头戴斗笠,身披一袭黑色披风。临出门之际,她在门口站住了:“方庄主,天心盟欠你的,很快就还清了。这是最后一次药,服下之后,你的伤当可好转九成。不要一意孤行,你若执意去襄阳,在下虽不才,也只好同路相随,以免本盟弟子受害。”说完她推门而出,反身关门时却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平心而论,这几日作为北凝岚,你对我真的很好。”话音刚落,门已紧紧闭上,门外传来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方思杰目光转向桌上,被北使徒放弃的绣品还在那里,那是一幅梅花,风雪中依然怒放的红梅,马上就要完成了。她的那滴鲜血,为它描上了最后一笔。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思杰才觉得自己渐渐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看着那碗微凉的药汁,神色复杂,但最终仍是一饮而尽。然后,莫名的,他收起了那幅梅花,收拾了行李准备上路。   在店门口,店家告诉他,账已经全部结清了。想起那北使徒的话,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方思杰决定了自己的目的地——襄阳。   城郊。荒野。   方思杰一个人骑着马,缓缓驱策,并不着急。在他身后半里的地方,跟着那个黑衣女子,天心盟北使徒。她也是骑着马,没有要追上来或者是落后的意思。   当日上中天,方思杰寻了一棵小树,将马拴上,自己从包袱里面找出干粮,慢慢地吃了起来。只见北使徒缓缓追及,赶到了三丈开外,一样翻身下马,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个不大的盒子,向天打了一个唿哨。   天的极高之处,突然便出现了一个黑点,迅速地落下,越来越大,直等到方思杰认清,那,是一只黑鹰。   “鹰帝?”看清楚了那鹰的形、状,方思杰不由倒抽了一口气。鹰帝,相传只有在鹰小的时候才能驯成,而且极为忠心,一生只忠于一个主人,若主人身亡便会殉死。但,只有一种人才能驯服它。这北使徒何德何能,竟能让鹰帝倾心相随?   那黑鹰落到北使徒的手臂上,北使徒便从盒中取出干肉,细心的喂给它,仿佛是在喂自己的孩子。再看她的包袱,瘪下去了不少,几乎是空了。除了这个盒子,她好像没有再带更多的行李。   喂饱了黑鹰,北使徒一振臂,又让它飞入了高空,看着那黑点越来越小终至不见,她淡淡的一笑,收起了盒子,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粒小小的红色药丸,放到嘴里。做这一切的时候,竟然没有往方思杰的方向瞧上一眼。   方思杰再度上马,北使徒恍如不见,任他去了。但只走了一里,方思杰再度回头的时候,她又不远不近的跟在半里开外,似乎很悠闲,似乎并不注意他。   傍晚时分,方思杰到了一座小城。   残阳如血,映入他眼帘的只有悲凉。低矮的城墙,连城的名字都模糊不可见,破败的城门,黑漆已掉了不少,斑斑驳驳的,显出岁月的沧桑。通向城内的古道,坑坑洼洼的,而且几乎已经不见人了。   方思杰寻了一家客栈,准备住下来。店小二只是将他领到一个单间,便说那已经是唯一的上房了。   北使徒随后赶到的时候,见此情状只是淡淡一笑,任店家安排给她通铺。   方思杰看她那似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心念一动,招呼店小二道:“店家,安排那女侠住这上房吧,我去挤通铺好了。”   “不必麻烦了,店家,这里就很好。”司徒慧宁朗声却淡然地说道:“麻烦你送热水和手巾过来,我还要一斤肉干,一道送来吧。”   “得嘞——女侠稍候。”店小二陪着笑吆喝道。   司徒慧宁坐在自己的铺位上,眼睛紧盯着方思杰的房门。她知道,若方思杰想摆脱掉她,虽说有点麻烦,但绝非不可能。自己可没有东方、西门他们的本事,觅踪寻迹,千里追踪。   正想着,她要的东西已送来了。它将肉干装到那包袱中的盒子里,然后仔细的净脸,洗去一天的风尘。听方思杰房里已没有了声音,灯也熄掉了,她将水倒掉,何以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别人熟睡的呼吸声,进入了浅眠。   大概是后半夜了,房顶上似乎有点什么动静。司徒慧宁一下子睁开眼睛,翻身下床,一手戴上斗笠,另一手拎起包袱和披风,推窗翻身上房。只见一个人抱膝坐在房顶。   见到此人,她一下子愣住了。   方思杰紧紧握住那纸条,走到北凝岚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北凝岚的声音柔和的从门缝中传来:“进来。”   方思杰推门进去,扑入鼻端的是一股药香。他环目四顾,在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小药炉,炉火不大,上面煎着药,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北凝岚就坐在窗前,低着头,仿佛在专心的做着女红。   “你,真的叫北凝岚么?”方思杰寒声问道,他原本还在想,如果她承认自己不是,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北凝岚没有抬头,却也没有否认:“是,我是北凝岚。”   方思杰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我已经都知道了,是,玉门关的确是有一户姓北的人家,也有一个女儿叫北凝岚,可是,一个半月以前,这户姓北的人家已被人夷为了平地!所有人无一生还。我最后问一遍,你,真的是北凝岚么?”   北凝岚的手一颤,针尖刺入了手指,沁出一滴血珠,淡淡的血腥味逸入了空气中:“你……调查我?”她颤声说道,“我为你做的事情……只换来你调查我?”她的眼中掠过一丝苦痛,“我原本是想,你身体全好了以后,我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同时,和你做一个了断……但是……罢了,算我失算,没有料到你会去调查……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也和你见过一面的,天心盟北使徒。”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其寒如冰。   “你为了伪造身份,又杀了北家的人?”方思杰趁她不备,迅速欺近先点住了她的穴道,然后问道。   北使徒没有一丝惊慌,只是冷冷地问:“如果我说不是,你又会信么?反正,江湖上早已把我看成是天心盟的妖女了吧,我杀人无算,多这么一户人家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否认?”方思杰既惊且怒,同时,看她不否认,竟然有一丝……心痛?   北使徒却只是冷笑,没有再回答的意思了。   “上次你说过,如果我有能力困住你,你会说你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而且,任我处置。你说的话,算数么?”方思杰问道。   北使徒冷笑:“天心盟北使徒说话,有不算数的么?我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这是我的家事,你又能以什么立场来管呢?不过,你若见了陈莲,自然就会明白。不过,你现在,还没有任意处置我的能力。”   “你!”方思杰一怒拔剑,剑身和剑鞘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   剑尖尚未离鞘,门就被大力震开了。飞身进来的,是两个黑衣人,手中掣着双刀,刀光指向方思杰的软肋。   方思杰振剑欲挡,手臂却突然一阵酸软,几乎握不住剑柄。   “住手!”北使徒厉叱道。   刀光一转,停在方思杰的颈间,持刀之人,果然不再动了。   “拜见北使徒。”另一人单膝跪下,行礼道。   “我已经不是北使徒,却还劳你们保护。算我僭越一次吧,你们退下。”北使徒说道,“既然我领了宗主的命令,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不可插手。”   “北使……”另一人还想再说,被她一个冷厉的眼神瞪过去,立刻噤声了。   “是。”他只得说道,收了刀,退出房门。   “你……”方思杰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下令让那两个人杀了自己。   “算是为了你吧,我自己封住了全身的内力,我只是想赌一把,看看是哪种药的药力先退。如果是我的内力先恢复,方庄主,我的生死就由不得你了。”北使徒笑了笑,即使被点住了穴道,仍然那么神态自若,“那两个人,没有我的命令不会擅自行动的,除非我有危险。”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方思杰突然觉得这种淡然,仿佛有种更深层的熟悉感,不由问道。   “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也罢。”北使徒收敛了笑容,说道,“你只是我这次的任务对象而已。”   “不到四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成这样吗?陈荷,我相当失望。”方思杰盘膝坐在地上,也是淡然地说道。   北使徒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缅怀和感伤,她喟道:“错失陈荷,是我平生憾事。”   “你……”看着北使徒放下手中的绣品,缓缓站起身,走到角落里熄灭了炉火,将药倒再瓷碗里,方思杰心中不由一紧:这以命为注的赌局,终究是他输了。   北使徒转入里间,放下门帘,只是过了片刻便又转出,由原来的绣衣长裙换作了一身黑色劲装,背后背一个小小的黑布包,头戴斗笠,身披一袭黑色披风。临出门之际,她在门口站住了:“方庄主,天心盟欠你的,很快就还清了。这是最后一次药,服下之后,你的伤当可好转九成。不要一意孤行,你若执意去襄阳,在下虽不才,也只好同路相随,以免本盟弟子受害。”说完她推门而出,反身关门时却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平心而论,这几日作为北凝岚,你对我真的很好。”话音刚落,门已紧紧闭上,门外传来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方思杰目光转向桌上,被北使徒放弃的绣品还在那里,那是一幅梅花,风雪中依然怒放的红梅,马上就要完成了。她的那滴鲜血,为它描上了最后一笔。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思杰才觉得自己渐渐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看着那碗微凉的药汁,神色复杂,但最终仍是一饮而尽。然后,莫名的,他收起了那幅梅花,收拾了行李准备上路。   在店门口,店家告诉他,账已经全部结清了。想起那北使徒的话,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方思杰决定了自己的目的地——襄阳。   城郊。荒野。   方思杰一个人骑着马,缓缓驱策,并不着急。在他身后半里的地方,跟着那个黑衣女子,天心盟北使徒。她也是骑着马,没有要追上来或者是落后的意思。   当日上中天,方思杰寻了一棵小树,将马拴上,自己从包袱里面找出干粮,慢慢地吃了起来。只见北使徒缓缓追及,赶到了三丈开外,一样翻身下马,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个不大的盒子,向天打了一个唿哨。   天的极高之处,突然便出现了一个黑点,迅速地落下,越来越大,直等到方思杰认清,那,是一只黑鹰。   “鹰帝?”看清楚了那鹰的形、状,方思杰不由倒抽了一口气。鹰帝,相传只有在鹰小的时候才能驯成,而且极为忠心,一生只忠于一个主人,若主人身亡便会殉死。但,只有一种人才能驯服它。这北使徒何德何能,竟能让鹰帝倾心相随?   那黑鹰落到北使徒的手臂上,北使徒便从盒中取出干肉,细心的喂给它,仿佛是在喂自己的孩子。再看她的包袱,瘪下去了不少,几乎是空了。除了这个盒子,她好像没有再带更多的行李。   喂饱了黑鹰,北使徒一振臂,又让它飞入了高空,看着那黑点越来越小终至不见,她淡淡的一笑,收起了盒子,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粒小小的红色药丸,放到嘴里。做这一切的时候,竟然没有往方思杰的方向瞧上一眼。   方思杰再度上马,北使徒恍如不见,任他去了。但只走了一里,方思杰再度回头的时候,她又不远不近的跟在半里开外,似乎很悠闲,似乎并不注意他。   傍晚时分,方思杰到了一座小城。   残阳如血,映入他眼帘的只有悲凉。低矮的城墙,连城的名字都模糊不可见,破败的城门,黑漆已掉了不少,斑斑驳驳的,显出岁月的沧桑。通向城内的古道,坑坑洼洼的,而且几乎已经不见人了。   方思杰寻了一家客栈,准备住下来。店小二只是将他领到一个单间,便说那已经是唯一的上房了。   北使徒随后赶到的时候,见此情状只是淡淡一笑,任店家安排给她通铺。   方思杰看她那似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心念一动,招呼店小二道:“店家,安排那女侠住这上房吧,我去挤通铺好了。”   “不必麻烦了,店家,这里就很好。”司徒慧宁朗声却淡然地说道:“麻烦你送热水和手巾过来,我还要一斤肉干,一道送来吧。”   “得嘞——女侠稍候。”店小二陪着笑吆喝道。   司徒慧宁坐在自己的铺位上,眼睛紧盯着方思杰的房门。她知道,若方思杰想摆脱掉她,虽说有点麻烦,但绝非不可能。自己可没有东方、西门他们的本事,觅踪寻迹,千里追踪。   正想着,她要的东西已送来了。它将肉干装到那包袱中的盒子里,然后仔细的净脸,洗去一天的风尘。听方思杰房里已没有了声音,灯也熄掉了,她将水倒掉,何以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别人熟睡的呼吸声,进入了浅眠。   大概是后半夜了,房顶上似乎有点什么动静。司徒慧宁一下子睁开眼睛,翻身下床,一手戴上斗笠,另一手拎起包袱和披风,推窗翻身上房。只见一个人抱膝坐在房顶。   见到此人,她一下子愣住了。   方思杰紧紧握住那纸条,走到北凝岚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北凝岚的声音柔和的从门缝中传来:“进来。”   方思杰推门进去,扑入鼻端的是一股药香。他环目四顾,在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小药炉,炉火不大,上面煎着药,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北凝岚就坐在窗前,低着头,仿佛在专心的做着女红。   “你,真的叫北凝岚么?”方思杰寒声问道,他原本还在想,如果她承认自己不是,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北凝岚没有抬头,却也没有否认:“是,我是北凝岚。”   方思杰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我已经都知道了,是,玉门关的确是有一户姓北的人家,也有一个女儿叫北凝岚,可是,一个半月以前,这户姓北的人家已被人夷为了平地!所有人无一生还。我最后问一遍,你,真的是北凝岚么?”   北凝岚的手一颤,针尖刺入了手指,沁出一滴血珠,淡淡的血腥味逸入了空气中:“你……调查我?”她颤声说道,“我为你做的事情……只换来你调查我?”她的眼中掠过一丝苦痛,“我原本是想,你身体全好了以后,我再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同时,和你做一个了断……但是……罢了,算我失算,没有料到你会去调查……好,我告诉你,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也和你见过一面的,天心盟北使徒。”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其寒如冰。   “你为了伪造身份,又杀了北家的人?”方思杰趁她不备,迅速欺近先点住了她的穴道,然后问道。   北使徒没有一丝惊慌,只是冷冷地问:“如果我说不是,你又会信么?反正,江湖上早已把我看成是天心盟的妖女了吧,我杀人无算,多这么一户人家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否认?”方思杰既惊且怒,同时,看她不否认,竟然有一丝……心痛?   北使徒却只是冷笑,没有再回答的意思了。   “上次你说过,如果我有能力困住你,你会说你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而且,任我处置。你说的话,算数么?”方思杰问道。   北使徒冷笑:“天心盟北使徒说话,有不算数的么?我为什么要杀司徒辉明,这是我的家事,你又能以什么立场来管呢?不过,你若见了陈莲,自然就会明白。不过,你现在,还没有任意处置我的能力。”   “你!”方思杰一怒拔剑,剑身和剑鞘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   剑尖尚未离鞘,门就被大力震开了。飞身进来的,是两个黑衣人,手中掣着双刀,刀光指向方思杰的软肋。   方思杰振剑欲挡,手臂却突然一阵酸软,几乎握不住剑柄。   “住手!”北使徒厉叱道。   刀光一转,停在方思杰的颈间,持刀之人,果然不再动了。   “拜见北使徒。”另一人单膝跪下,行礼道。   “我已经不是北使徒,却还劳你们保护。算我僭越一次吧,你们退下。”北使徒说道,“既然我领了宗主的命令,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不可插手。”   “北使……”另一人还想再说,被她一个冷厉的眼神瞪过去,立刻噤声了。   “是。”他只得说道,收了刀,退出房门。   “你……”方思杰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下令让那两个人杀了自己。   “算是为了你吧,我自己封住了全身的内力,我只是想赌一把,看看是哪种药的药力先退。如果是我的内力先恢复,方庄主,我的生死就由不得你了。”北使徒笑了笑,即使被点住了穴道,仍然那么神态自若,“那两个人,没有我的命令不会擅自行动的,除非我有危险。”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方思杰突然觉得这种淡然,仿佛有种更深层的熟悉感,不由问道。   “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也罢。”北使徒收敛了笑容,说道,“你只是我这次的任务对象而已。”   “不到四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成这样吗?陈荷,我相当失望。”方思杰盘膝坐在地上,也是淡然地说道。   北使徒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缅怀和感伤,她喟道:“错失陈荷,是我平生憾事。”   “你……”看着北使徒放下手中的绣品,缓缓站起身,走到角落里熄灭了炉火,将药倒再瓷碗里,方思杰心中不由一紧:这以命为注的赌局,终究是他输了。   北使徒转入里间,放下门帘,只是过了片刻便又转出,由原来的绣衣长裙换作了一身黑色劲装,背后背一个小小的黑布包,头戴斗笠,身披一袭黑色披风。临出门之际,她在门口站住了:“方庄主,天心盟欠你的,很快就还清了。这是最后一次药,服下之后,你的伤当可好转九成。不要一意孤行,你若执意去襄阳,在下虽不才,也只好同路相随,以免本盟弟子受害。”说完她推门而出,反身关门时却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平心而论,这几日作为北凝岚,你对我真的很好。”话音刚落,门已紧紧闭上,门外传来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方思杰目光转向桌上,被北使徒放弃的绣品还在那里,那是一幅梅花,风雪中依然怒放的红梅,马上就要完成了。她的那滴鲜血,为它描上了最后一笔。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思杰才觉得自己渐渐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看着那碗微凉的药汁,神色复杂,但最终仍是一饮而尽。然后,莫名的,他收起了那幅梅花,收拾了行李准备上路。   在店门口,店家告诉他,账已经全部结清了。想起那北使徒的话,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方思杰决定了自己的目的地——襄阳。   城郊。荒野。   方思杰一个人骑着马,缓缓驱策,并不着急。在他身后半里的地方,跟着那个黑衣女子,天心盟北使徒。她也是骑着马,没有要追上来或者是落后的意思。   当日上中天,方思杰寻了一棵小树,将马拴上,自己从包袱里面找出干粮,慢慢地吃了起来。只见北使徒缓缓追及,赶到了三丈开外,一样翻身下马,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个不大的盒子,向天打了一个唿哨。   天的极高之处,突然便出现了一个黑点,迅速地落下,越来越大,直等到方思杰认清,那,是一只黑鹰。   “鹰帝?”看清楚了那鹰的形、状,方思杰不由倒抽了一口气。鹰帝,相传只有在鹰小的时候才能驯成,而且极为忠心,一生只忠于一个主人,若主人身亡便会殉死。但,只有一种人才能驯服它。这北使徒何德何能,竟能让鹰帝倾心相随?   那黑鹰落到北使徒的手臂上,北使徒便从盒中取出干肉,细心的喂给它,仿佛是在喂自己的孩子。再看她的包袱,瘪下去了不少,几乎是空了。除了这个盒子,她好像没有再带更多的行李。   喂饱了黑鹰,北使徒一振臂,又让它飞入了高空,看着那黑点越来越小终至不见,她淡淡的一笑,收起了盒子,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一粒小小的红色药丸,放到嘴里。做这一切的时候,竟然没有往方思杰的方向瞧上一眼。   方思杰再度上马,北使徒恍如不见,任他去了。但只走了一里,方思杰再度回头的时候,她又不远不近的跟在半里开外,似乎很悠闲,似乎并不注意他。   傍晚时分,方思杰到了一座小城。   残阳如血,映入他眼帘的只有悲凉。低矮的城墙,连城的名字都模糊不可见,破败的城门,黑漆已掉了不少,斑斑驳驳的,显出岁月的沧桑。通向城内的古道,坑坑洼洼的,而且几乎已经不见人了。   方思杰寻了一家客栈,准备住下来。店小二只是将他领到一个单间,便说那已经是唯一的上房了。   北使徒随后赶到的时候,见此情状只是淡淡一笑,任店家安排给她通铺。   方思杰看她那似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心念一动,招呼店小二道:“店家,安排那女侠住这上房吧,我去挤通铺好了。”   “不必麻烦了,店家,这里就很好。”司徒慧宁朗声却淡然地说道:“麻烦你送热水和手巾过来,我还要一斤肉干,一道送来吧。”   “得嘞——女侠稍候。”店小二陪着笑吆喝道。   司徒慧宁坐在自己的铺位上,眼睛紧盯着方思杰的房门。她知道,若方思杰想摆脱掉她,虽说有点麻烦,但绝非不可能。自己可没有东方、西门他们的本事,觅踪寻迹,千里追踪。   正想着,她要的东西已送来了。它将肉干装到那包袱中的盒子里,然后仔细的净脸,洗去一天的风尘。听方思杰房里已没有了声音,灯也熄掉了,她将水倒掉,何以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别人熟睡的呼吸声,进入了浅眠。   大概是后半夜了,房顶上似乎有点什么动静。司徒慧宁一下子睁开眼睛,翻身下床,一手戴上斗笠,另一手拎起包袱和披风,推窗翻身上房。只见一个人抱膝坐在房顶。   见到此人,她一下子愣住了。 (八)命悬一线   那个男子坐在清冷的月光下,俊眉郎目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连明月也难掩其光彩。虽是做在其回深后的吴娃上,那胜雪白衣却纤尘未染。   “慧宁,你反应更敏感了。正想用暗语叫你,你就先出来了。”他一挑眉,淡淡说道,“见到我,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司徒慧宁单膝跪下,即使是在房顶,依然行礼如仪:“属下司徒慧宁,拜见宗主。”   接着她毫不讳言,直接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宗主此来未免太过冒险,连一个护卫都不带,若有万一,慧宁万死莫赎。”   “你也坐吧,今夜我不是什么天新盟的宗主,也并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北使,只是想和你聊聊。”南宫飞羽扶起她,说道。“慧宁,你这次跑得倒是真彻底,差点连东方都是了你的踪迹。若不是西门回报,只怕连影守都不可能派给你呢。”   “慧宁习惯了独行,有人跟着反倒觉得不便。只可以任务尚未完成,有负宗主所托。”司徒慧宁虽也坐下,态度却一样恭谨。   南宫飞羽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直到西门回报,你先给方思杰下毒,然后亲自给他解毒疗伤,我才想明白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最怕被说成忘恩负义,你为他治伤,他多半便肯听你解释,而后自然会放弃为那人复仇的打算了。慧宁,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司徒慧宁沉默良久,才说道:“他是个讲理的人,见了陈莲之后,必定不会再为那个人找本盟的麻烦,只是却不会放过我。毕竟我和那个人的关系……呵,在他看来定是不可原谅的。还有,玉门关那姓北的一家人……”   隔着青铜面具,南宫飞羽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不由有些动容:“那北氏一家,你不是已安排好了?你为他们想的,比你自己还周到。”   司徒慧宁的肩头轻颤两下,喉中逸出低沉的笑声:“雁翎庄打探不到他们的下落,又被扯上和我有关,方思杰自然以为我已下了杀手……罢了,这些都是慧宁自己的事,宗主也不必多有挂怀。”她迅速收拾情绪,问道,“宗主此来还有别的事么?必不只为和慧宁闲聊吧。”   “被你看出来了?”南宫飞羽笑笑,笑容中隐藏了些许落寞,“是,的确还有一件事。慧宁,我不想用那日的誓约限制你,这件事,你可以选择答应或者拒绝。按理说我已退入江湖,很多事真的不该再管了。可是,他竟拿我最舍不下的人作要挟,我终不能狠心不理。”他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下。   司徒慧宁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向我要人。只要一个,但必须是天心盟四个使徒之一。他总是希望能真正把他想要的东西掌握在手中,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宗主不要再说了,慧宁明白。有人问宗主要人是吗?我去。解决完这件事,我立刻会回总堂。”司徒慧宁平静地说道,“东使要保护宗主的安全,自然不能远离;西使徒是宗主的兄弟,和南使徒一道负责消息的打探,这是关系到天心盟生死存亡的大事;北使……呵,自慧宁一别,想必目前还没有玄衣弟子接下北使令牌吧。若宗主不弃,慧宁回总堂后,当再次拜领北使令。”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宗主,我需要一个时机,来完成我最后的计划。我会一路跟住方思杰,从明日起沿途留下暗记,请宗主派人跟踪我,在僻静的地方刺杀他。这样之后,他既不会死,但也不会再和我们为难。”司徒慧宁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拜托宗主了。”   南宫飞羽伸手把他扶起来,说道:“慧宁,这次真的是为难你了。”   “多谢宗主。只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自那日之后,世上便只有天心盟弟子司徒慧宁了。”听出南宫飞羽的言下之意,司徒慧宁任他扶起自己,然后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淡淡说道,“宗主不必萦怀,慧宁也该回去了。”   她的身后,南宫飞羽轻叹道:“你……可曾怨过我?”   司徒慧宁仰头望月,良久,也如轻叹一般,答道:“不曾。”说完身形一晃,从房顶跃下,回房去了。   房中的方思杰一无所觉,不是他警觉性不够强,而是,白衣夜行的南宫飞羽轻功实在是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而司徒慧宁比之南宫飞羽虽略逊一筹,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高手了。所以,此刻的方思杰正流连于梦乡。   他做这个梦已不止一日,只是这次与往日都不同。梦中的那个天真娇憨的小女孩长大了,仿佛是娴静聪颖的北凝岚,又仿佛是那个淡漠冷酷的天心北使。   梦中,他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看着九岁的她蹲在路边,把手中的食物分给遇到的流浪猫,看着它们饱足的样子笑得一脸慈悲。他想去找她的时候,她却不见了,任他到处寻觅也不见踪影。而当业已长大的他见到一个服饰很像她的女子,兴奋地唤她时,回过身来的女子,却是北凝岚的模样,用天心北使般冷冷的目光瞧着他。“辉月!”他心中一惊一恸,不由便将心底的那个名字唤出口,同时将自己惊醒。   已是卯时了,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道白光,天将破晓。   司徒慧宁回房以后,定了定心神,却再也无心睡下去,便放轻脚步稳下身形屏住呼吸来到方思杰往外打探,看他是否准备动身,却正好听到了他的呓语,顿时呆呆的愣住了。   辉月,那个仿佛已被她忘记了的名字,在这一刻,被他含混的梦呓重又带回了她的脑海,让她怔怔想流下泪来。   只是片刻的功夫,司徒慧宁猛地回过神,掉头走入大厅,坐在门边要了一壶茶水,又要了点干粮咸菜做早饭。   方思杰结账出门的时候,司徒慧宁几乎在同时扔下该付的银两,尾随而去。   新的一天总是从清晨开始的,即使这小城已破败,人们却依然要生活。火红的朝阳下,不是那么热闹的早市,一样有其动人的一面,不是那么惹厌。   原本就不宽的路面被摊位和行人一挤,窄得可怜却又有着繁华的假象。方思杰放弃了打马出城的想法,牵着马慢慢的在人群中穿行。忽然,自己的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向着人群密集的地方狂奔过去。   方思杰已经,没想到自己的坐骑无征无兆竟会受惊,手下意识的要拉紧缰绳,只是已经不及,丝缰脱手飞出。大人们猛地反应过来挤向道路两边,为这不晓事的畜牲让一条道,但是——   路的中间,赫然是一个脏兮兮的女娃儿,惊恐得瞪着冲来的马,眼睛和嘴大张,却吓得忘了哭叫。   方思杰在缰绳脱手的一瞬便飞身,像抓回缰绳止住惊马,然而,只慢了一线。山旁一道黑影如风般掠过,抬脚踢向那女娃儿的后背。那黑影身形舒展,脚被触及那女娃时,指尖已缠住了丝缰。那女娃儿横空飞起,离开了马惊跑的路线,黑影的身体也被那马所带,便如一条黑色丝带般飘扬。   方思杰在那一瞬看得分明,黑影那一脚若用足了力,非叫那小女娃内腑俱裂不可,他急忙施展轻功,再女孩尚未落地之时接住了她,然后轻轻把她放到地上。他诧异的发现,她身上一点多余的力道也没有。女孩的哭声这时才惊天动地的响起来,方思杰却顾不得安慰她,转头去寻觅那惊马的影子,这让他看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景象。   那黑影将戴着斗笠的头抵在马的前额上,素手轻抚马颈,似乎在低声的安慰它。那马四蹄不安地踢踏,却没有再跑,在她的手抚上颈侧后的片刻便平静下来。   街道上瞬间安静,除了那小女孩的哭声外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那黑影拍了拍马的鞍鞯,一语不发,松手去了。方思杰上去拉马,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听到她冰冷的声调:“自己的马儿自己管好些。”   方思杰一怔,抬头的时候只见到了她的背影,连回眸也没有的黑色背影。   城外、七里。野地荒郊。   方思杰突然停下,等着她的追及,说道:“陈荷,我想问你,司徒辉月是不是也在天心盟?”   司徒慧宁赶上,两人的距离不过一丈。他没有反驳方思杰把自己叫做陈荷,只是冷冷的问:“方庄主问一个已死的人做什么?”   良久,方思杰没有开口,而司徒慧宁也没有再开口,当方思杰再要说话时,甫一动唇,司徒慧宁便说道:“不要再找天心盟的麻烦,否则,代价会是你的性命。为了司徒辉明,不值。”   方思杰一愣,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才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他的授业恩师无意间说起的:“据说有一种人可以和动物心灵相通,可安抚百兽的惊恐及震怒。小四日后若遇到这种人,万不可伤,因为他们必是心性纯良之辈。”   他是真的迷惑了:像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也会是心性纯良的人么?如果不是,他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安抚下那马的情绪;如果是的话,那么多的冤魂,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等绝情的人,心底会是澄彻清明的么?   正想着,她忽然扬声:“原天心盟北使徒在此,无关者避!”   淡淡青衣,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而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轩辕?”司徒慧宁一惊,轩辕离陌乃是宗主的影子护卫,他出现在这里,是说明宗主还在这附近么?“北使,得罪了。只是这方思杰不知进退,宗主下令对此人格杀。”随着“格杀”两字出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那萧肃的杀气,逼得方思杰将手搭上腰侧的剑柄,没有抢先拔剑只是碍于“天下第一庄”庄主的身份了。   “不可!”司徒慧宁毫不畏惧的样子,高声说道,“本盟不能在多树敌了!”担已入杀局的两人置若罔闻,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司徒慧宁习惯性的伸手探向腰间,才想起当初为假扮北凝岚,将自己防身的软剑留在了自己的居所,连同一切与北使徒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带。现在她随身的兵刃只剩一把短匕,凭这不甚应手的兵刃,特如何课余天心梦中除宗主之外剑术第二的轩辕离陌相抗?   她正自忧急,场中两人一开始了拼斗并已分出了上下。轩辕离陌显占上风,但要速决却亦非易事。这时,银光一闪,直指方思杰的后心。司徒慧宁想也未想,挥手投出袖中的匕首向那银光撞去。只听得“叮叮”两响,银光短匕双双落地,却是一枚袖箭。方思杰听得身后的声响,未及回头,反手一撩,却理所当然地击了个空。   高手相争,胜负本在一线,岂容半点失误?何况方思杰本处下风,轩辕离陌觑个破绽,一剑直刺向方思杰的心口。   剑尖入肉的前一刹,轩辕还在怀疑司徒慧宁如何可保方思杰不死,但刹那间他便懂了。因为,他的剑刺入的是司徒慧宁的胸口,他下意识的一拔剑,顿时血如泉涌,鲜血迅速浸透了她的黑衣。   正在拼斗的两人都愣住了,“呛啷”一声,轩辕手中的长剑落地。“北使!”“陈荷!”两人同声惊呼声中,司徒慧宁缓缓坐倒。   长空中,一只黑鹰长声悲唳,俯身冲下。   那黑鹰在空中盘旋未到一圈,一道白影已抢至近前,抱住了她的身子,伸手点了她几处穴道以止血,浑不顾忌她的血染红了他雪白的长衫,随即抱起她要走。   血不断地从司徒慧宁的嘴角流下:“等下,我有话说。”她的声音断续却平静,“司徒辉明是我杀的,自有我一命相抵,人死如灯灭,恩怨自然都了结了。方庄主日后莫再与天心盟为敌。”   “陈荷!”方思杰想靠近,却被轩辕离陌伸手拦住。   司徒慧宁打出一个声音微弱的响指,空中盘旋的黑鹰落到她的肩头,锐利的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悲伤。她艰难的抬手,抚着那黑鹰的头:“不要寻死……你自由了。”那鹰仿佛听懂了一般,摇了摇头,轻轻地啄了啄她的手指。“还有,那两个影守……”   “罗嗦!”那白衣男子叱道,“轩辕,半个时辰后,带他去见我。”说完,身形如一道青烟般,迅速消散在他们面前,黑鹰一振翅,窜入云霄,想必是尾随而去了。   “慧宁,你这又是何苦?难道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吗?当日带你回来,是否当真是我做错了……”南宫飞羽说着,却发现怀中的司徒慧宁没有丝毫回应,却是失血过多晕去了。   他推开一扇油漆斑驳的房门,里面却是干净而华丽的三层套间。他把她放到最里间那柔软的床上,拿下她的斗笠,为了让她的呼吸更顺畅些,又解下了她的面具。   面具之下,司徒慧宁清秀的面容苍白得让人心疼。“慧宁,你一向不是个冷酷的人,让你做到无心无情……委实是为难了你。”南宫飞羽一边自语着,不顾男女之防,解开了她的上衣为他裹伤。但是,他惊异的发现,在她左右腋下三寸,各钉有五枚钢针,止露针尾。腋下三寸本是对痛觉相当敏感的地方,被钉入钢针,其痛楚可想而知。他一向稳定的双手微颤,轻轻地将那些针取出,但见针尖处已微微发黑,似乎已有些日子了。“这……这是为什么?”他愣住了。   “宗主,我没事。”司徒慧宁睁开了眼,眉尖紧蹙,却扯出一个淡定的笑容,“只是伤了肺叶,死不了的。”倒像是由于南宫飞羽触动了那些针,因而被疼醒的一般。   南宫飞羽刚想说什么,轩辕离陌的声音已然传来:“人已带到。”南宫飞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且静心养伤,过几天我带你回总堂去。东方会来照顾你。”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说道:“关于那些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男子坐在清冷的月光下,俊眉郎目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连明月也难掩其光彩。虽是做在其回深后的吴娃上,那胜雪白衣却纤尘未染。   “慧宁,你反应更敏感了。正想用暗语叫你,你就先出来了。”他一挑眉,淡淡说道,“见到我,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司徒慧宁单膝跪下,即使是在房顶,依然行礼如仪:“属下司徒慧宁,拜见宗主。”   接着她毫不讳言,直接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宗主此来未免太过冒险,连一个护卫都不带,若有万一,慧宁万死莫赎。”   “你也坐吧,今夜我不是什么天新盟的宗主,也并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北使,只是想和你聊聊。”南宫飞羽扶起她,说道。“慧宁,你这次跑得倒是真彻底,差点连东方都是了你的踪迹。若不是西门回报,只怕连影守都不可能派给你呢。”   “慧宁习惯了独行,有人跟着反倒觉得不便。只可以任务尚未完成,有负宗主所托。”司徒慧宁虽也坐下,态度却一样恭谨。   南宫飞羽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直到西门回报,你先给方思杰下毒,然后亲自给他解毒疗伤,我才想明白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最怕被说成忘恩负义,你为他治伤,他多半便肯听你解释,而后自然会放弃为那人复仇的打算了。慧宁,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司徒慧宁沉默良久,才说道:“他是个讲理的人,见了陈莲之后,必定不会再为那个人找本盟的麻烦,只是却不会放过我。毕竟我和那个人的关系……呵,在他看来定是不可原谅的。还有,玉门关那姓北的一家人……”   隔着青铜面具,南宫飞羽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不由有些动容:“那北氏一家,你不是已安排好了?你为他们想的,比你自己还周到。”   司徒慧宁的肩头轻颤两下,喉中逸出低沉的笑声:“雁翎庄打探不到他们的下落,又被扯上和我有关,方思杰自然以为我已下了杀手……罢了,这些都是慧宁自己的事,宗主也不必多有挂怀。”她迅速收拾情绪,问道,“宗主此来还有别的事么?必不只为和慧宁闲聊吧。”   “被你看出来了?”南宫飞羽笑笑,笑容中隐藏了些许落寞,“是,的确还有一件事。慧宁,我不想用那日的誓约限制你,这件事,你可以选择答应或者拒绝。按理说我已退入江湖,很多事真的不该再管了。可是,他竟拿我最舍不下的人作要挟,我终不能狠心不理。”他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下。   司徒慧宁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向我要人。只要一个,但必须是天心盟四个使徒之一。他总是希望能真正把他想要的东西掌握在手中,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宗主不要再说了,慧宁明白。有人问宗主要人是吗?我去。解决完这件事,我立刻会回总堂。”司徒慧宁平静地说道,“东使要保护宗主的安全,自然不能远离;西使徒是宗主的兄弟,和南使徒一道负责消息的打探,这是关系到天心盟生死存亡的大事;北使……呵,自慧宁一别,想必目前还没有玄衣弟子接下北使令牌吧。若宗主不弃,慧宁回总堂后,当再次拜领北使令。”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宗主,我需要一个时机,来完成我最后的计划。我会一路跟住方思杰,从明日起沿途留下暗记,请宗主派人跟踪我,在僻静的地方刺杀他。这样之后,他既不会死,但也不会再和我们为难。”司徒慧宁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拜托宗主了。”   南宫飞羽伸手把他扶起来,说道:“慧宁,这次真的是为难你了。”   “多谢宗主。只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自那日之后,世上便只有天心盟弟子司徒慧宁了。”听出南宫飞羽的言下之意,司徒慧宁任他扶起自己,然后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淡淡说道,“宗主不必萦怀,慧宁也该回去了。”   她的身后,南宫飞羽轻叹道:“你……可曾怨过我?”   司徒慧宁仰头望月,良久,也如轻叹一般,答道:“不曾。”说完身形一晃,从房顶跃下,回房去了。   房中的方思杰一无所觉,不是他警觉性不够强,而是,白衣夜行的南宫飞羽轻功实在是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而司徒慧宁比之南宫飞羽虽略逊一筹,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高手了。所以,此刻的方思杰正流连于梦乡。   他做这个梦已不止一日,只是这次与往日都不同。梦中的那个天真娇憨的小女孩长大了,仿佛是娴静聪颖的北凝岚,又仿佛是那个淡漠冷酷的天心北使。   梦中,他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看着九岁的她蹲在路边,把手中的食物分给遇到的流浪猫,看着它们饱足的样子笑得一脸慈悲。他想去找她的时候,她却不见了,任他到处寻觅也不见踪影。而当业已长大的他见到一个服饰很像她的女子,兴奋地唤她时,回过身来的女子,却是北凝岚的模样,用天心北使般冷冷的目光瞧着他。“辉月!”他心中一惊一恸,不由便将心底的那个名字唤出口,同时将自己惊醒。   已是卯时了,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道白光,天将破晓。   司徒慧宁回房以后,定了定心神,却再也无心睡下去,便放轻脚步稳下身形屏住呼吸来到方思杰往外打探,看他是否准备动身,却正好听到了他的呓语,顿时呆呆的愣住了。   辉月,那个仿佛已被她忘记了的名字,在这一刻,被他含混的梦呓重又带回了她的脑海,让她怔怔想流下泪来。   只是片刻的功夫,司徒慧宁猛地回过神,掉头走入大厅,坐在门边要了一壶茶水,又要了点干粮咸菜做早饭。   方思杰结账出门的时候,司徒慧宁几乎在同时扔下该付的银两,尾随而去。   新的一天总是从清晨开始的,即使这小城已破败,人们却依然要生活。火红的朝阳下,不是那么热闹的早市,一样有其动人的一面,不是那么惹厌。   原本就不宽的路面被摊位和行人一挤,窄得可怜却又有着繁华的假象。方思杰放弃了打马出城的想法,牵着马慢慢的在人群中穿行。忽然,自己的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向着人群密集的地方狂奔过去。   方思杰已经,没想到自己的坐骑无征无兆竟会受惊,手下意识的要拉紧缰绳,只是已经不及,丝缰脱手飞出。大人们猛地反应过来挤向道路两边,为这不晓事的畜牲让一条道,但是——   路的中间,赫然是一个脏兮兮的女娃儿,惊恐得瞪着冲来的马,眼睛和嘴大张,却吓得忘了哭叫。   方思杰在缰绳脱手的一瞬便飞身,像抓回缰绳止住惊马,然而,只慢了一线。山旁一道黑影如风般掠过,抬脚踢向那女娃儿的后背。那黑影身形舒展,脚被触及那女娃时,指尖已缠住了丝缰。那女娃儿横空飞起,离开了马惊跑的路线,黑影的身体也被那马所带,便如一条黑色丝带般飘扬。   方思杰在那一瞬看得分明,黑影那一脚若用足了力,非叫那小女娃内腑俱裂不可,他急忙施展轻功,再女孩尚未落地之时接住了她,然后轻轻把她放到地上。他诧异的发现,她身上一点多余的力道也没有。女孩的哭声这时才惊天动地的响起来,方思杰却顾不得安慰她,转头去寻觅那惊马的影子,这让他看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景象。   那黑影将戴着斗笠的头抵在马的前额上,素手轻抚马颈,似乎在低声的安慰它。那马四蹄不安地踢踏,却没有再跑,在她的手抚上颈侧后的片刻便平静下来。   街道上瞬间安静,除了那小女孩的哭声外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那黑影拍了拍马的鞍鞯,一语不发,松手去了。方思杰上去拉马,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听到她冰冷的声调:“自己的马儿自己管好些。”   方思杰一怔,抬头的时候只见到了她的背影,连回眸也没有的黑色背影。   城外、七里。野地荒郊。   方思杰突然停下,等着她的追及,说道:“陈荷,我想问你,司徒辉月是不是也在天心盟?”   司徒慧宁赶上,两人的距离不过一丈。他没有反驳方思杰把自己叫做陈荷,只是冷冷的问:“方庄主问一个已死的人做什么?”   良久,方思杰没有开口,而司徒慧宁也没有再开口,当方思杰再要说话时,甫一动唇,司徒慧宁便说道:“不要再找天心盟的麻烦,否则,代价会是你的性命。为了司徒辉明,不值。”   方思杰一愣,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才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他的授业恩师无意间说起的:“据说有一种人可以和动物心灵相通,可安抚百兽的惊恐及震怒。小四日后若遇到这种人,万不可伤,因为他们必是心性纯良之辈。”   他是真的迷惑了:像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也会是心性纯良的人么?如果不是,他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安抚下那马的情绪;如果是的话,那么多的冤魂,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等绝情的人,心底会是澄彻清明的么?   正想着,她忽然扬声:“原天心盟北使徒在此,无关者避!”   淡淡青衣,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而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轩辕?”司徒慧宁一惊,轩辕离陌乃是宗主的影子护卫,他出现在这里,是说明宗主还在这附近么?“北使,得罪了。只是这方思杰不知进退,宗主下令对此人格杀。”随着“格杀”两字出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那萧肃的杀气,逼得方思杰将手搭上腰侧的剑柄,没有抢先拔剑只是碍于“天下第一庄”庄主的身份了。   “不可!”司徒慧宁毫不畏惧的样子,高声说道,“本盟不能在多树敌了!”担已入杀局的两人置若罔闻,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司徒慧宁习惯性的伸手探向腰间,才想起当初为假扮北凝岚,将自己防身的软剑留在了自己的居所,连同一切与北使徒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带。现在她随身的兵刃只剩一把短匕,凭这不甚应手的兵刃,特如何课余天心梦中除宗主之外剑术第二的轩辕离陌相抗?   她正自忧急,场中两人一开始了拼斗并已分出了上下。轩辕离陌显占上风,但要速决却亦非易事。这时,银光一闪,直指方思杰的后心。司徒慧宁想也未想,挥手投出袖中的匕首向那银光撞去。只听得“叮叮”两响,银光短匕双双落地,却是一枚袖箭。方思杰听得身后的声响,未及回头,反手一撩,却理所当然地击了个空。   高手相争,胜负本在一线,岂容半点失误?何况方思杰本处下风,轩辕离陌觑个破绽,一剑直刺向方思杰的心口。   剑尖入肉的前一刹,轩辕还在怀疑司徒慧宁如何可保方思杰不死,但刹那间他便懂了。因为,他的剑刺入的是司徒慧宁的胸口,他下意识的一拔剑,顿时血如泉涌,鲜血迅速浸透了她的黑衣。   正在拼斗的两人都愣住了,“呛啷”一声,轩辕手中的长剑落地。“北使!”“陈荷!”两人同声惊呼声中,司徒慧宁缓缓坐倒。   长空中,一只黑鹰长声悲唳,俯身冲下。   那黑鹰在空中盘旋未到一圈,一道白影已抢至近前,抱住了她的身子,伸手点了她几处穴道以止血,浑不顾忌她的血染红了他雪白的长衫,随即抱起她要走。   血不断地从司徒慧宁的嘴角流下:“等下,我有话说。”她的声音断续却平静,“司徒辉明是我杀的,自有我一命相抵,人死如灯灭,恩怨自然都了结了。方庄主日后莫再与天心盟为敌。”   “陈荷!”方思杰想靠近,却被轩辕离陌伸手拦住。   司徒慧宁打出一个声音微弱的响指,空中盘旋的黑鹰落到她的肩头,锐利的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悲伤。她艰难的抬手,抚着那黑鹰的头:“不要寻死……你自由了。”那鹰仿佛听懂了一般,摇了摇头,轻轻地啄了啄她的手指。“还有,那两个影守……”   “罗嗦!”那白衣男子叱道,“轩辕,半个时辰后,带他去见我。”说完,身形如一道青烟般,迅速消散在他们面前,黑鹰一振翅,窜入云霄,想必是尾随而去了。   “慧宁,你这又是何苦?难道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吗?当日带你回来,是否当真是我做错了……”南宫飞羽说着,却发现怀中的司徒慧宁没有丝毫回应,却是失血过多晕去了。   他推开一扇油漆斑驳的房门,里面却是干净而华丽的三层套间。他把她放到最里间那柔软的床上,拿下她的斗笠,为了让她的呼吸更顺畅些,又解下了她的面具。   面具之下,司徒慧宁清秀的面容苍白得让人心疼。“慧宁,你一向不是个冷酷的人,让你做到无心无情……委实是为难了你。”南宫飞羽一边自语着,不顾男女之防,解开了她的上衣为他裹伤。但是,他惊异的发现,在她左右腋下三寸,各钉有五枚钢针,止露针尾。腋下三寸本是对痛觉相当敏感的地方,被钉入钢针,其痛楚可想而知。他一向稳定的双手微颤,轻轻地将那些针取出,但见针尖处已微微发黑,似乎已有些日子了。“这……这是为什么?”他愣住了。   “宗主,我没事。”司徒慧宁睁开了眼,眉尖紧蹙,却扯出一个淡定的笑容,“只是伤了肺叶,死不了的。”倒像是由于南宫飞羽触动了那些针,因而被疼醒的一般。   南宫飞羽刚想说什么,轩辕离陌的声音已然传来:“人已带到。”南宫飞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且静心养伤,过几天我带你回总堂去。东方会来照顾你。”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说道:“关于那些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男子坐在清冷的月光下,俊眉郎目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连明月也难掩其光彩。虽是做在其回深后的吴娃上,那胜雪白衣却纤尘未染。   “慧宁,你反应更敏感了。正想用暗语叫你,你就先出来了。”他一挑眉,淡淡说道,“见到我,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司徒慧宁单膝跪下,即使是在房顶,依然行礼如仪:“属下司徒慧宁,拜见宗主。”   接着她毫不讳言,直接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宗主此来未免太过冒险,连一个护卫都不带,若有万一,慧宁万死莫赎。”   “你也坐吧,今夜我不是什么天新盟的宗主,也并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北使,只是想和你聊聊。”南宫飞羽扶起她,说道。“慧宁,你这次跑得倒是真彻底,差点连东方都是了你的踪迹。若不是西门回报,只怕连影守都不可能派给你呢。”   “慧宁习惯了独行,有人跟着反倒觉得不便。只可以任务尚未完成,有负宗主所托。”司徒慧宁虽也坐下,态度却一样恭谨。   南宫飞羽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直到西门回报,你先给方思杰下毒,然后亲自给他解毒疗伤,我才想明白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最怕被说成忘恩负义,你为他治伤,他多半便肯听你解释,而后自然会放弃为那人复仇的打算了。慧宁,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司徒慧宁沉默良久,才说道:“他是个讲理的人,见了陈莲之后,必定不会再为那个人找本盟的麻烦,只是却不会放过我。毕竟我和那个人的关系……呵,在他看来定是不可原谅的。还有,玉门关那姓北的一家人……”   隔着青铜面具,南宫飞羽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不由有些动容:“那北氏一家,你不是已安排好了?你为他们想的,比你自己还周到。”   司徒慧宁的肩头轻颤两下,喉中逸出低沉的笑声:“雁翎庄打探不到他们的下落,又被扯上和我有关,方思杰自然以为我已下了杀手……罢了,这些都是慧宁自己的事,宗主也不必多有挂怀。”她迅速收拾情绪,问道,“宗主此来还有别的事么?必不只为和慧宁闲聊吧。”   “被你看出来了?”南宫飞羽笑笑,笑容中隐藏了些许落寞,“是,的确还有一件事。慧宁,我不想用那日的誓约限制你,这件事,你可以选择答应或者拒绝。按理说我已退入江湖,很多事真的不该再管了。可是,他竟拿我最舍不下的人作要挟,我终不能狠心不理。”他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下。   司徒慧宁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向我要人。只要一个,但必须是天心盟四个使徒之一。他总是希望能真正把他想要的东西掌握在手中,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宗主不要再说了,慧宁明白。有人问宗主要人是吗?我去。解决完这件事,我立刻会回总堂。”司徒慧宁平静地说道,“东使要保护宗主的安全,自然不能远离;西使徒是宗主的兄弟,和南使徒一道负责消息的打探,这是关系到天心盟生死存亡的大事;北使……呵,自慧宁一别,想必目前还没有玄衣弟子接下北使令牌吧。若宗主不弃,慧宁回总堂后,当再次拜领北使令。”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宗主,我需要一个时机,来完成我最后的计划。我会一路跟住方思杰,从明日起沿途留下暗记,请宗主派人跟踪我,在僻静的地方刺杀他。这样之后,他既不会死,但也不会再和我们为难。”司徒慧宁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拜托宗主了。”   南宫飞羽伸手把他扶起来,说道:“慧宁,这次真的是为难你了。”   “多谢宗主。只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自那日之后,世上便只有天心盟弟子司徒慧宁了。”听出南宫飞羽的言下之意,司徒慧宁任他扶起自己,然后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淡淡说道,“宗主不必萦怀,慧宁也该回去了。”   她的身后,南宫飞羽轻叹道:“你……可曾怨过我?”   司徒慧宁仰头望月,良久,也如轻叹一般,答道:“不曾。”说完身形一晃,从房顶跃下,回房去了。   房中的方思杰一无所觉,不是他警觉性不够强,而是,白衣夜行的南宫飞羽轻功实在是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而司徒慧宁比之南宫飞羽虽略逊一筹,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高手了。所以,此刻的方思杰正流连于梦乡。   他做这个梦已不止一日,只是这次与往日都不同。梦中的那个天真娇憨的小女孩长大了,仿佛是娴静聪颖的北凝岚,又仿佛是那个淡漠冷酷的天心北使。   梦中,他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看着九岁的她蹲在路边,把手中的食物分给遇到的流浪猫,看着它们饱足的样子笑得一脸慈悲。他想去找她的时候,她却不见了,任他到处寻觅也不见踪影。而当业已长大的他见到一个服饰很像她的女子,兴奋地唤她时,回过身来的女子,却是北凝岚的模样,用天心北使般冷冷的目光瞧着他。“辉月!”他心中一惊一恸,不由便将心底的那个名字唤出口,同时将自己惊醒。   已是卯时了,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道白光,天将破晓。   司徒慧宁回房以后,定了定心神,却再也无心睡下去,便放轻脚步稳下身形屏住呼吸来到方思杰往外打探,看他是否准备动身,却正好听到了他的呓语,顿时呆呆的愣住了。   辉月,那个仿佛已被她忘记了的名字,在这一刻,被他含混的梦呓重又带回了她的脑海,让她怔怔想流下泪来。   只是片刻的功夫,司徒慧宁猛地回过神,掉头走入大厅,坐在门边要了一壶茶水,又要了点干粮咸菜做早饭。   方思杰结账出门的时候,司徒慧宁几乎在同时扔下该付的银两,尾随而去。   新的一天总是从清晨开始的,即使这小城已破败,人们却依然要生活。火红的朝阳下,不是那么热闹的早市,一样有其动人的一面,不是那么惹厌。   原本就不宽的路面被摊位和行人一挤,窄得可怜却又有着繁华的假象。方思杰放弃了打马出城的想法,牵着马慢慢的在人群中穿行。忽然,自己的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向着人群密集的地方狂奔过去。   方思杰已经,没想到自己的坐骑无征无兆竟会受惊,手下意识的要拉紧缰绳,只是已经不及,丝缰脱手飞出。大人们猛地反应过来挤向道路两边,为这不晓事的畜牲让一条道,但是——   路的中间,赫然是一个脏兮兮的女娃儿,惊恐得瞪着冲来的马,眼睛和嘴大张,却吓得忘了哭叫。   方思杰在缰绳脱手的一瞬便飞身,像抓回缰绳止住惊马,然而,只慢了一线。山旁一道黑影如风般掠过,抬脚踢向那女娃儿的后背。那黑影身形舒展,脚被触及那女娃时,指尖已缠住了丝缰。那女娃儿横空飞起,离开了马惊跑的路线,黑影的身体也被那马所带,便如一条黑色丝带般飘扬。   方思杰在那一瞬看得分明,黑影那一脚若用足了力,非叫那小女娃内腑俱裂不可,他急忙施展轻功,再女孩尚未落地之时接住了她,然后轻轻把她放到地上。他诧异的发现,她身上一点多余的力道也没有。女孩的哭声这时才惊天动地的响起来,方思杰却顾不得安慰她,转头去寻觅那惊马的影子,这让他看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景象。   那黑影将戴着斗笠的头抵在马的前额上,素手轻抚马颈,似乎在低声的安慰它。那马四蹄不安地踢踏,却没有再跑,在她的手抚上颈侧后的片刻便平静下来。   街道上瞬间安静,除了那小女孩的哭声外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那黑影拍了拍马的鞍鞯,一语不发,松手去了。方思杰上去拉马,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听到她冰冷的声调:“自己的马儿自己管好些。”   方思杰一怔,抬头的时候只见到了她的背影,连回眸也没有的黑色背影。   城外、七里。野地荒郊。   方思杰突然停下,等着她的追及,说道:“陈荷,我想问你,司徒辉月是不是也在天心盟?”   司徒慧宁赶上,两人的距离不过一丈。他没有反驳方思杰把自己叫做陈荷,只是冷冷的问:“方庄主问一个已死的人做什么?”   良久,方思杰没有开口,而司徒慧宁也没有再开口,当方思杰再要说话时,甫一动唇,司徒慧宁便说道:“不要再找天心盟的麻烦,否则,代价会是你的性命。为了司徒辉明,不值。”   方思杰一愣,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才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他的授业恩师无意间说起的:“据说有一种人可以和动物心灵相通,可安抚百兽的惊恐及震怒。小四日后若遇到这种人,万不可伤,因为他们必是心性纯良之辈。”   他是真的迷惑了:像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也会是心性纯良的人么?如果不是,他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安抚下那马的情绪;如果是的话,那么多的冤魂,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等绝情的人,心底会是澄彻清明的么?   正想着,她忽然扬声:“原天心盟北使徒在此,无关者避!”   淡淡青衣,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而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轩辕?”司徒慧宁一惊,轩辕离陌乃是宗主的影子护卫,他出现在这里,是说明宗主还在这附近么?“北使,得罪了。只是这方思杰不知进退,宗主下令对此人格杀。”随着“格杀”两字出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那萧肃的杀气,逼得方思杰将手搭上腰侧的剑柄,没有抢先拔剑只是碍于“天下第一庄”庄主的身份了。   “不可!”司徒慧宁毫不畏惧的样子,高声说道,“本盟不能在多树敌了!”担已入杀局的两人置若罔闻,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司徒慧宁习惯性的伸手探向腰间,才想起当初为假扮北凝岚,将自己防身的软剑留在了自己的居所,连同一切与北使徒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带。现在她随身的兵刃只剩一把短匕,凭这不甚应手的兵刃,特如何课余天心梦中除宗主之外剑术第二的轩辕离陌相抗?   她正自忧急,场中两人一开始了拼斗并已分出了上下。轩辕离陌显占上风,但要速决却亦非易事。这时,银光一闪,直指方思杰的后心。司徒慧宁想也未想,挥手投出袖中的匕首向那银光撞去。只听得“叮叮”两响,银光短匕双双落地,却是一枚袖箭。方思杰听得身后的声响,未及回头,反手一撩,却理所当然地击了个空。   高手相争,胜负本在一线,岂容半点失误?何况方思杰本处下风,轩辕离陌觑个破绽,一剑直刺向方思杰的心口。   剑尖入肉的前一刹,轩辕还在怀疑司徒慧宁如何可保方思杰不死,但刹那间他便懂了。因为,他的剑刺入的是司徒慧宁的胸口,他下意识的一拔剑,顿时血如泉涌,鲜血迅速浸透了她的黑衣。   正在拼斗的两人都愣住了,“呛啷”一声,轩辕手中的长剑落地。“北使!”“陈荷!”两人同声惊呼声中,司徒慧宁缓缓坐倒。   长空中,一只黑鹰长声悲唳,俯身冲下。   那黑鹰在空中盘旋未到一圈,一道白影已抢至近前,抱住了她的身子,伸手点了她几处穴道以止血,浑不顾忌她的血染红了他雪白的长衫,随即抱起她要走。   血不断地从司徒慧宁的嘴角流下:“等下,我有话说。”她的声音断续却平静,“司徒辉明是我杀的,自有我一命相抵,人死如灯灭,恩怨自然都了结了。方庄主日后莫再与天心盟为敌。”   “陈荷!”方思杰想靠近,却被轩辕离陌伸手拦住。   司徒慧宁打出一个声音微弱的响指,空中盘旋的黑鹰落到她的肩头,锐利的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悲伤。她艰难的抬手,抚着那黑鹰的头:“不要寻死……你自由了。”那鹰仿佛听懂了一般,摇了摇头,轻轻地啄了啄她的手指。“还有,那两个影守……”   “罗嗦!”那白衣男子叱道,“轩辕,半个时辰后,带他去见我。”说完,身形如一道青烟般,迅速消散在他们面前,黑鹰一振翅,窜入云霄,想必是尾随而去了。   “慧宁,你这又是何苦?难道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吗?当日带你回来,是否当真是我做错了……”南宫飞羽说着,却发现怀中的司徒慧宁没有丝毫回应,却是失血过多晕去了。   他推开一扇油漆斑驳的房门,里面却是干净而华丽的三层套间。他把她放到最里间那柔软的床上,拿下她的斗笠,为了让她的呼吸更顺畅些,又解下了她的面具。   面具之下,司徒慧宁清秀的面容苍白得让人心疼。“慧宁,你一向不是个冷酷的人,让你做到无心无情……委实是为难了你。”南宫飞羽一边自语着,不顾男女之防,解开了她的上衣为他裹伤。但是,他惊异的发现,在她左右腋下三寸,各钉有五枚钢针,止露针尾。腋下三寸本是对痛觉相当敏感的地方,被钉入钢针,其痛楚可想而知。他一向稳定的双手微颤,轻轻地将那些针取出,但见针尖处已微微发黑,似乎已有些日子了。“这……这是为什么?”他愣住了。   “宗主,我没事。”司徒慧宁睁开了眼,眉尖紧蹙,却扯出一个淡定的笑容,“只是伤了肺叶,死不了的。”倒像是由于南宫飞羽触动了那些针,因而被疼醒的一般。   南宫飞羽刚想说什么,轩辕离陌的声音已然传来:“人已带到。”南宫飞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且静心养伤,过几天我带你回总堂去。东方会来照顾你。”他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说道:“关于那些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九)情重志轻   那三层套间的最外一层便是客厅,整洁但不奢华,简约却又隐含着一种气势在里面,不知是何人设计的。方思杰坐在客位,等着南宫飞羽的到来,他的手旁放着一只雨过天青瓷的茶碗。   南宫飞羽走到客厅,抱拳拱手,微微笑道:“久闻天下第一庄方庄主之名,今得相见,幸何如之。”他长衫之上血痕宛然,却是不以为意,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方庄主请用茶。”   “能使动如此高手的,莫不是传言中的天心盟宗主?幸会了。”方思杰礼数不缺,虽有些担心北使徒的伤势,但见南宫飞羽的神色之中无甚悲喜,估计她伤势虽不轻,却尚不致死,倒也放了一半心。   场面话很快便说完,南宫飞羽说道:“我向来不在人前出现,此次却是为庄主破例。只想请问一句,方庄主亲赴襄阳,莫不是另有他意?”   “闻说天心盟手眼通天,天下之事莫不有所耳闻,想不到真是名不虚传。实不相瞒,在下找上天心盟,虽说是为兄弟报仇,却也另有一个目的。”方思杰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南宫飞羽一挑眉,虽明知他所想说的是什么,却仍故作迷惑的问道,“不知方庄主所言何事?难道,本盟中有人得罪了庄主?”   “并非如此。”方思杰说道,“贵盟北使徒曾说她已经死了,然而在下未见到尸首,实难相信她已经身故。在下只想问,在下的未婚妻,也就是四年前被贵盟劫走的那个女子,司徒辉月,现在何处?”   南宫飞羽故作沉吟,说道:“司徒辉月……似乎已经是很久的事了。是,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只是,庄主要知道这个消息,是否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呢?”   方思杰干脆地说道:“只要不与道义相违,宗主但讲无妨。”   南宫飞羽缓缓问道:“若见了司徒辉月,无论她现在在本门是何等身份,庄主都愿抛下一切来娶她吗?”   方思杰沉吟片刻,说道:“宗主可是顾忌雁翎庄的声名?呵……名利乃身外之物,便是雁翎庄,在下倒也未放在心上。若找到辉月,在下愿和她一起隐居避世,只望宗主放人。”   “若真见了她,只怕庄主便不肯如此说了。”南宫飞羽笑得高深莫测,“我定然不会放她走的。庄主若矢志要娶,我便让你见她一面。如若不然,她的下落庄主不知也罢。”   “宗主的意思是……”   南宫飞羽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道:“若庄主不想娶司徒辉月,便当迎娶本盟的北使徒。她甘愿为庄主挡轩辕的穿心一剑,以致重伤,庄主难道不该负责?若庄主娶了司徒辉月,我少不得要对北使徒费一番口舌解释,自然不能那么轻易便放走了司徒辉月这个证人。”   “这……”方思杰大感头疼,微微低头,皱眉苦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捕捉到南宫飞羽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你在耍我?有什么目的是说就是了,宗主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真是爽快!”南宫飞羽猛地站起身,“我想让庄主出任本盟的北方副使徒。”   “什么?”由于吃惊,方思杰也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你们手中的杀人之刀?宗主未免太看轻在下了。”   “你以为入了天心盟的人都是杀人的?呵,有很多人的手上从未伤过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北方玄衣弟子伤人的机会就更少,被你们看作是邪教妖女的北使徒,现在身上只有一条人命。你敢说你杀的人就比她少吗?”南宫飞羽霍然变色,“若庄主真的看不起本盟也就罢了,不必装作对辉月有多少关心。请便!”说完,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接着袍袖一卷,方思杰面前的茶水平平的飞向他的面前,稳稳的落到小几上,连水都未溅出半点。   “宗主既如此说,在下也只有告辞,后会有期。”方思杰也不多留,转身要走。   “看在这一面之缘的份上,给庄主一个忠告。回到雁翎庄以后,不要再打对付本盟的主意,记得司徒辉月在我手上。哦,不能这么说,庄主还是请便吧,不要再想着辉月了,我会在本盟弟子中找一个和她般配的人娶她。”南宫飞羽拂袖转身,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轩辕,送客。记得按照规矩办。”   青衣佩剑的轩辕离陌在方思杰的面前拿出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放到托盘里,说道:“方庄主请,这是北使徒所合的”坐忘丹“,足以让庄主忘记适才的事情。庄主服下此药便可自行回庄,过了今夜便不会再记得宗主。”   “这……若我不吃又当怎样?”方思杰怒道。   “那么,”轩辕离陌拔出肋下长剑,“留下双手和舌头,让你永远无法泄漏宗主的身份!”   “好生霸道,难道他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对人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方思杰怒斥。   “呵。”轩辕冷笑,“所谓的正道人士也不过如此,要么忘恩负义,要么贪生怕死。和你们口中的邪道又有什么区别?这世上最可恨的,便是你们这等伪君子!”   “什么?”方思杰怒发冲冠。   “北使徒甘愿为你挡剑,如今生死不知,却不想你凉薄至此!”轩辕离陌冷道。里面传来南宫飞羽的轻叱:“轩辕多嘴!”   方思杰猛地想起来,急忙问道:“陈荷到底怎么样了?”“陈荷?”轩辕离陌一挑眉,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我要见你们北使徒一面,若她无恙,我决无二话,吃下坐忘丹立刻就走。”方思杰说道。   “也罢。”里间传来了南宫飞羽的声音,“带他去见慧宁,只许他在门口看一眼。”   此刻司徒慧宁只觉得全身乏力,正闭目养神,默运内功想让伤口好的快些。   方思杰走到门口,正见此情景,当时如遭电击,一步也走不动了。眼前的黑衣女子脸色苍白,却不是他所见过的北凝岚的模样,神色淡定冷漠,但眉梢眼角竟与九年前他所见的司徒辉月有八分相似。“辉月!”他心中惊呼,但生怕惊扰了正自闭目养神的女子,是以并未叫出口。   “方庄主请吧,这次看在北使徒面上不与你计较,若下次再让我遇到你……”轩辕离陌咬牙恨恨道,却没有说完。   “除非贵盟肯让她和我一起走,否则我便不走了。”方思杰瞬间拿定了主意,说道。   “要留下来?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南宫飞羽突然出现了,淡淡的说道。   “我明白。”   “还有,留下来,就得成为本盟的北方副使徒。”   “只要别逼我杀人,可以。”方思杰咬住牙,说道。   话音刚落,他看到南宫飞羽露出了他所不熟悉的狡猾笑意:“总算我没有看错你,也不枉我演了这一场戏。”他面色一正,接着说道,“其实,你们两个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相像。”   “宗主何处此言呢?”方思杰问道。   “想知道慧宁的事?等你有了成为北方副使徒的能力,我可以慢慢给你讲。但是现在……”南宫飞羽故意停了一下。   “不行是吧?不行就不要卖关子了,接受训练的地方在哪里?”方思杰截口说道。   南宫飞羽没有一点恼怒的样子,反而笑道:“到时候可能慧宁会亲自训练你。真正训练的地方在总堂,现在慧宁重伤无法上路,你就耐心在这里多等些日子吧。对了,你见了她,最好别叫她”辉月“,也别提以前的事,否则,有什么后果我可不知道。”南宫飞羽说道,“适才我让人安排了你的住处,离慧宁养伤的地方不远。但你最好在上路前别去看她,以免她情绪波动过大,不利于伤处的痊愈。”   “宗主,我……”方思杰问道,“我想知道,辉月为什么会杀了辉明,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下得了手?”   南宫飞羽一笑:“其实我也想知道。不过,慧宁不愿意说的事,只怕是谁也问不出。不如你自己去查吧。”他嘴上说着,心里却蓦地一阵酸楚,明白了司徒慧宁钉那些针的用意。“对了阿杰啊,如果不是公事的话,私下里舵主之上的人除了慧宁以外,都是把我当平辈的朋友看的。”宗主“”宗主“的,叫起来拗口,听起来也别扭。”   “明白。飞羽,我先走了。”方思杰说道。转过身,他就小声嘀咕:“飞羽,怎么听都像一匹马的名字。”   以南宫飞羽的耳力,他自然是听到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有苦笑的份。   那三层套间的最外一层便是客厅,整洁但不奢华,简约却又隐含着一种气势在里面,不知是何人设计的。方思杰坐在客位,等着南宫飞羽的到来,他的手旁放着一只雨过天青瓷的茶碗。   南宫飞羽走到客厅,抱拳拱手,微微笑道:“久闻天下第一庄方庄主之名,今得相见,幸何如之。”他长衫之上血痕宛然,却是不以为意,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方庄主请用茶。”   “能使动如此高手的,莫不是传言中的天心盟宗主?幸会了。”方思杰礼数不缺,虽有些担心北使徒的伤势,但见南宫飞羽的神色之中无甚悲喜,估计她伤势虽不轻,却尚不致死,倒也放了一半心。   场面话很快便说完,南宫飞羽说道:“我向来不在人前出现,此次却是为庄主破例。只想请问一句,方庄主亲赴襄阳,莫不是另有他意?”   “闻说天心盟手眼通天,天下之事莫不有所耳闻,想不到真是名不虚传。实不相瞒,在下找上天心盟,虽说是为兄弟报仇,却也另有一个目的。”方思杰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南宫飞羽一挑眉,虽明知他所想说的是什么,却仍故作迷惑的问道,“不知方庄主所言何事?难道,本盟中有人得罪了庄主?”   “并非如此。”方思杰说道,“贵盟北使徒曾说她已经死了,然而在下未见到尸首,实难相信她已经身故。在下只想问,在下的未婚妻,也就是四年前被贵盟劫走的那个女子,司徒辉月,现在何处?”   南宫飞羽故作沉吟,说道:“司徒辉月……似乎已经是很久的事了。是,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只是,庄主要知道这个消息,是否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呢?”   方思杰干脆地说道:“只要不与道义相违,宗主但讲无妨。”   南宫飞羽缓缓问道:“若见了司徒辉月,无论她现在在本门是何等身份,庄主都愿抛下一切来娶她吗?”   方思杰沉吟片刻,说道:“宗主可是顾忌雁翎庄的声名?呵……名利乃身外之物,便是雁翎庄,在下倒也未放在心上。若找到辉月,在下愿和她一起隐居避世,只望宗主放人。”   “若真见了她,只怕庄主便不肯如此说了。”南宫飞羽笑得高深莫测,“我定然不会放她走的。庄主若矢志要娶,我便让你见她一面。如若不然,她的下落庄主不知也罢。”   “宗主的意思是……”   南宫飞羽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道:“若庄主不想娶司徒辉月,便当迎娶本盟的北使徒。她甘愿为庄主挡轩辕的穿心一剑,以致重伤,庄主难道不该负责?若庄主娶了司徒辉月,我少不得要对北使徒费一番口舌解释,自然不能那么轻易便放走了司徒辉月这个证人。”   “这……”方思杰大感头疼,微微低头,皱眉苦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捕捉到南宫飞羽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你在耍我?有什么目的是说就是了,宗主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真是爽快!”南宫飞羽猛地站起身,“我想让庄主出任本盟的北方副使徒。”   “什么?”由于吃惊,方思杰也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你们手中的杀人之刀?宗主未免太看轻在下了。”   “你以为入了天心盟的人都是杀人的?呵,有很多人的手上从未伤过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北方玄衣弟子伤人的机会就更少,被你们看作是邪教妖女的北使徒,现在身上只有一条人命。你敢说你杀的人就比她少吗?”南宫飞羽霍然变色,“若庄主真的看不起本盟也就罢了,不必装作对辉月有多少关心。请便!”说完,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接着袍袖一卷,方思杰面前的茶水平平的飞向他的面前,稳稳的落到小几上,连水都未溅出半点。   “宗主既如此说,在下也只有告辞,后会有期。”方思杰也不多留,转身要走。   “看在这一面之缘的份上,给庄主一个忠告。回到雁翎庄以后,不要再打对付本盟的主意,记得司徒辉月在我手上。哦,不能这么说,庄主还是请便吧,不要再想着辉月了,我会在本盟弟子中找一个和她般配的人娶她。”南宫飞羽拂袖转身,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轩辕,送客。记得按照规矩办。”   青衣佩剑的轩辕离陌在方思杰的面前拿出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放到托盘里,说道:“方庄主请,这是北使徒所合的”坐忘丹“,足以让庄主忘记适才的事情。庄主服下此药便可自行回庄,过了今夜便不会再记得宗主。”   “这……若我不吃又当怎样?”方思杰怒道。   “那么,”轩辕离陌拔出肋下长剑,“留下双手和舌头,让你永远无法泄漏宗主的身份!”   “好生霸道,难道他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对人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方思杰怒斥。   “呵。”轩辕冷笑,“所谓的正道人士也不过如此,要么忘恩负义,要么贪生怕死。和你们口中的邪道又有什么区别?这世上最可恨的,便是你们这等伪君子!”   “什么?”方思杰怒发冲冠。   “北使徒甘愿为你挡剑,如今生死不知,却不想你凉薄至此!”轩辕离陌冷道。里面传来南宫飞羽的轻叱:“轩辕多嘴!”   方思杰猛地想起来,急忙问道:“陈荷到底怎么样了?”“陈荷?”轩辕离陌一挑眉,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我要见你们北使徒一面,若她无恙,我决无二话,吃下坐忘丹立刻就走。”方思杰说道。   “也罢。”里间传来了南宫飞羽的声音,“带他去见慧宁,只许他在门口看一眼。”   此刻司徒慧宁只觉得全身乏力,正闭目养神,默运内功想让伤口好的快些。   方思杰走到门口,正见此情景,当时如遭电击,一步也走不动了。眼前的黑衣女子脸色苍白,却不是他所见过的北凝岚的模样,神色淡定冷漠,但眉梢眼角竟与九年前他所见的司徒辉月有八分相似。“辉月!”他心中惊呼,但生怕惊扰了正自闭目养神的女子,是以并未叫出口。   “方庄主请吧,这次看在北使徒面上不与你计较,若下次再让我遇到你……”轩辕离陌咬牙恨恨道,却没有说完。   “除非贵盟肯让她和我一起走,否则我便不走了。”方思杰瞬间拿定了主意,说道。   “要留下来?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南宫飞羽突然出现了,淡淡的说道。   “我明白。”   “还有,留下来,就得成为本盟的北方副使徒。”   “只要别逼我杀人,可以。”方思杰咬住牙,说道。   话音刚落,他看到南宫飞羽露出了他所不熟悉的狡猾笑意:“总算我没有看错你,也不枉我演了这一场戏。”他面色一正,接着说道,“其实,你们两个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相像。”   “宗主何处此言呢?”方思杰问道。   “想知道慧宁的事?等你有了成为北方副使徒的能力,我可以慢慢给你讲。但是现在……”南宫飞羽故意停了一下。   “不行是吧?不行就不要卖关子了,接受训练的地方在哪里?”方思杰截口说道。   南宫飞羽没有一点恼怒的样子,反而笑道:“到时候可能慧宁会亲自训练你。真正训练的地方在总堂,现在慧宁重伤无法上路,你就耐心在这里多等些日子吧。对了,你见了她,最好别叫她”辉月“,也别提以前的事,否则,有什么后果我可不知道。”南宫飞羽说道,“适才我让人安排了你的住处,离慧宁养伤的地方不远。但你最好在上路前别去看她,以免她情绪波动过大,不利于伤处的痊愈。”   “宗主,我……”方思杰问道,“我想知道,辉月为什么会杀了辉明,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下得了手?”   南宫飞羽一笑:“其实我也想知道。不过,慧宁不愿意说的事,只怕是谁也问不出。不如你自己去查吧。”他嘴上说着,心里却蓦地一阵酸楚,明白了司徒慧宁钉那些针的用意。“对了阿杰啊,如果不是公事的话,私下里舵主之上的人除了慧宁以外,都是把我当平辈的朋友看的。”宗主“”宗主“的,叫起来拗口,听起来也别扭。”   “明白。飞羽,我先走了。”方思杰说道。转过身,他就小声嘀咕:“飞羽,怎么听都像一匹马的名字。”   以南宫飞羽的耳力,他自然是听到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有苦笑的份。   那三层套间的最外一层便是客厅,整洁但不奢华,简约却又隐含着一种气势在里面,不知是何人设计的。方思杰坐在客位,等着南宫飞羽的到来,他的手旁放着一只雨过天青瓷的茶碗。   南宫飞羽走到客厅,抱拳拱手,微微笑道:“久闻天下第一庄方庄主之名,今得相见,幸何如之。”他长衫之上血痕宛然,却是不以为意,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方庄主请用茶。”   “能使动如此高手的,莫不是传言中的天心盟宗主?幸会了。”方思杰礼数不缺,虽有些担心北使徒的伤势,但见南宫飞羽的神色之中无甚悲喜,估计她伤势虽不轻,却尚不致死,倒也放了一半心。   场面话很快便说完,南宫飞羽说道:“我向来不在人前出现,此次却是为庄主破例。只想请问一句,方庄主亲赴襄阳,莫不是另有他意?”   “闻说天心盟手眼通天,天下之事莫不有所耳闻,想不到真是名不虚传。实不相瞒,在下找上天心盟,虽说是为兄弟报仇,却也另有一个目的。”方思杰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南宫飞羽一挑眉,虽明知他所想说的是什么,却仍故作迷惑的问道,“不知方庄主所言何事?难道,本盟中有人得罪了庄主?”   “并非如此。”方思杰说道,“贵盟北使徒曾说她已经死了,然而在下未见到尸首,实难相信她已经身故。在下只想问,在下的未婚妻,也就是四年前被贵盟劫走的那个女子,司徒辉月,现在何处?”   南宫飞羽故作沉吟,说道:“司徒辉月……似乎已经是很久的事了。是,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只是,庄主要知道这个消息,是否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呢?”   方思杰干脆地说道:“只要不与道义相违,宗主但讲无妨。”   南宫飞羽缓缓问道:“若见了司徒辉月,无论她现在在本门是何等身份,庄主都愿抛下一切来娶她吗?”   方思杰沉吟片刻,说道:“宗主可是顾忌雁翎庄的声名?呵……名利乃身外之物,便是雁翎庄,在下倒也未放在心上。若找到辉月,在下愿和她一起隐居避世,只望宗主放人。”   “若真见了她,只怕庄主便不肯如此说了。”南宫飞羽笑得高深莫测,“我定然不会放她走的。庄主若矢志要娶,我便让你见她一面。如若不然,她的下落庄主不知也罢。”   “宗主的意思是……”   南宫飞羽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道:“若庄主不想娶司徒辉月,便当迎娶本盟的北使徒。她甘愿为庄主挡轩辕的穿心一剑,以致重伤,庄主难道不该负责?若庄主娶了司徒辉月,我少不得要对北使徒费一番口舌解释,自然不能那么轻易便放走了司徒辉月这个证人。”   “这……”方思杰大感头疼,微微低头,皱眉苦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捕捉到南宫飞羽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你在耍我?有什么目的是说就是了,宗主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真是爽快!”南宫飞羽猛地站起身,“我想让庄主出任本盟的北方副使徒。”   “什么?”由于吃惊,方思杰也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你们手中的杀人之刀?宗主未免太看轻在下了。”   “你以为入了天心盟的人都是杀人的?呵,有很多人的手上从未伤过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北方玄衣弟子伤人的机会就更少,被你们看作是邪教妖女的北使徒,现在身上只有一条人命。你敢说你杀的人就比她少吗?”南宫飞羽霍然变色,“若庄主真的看不起本盟也就罢了,不必装作对辉月有多少关心。请便!”说完,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接着袍袖一卷,方思杰面前的茶水平平的飞向他的面前,稳稳的落到小几上,连水都未溅出半点。   “宗主既如此说,在下也只有告辞,后会有期。”方思杰也不多留,转身要走。   “看在这一面之缘的份上,给庄主一个忠告。回到雁翎庄以后,不要再打对付本盟的主意,记得司徒辉月在我手上。哦,不能这么说,庄主还是请便吧,不要再想着辉月了,我会在本盟弟子中找一个和她般配的人娶她。”南宫飞羽拂袖转身,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轩辕,送客。记得按照规矩办。”   青衣佩剑的轩辕离陌在方思杰的面前拿出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放到托盘里,说道:“方庄主请,这是北使徒所合的”坐忘丹“,足以让庄主忘记适才的事情。庄主服下此药便可自行回庄,过了今夜便不会再记得宗主。”   “这……若我不吃又当怎样?”方思杰怒道。   “那么,”轩辕离陌拔出肋下长剑,“留下双手和舌头,让你永远无法泄漏宗主的身份!”   “好生霸道,难道他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对人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方思杰怒斥。   “呵。”轩辕冷笑,“所谓的正道人士也不过如此,要么忘恩负义,要么贪生怕死。和你们口中的邪道又有什么区别?这世上最可恨的,便是你们这等伪君子!”   “什么?”方思杰怒发冲冠。   “北使徒甘愿为你挡剑,如今生死不知,却不想你凉薄至此!”轩辕离陌冷道。里面传来南宫飞羽的轻叱:“轩辕多嘴!”   方思杰猛地想起来,急忙问道:“陈荷到底怎么样了?”“陈荷?”轩辕离陌一挑眉,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我要见你们北使徒一面,若她无恙,我决无二话,吃下坐忘丹立刻就走。”方思杰说道。   “也罢。”里间传来了南宫飞羽的声音,“带他去见慧宁,只许他在门口看一眼。”   此刻司徒慧宁只觉得全身乏力,正闭目养神,默运内功想让伤口好的快些。   方思杰走到门口,正见此情景,当时如遭电击,一步也走不动了。眼前的黑衣女子脸色苍白,却不是他所见过的北凝岚的模样,神色淡定冷漠,但眉梢眼角竟与九年前他所见的司徒辉月有八分相似。“辉月!”他心中惊呼,但生怕惊扰了正自闭目养神的女子,是以并未叫出口。   “方庄主请吧,这次看在北使徒面上不与你计较,若下次再让我遇到你……”轩辕离陌咬牙恨恨道,却没有说完。   “除非贵盟肯让她和我一起走,否则我便不走了。”方思杰瞬间拿定了主意,说道。   “要留下来?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南宫飞羽突然出现了,淡淡的说道。   “我明白。”   “还有,留下来,就得成为本盟的北方副使徒。”   “只要别逼我杀人,可以。”方思杰咬住牙,说道。   话音刚落,他看到南宫飞羽露出了他所不熟悉的狡猾笑意:“总算我没有看错你,也不枉我演了这一场戏。”他面色一正,接着说道,“其实,你们两个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些相像。”   “宗主何处此言呢?”方思杰问道。   “想知道慧宁的事?等你有了成为北方副使徒的能力,我可以慢慢给你讲。但是现在……”南宫飞羽故意停了一下。   “不行是吧?不行就不要卖关子了,接受训练的地方在哪里?”方思杰截口说道。   南宫飞羽没有一点恼怒的样子,反而笑道:“到时候可能慧宁会亲自训练你。真正训练的地方在总堂,现在慧宁重伤无法上路,你就耐心在这里多等些日子吧。对了,你见了她,最好别叫她”辉月“,也别提以前的事,否则,有什么后果我可不知道。”南宫飞羽说道,“适才我让人安排了你的住处,离慧宁养伤的地方不远。但你最好在上路前别去看她,以免她情绪波动过大,不利于伤处的痊愈。”   “宗主,我……”方思杰问道,“我想知道,辉月为什么会杀了辉明,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下得了手?”   南宫飞羽一笑:“其实我也想知道。不过,慧宁不愿意说的事,只怕是谁也问不出。不如你自己去查吧。”他嘴上说着,心里却蓦地一阵酸楚,明白了司徒慧宁钉那些针的用意。“对了阿杰啊,如果不是公事的话,私下里舵主之上的人除了慧宁以外,都是把我当平辈的朋友看的。”宗主“”宗主“的,叫起来拗口,听起来也别扭。”   “明白。飞羽,我先走了。”方思杰说道。转过身,他就小声嘀咕:“飞羽,怎么听都像一匹马的名字。”   以南宫飞羽的耳力,他自然是听到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有苦笑的份。 (十)借毒传功   “慧宁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让你卧床休息吗?你……这是在干什么?”东方幽兰惊道。   “算我对不起他吧,就算他该死,可是,由我来杀他毕竟是逆伦。幽兰你别拦着我。”司徒慧宁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床头取过那寸许长的钢针,小心专注地刺入自己腋下。   “这……这附骨针,你究竟要在身上钉多久?你现在还有伤,就算……你就不能等你好了再说?”东方幽兰夺过那些针尖已发黑的钢针,扬手向窗外掷去。   司徒慧宁不解的望着东方幽兰,但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声说道:“慧宁,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自己去承担一切痛苦真的好吗?有意义、有必要吗?我、西门大叔、还有飞羽、夜羽不都是你的生死之交?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知道、不能让我们帮你?”   司徒慧宁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幽兰,我当你是我妹妹,所以不要你为我操心。我自己的事,从来的那一天就习惯自己解决了。这些事都是我解决得了的,怎么好麻烦大家呢?我没事的,附骨针在我身上两月有余,我习惯了。”   东方幽兰咬牙道:“你对自己好残忍啊……慧宁,附骨针钉在腋下,一呼一吸都会牵动伤势,痛入骨髓,你……竟轻描淡写的说习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毁伤自己,怎对得起生你养你的娘亲?”   司徒慧宁的手一颤,停顿片刻便又刺下去:“叛就叛到底了,幽兰,不要再对我提入盟以前的事,慧宁早就都忘了。”   “如果都忘了,你还会这样吗?慧宁,你这样,反说明你一直都没有放下。如果像你说的,以前的事你都忘了,你怎么会说”逆伦“这样的字眼?那些事都和你没关系了不是吗?”南宫飞羽走进来,说道。   他转向东方幽兰,亮了亮指缝中的钢针,说道:“幽兰,你发暗器的手法又进步了,差点连我都没有躲过去。你先出去吧,我和慧宁单独有话要说。”   东方幽兰在门外关上大门,司徒慧宁楞了一下之后说道:“宗主说得是,只是……宗主见谅。”   南宫飞羽面沉似水,说道:“慧宁,你把那些针都拔出来,我命令你都拔出来。”   “这……”司徒慧宁只是一犹豫,南宫飞羽说道:“你若不拔,我便在一个玄衣弟子的身上下针。你钉一根,我便双倍下针。你对自己狠心,难道忍心让别人为你受更大的苦楚?”   司徒慧宁闻言一愣,但见南宫飞羽反手便将指缝中的钢针向自己的左臂刺下!   “宗主!”司徒慧宁失声惊呼,“你这是……”   “忘了你的本事是谁教的?我原本便是玄衣弟子。你若敢再如此伤害自己,我不知倒也罢了,让我知道,我不罚你,像你一样自罚就是!”南宫飞羽冷冷的说道。   “宗主,你……不可如此,慧宁……”司徒慧宁咬紧了牙,将钢针从自己体内拔出。   南宫飞羽见她将针拔了出来,反手便将针拔出,随手一掷,钢针深入梁柱,直没入尾。   南宫飞羽说道:“本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要一个人完全遗忘过去是很难的事情,我知道。慧宁,我替你选了一个副使徒,等你伤好了以后便教导他一下。”   司徒慧宁抬手捋了捋鬓发,说道:“慧宁必竭尽所能,只恐到时分身乏术,也请宗主多多费心指导。”   南宫飞羽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扶她躺下,又放下床帷,说道:“天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也好早日回总堂去。”   不知不觉,十余日已过去了。   司徒慧宁每日养伤,早已有些不耐烦,若不是南宫飞羽抬出宗主身份命令她不许擅离,只怕她早已回总堂去研究自己的药去了。   这天,南宫飞羽将带着银色鬼面的方思杰带到了司徒慧宁面前,说道:“慧宁,你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便教他一些北使徒该做的事,日后也好多个帮手。” 八_ 零_电 _子_书_w_ w_ w_.t _x_t _0_ 2. c_o_m   司徒慧宁眸中怀疑之色一闪而逝,问道:“宗主,这人是谁?”   南宫飞羽说道:“他是谁你不必多问。对了,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武功你就不必教了。慧宁,沿途之上的时间交给你,希望出来的结果莫要让我失望。”   司徒慧宁单膝跪下:“慧宁必竭尽全力,不敢有负宗主所托。”   南宫飞羽轻拍方思杰的肩膀,示意他过去,随后转身离去。   “你跟我走。”司徒慧宁抬手一指方思杰,转身便走。   来到一处宽阔的所在,司徒慧宁站定,背对着方思杰说道:“宗主说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便掂量一下你的轻重。你全力出手吧,我不用毒药,就凭手中的兵器接你的高招。若是你不尽全力,死伤莫怪。”   方思杰一愣,只见司徒慧宁已经从袖中取出了自己的匕首,转身面对着他,手臂微抬,遥遥指定了他的胸口。   方思杰不敢大意,自肋下抽出了自己随身的长剑,剑尖向下,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司徒慧宁纵身而起,出手无情,刀刀不离他胸口、咽喉的三寸之地。   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话一点都不假。方思杰的长剑,比之司徒慧宁的短匕长出何止一寸,何况,司徒慧宁本身使的是软剑,匕首本就不顺手。不多时便已呈败象。   方思杰长剑一横,直刺司徒慧宁的下腹,司徒慧宁向后一纵身,尚未痊愈的伤口猛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脚下一滑,跌坐在地。虽是避开了那一剑,但终究是无力再战了。   方思杰还剑入鞘,伸手要拉她起来,司徒慧宁将手一甩,自行起身,在他的面前站直了身体,说道:“宗主说得不错。虽然我要教你一些东西,但听你的呼吸声,你似乎比我还要大一些。所以,我不用你叫我师父。从今天起,你叫我”北使“便好,至于你……不知我是该叫你”北副使“好呢,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你方庄主?”   “你……”方思杰一愣,司徒慧宁却继续说了下去:“不知宗主用什么方法让你留下了,可是,你最好有心里准备。跟着我,随时有可能中毒。如果受不了,便和宗主说吧。”   说完,司徒慧宁转身便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我去配一些毒性比较小的药物,明天起开始正式训练你。”   在路上的几天,司徒慧宁带着方思杰,避开南公飞羽一行,白天单独赶路,晚上再与他们会合。   让东方幽兰很奇怪的是,那个鬼面男子,早晨离开的时候精神很好,晚上回来便病恹恹的被司徒慧宁半拖半抱的带回来,像快死了的样子。可是第二天一早又是精神焕发、生龙活虎的。她知道去问司徒慧宁,一定问不出什么结果,便去问南宫飞羽。   南宫飞羽只是笑了笑,说道:“慧宁这次是下血本了,只是不知要费掉我们多少药材。呵,别管她,她自去训练她的副使徒,我们别插手。”   “可是……你确信他不会有事?我看慧宁下手不轻的样子。”东方幽兰担心的说道。   南宫飞羽说道:“慧宁手底下有数,不会没轻没重的。一路跟着慧宁,光是那些下毒的手法就值得他受那些苦了。幽兰,你不用替那个人担心。要知道,当初我训练慧宁的时候,用的手段可比现在慧宁所用的狠得多。不过,也是慧宁自己要求那样。我想,他一个大男人,应该受得了。何况,让他留在本盟的动力,就在他身边呢。”   “又算计人了,叫你南宫狐狸,算我一点都没有冤枉你。”东方幽兰说道。   “你以为呢?不算计别人,我自己怎么活下去?狐狸就狐狸吧,反正没有错,随你高兴好了。”南宫飞羽的笑容里多了些许无奈和沧桑。   却说这一日,将值离别。   司徒慧宁在总堂重领了北使令牌,去找方思杰道别。   “我现有的手法,至今已全在你的身上用过。以你的资质,若用心琢磨,当可举一反三,只但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手法合适。三年之后,如果我不回来,这北使徒的位置就是你来担任了。”   方思杰面具之下眉头紧皱:“北使,你要去哪里,为什么定了三年那么长的时限?”   司徒慧宁淡淡一笑,说道:“要去哪里,宗主没有说,我也没有问。反正,明日之后自然会有分晓。方庄主,你我也算有师徒之份,算我多嘴。庄主应该记得为方家传下一脉香烟,早日寻个相配的女子成亲了吧,别老惦记着已死的故人。我走了。”   方思杰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淡然的表情,听着她冷淡平静的声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酸楚,更像是苦涩。他知道,错过了今日,短期内要再见她一面实是难比登天。可是,要他如何向她开口解释,自己心仪的女子,自己的未婚妻就是她呢?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司徒慧宁已经走远了。他长长的叹息一声,知道自己与她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了。   司徒慧宁回到自己的住处,慢慢的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要过多久才会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她的行装始终是简单的:两件换洗的黑衣,一些散碎的银两,还有,一些必备的药材。   司徒慧宁正收拾着,听到有人轻轻的敲门声。“进来。”她简短的说道。   进来的人,正是西使徒南宫夜羽。他递过一把短剑,说道:“慧宁,这个给你。”   司徒慧宁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接,只是说道:“这是西使徒防身的利器,慧宁怎么好拿?还是你自己留着以防万一吧。”   “我能有什么万一?这短剑锋锐异常,切金断玉轻而易举,是本盟中防身兵刃的上品。我和西门大叔说过,是他允了的。”南宫夜羽拉过她的手,把短剑送到她的手里。   司徒慧宁没有握住剑柄,反而反手抓住了南宫夜羽的手腕:“我在外面的时候,玄衣弟子的事务大半都是你和冷随风在打理,所以这次也拜托你们,为北副使多多费心。南宫你应该能够明白,有些事是慧宁无能为力的。很多事我知道,可是真的……对不起了。”   “慧宁,你……”南宫夜羽一愣,不晓得她什么意思。只觉她纤指稳定、冰冷,便如她的声音一般。   “别多想,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司徒慧宁松了手,又握住剑柄,“你的好意,慧宁愧领了。如果我有命回来,一定会把它还给你。”   南宫夜羽严肃的说道:“别说得这么严重,你一定能好好的回来。四个使徒里面少不了你的。我先走了。”   司徒慧宁手抚着剑身,只是苦笑一下,将短剑收入了袖中。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司徒慧宁策马跟在南宫飞羽马后,一语不发,目不斜视的赶路。不看路边的景色,也不问目的地是哪里。   “慧宁,是时候让你知道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了。到了地方,要懂得明哲保身,凡事多留个心眼。万不能像在盟里那样实心待人。要知道,你呆的地方,是权力斗争漩涡的中心,禁宫啊。”南宫飞羽放慢了速度,缓缓说道,“皇上近日身体违和,皇子们皇位争夺得也越发的厉害,这次要你去的,便是我二哥,当今的太子。”   司徒慧宁不语,只是吐了口气,向天看了一眼。蓝天中一个极小的黑点在极高处飘浮,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发现。   南宫飞羽知她听到了,继续说道:“我没有问他要人做什么,但估计余保镖暗杀之类的事脱不了干系。慧宁,我只你不愿妄杀人命,只是……”   司徒慧宁一勒马,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无妨。”她稳稳地控住马缰,声音也一样的平稳,“原来宗主竟是皇室,慧宁知道了。冒昧的问一句,宗主可有心争夺这天下么?”   南宫飞羽猛地勒住马匹,转头瞪向司徒慧宁,眸中光芒冷厉。   司徒慧宁没有看他,依然抬头望着天,策马徐行,须臾扭头回望:“宗主,慧宁僭越了。适才那问题本是多余,宗主不必回答的。有时候,慧宁觉得,与人相处,反比和飞禽走兽相处难得多。”   “慧宁,你方才的话是大不敬,几近叛逆,万不可对别人提。适才我只当做没有听到。快些赶路吧,明日是最后的期限,今夜我们便得赶到禁宫。”说完,南宫飞羽打马如飞,向前冲去。   司徒慧宁双脚一夹马腹,一伏身,催马赶了上去。   “慧宁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让你卧床休息吗?你……这是在干什么?”东方幽兰惊道。   “算我对不起他吧,就算他该死,可是,由我来杀他毕竟是逆伦。幽兰你别拦着我。”司徒慧宁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床头取过那寸许长的钢针,小心专注地刺入自己腋下。   “这……这附骨针,你究竟要在身上钉多久?你现在还有伤,就算……你就不能等你好了再说?”东方幽兰夺过那些针尖已发黑的钢针,扬手向窗外掷去。   司徒慧宁不解的望着东方幽兰,但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声说道:“慧宁,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自己去承担一切痛苦真的好吗?有意义、有必要吗?我、西门大叔、还有飞羽、夜羽不都是你的生死之交?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知道、不能让我们帮你?”   司徒慧宁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幽兰,我当你是我妹妹,所以不要你为我操心。我自己的事,从来的那一天就习惯自己解决了。这些事都是我解决得了的,怎么好麻烦大家呢?我没事的,附骨针在我身上两月有余,我习惯了。”   东方幽兰咬牙道:“你对自己好残忍啊……慧宁,附骨针钉在腋下,一呼一吸都会牵动伤势,痛入骨髓,你……竟轻描淡写的说习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毁伤自己,怎对得起生你养你的娘亲?”   司徒慧宁的手一颤,停顿片刻便又刺下去:“叛就叛到底了,幽兰,不要再对我提入盟以前的事,慧宁早就都忘了。”   “如果都忘了,你还会这样吗?慧宁,你这样,反说明你一直都没有放下。如果像你说的,以前的事你都忘了,你怎么会说”逆伦“这样的字眼?那些事都和你没关系了不是吗?”南宫飞羽走进来,说道。   他转向东方幽兰,亮了亮指缝中的钢针,说道:“幽兰,你发暗器的手法又进步了,差点连我都没有躲过去。你先出去吧,我和慧宁单独有话要说。”   东方幽兰在门外关上大门,司徒慧宁楞了一下之后说道:“宗主说得是,只是……宗主见谅。”   南宫飞羽面沉似水,说道:“慧宁,你把那些针都拔出来,我命令你都拔出来。”   “这……”司徒慧宁只是一犹豫,南宫飞羽说道:“你若不拔,我便在一个玄衣弟子的身上下针。你钉一根,我便双倍下针。你对自己狠心,难道忍心让别人为你受更大的苦楚?”   司徒慧宁闻言一愣,但见南宫飞羽反手便将指缝中的钢针向自己的左臂刺下!   “宗主!”司徒慧宁失声惊呼,“你这是……”   “忘了你的本事是谁教的?我原本便是玄衣弟子。你若敢再如此伤害自己,我不知倒也罢了,让我知道,我不罚你,像你一样自罚就是!”南宫飞羽冷冷的说道。   “宗主,你……不可如此,慧宁……”司徒慧宁咬紧了牙,将钢针从自己体内拔出。   南宫飞羽见她将针拔了出来,反手便将针拔出,随手一掷,钢针深入梁柱,直没入尾。   南宫飞羽说道:“本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要一个人完全遗忘过去是很难的事情,我知道。慧宁,我替你选了一个副使徒,等你伤好了以后便教导他一下。”   司徒慧宁抬手捋了捋鬓发,说道:“慧宁必竭尽所能,只恐到时分身乏术,也请宗主多多费心指导。”   南宫飞羽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扶她躺下,又放下床帷,说道:“天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也好早日回总堂去。”   不知不觉,十余日已过去了。   司徒慧宁每日养伤,早已有些不耐烦,若不是南宫飞羽抬出宗主身份命令她不许擅离,只怕她早已回总堂去研究自己的药去了。   这天,南宫飞羽将带着银色鬼面的方思杰带到了司徒慧宁面前,说道:“慧宁,你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便教他一些北使徒该做的事,日后也好多个帮手。”   司徒慧宁眸中怀疑之色一闪而逝,问道:“宗主,这人是谁?”   南宫飞羽说道:“他是谁你不必多问。对了,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武功你就不必教了。慧宁,沿途之上的时间交给你,希望出来的结果莫要让我失望。”   司徒慧宁单膝跪下:“慧宁必竭尽全力,不敢有负宗主所托。”   南宫飞羽轻拍方思杰的肩膀,示意他过去,随后转身离去。   “你跟我走。”司徒慧宁抬手一指方思杰,转身便走。   来到一处宽阔的所在,司徒慧宁站定,背对着方思杰说道:“宗主说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便掂量一下你的轻重。你全力出手吧,我不用毒药,就凭手中的兵器接你的高招。若是你不尽全力,死伤莫怪。”   方思杰一愣,只见司徒慧宁已经从袖中取出了自己的匕首,转身面对着他,手臂微抬,遥遥指定了他的胸口。   方思杰不敢大意,自肋下抽出了自己随身的长剑,剑尖向下,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司徒慧宁纵身而起,出手无情,刀刀不离他胸口、咽喉的三寸之地。   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话一点都不假。方思杰的长剑,比之司徒慧宁的短匕长出何止一寸,何况,司徒慧宁本身使的是软剑,匕首本就不顺手。不多时便已呈败象。   方思杰长剑一横,直刺司徒慧宁的下腹,司徒慧宁向后一纵身,尚未痊愈的伤口猛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脚下一滑,跌坐在地。虽是避开了那一剑,但终究是无力再战了。   方思杰还剑入鞘,伸手要拉她起来,司徒慧宁将手一甩,自行起身,在他的面前站直了身体,说道:“宗主说得不错。虽然我要教你一些东西,但听你的呼吸声,你似乎比我还要大一些。所以,我不用你叫我师父。从今天起,你叫我”北使“便好,至于你……不知我是该叫你”北副使“好呢,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你方庄主?”   “你……”方思杰一愣,司徒慧宁却继续说了下去:“不知宗主用什么方法让你留下了,可是,你最好有心里准备。跟着我,随时有可能中毒。如果受不了,便和宗主说吧。”   说完,司徒慧宁转身便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我去配一些毒性比较小的药物,明天起开始正式训练你。”   在路上的几天,司徒慧宁带着方思杰,避开南公飞羽一行,白天单独赶路,晚上再与他们会合。   让东方幽兰很奇怪的是,那个鬼面男子,早晨离开的时候精神很好,晚上回来便病恹恹的被司徒慧宁半拖半抱的带回来,像快死了的样子。可是第二天一早又是精神焕发、生龙活虎的。她知道去问司徒慧宁,一定问不出什么结果,便去问南宫飞羽。   南宫飞羽只是笑了笑,说道:“慧宁这次是下血本了,只是不知要费掉我们多少药材。呵,别管她,她自去训练她的副使徒,我们别插手。”   “可是……你确信他不会有事?我看慧宁下手不轻的样子。”东方幽兰担心的说道。   南宫飞羽说道:“慧宁手底下有数,不会没轻没重的。一路跟着慧宁,光是那些下毒的手法就值得他受那些苦了。幽兰,你不用替那个人担心。要知道,当初我训练慧宁的时候,用的手段可比现在慧宁所用的狠得多。不过,也是慧宁自己要求那样。我想,他一个大男人,应该受得了。何况,让他留在本盟的动力,就在他身边呢。”   “又算计人了,叫你南宫狐狸,算我一点都没有冤枉你。”东方幽兰说道。   “你以为呢?不算计别人,我自己怎么活下去?狐狸就狐狸吧,反正没有错,随你高兴好了。”南宫飞羽的笑容里多了些许无奈和沧桑。   却说这一日,将值离别。   司徒慧宁在总堂重领了北使令牌,去找方思杰道别。   “我现有的手法,至今已全在你的身上用过。以你的资质,若用心琢磨,当可举一反三,只但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手法合适。三年之后,如果我不回来,这北使徒的位置就是你来担任了。”   方思杰面具之下眉头紧皱:“北使,你要去哪里,为什么定了三年那么长的时限?”   司徒慧宁淡淡一笑,说道:“要去哪里,宗主没有说,我也没有问。反正,明日之后自然会有分晓。方庄主,你我也算有师徒之份,算我多嘴。庄主应该记得为方家传下一脉香烟,早日寻个相配的女子成亲了吧,别老惦记着已死的故人。我走了。”   方思杰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淡然的表情,听着她冷淡平静的声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酸楚,更像是苦涩。他知道,错过了今日,短期内要再见她一面实是难比登天。可是,要他如何向她开口解释,自己心仪的女子,自己的未婚妻就是她呢?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司徒慧宁已经走远了。他长长的叹息一声,知道自己与她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了。   司徒慧宁回到自己的住处,慢慢的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要过多久才会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她的行装始终是简单的:两件换洗的黑衣,一些散碎的银两,还有,一些必备的药材。   司徒慧宁正收拾着,听到有人轻轻的敲门声。“进来。”她简短的说道。   进来的人,正是西使徒南宫夜羽。他递过一把短剑,说道:“慧宁,这个给你。”   司徒慧宁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接,只是说道:“这是西使徒防身的利器,慧宁怎么好拿?还是你自己留着以防万一吧。”   “我能有什么万一?这短剑锋锐异常,切金断玉轻而易举,是本盟中防身兵刃的上品。我和西门大叔说过,是他允了的。”南宫夜羽拉过她的手,把短剑送到她的手里。   司徒慧宁没有握住剑柄,反而反手抓住了南宫夜羽的手腕:“我在外面的时候,玄衣弟子的事务大半都是你和冷随风在打理,所以这次也拜托你们,为北副使多多费心。南宫你应该能够明白,有些事是慧宁无能为力的。很多事我知道,可是真的……对不起了。”   “慧宁,你……”南宫夜羽一愣,不晓得她什么意思。只觉她纤指稳定、冰冷,便如她的声音一般。   “别多想,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司徒慧宁松了手,又握住剑柄,“你的好意,慧宁愧领了。如果我有命回来,一定会把它还给你。”   南宫夜羽严肃的说道:“别说得这么严重,你一定能好好的回来。四个使徒里面少不了你的。我先走了。”   司徒慧宁手抚着剑身,只是苦笑一下,将短剑收入了袖中。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司徒慧宁策马跟在南宫飞羽马后,一语不发,目不斜视的赶路。不看路边的景色,也不问目的地是哪里。   “慧宁,是时候让你知道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了。到了地方,要懂得明哲保身,凡事多留个心眼。万不能像在盟里那样实心待人。要知道,你呆的地方,是权力斗争漩涡的中心,禁宫啊。”南宫飞羽放慢了速度,缓缓说道,“皇上近日身体违和,皇子们皇位争夺得也越发的厉害,这次要你去的,便是我二哥,当今的太子。”   司徒慧宁不语,只是吐了口气,向天看了一眼。蓝天中一个极小的黑点在极高处飘浮,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发现。   南宫飞羽知她听到了,继续说道:“我没有问他要人做什么,但估计余保镖暗杀之类的事脱不了干系。慧宁,我只你不愿妄杀人命,只是……”   司徒慧宁一勒马,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无妨。”她稳稳地控住马缰,声音也一样的平稳,“原来宗主竟是皇室,慧宁知道了。冒昧的问一句,宗主可有心争夺这天下么?”   南宫飞羽猛地勒住马匹,转头瞪向司徒慧宁,眸中光芒冷厉。   司徒慧宁没有看他,依然抬头望着天,策马徐行,须臾扭头回望:“宗主,慧宁僭越了。适才那问题本是多余,宗主不必回答的。有时候,慧宁觉得,与人相处,反比和飞禽走兽相处难得多。”   “慧宁,你方才的话是大不敬,几近叛逆,万不可对别人提。适才我只当做没有听到。快些赶路吧,明日是最后的期限,今夜我们便得赶到禁宫。”说完,南宫飞羽打马如飞,向前冲去。   司徒慧宁双脚一夹马腹,一伏身,催马赶了上去。   “慧宁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让你卧床休息吗?你……这是在干什么?”东方幽兰惊道。   “算我对不起他吧,就算他该死,可是,由我来杀他毕竟是逆伦。幽兰你别拦着我。”司徒慧宁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床头取过那寸许长的钢针,小心专注地刺入自己腋下。   “这……这附骨针,你究竟要在身上钉多久?你现在还有伤,就算……你就不能等你好了再说?”东方幽兰夺过那些针尖已发黑的钢针,扬手向窗外掷去。   司徒慧宁不解的望着东方幽兰,但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声说道:“慧宁,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自己去承担一切痛苦真的好吗?有意义、有必要吗?我、西门大叔、还有飞羽、夜羽不都是你的生死之交?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知道、不能让我们帮你?”   司徒慧宁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幽兰,我当你是我妹妹,所以不要你为我操心。我自己的事,从来的那一天就习惯自己解决了。这些事都是我解决得了的,怎么好麻烦大家呢?我没事的,附骨针在我身上两月有余,我习惯了。”   东方幽兰咬牙道:“你对自己好残忍啊……慧宁,附骨针钉在腋下,一呼一吸都会牵动伤势,痛入骨髓,你……竟轻描淡写的说习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毁伤自己,怎对得起生你养你的娘亲?”   司徒慧宁的手一颤,停顿片刻便又刺下去:“叛就叛到底了,幽兰,不要再对我提入盟以前的事,慧宁早就都忘了。”   “如果都忘了,你还会这样吗?慧宁,你这样,反说明你一直都没有放下。如果像你说的,以前的事你都忘了,你怎么会说”逆伦“这样的字眼?那些事都和你没关系了不是吗?”南宫飞羽走进来,说道。   他转向东方幽兰,亮了亮指缝中的钢针,说道:“幽兰,你发暗器的手法又进步了,差点连我都没有躲过去。你先出去吧,我和慧宁单独有话要说。”   东方幽兰在门外关上大门,司徒慧宁楞了一下之后说道:“宗主说得是,只是……宗主见谅。”   南宫飞羽面沉似水,说道:“慧宁,你把那些针都拔出来,我命令你都拔出来。”   “这……”司徒慧宁只是一犹豫,南宫飞羽说道:“你若不拔,我便在一个玄衣弟子的身上下针。你钉一根,我便双倍下针。你对自己狠心,难道忍心让别人为你受更大的苦楚?”   司徒慧宁闻言一愣,但见南宫飞羽反手便将指缝中的钢针向自己的左臂刺下!   “宗主!”司徒慧宁失声惊呼,“你这是……”   “忘了你的本事是谁教的?我原本便是玄衣弟子。你若敢再如此伤害自己,我不知倒也罢了,让我知道,我不罚你,像你一样自罚就是!”南宫飞羽冷冷的说道。   “宗主,你……不可如此,慧宁……”司徒慧宁咬紧了牙,将钢针从自己体内拔出。   南宫飞羽见她将针拔了出来,反手便将针拔出,随手一掷,钢针深入梁柱,直没入尾。   南宫飞羽说道:“本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要一个人完全遗忘过去是很难的事情,我知道。慧宁,我替你选了一个副使徒,等你伤好了以后便教导他一下。”   司徒慧宁抬手捋了捋鬓发,说道:“慧宁必竭尽所能,只恐到时分身乏术,也请宗主多多费心指导。”   南宫飞羽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扶她躺下,又放下床帷,说道:“天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也好早日回总堂去。”   不知不觉,十余日已过去了。   司徒慧宁每日养伤,早已有些不耐烦,若不是南宫飞羽抬出宗主身份命令她不许擅离,只怕她早已回总堂去研究自己的药去了。   这天,南宫飞羽将带着银色鬼面的方思杰带到了司徒慧宁面前,说道:“慧宁,你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便教他一些北使徒该做的事,日后也好多个帮手。”   司徒慧宁眸中怀疑之色一闪而逝,问道:“宗主,这人是谁?”   南宫飞羽说道:“他是谁你不必多问。对了,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武功你就不必教了。慧宁,沿途之上的时间交给你,希望出来的结果莫要让我失望。”   司徒慧宁单膝跪下:“慧宁必竭尽全力,不敢有负宗主所托。”   南宫飞羽轻拍方思杰的肩膀,示意他过去,随后转身离去。   “你跟我走。”司徒慧宁抬手一指方思杰,转身便走。   来到一处宽阔的所在,司徒慧宁站定,背对着方思杰说道:“宗主说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便掂量一下你的轻重。你全力出手吧,我不用毒药,就凭手中的兵器接你的高招。若是你不尽全力,死伤莫怪。”   方思杰一愣,只见司徒慧宁已经从袖中取出了自己的匕首,转身面对着他,手臂微抬,遥遥指定了他的胸口。   方思杰不敢大意,自肋下抽出了自己随身的长剑,剑尖向下,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司徒慧宁纵身而起,出手无情,刀刀不离他胸口、咽喉的三寸之地。   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话一点都不假。方思杰的长剑,比之司徒慧宁的短匕长出何止一寸,何况,司徒慧宁本身使的是软剑,匕首本就不顺手。不多时便已呈败象。   方思杰长剑一横,直刺司徒慧宁的下腹,司徒慧宁向后一纵身,尚未痊愈的伤口猛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脚下一滑,跌坐在地。虽是避开了那一剑,但终究是无力再战了。   方思杰还剑入鞘,伸手要拉她起来,司徒慧宁将手一甩,自行起身,在他的面前站直了身体,说道:“宗主说得不错。虽然我要教你一些东西,但听你的呼吸声,你似乎比我还要大一些。所以,我不用你叫我师父。从今天起,你叫我”北使“便好,至于你……不知我是该叫你”北副使“好呢,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你方庄主?”   “你……”方思杰一愣,司徒慧宁却继续说了下去:“不知宗主用什么方法让你留下了,可是,你最好有心里准备。跟着我,随时有可能中毒。如果受不了,便和宗主说吧。”   说完,司徒慧宁转身便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我去配一些毒性比较小的药物,明天起开始正式训练你。”   在路上的几天,司徒慧宁带着方思杰,避开南公飞羽一行,白天单独赶路,晚上再与他们会合。   让东方幽兰很奇怪的是,那个鬼面男子,早晨离开的时候精神很好,晚上回来便病恹恹的被司徒慧宁半拖半抱的带回来,像快死了的样子。可是第二天一早又是精神焕发、生龙活虎的。她知道去问司徒慧宁,一定问不出什么结果,便去问南宫飞羽。   南宫飞羽只是笑了笑,说道:“慧宁这次是下血本了,只是不知要费掉我们多少药材。呵,别管她,她自去训练她的副使徒,我们别插手。”   “可是……你确信他不会有事?我看慧宁下手不轻的样子。”东方幽兰担心的说道。   南宫飞羽说道:“慧宁手底下有数,不会没轻没重的。一路跟着慧宁,光是那些下毒的手法就值得他受那些苦了。幽兰,你不用替那个人担心。要知道,当初我训练慧宁的时候,用的手段可比现在慧宁所用的狠得多。不过,也是慧宁自己要求那样。我想,他一个大男人,应该受得了。何况,让他留在本盟的动力,就在他身边呢。”   “又算计人了,叫你南宫狐狸,算我一点都没有冤枉你。”东方幽兰说道。   “你以为呢?不算计别人,我自己怎么活下去?狐狸就狐狸吧,反正没有错,随你高兴好了。”南宫飞羽的笑容里多了些许无奈和沧桑。   却说这一日,将值离别。   司徒慧宁在总堂重领了北使令牌,去找方思杰道别。   “我现有的手法,至今已全在你的身上用过。以你的资质,若用心琢磨,当可举一反三,只但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手法合适。三年之后,如果我不回来,这北使徒的位置就是你来担任了。”   方思杰面具之下眉头紧皱:“北使,你要去哪里,为什么定了三年那么长的时限?”   司徒慧宁淡淡一笑,说道:“要去哪里,宗主没有说,我也没有问。反正,明日之后自然会有分晓。方庄主,你我也算有师徒之份,算我多嘴。庄主应该记得为方家传下一脉香烟,早日寻个相配的女子成亲了吧,别老惦记着已死的故人。我走了。”   方思杰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淡然的表情,听着她冷淡平静的声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酸楚,更像是苦涩。他知道,错过了今日,短期内要再见她一面实是难比登天。可是,要他如何向她开口解释,自己心仪的女子,自己的未婚妻就是她呢?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司徒慧宁已经走远了。他长长的叹息一声,知道自己与她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了。   司徒慧宁回到自己的住处,慢慢的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要过多久才会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她的行装始终是简单的:两件换洗的黑衣,一些散碎的银两,还有,一些必备的药材。   司徒慧宁正收拾着,听到有人轻轻的敲门声。“进来。”她简短的说道。   进来的人,正是西使徒南宫夜羽。他递过一把短剑,说道:“慧宁,这个给你。”   司徒慧宁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接,只是说道:“这是西使徒防身的利器,慧宁怎么好拿?还是你自己留着以防万一吧。”   “我能有什么万一?这短剑锋锐异常,切金断玉轻而易举,是本盟中防身兵刃的上品。我和西门大叔说过,是他允了的。”南宫夜羽拉过她的手,把短剑送到她的手里。   司徒慧宁没有握住剑柄,反而反手抓住了南宫夜羽的手腕:“我在外面的时候,玄衣弟子的事务大半都是你和冷随风在打理,所以这次也拜托你们,为北副使多多费心。南宫你应该能够明白,有些事是慧宁无能为力的。很多事我知道,可是真的……对不起了。”   “慧宁,你……”南宫夜羽一愣,不晓得她什么意思。只觉她纤指稳定、冰冷,便如她的声音一般。   “别多想,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司徒慧宁松了手,又握住剑柄,“你的好意,慧宁愧领了。如果我有命回来,一定会把它还给你。”   南宫夜羽严肃的说道:“别说得这么严重,你一定能好好的回来。四个使徒里面少不了你的。我先走了。”   司徒慧宁手抚着剑身,只是苦笑一下,将短剑收入了袖中。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司徒慧宁策马跟在南宫飞羽马后,一语不发,目不斜视的赶路。不看路边的景色,也不问目的地是哪里。   “慧宁,是时候让你知道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了。到了地方,要懂得明哲保身,凡事多留个心眼。万不能像在盟里那样实心待人。要知道,你呆的地方,是权力斗争漩涡的中心,禁宫啊。”南宫飞羽放慢了速度,缓缓说道,“皇上近日身体违和,皇子们皇位争夺得也越发的厉害,这次要你去的,便是我二哥,当今的太子。”   司徒慧宁不语,只是吐了口气,向天看了一眼。蓝天中一个极小的黑点在极高处飘浮,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发现。   南宫飞羽知她听到了,继续说道:“我没有问他要人做什么,但估计余保镖暗杀之类的事脱不了干系。慧宁,我只你不愿妄杀人命,只是……”   司徒慧宁一勒马,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无妨。”她稳稳地控住马缰,声音也一样的平稳,“原来宗主竟是皇室,慧宁知道了。冒昧的问一句,宗主可有心争夺这天下么?”   南宫飞羽猛地勒住马匹,转头瞪向司徒慧宁,眸中光芒冷厉。   司徒慧宁没有看他,依然抬头望着天,策马徐行,须臾扭头回望:“宗主,慧宁僭越了。适才那问题本是多余,宗主不必回答的。有时候,慧宁觉得,与人相处,反比和飞禽走兽相处难得多。”   “慧宁,你方才的话是大不敬,几近叛逆,万不可对别人提。适才我只当做没有听到。快些赶路吧,明日是最后的期限,今夜我们便得赶到禁宫。”说完,南宫飞羽打马如飞,向前冲去。   司徒慧宁双脚一夹马腹,一伏身,催马赶了上去。 (十一)一入宫门   “陈荷你好大的胆子,一个粗野村姑,竟敢私怀太子的骨肉。是不是想母凭子贵,他日飞上枝头成凤凰?”一个宫装女子带着宫女太监,对着跪在地上的青年女子呼喝。   “陈荷不敢存此妄想,只是……”陈荷头也不敢抬,伏在地上低声说道。   “好啊,连基本的规矩礼数都不讲了。果真是因为有了太子的孩子,以为有人替你撑腰了是不是?来人,把药给她灌下去!”宫装女子厉声叱道。   “不,我不喝药,不喝药……”陈荷拼命挣扎,可怎敌得过那众人的力气?一碗药汁泼了小半,但大半还是被灌入她的腹中。精致的瓷碗滑落在地,碎成片片。   “看你以后还能凭什么爬到我头上,从我身边夺走太子!”宫装女子一面说,一面转身便走,不理会瘫软在地上抽搐的陈荷。   “菡妃!”一向与陈荷交好的蕙凌正好来看望陈荷,只见陈荷捂着下腹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下体流出殷红的血,急忙宣来了太医。   经过太医紧张的救治,虽说陈荷身子底子还好,喝下的药也不算太多,命是保住了。但是,由于还是拖延了一点时间,已经三个月大的胎儿终究是没有保住。   “凌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赶到陈荷床前,对守着陈荷的蕙凌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到的时候,菡妃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蕙凌说道。   “殿下,外面有两个人要见您,其中一个说是来践约的。”一个内侍走上前来,施礼说道。   “践约?”太子眉头一皱,问道,“这两人形貌如何?”   “那男的是一身白衣,中等身材,剑眉朗目,面白无须,长得很是英俊。他旁边的那个女的,穿着淡粉色的宫装,个子不高,身形比较瘦弱,眉淡目明,鼻直口小,脸色有些苍白。”内侍回报道。   “让他们两个在正室前厅等,我随后便到。”太子说道。   “是。”内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南宫飞羽站在当中,低声说道:“慧宁,这衣服还穿得惯吧?也是事急从权,若你还向平常一样黑衣面具,进得宫来,只怕早被当成是刺客了。”   “不碍的,只是拔剑的时候稍微有点不便,宗主不必担心。”司徒慧宁淡淡说道。   “太子知道了以后你就可以换装了,只此一晚,慧宁你就委屈一下。”   司徒慧宁但笑不语。那不带感情没有温度的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力。   太子出现在前厅的时候,正看到司徒慧宁的这个笑容,心里不由对她产生了一丝轻视:这样的一个人,有足够的资格做这个契约的交换条件吗?   南宫飞羽迎上来,说道:“皇兄,你要的人,我已经带到了。皇兄可以放人了吧?”   太子冷冷一笑:“四弟是在和我开玩笑?这样的一个娇滴滴病恹恹的女人,我要来有什么用?况且,你那天心盟,会用这样的人来做四使徒?”   “她确实就是本盟的四使徒之一,而且,还是皇兄最希望得到的北使。皇兄如果不信,小弟也没有办法。”南宫飞羽说道。   太子上下打量了司徒慧宁一番,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南宫飞羽:“四弟该不是怕损失了你那天心盟的实力,随便拉个人冒充北使徒吧?传说中北使徒是用毒杀人而面不改色,不露丝毫痕迹的,就凭她,能做到吗?”   司徒慧宁冷声说道:“太子殿下可有胆量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么?如果殿下由此胆量,民女这便出手。若出手之时有人看了出来,民女当场自刎以谢。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北使,不可如此说话!”南宫飞羽厉声叱道,转而对太子一躬到地,“北使说话一向如此,皇兄莫要见怪。”   太子反而微微颔首,笑道:“有点意思,来人,到死囚牢提一个死囚过来,我便用他来验明北使徒的正身!四弟,如果她真的是你口中的北使,我便做主,私放你的母妃出冷宫,诈作她为人刺杀便了。想必冷宫中死一个妃子,父皇是不会也无暇过问的。四弟可先回去,我会让北使徒带她去找你。”   “皇兄莫要失信,小弟告辞了。”南宫飞羽说完,转身便走。   司徒慧宁看了转身离去的南宫飞羽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仰头问道:“难道,只有杀人才能证明我的身份吗?也罢,太子殿下,民女不愿杀无罪之人,那人犯了什么罪?”   “为了一个人辱骂了他,他便杀了那人全家大小二十七口。”侍卫已将犯人提到,随口将那人的罪行报了出来。   “杀人者人恒杀之。”司徒慧宁点点头,尾随南宫飞羽而去,在厅门口站住,有说道:“一刻钟之后,可以替他收尸。民女失陪片刻,相送宗主。”   “慧宁你有话说?怎么跟出来了?”南宫飞羽站住,没有回身,“在宫中便听太子的命令。”   “我只是想说,”司徒慧宁猛地单膝跪下,膝盖与脚下青石板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慧宁永不变心。宗主若三年不见慧宁回去,便是慧宁死在外面了。”   “慧宁不可如此!无论怎样,万不可再次寻短。”南宫飞与急忙回身,将她拉起来,“而且,若太子要你投靠,你依他就是了,千万不能明着违逆他。”   “绝不可能。宗主放心,慧宁今生不会再投靠别的人。”司徒慧宁坚决的说,“没有宗主,便没有今日的慧宁。而且,慧宁所学尽数传给了方庄主,他日后的成就,想必不会在我之下。”   “你要记得,慧宁,无论在什么时候,保住自己是最重要的。不是我替你做媒,你还欠一个人一纸婚书,是你小时候你娘替你定的亲。你不能这样便死了,否则我对那个人也无法交待。”南宫飞羽说道,“我会和那个人一起等你回去。”说完,他便要走。   “宗主且请留步!”司徒慧宁叫道,仰天打一个呼哨,只见一只黑鹰尖唳而下,正落在她架起的左臂上,“请宗主代我照顾墨银。”   “这……是那只鹰帝?”南宫飞羽惊道,“你不是放它自由了?”   司徒慧宁一曲臂,说道:“动物的本能是很玄妙的东西,想必它知我未死,又回来找我。我身处东宫,不方便照顾它,就有劳宗主了。如果有消息,也可以让它带给我。墨银很聪明的,要找我很容易。”她伸手安抚着那黑鹰,然后将她递给了南宫飞羽,“墨银,听话,以后便跟着他,直到再见到我为止。”黑鹰低啸一声,落到南宫飞羽的肩头。   南宫飞羽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慧宁,你一定要保重。”言讫,便听到她脚步声停了一下,随即声音响起:“宗主放心便是,慧宁若是被杀,即使死前手无束鸡之力,一样可以使下手之人一命相抵。宗主善自珍重,亦……莫负了幽兰。”   “慧宁!”南宫飞羽一愣,便想叫住她,司徒慧宁却没有停步,只是淡道:“一刻钟的时间已经到了,慧宁必须回去,否则会坏了宗主的大事。”   南宫飞羽看着她重伤初愈因而脚步还有些虚浮的背影,心中暗叹:“那日我只要你做到无心无情,想不到,你反而变得对自己狠心绝情了……”雪白的人影在沉沉黑夜、重重宫殿中渐去渐远,终至不复可见。   司徒慧宁走进前厅,站在那跪在地上的死囚身旁对太子一拱手,微微下拜,口中说道:“宗主已经离去,临行前吩咐民女任殿下差遣。”   “一刻钟已经到了,这个人,可是还没有死呢。”太子一指那伏跪在地上的死囚,冷冷的对司徒慧宁说道。   司徒慧宁直起身来,淡然说道:“殿下可以叫人替他收尸了,如果不信此人已死,殿下不妨将太医找来,暂充一下验尸的仵作。”   太子对一名内侍使个眼色,那内侍便走上前来,只是一触那死囚的身体,那人便倒地,面目朝下,却是一动也不动。内侍将他翻过身来,众人便见他面如死灰,口唇乌青,唇角却微微上翘,似乎是在微笑;眼睛微闭,显得十分安详,竟似死时只感到平安喜乐,不知死亡的降临。   司徒慧宁面无表情,只是将双手负在了身后,说道:“如大家所见,他已经死了。太子殿下如今可以相信在下是天心盟的北使徒、而宗主并没有谎言欺人了吗?”   “你的名字。”太子忽然说了这四个字。   司徒慧宁愣了一下,不解其意。   太子又说道:“我相信你是北使徒,把你留下了。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该告诉我。”   司徒慧宁淡道:“既入宫门,民女便无名无姓。”   “总该让我可以叫你吧?”太子问道,“四弟是如何称呼你的?”   司徒慧宁低头说道:“如果太子殿下同意,叫我阿四便好。”   “阿四?”太子一挑眉,面露疑惑之色。   司徒慧宁便又说道:“天心盟四使徒中,我入盟最晚,而武技又排名末座,称为阿四,再是合适不过。”   太子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为她安排东宫中空闲的房间。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面色却苍白、形容有些憔悴的女子,太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是成心要时刻提醒我,她是四弟手下的人啊。不过,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这个杀人无形的女人收到自己的手下呢?”   就在此时,门外跑进来一人,慌张的说道:“殿下,不好了,菡妃娘娘病危,昏迷不醒。太医说如果今晚醒不过来,便是殡天了!”   “陈荷你好大的胆子,一个粗野村姑,竟敢私怀太子的骨肉。是不是想母凭子贵,他日飞上枝头成凤凰?”一个宫装女子带着宫女太监,对着跪在地上的青年女子呼喝。   “陈荷不敢存此妄想,只是……”陈荷头也不敢抬,伏在地上低声说道。   “好啊,连基本的规矩礼数都不讲了。果真是因为有了太子的孩子,以为有人替你撑腰了是不是?来人,把药给她灌下去!”宫装女子厉声叱道。   “不,我不喝药,不喝药……”陈荷拼命挣扎,可怎敌得过那众人的力气?一碗药汁泼了小半,但大半还是被灌入她的腹中。精致的瓷碗滑落在地,碎成片片。   “看你以后还能凭什么爬到我头上,从我身边夺走太子!”宫装女子一面说,一面转身便走,不理会瘫软在地上抽搐的陈荷。   “菡妃!”一向与陈荷交好的蕙凌正好来看望陈荷,只见陈荷捂着下腹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下体流出殷红的血,急忙宣来了太医。   经过太医紧张的救治,虽说陈荷身子底子还好,喝下的药也不算太多,命是保住了。但是,由于还是拖延了一点时间,已经三个月大的胎儿终究是没有保住。   “凌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赶到陈荷床前,对守着陈荷的蕙凌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到的时候,菡妃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蕙凌说道。   “殿下,外面有两个人要见您,其中一个说是来践约的。”一个内侍走上前来,施礼说道。   “践约?”太子眉头一皱,问道,“这两人形貌如何?”   “那男的是一身白衣,中等身材,剑眉朗目,面白无须,长得很是英俊。他旁边的那个女的,穿着淡粉色的宫装,个子不高,身形比较瘦弱,眉淡目明,鼻直口小,脸色有些苍白。”内侍回报道。   “让他们两个在正室前厅等,我随后便到。”太子说道。   “是。”内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南宫飞羽站在当中,低声说道:“慧宁,这衣服还穿得惯吧?也是事急从权,若你还向平常一样黑衣面具,进得宫来,只怕早被当成是刺客了。”   “不碍的,只是拔剑的时候稍微有点不便,宗主不必担心。”司徒慧宁淡淡说道。   “太子知道了以后你就可以换装了,只此一晚,慧宁你就委屈一下。”   司徒慧宁但笑不语。那不带感情没有温度的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力。   太子出现在前厅的时候,正看到司徒慧宁的这个笑容,心里不由对她产生了一丝轻视:这样的一个人,有足够的资格做这个契约的交换条件吗?   南宫飞羽迎上来,说道:“皇兄,你要的人,我已经带到了。皇兄可以放人了吧?”   太子冷冷一笑:“四弟是在和我开玩笑?这样的一个娇滴滴病恹恹的女人,我要来有什么用?况且,你那天心盟,会用这样的人来做四使徒?”   “她确实就是本盟的四使徒之一,而且,还是皇兄最希望得到的北使。皇兄如果不信,小弟也没有办法。”南宫飞羽说道。   太子上下打量了司徒慧宁一番,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南宫飞羽:“四弟该不是怕损失了你那天心盟的实力,随便拉个人冒充北使徒吧?传说中北使徒是用毒杀人而面不改色,不露丝毫痕迹的,就凭她,能做到吗?”   司徒慧宁冷声说道:“太子殿下可有胆量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么?如果殿下由此胆量,民女这便出手。若出手之时有人看了出来,民女当场自刎以谢。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北使,不可如此说话!”南宫飞羽厉声叱道,转而对太子一躬到地,“北使说话一向如此,皇兄莫要见怪。”   太子反而微微颔首,笑道:“有点意思,来人,到死囚牢提一个死囚过来,我便用他来验明北使徒的正身!四弟,如果她真的是你口中的北使,我便做主,私放你的母妃出冷宫,诈作她为人刺杀便了。想必冷宫中死一个妃子,父皇是不会也无暇过问的。四弟可先回去,我会让北使徒带她去找你。”   “皇兄莫要失信,小弟告辞了。”南宫飞羽说完,转身便走。   司徒慧宁看了转身离去的南宫飞羽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仰头问道:“难道,只有杀人才能证明我的身份吗?也罢,太子殿下,民女不愿杀无罪之人,那人犯了什么罪?”   “为了一个人辱骂了他,他便杀了那人全家大小二十七口。”侍卫已将犯人提到,随口将那人的罪行报了出来。   “杀人者人恒杀之。”司徒慧宁点点头,尾随南宫飞羽而去,在厅门口站住,有说道:“一刻钟之后,可以替他收尸。民女失陪片刻,相送宗主。”   “慧宁你有话说?怎么跟出来了?”南宫飞羽站住,没有回身,“在宫中便听太子的命令。”   “我只是想说,”司徒慧宁猛地单膝跪下,膝盖与脚下青石板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慧宁永不变心。宗主若三年不见慧宁回去,便是慧宁死在外面了。”   “慧宁不可如此!无论怎样,万不可再次寻短。”南宫飞与急忙回身,将她拉起来,“而且,若太子要你投靠,你依他就是了,千万不能明着违逆他。”   “绝不可能。宗主放心,慧宁今生不会再投靠别的人。”司徒慧宁坚决的说,“没有宗主,便没有今日的慧宁。而且,慧宁所学尽数传给了方庄主,他日后的成就,想必不会在我之下。”   “你要记得,慧宁,无论在什么时候,保住自己是最重要的。不是我替你做媒,你还欠一个人一纸婚书,是你小时候你娘替你定的亲。你不能这样便死了,否则我对那个人也无法交待。”南宫飞羽说道,“我会和那个人一起等你回去。”说完,他便要走。   “宗主且请留步!”司徒慧宁叫道,仰天打一个呼哨,只见一只黑鹰尖唳而下,正落在她架起的左臂上,“请宗主代我照顾墨银。”   “这……是那只鹰帝?”南宫飞羽惊道,“你不是放它自由了?”   司徒慧宁一曲臂,说道:“动物的本能是很玄妙的东西,想必它知我未死,又回来找我。我身处东宫,不方便照顾它,就有劳宗主了。如果有消息,也可以让它带给我。墨银很聪明的,要找我很容易。”她伸手安抚着那黑鹰,然后将她递给了南宫飞羽,“墨银,听话,以后便跟着他,直到再见到我为止。”黑鹰低啸一声,落到南宫飞羽的肩头。   南宫飞羽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慧宁,你一定要保重。”言讫,便听到她脚步声停了一下,随即声音响起:“宗主放心便是,慧宁若是被杀,即使死前手无束鸡之力,一样可以使下手之人一命相抵。宗主善自珍重,亦……莫负了幽兰。”   “慧宁!”南宫飞羽一愣,便想叫住她,司徒慧宁却没有停步,只是淡道:“一刻钟的时间已经到了,慧宁必须回去,否则会坏了宗主的大事。”   南宫飞羽看着她重伤初愈因而脚步还有些虚浮的背影,心中暗叹:“那日我只要你做到无心无情,想不到,你反而变得对自己狠心绝情了……”雪白的人影在沉沉黑夜、重重宫殿中渐去渐远,终至不复可见。   司徒慧宁走进前厅,站在那跪在地上的死囚身旁对太子一拱手,微微下拜,口中说道:“宗主已经离去,临行前吩咐民女任殿下差遣。”   “一刻钟已经到了,这个人,可是还没有死呢。”太子一指那伏跪在地上的死囚,冷冷的对司徒慧宁说道。   司徒慧宁直起身来,淡然说道:“殿下可以叫人替他收尸了,如果不信此人已死,殿下不妨将太医找来,暂充一下验尸的仵作。”   太子对一名内侍使个眼色,那内侍便走上前来,只是一触那死囚的身体,那人便倒地,面目朝下,却是一动也不动。内侍将他翻过身来,众人便见他面如死灰,口唇乌青,唇角却微微上翘,似乎是在微笑;眼睛微闭,显得十分安详,竟似死时只感到平安喜乐,不知死亡的降临。   司徒慧宁面无表情,只是将双手负在了身后,说道:“如大家所见,他已经死了。太子殿下如今可以相信在下是天心盟的北使徒、而宗主并没有谎言欺人了吗?”   “你的名字。”太子忽然说了这四个字。   司徒慧宁愣了一下,不解其意。   太子又说道:“我相信你是北使徒,把你留下了。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该告诉我。”   司徒慧宁淡道:“既入宫门,民女便无名无姓。”   “总该让我可以叫你吧?”太子问道,“四弟是如何称呼你的?”   司徒慧宁低头说道:“如果太子殿下同意,叫我阿四便好。”   “阿四?”太子一挑眉,面露疑惑之色。   司徒慧宁便又说道:“天心盟四使徒中,我入盟最晚,而武技又排名末座,称为阿四,再是合适不过。”   太子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为她安排东宫中空闲的房间。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面色却苍白、形容有些憔悴的女子,太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是成心要时刻提醒我,她是四弟手下的人啊。不过,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这个杀人无形的女人收到自己的手下呢?”   就在此时,门外跑进来一人,慌张的说道:“殿下,不好了,菡妃娘娘病危,昏迷不醒。太医说如果今晚醒不过来,便是殡天了!”   “陈荷你好大的胆子,一个粗野村姑,竟敢私怀太子的骨肉。是不是想母凭子贵,他日飞上枝头成凤凰?”一个宫装女子带着宫女太监,对着跪在地上的青年女子呼喝。   “陈荷不敢存此妄想,只是……”陈荷头也不敢抬,伏在地上低声说道。   “好啊,连基本的规矩礼数都不讲了。果真是因为有了太子的孩子,以为有人替你撑腰了是不是?来人,把药给她灌下去!”宫装女子厉声叱道。   “不,我不喝药,不喝药……”陈荷拼命挣扎,可怎敌得过那众人的力气?一碗药汁泼了小半,但大半还是被灌入她的腹中。精致的瓷碗滑落在地,碎成片片。   “看你以后还能凭什么爬到我头上,从我身边夺走太子!”宫装女子一面说,一面转身便走,不理会瘫软在地上抽搐的陈荷。   “菡妃!”一向与陈荷交好的蕙凌正好来看望陈荷,只见陈荷捂着下腹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下体流出殷红的血,急忙宣来了太医。   经过太医紧张的救治,虽说陈荷身子底子还好,喝下的药也不算太多,命是保住了。但是,由于还是拖延了一点时间,已经三个月大的胎儿终究是没有保住。   “凌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赶到陈荷床前,对守着陈荷的蕙凌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到的时候,菡妃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蕙凌说道。   “殿下,外面有两个人要见您,其中一个说是来践约的。”一个内侍走上前来,施礼说道。   “践约?”太子眉头一皱,问道,“这两人形貌如何?”   “那男的是一身白衣,中等身材,剑眉朗目,面白无须,长得很是英俊。他旁边的那个女的,穿着淡粉色的宫装,个子不高,身形比较瘦弱,眉淡目明,鼻直口小,脸色有些苍白。”内侍回报道。   “让他们两个在正室前厅等,我随后便到。”太子说道。   “是。”内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南宫飞羽站在当中,低声说道:“慧宁,这衣服还穿得惯吧?也是事急从权,若你还向平常一样黑衣面具,进得宫来,只怕早被当成是刺客了。”   “不碍的,只是拔剑的时候稍微有点不便,宗主不必担心。”司徒慧宁淡淡说道。   “太子知道了以后你就可以换装了,只此一晚,慧宁你就委屈一下。”   司徒慧宁但笑不语。那不带感情没有温度的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力。   太子出现在前厅的时候,正看到司徒慧宁的这个笑容,心里不由对她产生了一丝轻视:这样的一个人,有足够的资格做这个契约的交换条件吗?   南宫飞羽迎上来,说道:“皇兄,你要的人,我已经带到了。皇兄可以放人了吧?”   太子冷冷一笑:“四弟是在和我开玩笑?这样的一个娇滴滴病恹恹的女人,我要来有什么用?况且,你那天心盟,会用这样的人来做四使徒?”   “她确实就是本盟的四使徒之一,而且,还是皇兄最希望得到的北使。皇兄如果不信,小弟也没有办法。”南宫飞羽说道。   太子上下打量了司徒慧宁一番,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南宫飞羽:“四弟该不是怕损失了你那天心盟的实力,随便拉个人冒充北使徒吧?传说中北使徒是用毒杀人而面不改色,不露丝毫痕迹的,就凭她,能做到吗?”   司徒慧宁冷声说道:“太子殿下可有胆量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么?如果殿下由此胆量,民女这便出手。若出手之时有人看了出来,民女当场自刎以谢。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北使,不可如此说话!”南宫飞羽厉声叱道,转而对太子一躬到地,“北使说话一向如此,皇兄莫要见怪。”   太子反而微微颔首,笑道:“有点意思,来人,到死囚牢提一个死囚过来,我便用他来验明北使徒的正身!四弟,如果她真的是你口中的北使,我便做主,私放你的母妃出冷宫,诈作她为人刺杀便了。想必冷宫中死一个妃子,父皇是不会也无暇过问的。四弟可先回去,我会让北使徒带她去找你。”   “皇兄莫要失信,小弟告辞了。”南宫飞羽说完,转身便走。   司徒慧宁看了转身离去的南宫飞羽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仰头问道:“难道,只有杀人才能证明我的身份吗?也罢,太子殿下,民女不愿杀无罪之人,那人犯了什么罪?”   “为了一个人辱骂了他,他便杀了那人全家大小二十七口。”侍卫已将犯人提到,随口将那人的罪行报了出来。   “杀人者人恒杀之。”司徒慧宁点点头,尾随南宫飞羽而去,在厅门口站住,有说道:“一刻钟之后,可以替他收尸。民女失陪片刻,相送宗主。”   “慧宁你有话说?怎么跟出来了?”南宫飞羽站住,没有回身,“在宫中便听太子的命令。”   “我只是想说,”司徒慧宁猛地单膝跪下,膝盖与脚下青石板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慧宁永不变心。宗主若三年不见慧宁回去,便是慧宁死在外面了。”   “慧宁不可如此!无论怎样,万不可再次寻短。”南宫飞与急忙回身,将她拉起来,“而且,若太子要你投靠,你依他就是了,千万不能明着违逆他。”   “绝不可能。宗主放心,慧宁今生不会再投靠别的人。”司徒慧宁坚决的说,“没有宗主,便没有今日的慧宁。而且,慧宁所学尽数传给了方庄主,他日后的成就,想必不会在我之下。”   “你要记得,慧宁,无论在什么时候,保住自己是最重要的。不是我替你做媒,你还欠一个人一纸婚书,是你小时候你娘替你定的亲。你不能这样便死了,否则我对那个人也无法交待。”南宫飞羽说道,“我会和那个人一起等你回去。”说完,他便要走。   “宗主且请留步!”司徒慧宁叫道,仰天打一个呼哨,只见一只黑鹰尖唳而下,正落在她架起的左臂上,“请宗主代我照顾墨银。”   “这……是那只鹰帝?”南宫飞羽惊道,“你不是放它自由了?”   司徒慧宁一曲臂,说道:“动物的本能是很玄妙的东西,想必它知我未死,又回来找我。我身处东宫,不方便照顾它,就有劳宗主了。如果有消息,也可以让它带给我。墨银很聪明的,要找我很容易。”她伸手安抚着那黑鹰,然后将她递给了南宫飞羽,“墨银,听话,以后便跟着他,直到再见到我为止。”黑鹰低啸一声,落到南宫飞羽的肩头。   南宫飞羽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慧宁,你一定要保重。”言讫,便听到她脚步声停了一下,随即声音响起:“宗主放心便是,慧宁若是被杀,即使死前手无束鸡之力,一样可以使下手之人一命相抵。宗主善自珍重,亦……莫负了幽兰。”   “慧宁!”南宫飞羽一愣,便想叫住她,司徒慧宁却没有停步,只是淡道:“一刻钟的时间已经到了,慧宁必须回去,否则会坏了宗主的大事。”   南宫飞羽看着她重伤初愈因而脚步还有些虚浮的背影,心中暗叹:“那日我只要你做到无心无情,想不到,你反而变得对自己狠心绝情了……”雪白的人影在沉沉黑夜、重重宫殿中渐去渐远,终至不复可见。   司徒慧宁走进前厅,站在那跪在地上的死囚身旁对太子一拱手,微微下拜,口中说道:“宗主已经离去,临行前吩咐民女任殿下差遣。”   “一刻钟已经到了,这个人,可是还没有死呢。”太子一指那伏跪在地上的死囚,冷冷的对司徒慧宁说道。   司徒慧宁直起身来,淡然说道:“殿下可以叫人替他收尸了,如果不信此人已死,殿下不妨将太医找来,暂充一下验尸的仵作。”   太子对一名内侍使个眼色,那内侍便走上前来,只是一触那死囚的身体,那人便倒地,面目朝下,却是一动也不动。内侍将他翻过身来,众人便见他面如死灰,口唇乌青,唇角却微微上翘,似乎是在微笑;眼睛微闭,显得十分安详,竟似死时只感到平安喜乐,不知死亡的降临。   司徒慧宁面无表情,只是将双手负在了身后,说道:“如大家所见,他已经死了。太子殿下如今可以相信在下是天心盟的北使徒、而宗主并没有谎言欺人了吗?”   “你的名字。”太子忽然说了这四个字。   司徒慧宁愣了一下,不解其意。   太子又说道:“我相信你是北使徒,把你留下了。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该告诉我。”   司徒慧宁淡道:“既入宫门,民女便无名无姓。”   “总该让我可以叫你吧?”太子问道,“四弟是如何称呼你的?”   司徒慧宁低头说道:“如果太子殿下同意,叫我阿四便好。”   “阿四?”太子一挑眉,面露疑惑之色。   司徒慧宁便又说道:“天心盟四使徒中,我入盟最晚,而武技又排名末座,称为阿四,再是合适不过。”   太子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为她安排东宫中空闲的房间。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面色却苍白、形容有些憔悴的女子,太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是成心要时刻提醒我,她是四弟手下的人啊。不过,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这个杀人无形的女人收到自己的手下呢?”   就在此时,门外跑进来一人,慌张的说道:“殿下,不好了,菡妃娘娘病危,昏迷不醒。太医说如果今晚醒不过来,便是殡天了!” (十二)故交路人   话说上一章我们说到司徒慧宁进了东宫,拜别南宫飞羽以后用隐秘的手法杀死了太子用来测试她的那个死囚,终于获得了太子的承认,留了下来。但是,前途依然是坎坷而渺茫的。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又将遇到怎样的事情和对手呢?幼时相亲相近的姐妹此刻生死不知,她会怎样做?让我们拭目以待…………   闻言,太子眉心纠结,现有的三个妃子之中,他最心疼的,便是这菡妃陈荷,那是他自己选的妃子。在荆门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有种“她应该属于我”的感觉,所以他央求母后出动了大内侍卫把她偷偷带回了东宫。那时陈荷不过十七岁,虽然她也算在宫中呆了不少日子,但却没有宫中人那些勾心斗角的心思。他便是喜爱她的单纯,平时也略微多照顾她一些。只是最近几天事务繁忙,父皇病重,身为太子,他负有监国重任,又要堤防兄弟们和他争夺储位,是以把她暂忘在脑后了,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司徒慧宁暗中打量着太子,有言到“相由心生”,她想知道,自己将要暂时效忠的、即将龙袍加身的太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见眼前的男子三十岁上下,剑眉虎目,直鼻阔口,与南宫飞羽比起来另有一份英俊,只是双眉略有相连,眼角稍向上吊。   她心下正自思量,却听太子说道:“阿四,随我一道去映日宫,随身保护我的安全。”她心中暗想:“原来太子让宗主遣我到此,是为了个人的安全,想必因为侍卫们武功有余,而对毒的研究不深。太子空人下毒加害,才想起天心盟中我这个用毒杀人的北使徒。”暗笑一声,司徒慧宁低头拱手答道:“是。”随后跟了上去。   司徒慧宁跟在太子身后,转眼便到了映日宫。这映日宫却不像适才太子接见他们的那前厅,而是以淡粉色为主,浅碧色相衬。宫纱处处,让人见之忘俗。   太子径直进了内殿,但见房间正中的大床上帐幔低垂,一个女子仰卧在其中。床前是两名宫女,一个正给她换前额的冰帕,另一个端着药碗,喂她服药。只是那女子牙关紧咬,竟是喂不下去,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那两名宫女见到太子,尚未行礼便被他制止,要她们继续照顾菡妃。   司徒慧宁环视整个房间,当目光落在床上那女子的脸上时,她脸色陡变,身子猛地一僵。   “阿四,你怎么了?”太子敏锐的发现了司徒慧宁的异常,出声问道。   司徒慧宁陡然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走到床前,她看向太子,语带疑惑:“她……是……”   太子也是一愣:“你认得菡妃?”   司徒慧宁不答,伸手探向陈荷的腕脉,然后是颈脉,脸色十分凝重。   司徒慧宁挥手让那两名宫女离开,随后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捏开陈荷的下颌,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而后用手按摩她咽喉的肌肉。看她喉头一动,将药丸咽下,司徒慧宁才松了一口气。   “阿四,你做了什么?”太子见她做的严肃,是以没有打断她,见她松气,便问道。   司徒慧宁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躺在床上的陈荷,坐到床头,取下覆在她额上的冰帕,同时扶她俯卧在自己腿上,轻拍她的背心。   “哇”的一声,陈荷吐出一滩绿水,同时异香满室。片刻后,她的眼睛缓缓的睁开。   司徒慧宁在陈荷吐完绿水的刹那将她平放回床上,闪身站起,对太子先施一礼,而后说道:“菡妃娘娘只是身虚体弱,除此再无大碍。阿四有些累了,先行告退。太子殿下恕罪。”说完也不管太子同不同意,转身便走。   太子此刻已顾不得她要走要留,在宫女们还在收拾地面时便坐到了陈荷的身边,为她盖好锦被:“荷儿,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陈荷见是太子,不由哭道:“是我没用,不能保住孩子……”   “你没事就好,荷儿,好好歇着吧,一切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陈荷……”司徒慧宁和衣卧在太子指定的房间里,想起陈年往事,恍如隔世一般:如果四年前她没有突然失踪,以她当时和自己大哥的情状,只怕现在已是自己的嫂子,而且,绝对不会有……想不到,今日再见到她,她已是太子的侧妃……从小到大的姐妹呵……日后真的要形同陌路,各为其主了吧……   她正想着,梁上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唤回了她的注意。“梁上的朋友,下来一叙好了!”她翻身跃起,正襟危坐,“天心盟北使徒恭迎大驾。”   梁上一个人影飘然下地,她背对着光线,司徒慧宁看不清她的面貌如何,但见她长发飘飘,且从身形上看显是女子:“原来天心盟竟然也想投靠太子,把盟内的北使徒都派到了太子身边,只是,想色诱太子,以你的姿容恐怕还不够格。而且,你做得太笨了,为什么要就陈荷,让你和我都多一个竞争的对手?”那女子的声音既柔且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司徒慧宁长身而起,说道:“阁下是谁?适才我还纳闷,除了区区再下,还有谁可以用出那种毒药,想不到此间还真有高手。”   那女子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管,只是若想在东宫呆下去,为你天心盟着想,就少来坏我的好事。不然,只怕北使徒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呵,是么?”司徒慧宁冷笑,“恐怕死到临头尚不知的是阁下你吧,难道连在下用了迷药都没有察觉?敢闯我的住处,那便留下来吧。”   那女子闻言,一纵身便上了房梁,想从天窗逃走。司徒慧宁欲拔剑追赶,却被身上穿的宫装限制住了行动,终究是慢了一步,让她逃了。   司徒慧宁暗叹一声可惜,却扬声说道:“饶你一次,你记住。日后若让我再抓住你暗算菡妃的证据,我绝不会轻饶了你!”说完,她换下那粉色的宫装,穿上她平素穿着的黑衣,心道:“若不是身穿宫装不便,才不会如此轻易得便让你逃了,不过……下次便不会如此便宜你了,我很期待我们下次的交手呢,用毒的高手……”   她再度躺下,静心倾听周围的动静,觉得没什么异样便安心入睡了。虽是如此,她的手还是在袖中,暗暗握住了短剑。即使是入睡,她也是在戒备中的。她随睡得不甚安稳,但仍是作了几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四年前。那时,她没有入天心盟,陈荷也没有入宫,两人关系比亲姐妹还要好,从来没有吵过架,而且,陈荷自幼便许配给了她的兄长司徒辉明,算是她未过门的嫂子。她娘亲过世后,后娘待她不好,便当她是粗使丫头一般使唤,陈荷却一直关照她,偷偷的从自己家带一些好吃的送她,并且帮她做一些事。但有一天,陈荷却失踪了,再也找不到。她也在不久之后,因故加入了天心盟,宣誓成为北使徒,终生效忠南宫飞羽。每次在残酷的训练中晕去而又醒来的过程中,她总会想起那个待她如亲姐姐一般的陈荷。只是训练终于结束了,她也习惯了那种不考虑感情的生活,渐渐的淡忘了,三年来从未再想起过。   她又看到自己哥哥临死前见到自己面容时那震惊的眼神,是那样的诧异和愤怒。那时她成为北使徒之后第一次在总堂之外的地方露出真容。想起哥哥临死前的眼神,她不由怀疑,自己凭陈莲身上的痕迹便杀了自己的亲兄长是否有些过分,以至于那眼神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梦境中兄长的眼神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玄衣鬼面的人影。那短短的十余日里,即使他中毒不下百次,但始终没有说过要放弃。只是最后那一日的深夜,深度昏迷中的他接受自己的调养时,不住的低唤着自己曾经的名字——辉月,低沉却又清晰。一声一声的,让她心酸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他始终没有说,自己也始终没有问。   陈荷的微笑、兄长的眼神、以及方思杰低沉的呓语在她的梦境中不停的急速变幻,最终化作了那一日的情景:白衣的南宫飞羽背对着她,淡漠的说道:“今天以后,你,就要做到无心无情。”……   司徒慧宁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几乎无所适从,陌生的床褥,陌生的摆设,陌生的门窗,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在昨日入了宫,不是再天心盟中自己的住处了。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又觉得诧异:自己成为北使徒以后,即使白日遇到的事再诡异恐怖,晚上也是从未作过梦的,为何到了东宫,反而作起梦来了。   “越活越回去了……”司徒慧宁自嘲般的苦笑,自语道。   “四姑娘,太子殿下有请。”门外传来了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   司徒慧宁心中悚然一惊:自己虽以毒成名,但行走江湖,这基本的警觉还是有的。虽说自己刚刚醒来,听觉难免有些失灵,但这人竟能避开自己的耳目躲到门外二自己竟一无所知,看来,京城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啊……   “是。”当下司徒慧宁答应一声,推门走了出去。出的门来,见门外乃是一个老太监,她拱了拱手,冷冷的说道:“公公的身法当真了得,潜至阿四门外,阿四竟一无所觉,佩服,佩服。不知公公高姓大名?”   “不敢,咱家姓冯。原来四姑娘便是三年来声名鹊起的天心盟北使徒,实在是看不出。”那老太监当先引路,一边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接话,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跟在他身后。三拐两绕,便又来到了映日宫。   天尚未破晓,司徒慧宁被领到寝殿之外,须臾太子便差人叫她进去。司徒慧宁犹豫再三,还是进去了。殿中残存着熏香的味道,她一闻之下便知那是安神之用的檀香,想必是昨夜太子或陈荷睡不着,便点起了这种香料。   陈荷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精神却好多了,以可以开口多说几句话。太子便坐在陈荷的床边,眼中血丝遍布,大概是昨夜守在陈荷床前,彻夜未眠。   司徒慧宁走到一丈开外,躬身下拜:“拜见太子殿下,菡妃娘娘。”   “免礼。荷儿,她就是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你不是要见吗?我叫她来了。”太子柔声说道。   一见到司徒慧宁的面容,陈荷愣住了,脱口叫道:“小四?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四?”太子一皱眉,“荷儿,我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她是阿四?”   “她是妾身小时的姐妹,妾身一向叫她小四的。”陈荷说道,“想不到竟是她救了我。”   司徒慧宁淡淡地说道:“姐妹什么的,阿四万不敢当。菡妃娘娘认错人了。”   “辉月,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陈荷惊道。   “民女并不叫辉月,娘娘认错人了。阿四是被宗主遣来协助殿下的天心盟北使徒,救到娘娘不过是凑巧,也是举手之劳。”司徒慧宁低头说道。他不知道,如果抬起头,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陈荷,因此只有选择低头逃避。   “阿四,你不是认得荷儿么?见到她的时候那么惊讶?难道,你真的是辉月?”太子问道。   “不是。”辉月“这个名字,阿四今日才首次听闻。之所以见到娘娘会感到惊奇,不过是觉得娘娘长得很像一位故人,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而且……说不定是阿四记错了。殿下叫阿四来此,可有什么吩咐吗?”司徒慧宁恭谨地问道。   “荷儿想见你一面,既然已见过了,你到东宫书房去等我,我随后便去告诉你你该做的事。”太子沉声说道。   “是,阿四告退。”司徒慧宁礼毕,转身便走。   陈荷叫道:“司徒辉月,你回来!”   司徒慧宁站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娘娘真的认错人了,阿四只是阿四,不是什么司徒辉月。”   “小四!”   司徒慧宁没有再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殿下,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救我,却又不认我呢?”陈荷问道,泫然欲泣。   “荷儿,你不要多想,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你一直想找的姐妹。我派人去查过,你进宫后不久,司徒辉月就失踪了,四年来说不定尸骨早朽。我会再查下去。你安心养病,我得去给阿四安排任务去了。”太子温言安慰,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   话说上一章我们说到司徒慧宁进了东宫,拜别南宫飞羽以后用隐秘的手法杀死了太子用来测试她的那个死囚,终于获得了太子的承认,留了下来。但是,前途依然是坎坷而渺茫的。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又将遇到怎样的事情和对手呢?幼时相亲相近的姐妹此刻生死不知,她会怎样做?让我们拭目以待…………   闻言,太子眉心纠结,现有的三个妃子之中,他最心疼的,便是这菡妃陈荷,那是他自己选的妃子。在荆门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有种“她应该属于我”的感觉,所以他央求母后出动了大内侍卫把她偷偷带回了东宫。那时陈荷不过十七岁,虽然她也算在宫中呆了不少日子,但却没有宫中人那些勾心斗角的心思。他便是喜爱她的单纯,平时也略微多照顾她一些。只是最近几天事务繁忙,父皇病重,身为太子,他负有监国重任,又要堤防兄弟们和他争夺储位,是以把她暂忘在脑后了,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司徒慧宁暗中打量着太子,有言到“相由心生”,她想知道,自己将要暂时效忠的、即将龙袍加身的太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见眼前的男子三十岁上下,剑眉虎目,直鼻阔口,与南宫飞羽比起来另有一份英俊,只是双眉略有相连,眼角稍向上吊。   她心下正自思量,却听太子说道:“阿四,随我一道去映日宫,随身保护我的安全。”她心中暗想:“原来太子让宗主遣我到此,是为了个人的安全,想必因为侍卫们武功有余,而对毒的研究不深。太子空人下毒加害,才想起天心盟中我这个用毒杀人的北使徒。”暗笑一声,司徒慧宁低头拱手答道:“是。”随后跟了上去。   司徒慧宁跟在太子身后,转眼便到了映日宫。这映日宫却不像适才太子接见他们的那前厅,而是以淡粉色为主,浅碧色相衬。宫纱处处,让人见之忘俗。   太子径直进了内殿,但见房间正中的大床上帐幔低垂,一个女子仰卧在其中。床前是两名宫女,一个正给她换前额的冰帕,另一个端着药碗,喂她服药。只是那女子牙关紧咬,竟是喂不下去,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那两名宫女见到太子,尚未行礼便被他制止,要她们继续照顾菡妃。   司徒慧宁环视整个房间,当目光落在床上那女子的脸上时,她脸色陡变,身子猛地一僵。   “阿四,你怎么了?”太子敏锐的发现了司徒慧宁的异常,出声问道。   司徒慧宁陡然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走到床前,她看向太子,语带疑惑:“她……是……”   太子也是一愣:“你认得菡妃?”   司徒慧宁不答,伸手探向陈荷的腕脉,然后是颈脉,脸色十分凝重。   司徒慧宁挥手让那两名宫女离开,随后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捏开陈荷的下颌,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而后用手按摩她咽喉的肌肉。看她喉头一动,将药丸咽下,司徒慧宁才松了一口气。   “阿四,你做了什么?”太子见她做的严肃,是以没有打断她,见她松气,便问道。   司徒慧宁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躺在床上的陈荷,坐到床头,取下覆在她额上的冰帕,同时扶她俯卧在自己腿上,轻拍她的背心。   “哇”的一声,陈荷吐出一滩绿水,同时异香满室。片刻后,她的眼睛缓缓的睁开。   司徒慧宁在陈荷吐完绿水的刹那将她平放回床上,闪身站起,对太子先施一礼,而后说道:“菡妃娘娘只是身虚体弱,除此再无大碍。阿四有些累了,先行告退。太子殿下恕罪。”说完也不管太子同不同意,转身便走。   太子此刻已顾不得她要走要留,在宫女们还在收拾地面时便坐到了陈荷的身边,为她盖好锦被:“荷儿,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陈荷见是太子,不由哭道:“是我没用,不能保住孩子……”   “你没事就好,荷儿,好好歇着吧,一切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陈荷……”司徒慧宁和衣卧在太子指定的房间里,想起陈年往事,恍如隔世一般:如果四年前她没有突然失踪,以她当时和自己大哥的情状,只怕现在已是自己的嫂子,而且,绝对不会有……想不到,今日再见到她,她已是太子的侧妃……从小到大的姐妹呵……日后真的要形同陌路,各为其主了吧……   她正想着,梁上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唤回了她的注意。“梁上的朋友,下来一叙好了!”她翻身跃起,正襟危坐,“天心盟北使徒恭迎大驾。”   梁上一个人影飘然下地,她背对着光线,司徒慧宁看不清她的面貌如何,但见她长发飘飘,且从身形上看显是女子:“原来天心盟竟然也想投靠太子,把盟内的北使徒都派到了太子身边,只是,想色诱太子,以你的姿容恐怕还不够格。而且,你做得太笨了,为什么要就陈荷,让你和我都多一个竞争的对手?”那女子的声音既柔且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司徒慧宁长身而起,说道:“阁下是谁?适才我还纳闷,除了区区再下,还有谁可以用出那种毒药,想不到此间还真有高手。”   那女子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管,只是若想在东宫呆下去,为你天心盟着想,就少来坏我的好事。不然,只怕北使徒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呵,是么?”司徒慧宁冷笑,“恐怕死到临头尚不知的是阁下你吧,难道连在下用了迷药都没有察觉?敢闯我的住处,那便留下来吧。”   那女子闻言,一纵身便上了房梁,想从天窗逃走。司徒慧宁欲拔剑追赶,却被身上穿的宫装限制住了行动,终究是慢了一步,让她逃了。   司徒慧宁暗叹一声可惜,却扬声说道:“饶你一次,你记住。日后若让我再抓住你暗算菡妃的证据,我绝不会轻饶了你!”说完,她换下那粉色的宫装,穿上她平素穿着的黑衣,心道:“若不是身穿宫装不便,才不会如此轻易得便让你逃了,不过……下次便不会如此便宜你了,我很期待我们下次的交手呢,用毒的高手……”   她再度躺下,静心倾听周围的动静,觉得没什么异样便安心入睡了。虽是如此,她的手还是在袖中,暗暗握住了短剑。即使是入睡,她也是在戒备中的。她随睡得不甚安稳,但仍是作了几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四年前。那时,她没有入天心盟,陈荷也没有入宫,两人关系比亲姐妹还要好,从来没有吵过架,而且,陈荷自幼便许配给了她的兄长司徒辉明,算是她未过门的嫂子。她娘亲过世后,后娘待她不好,便当她是粗使丫头一般使唤,陈荷却一直关照她,偷偷的从自己家带一些好吃的送她,并且帮她做一些事。但有一天,陈荷却失踪了,再也找不到。她也在不久之后,因故加入了天心盟,宣誓成为北使徒,终生效忠南宫飞羽。每次在残酷的训练中晕去而又醒来的过程中,她总会想起那个待她如亲姐姐一般的陈荷。只是训练终于结束了,她也习惯了那种不考虑感情的生活,渐渐的淡忘了,三年来从未再想起过。   她又看到自己哥哥临死前见到自己面容时那震惊的眼神,是那样的诧异和愤怒。那时她成为北使徒之后第一次在总堂之外的地方露出真容。想起哥哥临死前的眼神,她不由怀疑,自己凭陈莲身上的痕迹便杀了自己的亲兄长是否有些过分,以至于那眼神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梦境中兄长的眼神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玄衣鬼面的人影。那短短的十余日里,即使他中毒不下百次,但始终没有说过要放弃。只是最后那一日的深夜,深度昏迷中的他接受自己的调养时,不住的低唤着自己曾经的名字——辉月,低沉却又清晰。一声一声的,让她心酸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他始终没有说,自己也始终没有问。   陈荷的微笑、兄长的眼神、以及方思杰低沉的呓语在她的梦境中不停的急速变幻,最终化作了那一日的情景:白衣的南宫飞羽背对着她,淡漠的说道:“今天以后,你,就要做到无心无情。”……   司徒慧宁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几乎无所适从,陌生的床褥,陌生的摆设,陌生的门窗,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在昨日入了宫,不是再天心盟中自己的住处了。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又觉得诧异:自己成为北使徒以后,即使白日遇到的事再诡异恐怖,晚上也是从未作过梦的,为何到了东宫,反而作起梦来了。   “越活越回去了……”司徒慧宁自嘲般的苦笑,自语道。   “四姑娘,太子殿下有请。”门外传来了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   司徒慧宁心中悚然一惊:自己虽以毒成名,但行走江湖,这基本的警觉还是有的。虽说自己刚刚醒来,听觉难免有些失灵,但这人竟能避开自己的耳目躲到门外二自己竟一无所知,看来,京城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啊……   “是。”当下司徒慧宁答应一声,推门走了出去。出的门来,见门外乃是一个老太监,她拱了拱手,冷冷的说道:“公公的身法当真了得,潜至阿四门外,阿四竟一无所觉,佩服,佩服。不知公公高姓大名?”   “不敢,咱家姓冯。原来四姑娘便是三年来声名鹊起的天心盟北使徒,实在是看不出。”那老太监当先引路,一边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接话,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跟在他身后。三拐两绕,便又来到了映日宫。   天尚未破晓,司徒慧宁被领到寝殿之外,须臾太子便差人叫她进去。司徒慧宁犹豫再三,还是进去了。殿中残存着熏香的味道,她一闻之下便知那是安神之用的檀香,想必是昨夜太子或陈荷睡不着,便点起了这种香料。   陈荷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精神却好多了,以可以开口多说几句话。太子便坐在陈荷的床边,眼中血丝遍布,大概是昨夜守在陈荷床前,彻夜未眠。   司徒慧宁走到一丈开外,躬身下拜:“拜见太子殿下,菡妃娘娘。”   “免礼。荷儿,她就是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你不是要见吗?我叫她来了。”太子柔声说道。   一见到司徒慧宁的面容,陈荷愣住了,脱口叫道:“小四?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四?”太子一皱眉,“荷儿,我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她是阿四?”   “她是妾身小时的姐妹,妾身一向叫她小四的。”陈荷说道,“想不到竟是她救了我。”   司徒慧宁淡淡地说道:“姐妹什么的,阿四万不敢当。菡妃娘娘认错人了。”   “辉月,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陈荷惊道。   “民女并不叫辉月,娘娘认错人了。阿四是被宗主遣来协助殿下的天心盟北使徒,救到娘娘不过是凑巧,也是举手之劳。”司徒慧宁低头说道。他不知道,如果抬起头,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陈荷,因此只有选择低头逃避。   “阿四,你不是认得荷儿么?见到她的时候那么惊讶?难道,你真的是辉月?”太子问道。   “不是。”辉月“这个名字,阿四今日才首次听闻。之所以见到娘娘会感到惊奇,不过是觉得娘娘长得很像一位故人,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而且……说不定是阿四记错了。殿下叫阿四来此,可有什么吩咐吗?”司徒慧宁恭谨地问道。   “荷儿想见你一面,既然已见过了,你到东宫书房去等我,我随后便去告诉你你该做的事。”太子沉声说道。   “是,阿四告退。”司徒慧宁礼毕,转身便走。   陈荷叫道:“司徒辉月,你回来!”   司徒慧宁站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娘娘真的认错人了,阿四只是阿四,不是什么司徒辉月。”   “小四!”   司徒慧宁没有再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殿下,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救我,却又不认我呢?”陈荷问道,泫然欲泣。   “荷儿,你不要多想,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你一直想找的姐妹。我派人去查过,你进宫后不久,司徒辉月就失踪了,四年来说不定尸骨早朽。我会再查下去。你安心养病,我得去给阿四安排任务去了。”太子温言安慰,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   话说上一章我们说到司徒慧宁进了东宫,拜别南宫飞羽以后用隐秘的手法杀死了太子用来测试她的那个死囚,终于获得了太子的承认,留了下来。但是,前途依然是坎坷而渺茫的。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又将遇到怎样的事情和对手呢?幼时相亲相近的姐妹此刻生死不知,她会怎样做?让我们拭目以待…………   闻言,太子眉心纠结,现有的三个妃子之中,他最心疼的,便是这菡妃陈荷,那是他自己选的妃子。在荆门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有种“她应该属于我”的感觉,所以他央求母后出动了大内侍卫把她偷偷带回了东宫。那时陈荷不过十七岁,虽然她也算在宫中呆了不少日子,但却没有宫中人那些勾心斗角的心思。他便是喜爱她的单纯,平时也略微多照顾她一些。只是最近几天事务繁忙,父皇病重,身为太子,他负有监国重任,又要堤防兄弟们和他争夺储位,是以把她暂忘在脑后了,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司徒慧宁暗中打量着太子,有言到“相由心生”,她想知道,自己将要暂时效忠的、即将龙袍加身的太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见眼前的男子三十岁上下,剑眉虎目,直鼻阔口,与南宫飞羽比起来另有一份英俊,只是双眉略有相连,眼角稍向上吊。   她心下正自思量,却听太子说道:“阿四,随我一道去映日宫,随身保护我的安全。”她心中暗想:“原来太子让宗主遣我到此,是为了个人的安全,想必因为侍卫们武功有余,而对毒的研究不深。太子空人下毒加害,才想起天心盟中我这个用毒杀人的北使徒。”暗笑一声,司徒慧宁低头拱手答道:“是。”随后跟了上去。   司徒慧宁跟在太子身后,转眼便到了映日宫。这映日宫却不像适才太子接见他们的那前厅,而是以淡粉色为主,浅碧色相衬。宫纱处处,让人见之忘俗。   太子径直进了内殿,但见房间正中的大床上帐幔低垂,一个女子仰卧在其中。床前是两名宫女,一个正给她换前额的冰帕,另一个端着药碗,喂她服药。只是那女子牙关紧咬,竟是喂不下去,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那两名宫女见到太子,尚未行礼便被他制止,要她们继续照顾菡妃。   司徒慧宁环视整个房间,当目光落在床上那女子的脸上时,她脸色陡变,身子猛地一僵。   “阿四,你怎么了?”太子敏锐的发现了司徒慧宁的异常,出声问道。   司徒慧宁陡然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走到床前,她看向太子,语带疑惑:“她……是……”   太子也是一愣:“你认得菡妃?”   司徒慧宁不答,伸手探向陈荷的腕脉,然后是颈脉,脸色十分凝重。   司徒慧宁挥手让那两名宫女离开,随后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捏开陈荷的下颌,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而后用手按摩她咽喉的肌肉。看她喉头一动,将药丸咽下,司徒慧宁才松了一口气。   “阿四,你做了什么?”太子见她做的严肃,是以没有打断她,见她松气,便问道。   司徒慧宁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躺在床上的陈荷,坐到床头,取下覆在她额上的冰帕,同时扶她俯卧在自己腿上,轻拍她的背心。   “哇”的一声,陈荷吐出一滩绿水,同时异香满室。片刻后,她的眼睛缓缓的睁开。   司徒慧宁在陈荷吐完绿水的刹那将她平放回床上,闪身站起,对太子先施一礼,而后说道:“菡妃娘娘只是身虚体弱,除此再无大碍。阿四有些累了,先行告退。太子殿下恕罪。”说完也不管太子同不同意,转身便走。   太子此刻已顾不得她要走要留,在宫女们还在收拾地面时便坐到了陈荷的身边,为她盖好锦被:“荷儿,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陈荷见是太子,不由哭道:“是我没用,不能保住孩子……”   “你没事就好,荷儿,好好歇着吧,一切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陈荷……”司徒慧宁和衣卧在太子指定的房间里,想起陈年往事,恍如隔世一般:如果四年前她没有突然失踪,以她当时和自己大哥的情状,只怕现在已是自己的嫂子,而且,绝对不会有……想不到,今日再见到她,她已是太子的侧妃……从小到大的姐妹呵……日后真的要形同陌路,各为其主了吧……   她正想着,梁上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唤回了她的注意。“梁上的朋友,下来一叙好了!”她翻身跃起,正襟危坐,“天心盟北使徒恭迎大驾。”   梁上一个人影飘然下地,她背对着光线,司徒慧宁看不清她的面貌如何,但见她长发飘飘,且从身形上看显是女子:“原来天心盟竟然也想投靠太子,把盟内的北使徒都派到了太子身边,只是,想色诱太子,以你的姿容恐怕还不够格。而且,你做得太笨了,为什么要就陈荷,让你和我都多一个竞争的对手?”那女子的声音既柔且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司徒慧宁长身而起,说道:“阁下是谁?适才我还纳闷,除了区区再下,还有谁可以用出那种毒药,想不到此间还真有高手。”   那女子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管,只是若想在东宫呆下去,为你天心盟着想,就少来坏我的好事。不然,只怕北使徒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呵,是么?”司徒慧宁冷笑,“恐怕死到临头尚不知的是阁下你吧,难道连在下用了迷药都没有察觉?敢闯我的住处,那便留下来吧。”   那女子闻言,一纵身便上了房梁,想从天窗逃走。司徒慧宁欲拔剑追赶,却被身上穿的宫装限制住了行动,终究是慢了一步,让她逃了。   司徒慧宁暗叹一声可惜,却扬声说道:“饶你一次,你记住。日后若让我再抓住你暗算菡妃的证据,我绝不会轻饶了你!”说完,她换下那粉色的宫装,穿上她平素穿着的黑衣,心道:“若不是身穿宫装不便,才不会如此轻易得便让你逃了,不过……下次便不会如此便宜你了,我很期待我们下次的交手呢,用毒的高手……”   她再度躺下,静心倾听周围的动静,觉得没什么异样便安心入睡了。虽是如此,她的手还是在袖中,暗暗握住了短剑。即使是入睡,她也是在戒备中的。她随睡得不甚安稳,但仍是作了几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四年前。那时,她没有入天心盟,陈荷也没有入宫,两人关系比亲姐妹还要好,从来没有吵过架,而且,陈荷自幼便许配给了她的兄长司徒辉明,算是她未过门的嫂子。她娘亲过世后,后娘待她不好,便当她是粗使丫头一般使唤,陈荷却一直关照她,偷偷的从自己家带一些好吃的送她,并且帮她做一些事。但有一天,陈荷却失踪了,再也找不到。她也在不久之后,因故加入了天心盟,宣誓成为北使徒,终生效忠南宫飞羽。每次在残酷的训练中晕去而又醒来的过程中,她总会想起那个待她如亲姐姐一般的陈荷。只是训练终于结束了,她也习惯了那种不考虑感情的生活,渐渐的淡忘了,三年来从未再想起过。   她又看到自己哥哥临死前见到自己面容时那震惊的眼神,是那样的诧异和愤怒。那时她成为北使徒之后第一次在总堂之外的地方露出真容。想起哥哥临死前的眼神,她不由怀疑,自己凭陈莲身上的痕迹便杀了自己的亲兄长是否有些过分,以至于那眼神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梦境中兄长的眼神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玄衣鬼面的人影。那短短的十余日里,即使他中毒不下百次,但始终没有说过要放弃。只是最后那一日的深夜,深度昏迷中的他接受自己的调养时,不住的低唤着自己曾经的名字——辉月,低沉却又清晰。一声一声的,让她心酸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他始终没有说,自己也始终没有问。   陈荷的微笑、兄长的眼神、以及方思杰低沉的呓语在她的梦境中不停的急速变幻,最终化作了那一日的情景:白衣的南宫飞羽背对着她,淡漠的说道:“今天以后,你,就要做到无心无情。”……   司徒慧宁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几乎无所适从,陌生的床褥,陌生的摆设,陌生的门窗,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在昨日入了宫,不是再天心盟中自己的住处了。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又觉得诧异:自己成为北使徒以后,即使白日遇到的事再诡异恐怖,晚上也是从未作过梦的,为何到了东宫,反而作起梦来了。   “越活越回去了……”司徒慧宁自嘲般的苦笑,自语道。   “四姑娘,太子殿下有请。”门外传来了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   司徒慧宁心中悚然一惊:自己虽以毒成名,但行走江湖,这基本的警觉还是有的。虽说自己刚刚醒来,听觉难免有些失灵,但这人竟能避开自己的耳目躲到门外二自己竟一无所知,看来,京城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啊……   “是。”当下司徒慧宁答应一声,推门走了出去。出的门来,见门外乃是一个老太监,她拱了拱手,冷冷的说道:“公公的身法当真了得,潜至阿四门外,阿四竟一无所觉,佩服,佩服。不知公公高姓大名?”   “不敢,咱家姓冯。原来四姑娘便是三年来声名鹊起的天心盟北使徒,实在是看不出。”那老太监当先引路,一边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接话,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跟在他身后。三拐两绕,便又来到了映日宫。   天尚未破晓,司徒慧宁被领到寝殿之外,须臾太子便差人叫她进去。司徒慧宁犹豫再三,还是进去了。殿中残存着熏香的味道,她一闻之下便知那是安神之用的檀香,想必是昨夜太子或陈荷睡不着,便点起了这种香料。   陈荷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精神却好多了,以可以开口多说几句话。太子便坐在陈荷的床边,眼中血丝遍布,大概是昨夜守在陈荷床前,彻夜未眠。   司徒慧宁走到一丈开外,躬身下拜:“拜见太子殿下,菡妃娘娘。”   “免礼。荷儿,她就是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你不是要见吗?我叫她来了。”太子柔声说道。   一见到司徒慧宁的面容,陈荷愣住了,脱口叫道:“小四?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四?”太子一皱眉,“荷儿,我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她是阿四?”   “她是妾身小时的姐妹,妾身一向叫她小四的。”陈荷说道,“想不到竟是她救了我。”   司徒慧宁淡淡地说道:“姐妹什么的,阿四万不敢当。菡妃娘娘认错人了。”   “辉月,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陈荷惊道。   “民女并不叫辉月,娘娘认错人了。阿四是被宗主遣来协助殿下的天心盟北使徒,救到娘娘不过是凑巧,也是举手之劳。”司徒慧宁低头说道。他不知道,如果抬起头,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陈荷,因此只有选择低头逃避。   “阿四,你不是认得荷儿么?见到她的时候那么惊讶?难道,你真的是辉月?”太子问道。   “不是。”辉月“这个名字,阿四今日才首次听闻。之所以见到娘娘会感到惊奇,不过是觉得娘娘长得很像一位故人,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而且……说不定是阿四记错了。殿下叫阿四来此,可有什么吩咐吗?”司徒慧宁恭谨地问道。   “荷儿想见你一面,既然已见过了,你到东宫书房去等我,我随后便去告诉你你该做的事。”太子沉声说道。   “是,阿四告退。”司徒慧宁礼毕,转身便走。   陈荷叫道:“司徒辉月,你回来!”   司徒慧宁站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娘娘真的认错人了,阿四只是阿四,不是什么司徒辉月。”   “小四!”   司徒慧宁没有再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殿下,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救我,却又不认我呢?”陈荷问道,泫然欲泣。   “荷儿,你不要多想,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你一直想找的姐妹。我派人去查过,你进宫后不久,司徒辉月就失踪了,四年来说不定尸骨早朽。我会再查下去。你安心养病,我得去给阿四安排任务去了。”太子温言安慰,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 (十三)勾心斗角   司徒慧宁负手站在书房门口,神态平静,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   “阿四,为什么不进去等?门并没有上锁。”太子出现在她的身后,问道。   “阿四从不擅闯上司的务公之地这是阿四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也是阿四的习惯。”司徒慧宁答道。   太子一笑:“这是个好习惯啊,阿四,为人下属若能保持这个习惯,一定可以活得久些。随我进去,我有机密事和你谈。”   “是。”司徒慧宁随太子进了书房,反手带上门,并且上了门闩。   太子赞赏地说道:“只听说天心北使杀人无痕,想不到还是个好属下。可惜我宫翔鹤虽贵为太子,终究没有四弟那么好的福气。”   司徒慧宁假作没有听见,只是说到:“还请殿下吩咐阿四该做的事,阿四也好早日接老妇人回盟,向宗主缴令。”   “没有别人在旁边的时候,你便叫我的名字。殿下不殿下的,休叫我再听到出自你口。”   “这……阿四乃民女,安敢如此?”   “阿四,我叫四弟派你来,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另一方面,我要你帮我除掉几个人。做完了之后,你就可以走了。这是你的腰牌,这是宫中地形的全图。”太子转换了话题,同时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块腰牌,从西墙一侧的书架上取下一束丝绢。   “谢殿下。只是……我不杀无罪之人。”司徒慧宁说道。   太子冷冷一笑:“呵,不杀无罪之人?天心北使,杀的无辜之人难道还少吗?远的不说,单讲这近几个月:荆门陈员外一门上下十九口、司徒辉明、玉门关北家一门上下十三口,还有,最为轰动的、天下第一庄庄主方思杰。他们不都是死在北使你手上的?他们都有罪吗?”   司徒慧宁闻言,低头不语。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太子,慢慢点了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阿四,自今日起你就当我的随身护卫,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该除掉那几个人。”太子说道。   “阿四明白。只是……阿四想先去探望宗主的母亲……还望殿下……”   “不许叫我殿下。”   “这……”   “阿四,你如果保证以后在私下的时候不再叫我太子殿下,我就让你去清水宫见四弟的生母,静妃。”太子说道。   “我……”   “以剑起誓,否则我便不准。”   司徒慧宁僵在那里,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自袖中拔出南宫夜羽赠送的短剑,立在面前:“天心盟北使徒以剑起誓,在私下不再称呼太子为殿下。”   “天心盟的北使徒,应该不会说假话,尤其是誓言。阿四,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太子满意地说道。   “明白。”司徒慧宁回答得很勉强。   “好。我先带你去见父皇,你既能医好荷儿,想必也有些医道,看能不能调理好父皇的身子。随后,我便带你去清水宫见静妃。”   北使府第。   “阿杰你先住到这里,慧宁走了,你接管她平日的事务。有不明白的,可以去找西使徒夜羽或者副西使徒随风,平日里他们对慧宁的事管得比较多。还有啊,你的剑给我看一眼,慧宁临走前再三叫我换一口好剑给你。”西门逍遥带方思杰走进有些空旷的北使府第,说道。   “慧宁一直都住这里?”方思杰解下剑递过去,环顾四周,不由问道。眼前这房间虽然很大,却是相当空旷。女子闺阁中应有的铜镜、妆台、饰品之类一无所有,仅有一张八尺长五尺宽的木床,铺着两床薄褥,床头一个布枕,床位一床粗布棉被叠得整整齐齐。临窗一张白杨木书桌,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其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在中间。右手一侧摞着几个木盒,左手侧三尺开外是一个书柜,柜中纸笺书册分门别类,之间夹有纸条。房东北角一扇小屏风,绘的是傲霜秋菊,屏风后一个小小的樟木箱,大概是用来放衣服的,其时箱盖打开,已然空了。唯一能证明房中居住者是个女子的东西,便是东墙上挂着的一个竹制的绣花绷子,像是有些时日了,表面被磨得光滑,隐隐有些发亮。   “很简单对不对?幽兰一直说这地方还比不上中等客栈的一间上房。我们也劝慧宁添点东西或者换个地方,她不肯。”西门逍遥接过方思杰的长剑,按机簧拔出剑身,看了看,又在手中掂了掂:“想不到只是一柄凡铁。剑长三尺六寸五,重六斤二两六钱,打造的还不错。明天我取一柄”贯日“来换给你,剑长三尺七寸,北方寒铁铸就,重六斤四两七钱,削凡铁如泥,杀人不沾血。”   “西门大叔?”方思杰对西门逍遥能这么快说出自己剑的情况很是吃了一惊,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忘了接他递回的剑。   西门逍遥把剑柄交到方思杰手里,笑道:“没有什么,我兵器见得多了,自然能看出兵器的长短、轻重、材质,这没什么稀奇的。”   “那,慧宁的剑……”方思杰只说了开头,西门逍遥便笑了:“就知你会有此一问。慧宁刚入盟的时候飞羽便说要给她一口好剑,大家商量了几次。夜羽说慧宁武功不高,不宜把剑放在明处,所以现在慧宁的佩剑是软件”长虹“,薄如蝉翼,剑长三尺三寸三,重三斤十一两三钱,大冶高手匠人打制。这次她临行时夜羽又跟我说,把自己的防身短剑”落英“送了她,剑长九寸半,重一斤四两七钱。先斩后奏的小子,慧宁都走了才告诉我。”   方思杰一皱眉:“西使徒对慧宁特别关照?为什么?”   “这……呵呵,只怕你要去问夜羽自己了。”西门逍遥笑得莫测高深。   乾清宫。内殿。   两进的房间,殿内遍布的是耀眼的金色。紫檀木的桌椅书柜,书桌上面零散的放着几本奏折,奏折上沾染了薄薄的浮尘。翠玉的笔架上,鼠须笔、狼毫笔、羊毫笔各有大中小三支,笔架左侧是一支笔洗,雨过天青瓷的,图案文雅秀丽,右侧是一方端砚,砚中墨痕已干,下面压着几张白云宣纸。书柜中放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柜门紧闭,上了一把黄铜大锁。房的四角各有一个花梨木的架子,架上放着白瓷花瓶,东西瓶中插着孔雀翎,南北两瓶中清水插花,放的是盛开的牡丹。   太医们在外间随侍,坐在一处,见太子进来,纷纷起身下拜。   “免礼,父皇今日可好些了?”太子挥手让他们站起来,问道。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罢了,我自去瞧瞧。”太子一拂袖,便进了内间,司徒慧宁紧随其后。   内间与外间只一道明黄色的门帘相隔,房中间是一个镏金兽头香炉,残烟袅袅。东北角一扇明黄屏风,上绘虎踞龙盘之影,西墙边是一张龙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夹金丝的缎被,双目紧闭,两颊有些凹陷,面色蜡黄,鬓已星星。   太子叩拜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司徒慧宁随即跪下,低头道:“叩见吾皇万岁。”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太子自行起身,说道:“阿四,你也起来吧,父皇这样的时日也不短了,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你为父皇诊一诊脉,看有没有办法医好父皇。”   司徒慧宁依言走到龙床前,从被边伸进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拿出手,翻开皇帝的眼睑看了看,又走到香炉前面,嗅了嗅气味,又打开香炉的盖子看看里面薰香的余烬,皱起眉,又点了点头。“殿下,陛下的病非是一日可以治好的,我想……再斟酌一下。万岁龙体,不敢擅用虎狼之药。请殿下恩准阿四三思。”她一面说着,一面暗暗的对太子使眼色。   太子便说道:“药房你拟好之后先呈给我看,没有把握便不许随意下腰,否则唯你是问。我要去清水宫巡视一下,你随我一道。”   “遵命。”司徒慧宁恭谨的说道。   清水宫,顾名思义便是冷宫。太子行至宫门便占住了:“阿四,你自己进去好了,里面只有静妃一个妃子。给你半个时辰和她说话,毕竟你们的话,总有些是我不方便听的。”   司徒慧宁说道:“是。”心想半个时辰可以说很多,如果长话短说,应该足够跟她讲明离开冷宫的事。   清水宫比之司徒慧宁见过的任何一个宫殿都要素净,青砖青瓦的宫殿,并不大。石地白墙,几扇木门,漆了黑漆。回廊之中无甚摆设也没有宫娥太监,一派冷冷清清的样子。司徒慧宁来到一扇比较干净的门外,轻轻叩了叩门环:“静妃娘娘在这里吗?我是四皇子的属下,受四殿下所托探望娘娘来了!”   “吱呀”一声门扇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素雅的宫装,白地上衬着蓝色的碎花,素面朝天,没有任何的装饰,这也无法掩盖她的绝代风华。见到一身黑色劲装的司徒慧宁,她有些迟疑:“你是……”   司徒慧宁叩拜道:“民女是四皇子的属下,特来探望娘娘。”   “是……飞羽让你来的?他还好吗?快起来,进来说话。”静妃急忙将司徒慧宁扶起来,让进屋中。   司徒慧宁答道:“民女三年前加入天心盟,忝为北使徒。四皇子是天心盟的宗主。宗主现在一切都好,娘娘不必挂念。”接着,她简短地将南宫飞羽的计划对静妃解释清楚,最后说道:“娘娘且请放心,多则三年,少则一年,民女定当送娘娘出宫和宗主相聚,共享天伦。”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并无外人,对我你应该可以说吧。”   司徒慧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慧宁。娘娘,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蕙芷清芬,心如冰凝。寓意品行高洁而又冰雪聪明,真是好名字。会叫你来,想必飞羽很看重你了。”静妃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反驳她解错自己的名字,只是笑了笑,说道:“宗主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才貌胜我百倍。娘娘保重,民女告退。留步。”说完躬身下拜深施一礼,退出房间反手关上门扇。当静妃开门相送之时,房外已空无一人。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门外有一个人,将她们的话全听了进去。直到司徒慧宁开门之前才离开……   天心盟总堂。西使徒务公处。   方思杰坐在南宫夜羽的对面,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阿杰,慧宁走了时间不长。何况,她走前已有妥善安排,北方事务应该还算正常吧?你找我有事?如果有事但讲无妨。没有事的话,请便。我可不习惯对着一个鬼面具做事情。”南宫夜羽从书桌上抬起头,说道。   “你……我来没什么大事,只是为了慧宁……”方思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慧宁怎样?和毒药打多了交道的人,果然都会变得阴阳怪气。以前大哥这样,这几年做了宗主,好多了;慧宁也是这样,现在又多了你,比慧宁更厉害。慧宁在外面的时候带个青铜面具,回到总堂来就会摘下来,你居然在总堂都这样。你说,在这里你要防着谁?我大哥吗?西门大叔?还是幽兰或者是我?阿杰,盟里的人,底层的可能会为了派系之争而勾心斗角,这你没有见过,但是到了能入总堂地步的人,一定都是为了本盟好的。四个使徒,包括慧宁在内,都是生死至交。副使徒之间虽然一向少见,但是交情也都不错。你还要提防着谁?好了,要不要把面具拿下来,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想问慧宁的什么事?说吧,看在她的份上,等下我多做一会儿也就是了。”   “我只是想问,你何慧宁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连自己防身的短剑都可以私下里送给她?”方思杰既已开口,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南宫夜羽笑着摇摇头:“西门大叔真多嘴,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居然还到处乱说。好,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不如我现在告诉你。慧宁是因为我才会入天心盟的。”说到最后,南宫夜羽的脸色变得庄重。   方思杰一惊站起:“你说什么?”   “大哥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当年大哥送慧宁入讲武堂,哦,就是新任使徒或者副使徒接受训练的地方。大哥送慧宁进了讲武堂之后,很严肃地告诉我,她是为了我才会入天心盟的。”南宫夜羽神色严肃庄重,没有一贯的嘻皮笑脸,一点不像是开玩笑。   “是飞羽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夜羽摇摇头:“我问过,大哥不肯说,慧宁更加不肯说。但是,这里面总好像有什么事情。”   南宫夜羽说着,双目微闭,仿佛陷入了回忆。   司徒慧宁负手站在书房门口,神态平静,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   “阿四,为什么不进去等?门并没有上锁。”太子出现在她的身后,问道。   “阿四从不擅闯上司的务公之地这是阿四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也是阿四的习惯。”司徒慧宁答道。   太子一笑:“这是个好习惯啊,阿四,为人下属若能保持这个习惯,一定可以活得久些。随我进去,我有机密事和你谈。”   “是。”司徒慧宁随太子进了书房,反手带上门,并且上了门闩。   太子赞赏地说道:“只听说天心北使杀人无痕,想不到还是个好属下。可惜我宫翔鹤虽贵为太子,终究没有四弟那么好的福气。”   司徒慧宁假作没有听见,只是说到:“还请殿下吩咐阿四该做的事,阿四也好早日接老妇人回盟,向宗主缴令。”   “没有别人在旁边的时候,你便叫我的名字。殿下不殿下的,休叫我再听到出自你口。”   “这……阿四乃民女,安敢如此?”   “阿四,我叫四弟派你来,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另一方面,我要你帮我除掉几个人。做完了之后,你就可以走了。这是你的腰牌,这是宫中地形的全图。”太子转换了话题,同时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块腰牌,从西墙一侧的书架上取下一束丝绢。   “谢殿下。只是……我不杀无罪之人。”司徒慧宁说道。   太子冷冷一笑:“呵,不杀无罪之人?天心北使,杀的无辜之人难道还少吗?远的不说,单讲这近几个月:荆门陈员外一门上下十九口、司徒辉明、玉门关北家一门上下十三口,还有,最为轰动的、天下第一庄庄主方思杰。他们不都是死在北使你手上的?他们都有罪吗?”   司徒慧宁闻言,低头不语。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太子,慢慢点了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阿四,自今日起你就当我的随身护卫,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该除掉那几个人。”太子说道。   “阿四明白。只是……阿四想先去探望宗主的母亲……还望殿下……”   “不许叫我殿下。”   “这……”   “阿四,你如果保证以后在私下的时候不再叫我太子殿下,我就让你去清水宫见四弟的生母,静妃。”太子说道。   “我……”   “以剑起誓,否则我便不准。”   司徒慧宁僵在那里,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自袖中拔出南宫夜羽赠送的短剑,立在面前:“天心盟北使徒以剑起誓,在私下不再称呼太子为殿下。”   “天心盟的北使徒,应该不会说假话,尤其是誓言。阿四,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太子满意地说道。   “明白。”司徒慧宁回答得很勉强。   “好。我先带你去见父皇,你既能医好荷儿,想必也有些医道,看能不能调理好父皇的身子。随后,我便带你去清水宫见静妃。”   北使府第。   “阿杰你先住到这里,慧宁走了,你接管她平日的事务。有不明白的,可以去找西使徒夜羽或者副西使徒随风,平日里他们对慧宁的事管得比较多。还有啊,你的剑给我看一眼,慧宁临走前再三叫我换一口好剑给你。”西门逍遥带方思杰走进有些空旷的北使府第,说道。   “慧宁一直都住这里?”方思杰解下剑递过去,环顾四周,不由问道。眼前这房间虽然很大,却是相当空旷。女子闺阁中应有的铜镜、妆台、饰品之类一无所有,仅有一张八尺长五尺宽的木床,铺着两床薄褥,床头一个布枕,床位一床粗布棉被叠得整整齐齐。临窗一张白杨木书桌,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其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在中间。右手一侧摞着几个木盒,左手侧三尺开外是一个书柜,柜中纸笺书册分门别类,之间夹有纸条。房东北角一扇小屏风,绘的是傲霜秋菊,屏风后一个小小的樟木箱,大概是用来放衣服的,其时箱盖打开,已然空了。唯一能证明房中居住者是个女子的东西,便是东墙上挂着的一个竹制的绣花绷子,像是有些时日了,表面被磨得光滑,隐隐有些发亮。   “很简单对不对?幽兰一直说这地方还比不上中等客栈的一间上房。我们也劝慧宁添点东西或者换个地方,她不肯。”西门逍遥接过方思杰的长剑,按机簧拔出剑身,看了看,又在手中掂了掂:“想不到只是一柄凡铁。剑长三尺六寸五,重六斤二两六钱,打造的还不错。明天我取一柄”贯日“来换给你,剑长三尺七寸,北方寒铁铸就,重六斤四两七钱,削凡铁如泥,杀人不沾血。”   “西门大叔?”方思杰对西门逍遥能这么快说出自己剑的情况很是吃了一惊,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忘了接他递回的剑。   西门逍遥把剑柄交到方思杰手里,笑道:“没有什么,我兵器见得多了,自然能看出兵器的长短、轻重、材质,这没什么稀奇的。”   “那,慧宁的剑……”方思杰只说了开头,西门逍遥便笑了:“就知你会有此一问。慧宁刚入盟的时候飞羽便说要给她一口好剑,大家商量了几次。夜羽说慧宁武功不高,不宜把剑放在明处,所以现在慧宁的佩剑是软件”长虹“,薄如蝉翼,剑长三尺三寸三,重三斤十一两三钱,大冶高手匠人打制。这次她临行时夜羽又跟我说,把自己的防身短剑”落英“送了她,剑长九寸半,重一斤四两七钱。先斩后奏的小子,慧宁都走了才告诉我。”   方思杰一皱眉:“西使徒对慧宁特别关照?为什么?”   “这……呵呵,只怕你要去问夜羽自己了。”西门逍遥笑得莫测高深。   乾清宫。内殿。   两进的房间,殿内遍布的是耀眼的金色。紫檀木的桌椅书柜,书桌上面零散的放着几本奏折,奏折上沾染了薄薄的浮尘。翠玉的笔架上,鼠须笔、狼毫笔、羊毫笔各有大中小三支,笔架左侧是一支笔洗,雨过天青瓷的,图案文雅秀丽,右侧是一方端砚,砚中墨痕已干,下面压着几张白云宣纸。书柜中放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柜门紧闭,上了一把黄铜大锁。房的四角各有一个花梨木的架子,架上放着白瓷花瓶,东西瓶中插着孔雀翎,南北两瓶中清水插花,放的是盛开的牡丹。   太医们在外间随侍,坐在一处,见太子进来,纷纷起身下拜。   “免礼,父皇今日可好些了?”太子挥手让他们站起来,问道。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罢了,我自去瞧瞧。”太子一拂袖,便进了内间,司徒慧宁紧随其后。   内间与外间只一道明黄色的门帘相隔,房中间是一个镏金兽头香炉,残烟袅袅。东北角一扇明黄屏风,上绘虎踞龙盘之影,西墙边是一张龙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夹金丝的缎被,双目紧闭,两颊有些凹陷,面色蜡黄,鬓已星星。   太子叩拜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司徒慧宁随即跪下,低头道:“叩见吾皇万岁。”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太子自行起身,说道:“阿四,你也起来吧,父皇这样的时日也不短了,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你为父皇诊一诊脉,看有没有办法医好父皇。”   司徒慧宁依言走到龙床前,从被边伸进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拿出手,翻开皇帝的眼睑看了看,又走到香炉前面,嗅了嗅气味,又打开香炉的盖子看看里面薰香的余烬,皱起眉,又点了点头。“殿下,陛下的病非是一日可以治好的,我想……再斟酌一下。万岁龙体,不敢擅用虎狼之药。请殿下恩准阿四三思。”她一面说着,一面暗暗的对太子使眼色。   太子便说道:“药房你拟好之后先呈给我看,没有把握便不许随意下腰,否则唯你是问。我要去清水宫巡视一下,你随我一道。”   “遵命。”司徒慧宁恭谨的说道。   清水宫,顾名思义便是冷宫。太子行至宫门便占住了:“阿四,你自己进去好了,里面只有静妃一个妃子。给你半个时辰和她说话,毕竟你们的话,总有些是我不方便听的。”   司徒慧宁说道:“是。”心想半个时辰可以说很多,如果长话短说,应该足够跟她讲明离开冷宫的事。   清水宫比之司徒慧宁见过的任何一个宫殿都要素净,青砖青瓦的宫殿,并不大。石地白墙,几扇木门,漆了黑漆。回廊之中无甚摆设也没有宫娥太监,一派冷冷清清的样子。司徒慧宁来到一扇比较干净的门外,轻轻叩了叩门环:“静妃娘娘在这里吗?我是四皇子的属下,受四殿下所托探望娘娘来了!”   “吱呀”一声门扇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素雅的宫装,白地上衬着蓝色的碎花,素面朝天,没有任何的装饰,这也无法掩盖她的绝代风华。见到一身黑色劲装的司徒慧宁,她有些迟疑:“你是……”   司徒慧宁叩拜道:“民女是四皇子的属下,特来探望娘娘。”   “是……飞羽让你来的?他还好吗?快起来,进来说话。”静妃急忙将司徒慧宁扶起来,让进屋中。   司徒慧宁答道:“民女三年前加入天心盟,忝为北使徒。四皇子是天心盟的宗主。宗主现在一切都好,娘娘不必挂念。”接着,她简短地将南宫飞羽的计划对静妃解释清楚,最后说道:“娘娘且请放心,多则三年,少则一年,民女定当送娘娘出宫和宗主相聚,共享天伦。”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并无外人,对我你应该可以说吧。”   司徒慧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慧宁。娘娘,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蕙芷清芬,心如冰凝。寓意品行高洁而又冰雪聪明,真是好名字。会叫你来,想必飞羽很看重你了。”静妃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反驳她解错自己的名字,只是笑了笑,说道:“宗主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才貌胜我百倍。娘娘保重,民女告退。留步。”说完躬身下拜深施一礼,退出房间反手关上门扇。当静妃开门相送之时,房外已空无一人。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门外有一个人,将她们的话全听了进去。直到司徒慧宁开门之前才离开……   天心盟总堂。西使徒务公处。   方思杰坐在南宫夜羽的对面,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阿杰,慧宁走了时间不长。何况,她走前已有妥善安排,北方事务应该还算正常吧?你找我有事?如果有事但讲无妨。没有事的话,请便。我可不习惯对着一个鬼面具做事情。”南宫夜羽从书桌上抬起头,说道。   “你……我来没什么大事,只是为了慧宁……”方思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慧宁怎样?和毒药打多了交道的人,果然都会变得阴阳怪气。以前大哥这样,这几年做了宗主,好多了;慧宁也是这样,现在又多了你,比慧宁更厉害。慧宁在外面的时候带个青铜面具,回到总堂来就会摘下来,你居然在总堂都这样。你说,在这里你要防着谁?我大哥吗?西门大叔?还是幽兰或者是我?阿杰,盟里的人,底层的可能会为了派系之争而勾心斗角,这你没有见过,但是到了能入总堂地步的人,一定都是为了本盟好的。四个使徒,包括慧宁在内,都是生死至交。副使徒之间虽然一向少见,但是交情也都不错。你还要提防着谁?好了,要不要把面具拿下来,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想问慧宁的什么事?说吧,看在她的份上,等下我多做一会儿也就是了。”   “我只是想问,你何慧宁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连自己防身的短剑都可以私下里送给她?”方思杰既已开口,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南宫夜羽笑着摇摇头:“西门大叔真多嘴,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居然还到处乱说。好,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不如我现在告诉你。慧宁是因为我才会入天心盟的。”说到最后,南宫夜羽的脸色变得庄重。   方思杰一惊站起:“你说什么?”   “大哥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当年大哥送慧宁入讲武堂,哦,就是新任使徒或者副使徒接受训练的地方。大哥送慧宁进了讲武堂之后,很严肃地告诉我,她是为了我才会入天心盟的。”南宫夜羽神色严肃庄重,没有一贯的嘻皮笑脸,一点不像是开玩笑。   “是飞羽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夜羽摇摇头:“我问过,大哥不肯说,慧宁更加不肯说。但是,这里面总好像有什么事情。”   南宫夜羽说着,双目微闭,仿佛陷入了回忆。   司徒慧宁负手站在书房门口,神态平静,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   “阿四,为什么不进去等?门并没有上锁。”太子出现在她的身后,问道。   “阿四从不擅闯上司的务公之地这是阿四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也是阿四的习惯。”司徒慧宁答道。   太子一笑:“这是个好习惯啊,阿四,为人下属若能保持这个习惯,一定可以活得久些。随我进去,我有机密事和你谈。”   “是。”司徒慧宁随太子进了书房,反手带上门,并且上了门闩。   太子赞赏地说道:“只听说天心北使杀人无痕,想不到还是个好属下。可惜我宫翔鹤虽贵为太子,终究没有四弟那么好的福气。”   司徒慧宁假作没有听见,只是说到:“还请殿下吩咐阿四该做的事,阿四也好早日接老妇人回盟,向宗主缴令。”   “没有别人在旁边的时候,你便叫我的名字。殿下不殿下的,休叫我再听到出自你口。”   “这……阿四乃民女,安敢如此?”   “阿四,我叫四弟派你来,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另一方面,我要你帮我除掉几个人。做完了之后,你就可以走了。这是你的腰牌,这是宫中地形的全图。”太子转换了话题,同时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块腰牌,从西墙一侧的书架上取下一束丝绢。   “谢殿下。只是……我不杀无罪之人。”司徒慧宁说道。   太子冷冷一笑:“呵,不杀无罪之人?天心北使,杀的无辜之人难道还少吗?远的不说,单讲这近几个月:荆门陈员外一门上下十九口、司徒辉明、玉门关北家一门上下十三口,还有,最为轰动的、天下第一庄庄主方思杰。他们不都是死在北使你手上的?他们都有罪吗?”   司徒慧宁闻言,低头不语。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太子,慢慢点了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阿四,自今日起你就当我的随身护卫,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该除掉那几个人。”太子说道。   “阿四明白。只是……阿四想先去探望宗主的母亲……还望殿下……”   “不许叫我殿下。”   “这……”   “阿四,你如果保证以后在私下的时候不再叫我太子殿下,我就让你去清水宫见四弟的生母,静妃。”太子说道。   “我……”   “以剑起誓,否则我便不准。”   司徒慧宁僵在那里,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自袖中拔出南宫夜羽赠送的短剑,立在面前:“天心盟北使徒以剑起誓,在私下不再称呼太子为殿下。”   “天心盟的北使徒,应该不会说假话,尤其是誓言。阿四,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太子满意地说道。   “明白。”司徒慧宁回答得很勉强。   “好。我先带你去见父皇,你既能医好荷儿,想必也有些医道,看能不能调理好父皇的身子。随后,我便带你去清水宫见静妃。”   北使府第。   “阿杰你先住到这里,慧宁走了,你接管她平日的事务。有不明白的,可以去找西使徒夜羽或者副西使徒随风,平日里他们对慧宁的事管得比较多。还有啊,你的剑给我看一眼,慧宁临走前再三叫我换一口好剑给你。”西门逍遥带方思杰走进有些空旷的北使府第,说道。   “慧宁一直都住这里?”方思杰解下剑递过去,环顾四周,不由问道。眼前这房间虽然很大,却是相当空旷。女子闺阁中应有的铜镜、妆台、饰品之类一无所有,仅有一张八尺长五尺宽的木床,铺着两床薄褥,床头一个布枕,床位一床粗布棉被叠得整整齐齐。临窗一张白杨木书桌,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其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摆在中间。右手一侧摞着几个木盒,左手侧三尺开外是一个书柜,柜中纸笺书册分门别类,之间夹有纸条。房东北角一扇小屏风,绘的是傲霜秋菊,屏风后一个小小的樟木箱,大概是用来放衣服的,其时箱盖打开,已然空了。唯一能证明房中居住者是个女子的东西,便是东墙上挂着的一个竹制的绣花绷子,像是有些时日了,表面被磨得光滑,隐隐有些发亮。   “很简单对不对?幽兰一直说这地方还比不上中等客栈的一间上房。我们也劝慧宁添点东西或者换个地方,她不肯。”西门逍遥接过方思杰的长剑,按机簧拔出剑身,看了看,又在手中掂了掂:“想不到只是一柄凡铁。剑长三尺六寸五,重六斤二两六钱,打造的还不错。明天我取一柄”贯日“来换给你,剑长三尺七寸,北方寒铁铸就,重六斤四两七钱,削凡铁如泥,杀人不沾血。”   “西门大叔?”方思杰对西门逍遥能这么快说出自己剑的情况很是吃了一惊,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忘了接他递回的剑。   西门逍遥把剑柄交到方思杰手里,笑道:“没有什么,我兵器见得多了,自然能看出兵器的长短、轻重、材质,这没什么稀奇的。”   “那,慧宁的剑……”方思杰只说了开头,西门逍遥便笑了:“就知你会有此一问。慧宁刚入盟的时候飞羽便说要给她一口好剑,大家商量了几次。夜羽说慧宁武功不高,不宜把剑放在明处,所以现在慧宁的佩剑是软件”长虹“,薄如蝉翼,剑长三尺三寸三,重三斤十一两三钱,大冶高手匠人打制。这次她临行时夜羽又跟我说,把自己的防身短剑”落英“送了她,剑长九寸半,重一斤四两七钱。先斩后奏的小子,慧宁都走了才告诉我。”   方思杰一皱眉:“西使徒对慧宁特别关照?为什么?”   “这……呵呵,只怕你要去问夜羽自己了。”西门逍遥笑得莫测高深。   乾清宫。内殿。   两进的房间,殿内遍布的是耀眼的金色。紫檀木的桌椅书柜,书桌上面零散的放着几本奏折,奏折上沾染了薄薄的浮尘。翠玉的笔架上,鼠须笔、狼毫笔、羊毫笔各有大中小三支,笔架左侧是一支笔洗,雨过天青瓷的,图案文雅秀丽,右侧是一方端砚,砚中墨痕已干,下面压着几张白云宣纸。书柜中放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柜门紧闭,上了一把黄铜大锁。房的四角各有一个花梨木的架子,架上放着白瓷花瓶,东西瓶中插着孔雀翎,南北两瓶中清水插花,放的是盛开的牡丹。   太医们在外间随侍,坐在一处,见太子进来,纷纷起身下拜。   “免礼,父皇今日可好些了?”太子挥手让他们站起来,问道。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罢了,我自去瞧瞧。”太子一拂袖,便进了内间,司徒慧宁紧随其后。   内间与外间只一道明黄色的门帘相隔,房中间是一个镏金兽头香炉,残烟袅袅。东北角一扇明黄屏风,上绘虎踞龙盘之影,西墙边是一张龙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夹金丝的缎被,双目紧闭,两颊有些凹陷,面色蜡黄,鬓已星星。   太子叩拜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司徒慧宁随即跪下,低头道:“叩见吾皇万岁。”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太子自行起身,说道:“阿四,你也起来吧,父皇这样的时日也不短了,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你为父皇诊一诊脉,看有没有办法医好父皇。”   司徒慧宁依言走到龙床前,从被边伸进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拿出手,翻开皇帝的眼睑看了看,又走到香炉前面,嗅了嗅气味,又打开香炉的盖子看看里面薰香的余烬,皱起眉,又点了点头。“殿下,陛下的病非是一日可以治好的,我想……再斟酌一下。万岁龙体,不敢擅用虎狼之药。请殿下恩准阿四三思。”她一面说着,一面暗暗的对太子使眼色。   太子便说道:“药房你拟好之后先呈给我看,没有把握便不许随意下腰,否则唯你是问。我要去清水宫巡视一下,你随我一道。”   “遵命。”司徒慧宁恭谨的说道。   清水宫,顾名思义便是冷宫。太子行至宫门便占住了:“阿四,你自己进去好了,里面只有静妃一个妃子。给你半个时辰和她说话,毕竟你们的话,总有些是我不方便听的。”   司徒慧宁说道:“是。”心想半个时辰可以说很多,如果长话短说,应该足够跟她讲明离开冷宫的事。   清水宫比之司徒慧宁见过的任何一个宫殿都要素净,青砖青瓦的宫殿,并不大。石地白墙,几扇木门,漆了黑漆。回廊之中无甚摆设也没有宫娥太监,一派冷冷清清的样子。司徒慧宁来到一扇比较干净的门外,轻轻叩了叩门环:“静妃娘娘在这里吗?我是四皇子的属下,受四殿下所托探望娘娘来了!”   “吱呀”一声门扇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素雅的宫装,白地上衬着蓝色的碎花,素面朝天,没有任何的装饰,这也无法掩盖她的绝代风华。见到一身黑色劲装的司徒慧宁,她有些迟疑:“你是……”   司徒慧宁叩拜道:“民女是四皇子的属下,特来探望娘娘。”   “是……飞羽让你来的?他还好吗?快起来,进来说话。”静妃急忙将司徒慧宁扶起来,让进屋中。   司徒慧宁答道:“民女三年前加入天心盟,忝为北使徒。四皇子是天心盟的宗主。宗主现在一切都好,娘娘不必挂念。”接着,她简短地将南宫飞羽的计划对静妃解释清楚,最后说道:“娘娘且请放心,多则三年,少则一年,民女定当送娘娘出宫和宗主相聚,共享天伦。”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里并无外人,对我你应该可以说吧。”   司徒慧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慧宁。娘娘,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蕙芷清芬,心如冰凝。寓意品行高洁而又冰雪聪明,真是好名字。会叫你来,想必飞羽很看重你了。”静妃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反驳她解错自己的名字,只是笑了笑,说道:“宗主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才貌胜我百倍。娘娘保重,民女告退。留步。”说完躬身下拜深施一礼,退出房间反手关上门扇。当静妃开门相送之时,房外已空无一人。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门外有一个人,将她们的话全听了进去。直到司徒慧宁开门之前才离开……   天心盟总堂。西使徒务公处。   方思杰坐在南宫夜羽的对面,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阿杰,慧宁走了时间不长。何况,她走前已有妥善安排,北方事务应该还算正常吧?你找我有事?如果有事但讲无妨。没有事的话,请便。我可不习惯对着一个鬼面具做事情。”南宫夜羽从书桌上抬起头,说道。   “你……我来没什么大事,只是为了慧宁……”方思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慧宁怎样?和毒药打多了交道的人,果然都会变得阴阳怪气。以前大哥这样,这几年做了宗主,好多了;慧宁也是这样,现在又多了你,比慧宁更厉害。慧宁在外面的时候带个青铜面具,回到总堂来就会摘下来,你居然在总堂都这样。你说,在这里你要防着谁?我大哥吗?西门大叔?还是幽兰或者是我?阿杰,盟里的人,底层的可能会为了派系之争而勾心斗角,这你没有见过,但是到了能入总堂地步的人,一定都是为了本盟好的。四个使徒,包括慧宁在内,都是生死至交。副使徒之间虽然一向少见,但是交情也都不错。你还要提防着谁?好了,要不要把面具拿下来,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想问慧宁的什么事?说吧,看在她的份上,等下我多做一会儿也就是了。”   “我只是想问,你何慧宁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连自己防身的短剑都可以私下里送给她?”方思杰既已开口,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南宫夜羽笑着摇摇头:“西门大叔真多嘴,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居然还到处乱说。好,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不如我现在告诉你。慧宁是因为我才会入天心盟的。”说到最后,南宫夜羽的脸色变得庄重。   方思杰一惊站起:“你说什么?”   “大哥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当年大哥送慧宁入讲武堂,哦,就是新任使徒或者副使徒接受训练的地方。大哥送慧宁进了讲武堂之后,很严肃地告诉我,她是为了我才会入天心盟的。”南宫夜羽神色严肃庄重,没有一贯的嘻皮笑脸,一点不像是开玩笑。   “是飞羽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夜羽摇摇头:“我问过,大哥不肯说,慧宁更加不肯说。但是,这里面总好像有什么事情。”   南宫夜羽说着,双目微闭,仿佛陷入了回忆。 (十四)前尘今事   “这事该从四年前说起。四年前,我成为西使徒时间还不长,大哥却又想让我做北使徒,我不愿意,就留了一封书信,说去寻找北使徒的人选,在夜里离开了总堂。   大哥自然不肯那么容易就改变他的主意,他让幽兰去把我带回来,并留了狠话,如果我不听,幽兰可以用她的暗器伤我,让我不能再逃。   我被幽兰捉到了好几次,都凭易容术混到人群中跑掉,就这样追追逃逃,后来到了黄山附近。我男扮女装,好容易暂时摆脱了幽兰,然而在黄山脚下,我遇到了坠崖的随风。为了救他当我的副使徒,我去请大夫,不巧在路上又碰到幽兰,预备被她押回总堂。   然而我还是偷着跑了,因为我知道一旦自己回到总堂见到大哥,就一定会被扔到讲武堂接受成为北使徒的训练,偏偏我最讨厌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了,因此当天夜里我跳进一所宅院,奔向躲避一时,却正被幽兰堵住了,因为怕我一直想逃跑,总是抓不到,所以幽兰便对我射出了一枚袖箭,打在我的腿上。   我带伤钻进了一间柴房,但门很快又被推开了,并且有灯火亮起来,我以为是幽兰,但不是,进来的是另一个姑娘。接着灯火我看清她的样子,她就是现在的慧宁。   你们都说慧宁冷酷无情,但你知道我第一眼见到慧宁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么?她看我的眼神是同情而悲悯的,让我以为是不是见到了幻形的观音。当时我女装打扮,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由于要救治新救回来的随风,我所有的伤药都留在了幽兰那里,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止血。   外面突然也有了灯火,我知道,幽兰是一心想找到我,因为她很清楚她出手的时候打到我一条很要紧的血脉,不止血的话很容易因失血过多而死。但若一心找我,即使轻功高明如幽兰,行动中也一定会露出行迹。而一旦被发现,幽兰比我便危险的多。我所知不多,尽管天心盟名声不是很好,也只是有死而已,而幽兰心中所记的武功秘籍却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如若幽兰遭擒,决不止处死那么简单,严刑逼供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那姑娘在我身上堆了柴草盖住我,我便央她去让幽兰快走,幽兰一向身着红衣,很好辨认,而且我说让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见过我,否则我性命难保,她便都答应了。   柴房门一开,外面已是灯火通明。我听到有人说找不到那红衣女贼,便知幽兰终于安全离开了,倒也松了一口气。那姑娘声音很平静,也说没有见过陌生人来。可能她在那宅中有些地位,来人听信了她的话,便走了。我心下一松,虽恐流血不止没有拔下那枚袖箭,但终究还是失血不少,很没面子的昏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虽然还是在柴房,但身上的柴草已经没有了,身下是松软的干草,腿上的伤口也被裹好,袖箭起下放在我的头边。那个姑娘坐在离我很远的油灯下,身体挡着灯光,手里拿着一个绣花的棚子,很专心的在绣着什么。过了一会,她的目光转向我,温文微笑:“原来你是男子,受了伤就好好养伤吧,养好了伤以后再走。”   她不说自己是谁,也不问我的姓名来历,让我觉得很奇怪。第二天一早我便说伤势不碍事要赶路,向她告辞,而且留下了我的折扇给她。她本不肯要的。但拗不过我,终于还是留下了。   我特意转到前门看了门牌,才知道我进的这家,家主姓司徒,不知那姑娘究竟是小街还是丫环的总管。   后来我日夜快马兼程回了总堂,见到大哥说了那个姑娘的事,并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哥说要亲自去谢她,便走了。过不几天他回来,一回来便进了讲武堂,出来见我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他说北使徒找到了,是因为我才有北使徒入盟的。我不明白,他也不解释,便又进了讲武堂,将一切事务都搬进讲武堂办理。   半年之后,大哥出来了,后面跟着救我的那个姑娘。那个时候她就和现在差不多了,一脸的冷酷,面无表情。在领令牌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叫慧宁,司徒慧宁。“   南宫夜羽自语般地说完那番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向方思杰:“阿杰,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我成为西使徒的时候用了整整一年,而慧宁却只用了半年,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才让那个观音一般的姑娘变得像个修罗。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就算是和随风甚至是大哥都没有提起过。慧宁是怎么入盟的,大哥说是因为我。我看,真正的原因只怕只有大哥和慧宁才知道。我和慧宁的关心,仅止于那日的救命之恩,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方思杰若有所思,点头说道:“我会留下来,全是为了她。只是不知道飞羽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东宫。书房   “阿四,父皇到底是什么病?你看过了,有没有头绪?”太子从书案上的奏折堆里抬起头,看向司徒慧宁。   司徒慧宁冷冷一笑,说道:“要不要我救治,只看千岁你要不要陛下好起来。陛下的身体并没有病,只是五官被封,是中了一种奇毒,对身体并无大害。若要治好他不难,只是……说心里话,千岁真的希望陛下好起来?只要您一句话,阿四自有方法。”   “当然要救。”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一挑眉:“果然要救?”   “要救。”   “当真要救?”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房中的一张小几上面的茶壶中斟了一盏茶,放到书案上。   “一定要救。”太子笑着看向司徒慧宁,严重的光芒却是怀疑而阴冷的,“这杯茶我可以放心喝吗?阿四你确信没有顺手在里面下点儿什么药?”   司徒慧宁不置一言,伸手自书案上取过茶盏,揭开盖子缓缓吹了几口气,仰头将茶水喝了下去,残茶泼到书案前的地上,随后将茶盏放回到那张小几上。   地上的残液下什么反应都没有,太子笑了笑,又问道:“阿四,你和静妃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司徒慧宁说道:“还能有什么?阿四不过是向他解释了出宫的计划,又说了些宗主的近况而已。”   “哦。”太子说完,重新又拿过一本奏折,提紫毫舔丹砚蘸朱砂继续批阅。   司徒慧宁站在太子身后,猛然觉得一阵头晕。她脚下一个踉跄,复又站定,心下明白自己是中了迷药。用力一咬自己的舌尖,痛楚和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让她心之一清,正看到太子因她脚下的声音回过身来,眼中的算计一览无余。   “你出道三年,成名三年,但毕竟还是嫩了些。话不可以乱说,有些东西却也不是可以乱吃的。不过……谁让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嘴里几乎问不出半句实话。蕙凝,我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司徒慧宁身形摇摇欲坠,太子右手揽住她的肩头,让她暂时坐在自己腿上,左手在书案上清出一块地方,随即将她放在那里。   “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了吗?”太子问道。   司徒慧宁神色迷茫,目光散乱,说道:“明白了。”   太子一笑,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慧宁。”   “祖籍是哪里?”   “塞北玉门关。”   “你认得一个叫陈荷的人吗?”   “不认得。”   “你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没有了。”   “皇上得了什么病?”   “身中奇毒,此外没有病。”   “用什么方法可以治?”   “以毒攻毒,焚南海奇鲮香木可解。”   “你和静妃说了些什么?”   “出宫的计划和宗主的近况。”   “天心盟的总堂在哪里?”   “……”   这一次司徒慧宁却没有回答,太子再问,却见她双目阖起,鼻息细细,竟然好像是睡着了。太子知道这是药效已过的必然现象,便将她抱到书房后附带的一个小房间里。这房间本是供他疲累使得休息之地,里面有一张小床。他便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出去了。   太子刚将房门关上,床上的司徒慧宁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澄似秋水,灿若晨星。她的身体没有动,唇角却绽出一抹冷笑,心中暗道:“茶里的迷药很好,乌色、微有苦味,用茶水的香气及苦涩味道来掩盖药的味道,再假做怀疑骗我喝下茶水,手段也算高明。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差点便着了你的道。只可惜,你下手的对象是我。我一时不察喝下药水也就罢了,若连总堂都说了出来,你以为我司徒慧宁是什么人?宫翔鹤,今天这事儿,我记住了。”   司徒慧宁闭目静静回想中了这种迷药之后会昏睡多长时间,随后又开始想,昨晚夜探她住处的那个女子的身份。她心知若论及用毒之术,天下能与她比肩的不过寥寥几人,屈指可数:漠北扬枭沙磊、苗疆及司凤涯、幽冥谷主秋赐叶、华英帮冬梅令使向寒烟。这四人手段之高,人所难料。沙磊用药以“阴”、凤涯种蛊以“狠”、秋赐叶极尽“诡”道、向寒烟药性之“毒”天下无双。这四人均是行踪隐秘,鲜有人知,而且之前并没有苗人、幽冥谷或华英帮投靠太子的消息传来。那么,是沙磊么?又不太像,毕竟这里是深宫。给陈荷下毒的那个人,所用的药非是蛊毒,但阴险狠辣,兼以诡异歹毒,实在难以从药性上判断凶手是哪个。而且,药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四人中的一个或几个就隐藏在宫内,只是……会是哪个人呢?还有,下毒的人和昨夜那个女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知不觉已过了几个时辰,太子推门进来,司徒慧宁诈作睡梦方醒,自门乍开的一线光亮推断出现在的时辰,断定若自己中了迷药,大约还有一刻钟便会醒来。当下仍是不动声色,只是装睡。   “阿四,既然已经醒了就别再装,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太子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司徒慧宁听他的呼吸有异,知他只是试探,便仍是不动声色,调匀呼吸,平心静气的装睡。   太子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的一个圆凳上。司徒慧宁细数时辰,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打一个呵欠,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太子关切的笑脸:“阿四,你是不是太累了?站着都可以睡着?”   司徒慧宁一下子从床上弹身起来,在床边跪倒:“阿四失职,死罪。”她心知太子仍是试探她,因为那迷药她曾提供给分管刑堂的西门逍遥,并且做过实验甚至以身试药,得知那种迷药中者会昏睡两个时辰,而且醒来后对服药前一刻钟到醒来的那一段时间全无记忆,于是只故作不知,相信太子的话。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如果不舒服就早说出来,毕竟你是四弟的人,太劳累你也说不过去。而且你若有三长两短,我对四弟也无法交待。”   司徒慧宁站起身来,歉然说道:“可能是由于受了剑伤的关系,又加上为了在约定到期之间赶到皇宫,路上赶了些。阿四女流弱质,让千岁见笑了。”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_ 2.c_o _m   “为什么不等养好了伤再来?那约定迟上十天半月的也不妨。”太子皱眉说道。   司徒慧宁答道:“江湖中人信义为重,尤其是宗主,更是一诺千金。阿四伤已好了八成,赶路动武都没什么大问题,便日夜兼程赶来了。”   “让你如此劳累,四弟也真忍心。”太子将手搭在司徒慧宁肩上,笑道。   司徒慧宁回身去整理床褥,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太子的手,一面说道:“宗主担心自己生母的安危,而阿四只是属下,孰轻孰重,总主心中自然有数。”   太子笑了笑:“有你这样的属下,不知道四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阿四,同我去映日宫,陪荷儿进午膳。”   “这……恐有不妥。阿四身份低微,不够资格陪菡妃娘娘用膳。”司徒慧宁正色说道。   “你是荷儿的救命恩人,我和她都要谢你呢。”   “阿四本该如此,职责所在,何敢望谢?容阿四先行一步,告假一刻。刻内必赶到映日宫。”   “去吧。”   “谢千岁。”司徒慧宁行礼后,缓步退出内室。   司徒慧宁出得书房,一路径往宫人们轮休的偏殿,既然宫中到了午膳时间,想必轮值休息的人们也都在那偏殿吃饭吧。她赶到一看,果不其然,饭菜均已摆在桌上。   “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啊,是新来的宫女吗?在那里做事的?”司徒慧宁刚拿起一个馒头,便有一个内侍过来搭话。她没有理睬,只是将那馒头从中掰开,加进一些青菜,迅速地吃着,把那内侍晾在了那里。   “你!公里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咱家,你是哪里来的,这么不懂规矩?”那内侍尖声骂道。   “黄公公何必跟她一个新来的一般见识?吃饭,吃饭……”旁边一个侍卫劝道。   “咱家今天就是要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内务府怎么会弄了个聋丫头进来?”   这时司徒慧宁已吃完了饭,冷冷的看了那黄姓公公一眼,轻哼一声,食指在桌上轻轻一点,随后对那个出言解劝的侍卫拱了拱手,迈步便走。   桌上渐渐凹陷了一个小洞,正是司徒慧宁食指所按的地方,颜色漆黑如墨,内中却又纹理分明,黄公公一见之下便吓得呆住了,指着那指印说不出话来。那劝解的侍卫也吓了一条,看她只是轻轻的落了一下手指,怎会有如此效果?   “祸从口出,刚才那个姑娘,就是新来的,太子殿下的随身侍卫四姑娘,江湖上名声远扬的天心盟北使徒。大家都小心些。”清晨去叫司徒慧宁的冯公公此刻方到,见此情景便说道。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偏殿一下子静下来。那沉默的清秀的小女子竟是太子的随身侍卫,更是天心盟的北使?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看到桌上宛然的指痕,又不禁觉得可怕:如果那一指,是按在自己身上……   “这事该从四年前说起。四年前,我成为西使徒时间还不长,大哥却又想让我做北使徒,我不愿意,就留了一封书信,说去寻找北使徒的人选,在夜里离开了总堂。   大哥自然不肯那么容易就改变他的主意,他让幽兰去把我带回来,并留了狠话,如果我不听,幽兰可以用她的暗器伤我,让我不能再逃。   我被幽兰捉到了好几次,都凭易容术混到人群中跑掉,就这样追追逃逃,后来到了黄山附近。我男扮女装,好容易暂时摆脱了幽兰,然而在黄山脚下,我遇到了坠崖的随风。为了救他当我的副使徒,我去请大夫,不巧在路上又碰到幽兰,预备被她押回总堂。   然而我还是偷着跑了,因为我知道一旦自己回到总堂见到大哥,就一定会被扔到讲武堂接受成为北使徒的训练,偏偏我最讨厌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了,因此当天夜里我跳进一所宅院,奔向躲避一时,却正被幽兰堵住了,因为怕我一直想逃跑,总是抓不到,所以幽兰便对我射出了一枚袖箭,打在我的腿上。   我带伤钻进了一间柴房,但门很快又被推开了,并且有灯火亮起来,我以为是幽兰,但不是,进来的是另一个姑娘。接着灯火我看清她的样子,她就是现在的慧宁。   你们都说慧宁冷酷无情,但你知道我第一眼见到慧宁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么?她看我的眼神是同情而悲悯的,让我以为是不是见到了幻形的观音。当时我女装打扮,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由于要救治新救回来的随风,我所有的伤药都留在了幽兰那里,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止血。   外面突然也有了灯火,我知道,幽兰是一心想找到我,因为她很清楚她出手的时候打到我一条很要紧的血脉,不止血的话很容易因失血过多而死。但若一心找我,即使轻功高明如幽兰,行动中也一定会露出行迹。而一旦被发现,幽兰比我便危险的多。我所知不多,尽管天心盟名声不是很好,也只是有死而已,而幽兰心中所记的武功秘籍却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如若幽兰遭擒,决不止处死那么简单,严刑逼供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那姑娘在我身上堆了柴草盖住我,我便央她去让幽兰快走,幽兰一向身着红衣,很好辨认,而且我说让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见过我,否则我性命难保,她便都答应了。   柴房门一开,外面已是灯火通明。我听到有人说找不到那红衣女贼,便知幽兰终于安全离开了,倒也松了一口气。那姑娘声音很平静,也说没有见过陌生人来。可能她在那宅中有些地位,来人听信了她的话,便走了。我心下一松,虽恐流血不止没有拔下那枚袖箭,但终究还是失血不少,很没面子的昏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虽然还是在柴房,但身上的柴草已经没有了,身下是松软的干草,腿上的伤口也被裹好,袖箭起下放在我的头边。那个姑娘坐在离我很远的油灯下,身体挡着灯光,手里拿着一个绣花的棚子,很专心的在绣着什么。过了一会,她的目光转向我,温文微笑:“原来你是男子,受了伤就好好养伤吧,养好了伤以后再走。”   她不说自己是谁,也不问我的姓名来历,让我觉得很奇怪。第二天一早我便说伤势不碍事要赶路,向她告辞,而且留下了我的折扇给她。她本不肯要的。但拗不过我,终于还是留下了。   我特意转到前门看了门牌,才知道我进的这家,家主姓司徒,不知那姑娘究竟是小街还是丫环的总管。   后来我日夜快马兼程回了总堂,见到大哥说了那个姑娘的事,并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哥说要亲自去谢她,便走了。过不几天他回来,一回来便进了讲武堂,出来见我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他说北使徒找到了,是因为我才有北使徒入盟的。我不明白,他也不解释,便又进了讲武堂,将一切事务都搬进讲武堂办理。   半年之后,大哥出来了,后面跟着救我的那个姑娘。那个时候她就和现在差不多了,一脸的冷酷,面无表情。在领令牌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叫慧宁,司徒慧宁。“   南宫夜羽自语般地说完那番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向方思杰:“阿杰,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我成为西使徒的时候用了整整一年,而慧宁却只用了半年,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才让那个观音一般的姑娘变得像个修罗。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就算是和随风甚至是大哥都没有提起过。慧宁是怎么入盟的,大哥说是因为我。我看,真正的原因只怕只有大哥和慧宁才知道。我和慧宁的关心,仅止于那日的救命之恩,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方思杰若有所思,点头说道:“我会留下来,全是为了她。只是不知道飞羽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东宫。书房   “阿四,父皇到底是什么病?你看过了,有没有头绪?”太子从书案上的奏折堆里抬起头,看向司徒慧宁。   司徒慧宁冷冷一笑,说道:“要不要我救治,只看千岁你要不要陛下好起来。陛下的身体并没有病,只是五官被封,是中了一种奇毒,对身体并无大害。若要治好他不难,只是……说心里话,千岁真的希望陛下好起来?只要您一句话,阿四自有方法。”   “当然要救。”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一挑眉:“果然要救?”   “要救。”   “当真要救?”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房中的一张小几上面的茶壶中斟了一盏茶,放到书案上。   “一定要救。”太子笑着看向司徒慧宁,严重的光芒却是怀疑而阴冷的,“这杯茶我可以放心喝吗?阿四你确信没有顺手在里面下点儿什么药?”   司徒慧宁不置一言,伸手自书案上取过茶盏,揭开盖子缓缓吹了几口气,仰头将茶水喝了下去,残茶泼到书案前的地上,随后将茶盏放回到那张小几上。   地上的残液下什么反应都没有,太子笑了笑,又问道:“阿四,你和静妃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司徒慧宁说道:“还能有什么?阿四不过是向他解释了出宫的计划,又说了些宗主的近况而已。”   “哦。”太子说完,重新又拿过一本奏折,提紫毫舔丹砚蘸朱砂继续批阅。   司徒慧宁站在太子身后,猛然觉得一阵头晕。她脚下一个踉跄,复又站定,心下明白自己是中了迷药。用力一咬自己的舌尖,痛楚和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让她心之一清,正看到太子因她脚下的声音回过身来,眼中的算计一览无余。   “你出道三年,成名三年,但毕竟还是嫩了些。话不可以乱说,有些东西却也不是可以乱吃的。不过……谁让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嘴里几乎问不出半句实话。蕙凝,我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司徒慧宁身形摇摇欲坠,太子右手揽住她的肩头,让她暂时坐在自己腿上,左手在书案上清出一块地方,随即将她放在那里。   “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了吗?”太子问道。   司徒慧宁神色迷茫,目光散乱,说道:“明白了。”   太子一笑,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慧宁。”   “祖籍是哪里?”   “塞北玉门关。”   “你认得一个叫陈荷的人吗?”   “不认得。”   “你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没有了。”   “皇上得了什么病?”   “身中奇毒,此外没有病。”   “用什么方法可以治?”   “以毒攻毒,焚南海奇鲮香木可解。”   “你和静妃说了些什么?”   “出宫的计划和宗主的近况。”   “天心盟的总堂在哪里?”   “……”   这一次司徒慧宁却没有回答,太子再问,却见她双目阖起,鼻息细细,竟然好像是睡着了。太子知道这是药效已过的必然现象,便将她抱到书房后附带的一个小房间里。这房间本是供他疲累使得休息之地,里面有一张小床。他便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出去了。   太子刚将房门关上,床上的司徒慧宁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澄似秋水,灿若晨星。她的身体没有动,唇角却绽出一抹冷笑,心中暗道:“茶里的迷药很好,乌色、微有苦味,用茶水的香气及苦涩味道来掩盖药的味道,再假做怀疑骗我喝下茶水,手段也算高明。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差点便着了你的道。只可惜,你下手的对象是我。我一时不察喝下药水也就罢了,若连总堂都说了出来,你以为我司徒慧宁是什么人?宫翔鹤,今天这事儿,我记住了。”   司徒慧宁闭目静静回想中了这种迷药之后会昏睡多长时间,随后又开始想,昨晚夜探她住处的那个女子的身份。她心知若论及用毒之术,天下能与她比肩的不过寥寥几人,屈指可数:漠北扬枭沙磊、苗疆及司凤涯、幽冥谷主秋赐叶、华英帮冬梅令使向寒烟。这四人手段之高,人所难料。沙磊用药以“阴”、凤涯种蛊以“狠”、秋赐叶极尽“诡”道、向寒烟药性之“毒”天下无双。这四人均是行踪隐秘,鲜有人知,而且之前并没有苗人、幽冥谷或华英帮投靠太子的消息传来。那么,是沙磊么?又不太像,毕竟这里是深宫。给陈荷下毒的那个人,所用的药非是蛊毒,但阴险狠辣,兼以诡异歹毒,实在难以从药性上判断凶手是哪个。而且,药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四人中的一个或几个就隐藏在宫内,只是……会是哪个人呢?还有,下毒的人和昨夜那个女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知不觉已过了几个时辰,太子推门进来,司徒慧宁诈作睡梦方醒,自门乍开的一线光亮推断出现在的时辰,断定若自己中了迷药,大约还有一刻钟便会醒来。当下仍是不动声色,只是装睡。   “阿四,既然已经醒了就别再装,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太子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司徒慧宁听他的呼吸有异,知他只是试探,便仍是不动声色,调匀呼吸,平心静气的装睡。   太子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的一个圆凳上。司徒慧宁细数时辰,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打一个呵欠,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太子关切的笑脸:“阿四,你是不是太累了?站着都可以睡着?”   司徒慧宁一下子从床上弹身起来,在床边跪倒:“阿四失职,死罪。”她心知太子仍是试探她,因为那迷药她曾提供给分管刑堂的西门逍遥,并且做过实验甚至以身试药,得知那种迷药中者会昏睡两个时辰,而且醒来后对服药前一刻钟到醒来的那一段时间全无记忆,于是只故作不知,相信太子的话。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如果不舒服就早说出来,毕竟你是四弟的人,太劳累你也说不过去。而且你若有三长两短,我对四弟也无法交待。”   司徒慧宁站起身来,歉然说道:“可能是由于受了剑伤的关系,又加上为了在约定到期之间赶到皇宫,路上赶了些。阿四女流弱质,让千岁见笑了。”   “为什么不等养好了伤再来?那约定迟上十天半月的也不妨。”太子皱眉说道。   司徒慧宁答道:“江湖中人信义为重,尤其是宗主,更是一诺千金。阿四伤已好了八成,赶路动武都没什么大问题,便日夜兼程赶来了。”   “让你如此劳累,四弟也真忍心。”太子将手搭在司徒慧宁肩上,笑道。   司徒慧宁回身去整理床褥,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太子的手,一面说道:“宗主担心自己生母的安危,而阿四只是属下,孰轻孰重,总主心中自然有数。”   太子笑了笑:“有你这样的属下,不知道四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阿四,同我去映日宫,陪荷儿进午膳。”   “这……恐有不妥。阿四身份低微,不够资格陪菡妃娘娘用膳。”司徒慧宁正色说道。   “你是荷儿的救命恩人,我和她都要谢你呢。”   “阿四本该如此,职责所在,何敢望谢?容阿四先行一步,告假一刻。刻内必赶到映日宫。”   “去吧。”   “谢千岁。”司徒慧宁行礼后,缓步退出内室。   司徒慧宁出得书房,一路径往宫人们轮休的偏殿,既然宫中到了午膳时间,想必轮值休息的人们也都在那偏殿吃饭吧。她赶到一看,果不其然,饭菜均已摆在桌上。   “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啊,是新来的宫女吗?在那里做事的?”司徒慧宁刚拿起一个馒头,便有一个内侍过来搭话。她没有理睬,只是将那馒头从中掰开,加进一些青菜,迅速地吃着,把那内侍晾在了那里。   “你!公里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咱家,你是哪里来的,这么不懂规矩?”那内侍尖声骂道。   “黄公公何必跟她一个新来的一般见识?吃饭,吃饭……”旁边一个侍卫劝道。   “咱家今天就是要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内务府怎么会弄了个聋丫头进来?”   这时司徒慧宁已吃完了饭,冷冷的看了那黄姓公公一眼,轻哼一声,食指在桌上轻轻一点,随后对那个出言解劝的侍卫拱了拱手,迈步便走。   桌上渐渐凹陷了一个小洞,正是司徒慧宁食指所按的地方,颜色漆黑如墨,内中却又纹理分明,黄公公一见之下便吓得呆住了,指着那指印说不出话来。那劝解的侍卫也吓了一条,看她只是轻轻的落了一下手指,怎会有如此效果?   “祸从口出,刚才那个姑娘,就是新来的,太子殿下的随身侍卫四姑娘,江湖上名声远扬的天心盟北使徒。大家都小心些。”清晨去叫司徒慧宁的冯公公此刻方到,见此情景便说道。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偏殿一下子静下来。那沉默的清秀的小女子竟是太子的随身侍卫,更是天心盟的北使?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看到桌上宛然的指痕,又不禁觉得可怕:如果那一指,是按在自己身上……   “这事该从四年前说起。四年前,我成为西使徒时间还不长,大哥却又想让我做北使徒,我不愿意,就留了一封书信,说去寻找北使徒的人选,在夜里离开了总堂。   大哥自然不肯那么容易就改变他的主意,他让幽兰去把我带回来,并留了狠话,如果我不听,幽兰可以用她的暗器伤我,让我不能再逃。   我被幽兰捉到了好几次,都凭易容术混到人群中跑掉,就这样追追逃逃,后来到了黄山附近。我男扮女装,好容易暂时摆脱了幽兰,然而在黄山脚下,我遇到了坠崖的随风。为了救他当我的副使徒,我去请大夫,不巧在路上又碰到幽兰,预备被她押回总堂。   然而我还是偷着跑了,因为我知道一旦自己回到总堂见到大哥,就一定会被扔到讲武堂接受成为北使徒的训练,偏偏我最讨厌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了,因此当天夜里我跳进一所宅院,奔向躲避一时,却正被幽兰堵住了,因为怕我一直想逃跑,总是抓不到,所以幽兰便对我射出了一枚袖箭,打在我的腿上。   我带伤钻进了一间柴房,但门很快又被推开了,并且有灯火亮起来,我以为是幽兰,但不是,进来的是另一个姑娘。接着灯火我看清她的样子,她就是现在的慧宁。   你们都说慧宁冷酷无情,但你知道我第一眼见到慧宁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么?她看我的眼神是同情而悲悯的,让我以为是不是见到了幻形的观音。当时我女装打扮,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由于要救治新救回来的随风,我所有的伤药都留在了幽兰那里,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止血。   外面突然也有了灯火,我知道,幽兰是一心想找到我,因为她很清楚她出手的时候打到我一条很要紧的血脉,不止血的话很容易因失血过多而死。但若一心找我,即使轻功高明如幽兰,行动中也一定会露出行迹。而一旦被发现,幽兰比我便危险的多。我所知不多,尽管天心盟名声不是很好,也只是有死而已,而幽兰心中所记的武功秘籍却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如若幽兰遭擒,决不止处死那么简单,严刑逼供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那姑娘在我身上堆了柴草盖住我,我便央她去让幽兰快走,幽兰一向身着红衣,很好辨认,而且我说让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见过我,否则我性命难保,她便都答应了。   柴房门一开,外面已是灯火通明。我听到有人说找不到那红衣女贼,便知幽兰终于安全离开了,倒也松了一口气。那姑娘声音很平静,也说没有见过陌生人来。可能她在那宅中有些地位,来人听信了她的话,便走了。我心下一松,虽恐流血不止没有拔下那枚袖箭,但终究还是失血不少,很没面子的昏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虽然还是在柴房,但身上的柴草已经没有了,身下是松软的干草,腿上的伤口也被裹好,袖箭起下放在我的头边。那个姑娘坐在离我很远的油灯下,身体挡着灯光,手里拿着一个绣花的棚子,很专心的在绣着什么。过了一会,她的目光转向我,温文微笑:“原来你是男子,受了伤就好好养伤吧,养好了伤以后再走。”   她不说自己是谁,也不问我的姓名来历,让我觉得很奇怪。第二天一早我便说伤势不碍事要赶路,向她告辞,而且留下了我的折扇给她。她本不肯要的。但拗不过我,终于还是留下了。   我特意转到前门看了门牌,才知道我进的这家,家主姓司徒,不知那姑娘究竟是小街还是丫环的总管。   后来我日夜快马兼程回了总堂,见到大哥说了那个姑娘的事,并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哥说要亲自去谢她,便走了。过不几天他回来,一回来便进了讲武堂,出来见我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他说北使徒找到了,是因为我才有北使徒入盟的。我不明白,他也不解释,便又进了讲武堂,将一切事务都搬进讲武堂办理。   半年之后,大哥出来了,后面跟着救我的那个姑娘。那个时候她就和现在差不多了,一脸的冷酷,面无表情。在领令牌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叫慧宁,司徒慧宁。“   南宫夜羽自语般地说完那番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向方思杰:“阿杰,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我成为西使徒的时候用了整整一年,而慧宁却只用了半年,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才让那个观音一般的姑娘变得像个修罗。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就算是和随风甚至是大哥都没有提起过。慧宁是怎么入盟的,大哥说是因为我。我看,真正的原因只怕只有大哥和慧宁才知道。我和慧宁的关心,仅止于那日的救命之恩,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方思杰若有所思,点头说道:“我会留下来,全是为了她。只是不知道飞羽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东宫。书房   “阿四,父皇到底是什么病?你看过了,有没有头绪?”太子从书案上的奏折堆里抬起头,看向司徒慧宁。   司徒慧宁冷冷一笑,说道:“要不要我救治,只看千岁你要不要陛下好起来。陛下的身体并没有病,只是五官被封,是中了一种奇毒,对身体并无大害。若要治好他不难,只是……说心里话,千岁真的希望陛下好起来?只要您一句话,阿四自有方法。”   “当然要救。”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一挑眉:“果然要救?”   “要救。”   “当真要救?”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房中的一张小几上面的茶壶中斟了一盏茶,放到书案上。   “一定要救。”太子笑着看向司徒慧宁,严重的光芒却是怀疑而阴冷的,“这杯茶我可以放心喝吗?阿四你确信没有顺手在里面下点儿什么药?”   司徒慧宁不置一言,伸手自书案上取过茶盏,揭开盖子缓缓吹了几口气,仰头将茶水喝了下去,残茶泼到书案前的地上,随后将茶盏放回到那张小几上。   地上的残液下什么反应都没有,太子笑了笑,又问道:“阿四,你和静妃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司徒慧宁说道:“还能有什么?阿四不过是向他解释了出宫的计划,又说了些宗主的近况而已。”   “哦。”太子说完,重新又拿过一本奏折,提紫毫舔丹砚蘸朱砂继续批阅。   司徒慧宁站在太子身后,猛然觉得一阵头晕。她脚下一个踉跄,复又站定,心下明白自己是中了迷药。用力一咬自己的舌尖,痛楚和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让她心之一清,正看到太子因她脚下的声音回过身来,眼中的算计一览无余。   “你出道三年,成名三年,但毕竟还是嫩了些。话不可以乱说,有些东西却也不是可以乱吃的。不过……谁让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嘴里几乎问不出半句实话。蕙凝,我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司徒慧宁身形摇摇欲坠,太子右手揽住她的肩头,让她暂时坐在自己腿上,左手在书案上清出一块地方,随即将她放在那里。   “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了吗?”太子问道。   司徒慧宁神色迷茫,目光散乱,说道:“明白了。”   太子一笑,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慧宁。”   “祖籍是哪里?”   “塞北玉门关。”   “你认得一个叫陈荷的人吗?”   “不认得。”   “你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没有了。”   “皇上得了什么病?”   “身中奇毒,此外没有病。”   “用什么方法可以治?”   “以毒攻毒,焚南海奇鲮香木可解。”   “你和静妃说了些什么?”   “出宫的计划和宗主的近况。”   “天心盟的总堂在哪里?”   “……”   这一次司徒慧宁却没有回答,太子再问,却见她双目阖起,鼻息细细,竟然好像是睡着了。太子知道这是药效已过的必然现象,便将她抱到书房后附带的一个小房间里。这房间本是供他疲累使得休息之地,里面有一张小床。他便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出去了。   太子刚将房门关上,床上的司徒慧宁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澄似秋水,灿若晨星。她的身体没有动,唇角却绽出一抹冷笑,心中暗道:“茶里的迷药很好,乌色、微有苦味,用茶水的香气及苦涩味道来掩盖药的味道,再假做怀疑骗我喝下茶水,手段也算高明。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差点便着了你的道。只可惜,你下手的对象是我。我一时不察喝下药水也就罢了,若连总堂都说了出来,你以为我司徒慧宁是什么人?宫翔鹤,今天这事儿,我记住了。”   司徒慧宁闭目静静回想中了这种迷药之后会昏睡多长时间,随后又开始想,昨晚夜探她住处的那个女子的身份。她心知若论及用毒之术,天下能与她比肩的不过寥寥几人,屈指可数:漠北扬枭沙磊、苗疆及司凤涯、幽冥谷主秋赐叶、华英帮冬梅令使向寒烟。这四人手段之高,人所难料。沙磊用药以“阴”、凤涯种蛊以“狠”、秋赐叶极尽“诡”道、向寒烟药性之“毒”天下无双。这四人均是行踪隐秘,鲜有人知,而且之前并没有苗人、幽冥谷或华英帮投靠太子的消息传来。那么,是沙磊么?又不太像,毕竟这里是深宫。给陈荷下毒的那个人,所用的药非是蛊毒,但阴险狠辣,兼以诡异歹毒,实在难以从药性上判断凶手是哪个。而且,药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四人中的一个或几个就隐藏在宫内,只是……会是哪个人呢?还有,下毒的人和昨夜那个女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知不觉已过了几个时辰,太子推门进来,司徒慧宁诈作睡梦方醒,自门乍开的一线光亮推断出现在的时辰,断定若自己中了迷药,大约还有一刻钟便会醒来。当下仍是不动声色,只是装睡。   “阿四,既然已经醒了就别再装,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太子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司徒慧宁听他的呼吸有异,知他只是试探,便仍是不动声色,调匀呼吸,平心静气的装睡。   太子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的一个圆凳上。司徒慧宁细数时辰,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打一个呵欠,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太子关切的笑脸:“阿四,你是不是太累了?站着都可以睡着?”   司徒慧宁一下子从床上弹身起来,在床边跪倒:“阿四失职,死罪。”她心知太子仍是试探她,因为那迷药她曾提供给分管刑堂的西门逍遥,并且做过实验甚至以身试药,得知那种迷药中者会昏睡两个时辰,而且醒来后对服药前一刻钟到醒来的那一段时间全无记忆,于是只故作不知,相信太子的话。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如果不舒服就早说出来,毕竟你是四弟的人,太劳累你也说不过去。而且你若有三长两短,我对四弟也无法交待。”   司徒慧宁站起身来,歉然说道:“可能是由于受了剑伤的关系,又加上为了在约定到期之间赶到皇宫,路上赶了些。阿四女流弱质,让千岁见笑了。”   “为什么不等养好了伤再来?那约定迟上十天半月的也不妨。”太子皱眉说道。   司徒慧宁答道:“江湖中人信义为重,尤其是宗主,更是一诺千金。阿四伤已好了八成,赶路动武都没什么大问题,便日夜兼程赶来了。”   “让你如此劳累,四弟也真忍心。”太子将手搭在司徒慧宁肩上,笑道。   司徒慧宁回身去整理床褥,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太子的手,一面说道:“宗主担心自己生母的安危,而阿四只是属下,孰轻孰重,总主心中自然有数。”   太子笑了笑:“有你这样的属下,不知道四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阿四,同我去映日宫,陪荷儿进午膳。”   “这……恐有不妥。阿四身份低微,不够资格陪菡妃娘娘用膳。”司徒慧宁正色说道。   “你是荷儿的救命恩人,我和她都要谢你呢。”   “阿四本该如此,职责所在,何敢望谢?容阿四先行一步,告假一刻。刻内必赶到映日宫。”   “去吧。”   “谢千岁。”司徒慧宁行礼后,缓步退出内室。   司徒慧宁出得书房,一路径往宫人们轮休的偏殿,既然宫中到了午膳时间,想必轮值休息的人们也都在那偏殿吃饭吧。她赶到一看,果不其然,饭菜均已摆在桌上。   “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啊,是新来的宫女吗?在那里做事的?”司徒慧宁刚拿起一个馒头,便有一个内侍过来搭话。她没有理睬,只是将那馒头从中掰开,加进一些青菜,迅速地吃着,把那内侍晾在了那里。   “你!公里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咱家,你是哪里来的,这么不懂规矩?”那内侍尖声骂道。   “黄公公何必跟她一个新来的一般见识?吃饭,吃饭……”旁边一个侍卫劝道。   “咱家今天就是要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内务府怎么会弄了个聋丫头进来?”   这时司徒慧宁已吃完了饭,冷冷的看了那黄姓公公一眼,轻哼一声,食指在桌上轻轻一点,随后对那个出言解劝的侍卫拱了拱手,迈步便走。   桌上渐渐凹陷了一个小洞,正是司徒慧宁食指所按的地方,颜色漆黑如墨,内中却又纹理分明,黄公公一见之下便吓得呆住了,指着那指印说不出话来。那劝解的侍卫也吓了一条,看她只是轻轻的落了一下手指,怎会有如此效果?   “祸从口出,刚才那个姑娘,就是新来的,太子殿下的随身侍卫四姑娘,江湖上名声远扬的天心盟北使徒。大家都小心些。”清晨去叫司徒慧宁的冯公公此刻方到,见此情景便说道。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偏殿一下子静下来。那沉默的清秀的小女子竟是太子的随身侍卫,更是天心盟的北使?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看到桌上宛然的指痕,又不禁觉得可怕:如果那一指,是按在自己身上…… (十五)心念旧恩   “北副使,西方巡检传来一个消息,说慧宁之前做的一件事出了点纰漏,恐怕得你去江陵处理一下,最好把那个人带回来。”东方幽兰来到北使府第,对正在翻看素笺的方思杰说道。   “什么人?”方思杰没有抬头,只是说道,“我没时间,叫江陵堂主处理不就好了吗?”   “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而且,你会感兴趣的。那个人,是司徒辉明曾经的妻子,陈莲。”东方幽兰神秘的说,“其实这事该找慧宁的,只是她领了任务,而且一时半刻的又回不来,交由你做合情合理。你要是实在没空,我托夜羽去办好了,反正你来之前慧宁又不在的时候,很多原本该慧宁做的事都是夜羽在打理。打扰你了,你慢慢做你要做的事,我告辞了,不劳相送。”说完她转身要走。   “等一下!不必麻烦西使徒,我去就是了!”方思杰连忙说道。   东方幽兰一笑,说道:“带她回总堂来吧,毕竟算是慧宁的亲人,流落在外怪可怜的。给你半月为期,不必带影守,把陈莲接回来。一路要低调,小心行事不可张扬。”   “明白。对了,宗主还没有回来?”方思杰问道。   “没有。他自然有他想做的事,趁送慧宁的时候一道做了也好。你准备一下,明天启程。”   “好。”方思杰点了点头。   “记得呦,你可是自愿放弃了一切原有的势力来盟里的,所以出去以后,想随风一样隐姓埋名好了。”东方幽兰不忘提醒。   方思杰若有所思:“你说的随风,难道是江南布庄冷家的次子,冷随风?他是西副使徒?”   “算他倒霉遇到了夜羽那小狐狸,被救回来当了免费劳工。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若不是夜羽救他,只怕他现在已是一堆白骨,或者连骨头都不剩了。这样来看,该算他运气好还是苦命呢?我是说不清楚了,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外面都以为他死了,他知道兄长怕他去争夺家产,因而不希望他回去,而且……他也不想兄弟相争,让外人看了笑话。所以甘心隐姓埋名在盟里当夜羽的免费劳工。不然,以冷家的头脑,小狐狸怎么算计得了他?哎,阿杰,你人的随风啊?”   方思杰笑了笑,说道:“有过一些耳闻,当时听说冷家派二少爷去徽州谈生意,买卖是成了,可是二少爷也失踪了,冷家四处放风去找才知道,二少爷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黄山,传言恰在那时天心盟的两个使徒也在那里出现过,所以我所听到的就是冷二少爷被天心盟杀害并被毁尸灭迹,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北使徒下的手。”   “北使……当时盟里没有北使。飞羽准备总管盟中事务,再不想兼做北使。玄衣弟子们又受不了飞羽那般折腾,敬使徒之位而远之。想必夜羽跟你说过,他当时被飞羽逼着做北使,严到极处竟把他逼逃了,飞羽又派我抓他。当时盟里还没有慧宁呢,哪里来的北使?随风入了讲武堂之后飞羽才带慧宁回来的。慧宁这个北使,不知道替我们背了多少黑锅。”   “传言果然不尽可信,原来本盟的声誉是这么被败坏的。”方思杰也只有苦笑,“明天我就登程上路,去接一个外面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回来。”   菡妃娘娘钧鉴:   前者娘娘昏迷不醒,并非体弱之表现,实乃中毒所致。天幸阿四及时赶到,若迟的一时半刻,则娘娘性命危矣。此非阿四之功,实乃娘娘洪福所致,天命不绝。   太子殿下虽宠爱娘娘,时常相伴左右,阿四也得以常为娘娘注意平时起居之中是否存在异常,然此终非长久之计。娘娘心地纯善,不是人心险恶,不知宫中实乃尔虞我诈之所,易受人害。阿四有心保娘娘平安,奈何分身乏术,且身不由己,终究无能为力。   娘娘宜自谋,小心防范日常饮食及所用薰香,务必使心腹之人操办,不可大意轻忽。宫中人心叵测,娘娘万不可自轻安危,使亲痛而仇快。   此信机密,勿使人见,切切。   阿四谨拜   陈荷早晨醒来,便见自己的枕旁放着一个白皮信封,皮面上未写一字。撕开信封,便飘出一张素笺,上面是秀气的蝇头小楷,一笔一划自有法度。看罢那封信,她心中一动,唤自己的贴身宫女去请太子的随身侍卫四姑娘。   司徒慧宁很快便赶到了,神态恭谨,行礼如仪:“娘娘唤阿四前来有何吩咐?”   陈荷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内侍之后,令司徒慧宁坐到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四,这里再没有一个外人,你就不要再瞒着我了,你真的是小四,对不对?”   司徒慧宁缓缓抽回手,淡淡说道:“娘娘真的是认错人了,阿四不是您说的什么小四,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没事的话,阿四告退了,太子殿下那边还在等我。”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小四,如果你……为什么要给我写这样的话?”陈荷从枕下取出那信纸,问道。   “还没有毁掉?早知道这信就不该写了。娘娘若是看过了,阿四便代娘娘毁去,以免此信落入他人之手,招来无妄之灾。”司徒慧宁说着,伸手拿过信纸,在手心中一揉,雪白的素笺转瞬漆黑如墨,化成飞灰。   “如果你不是小四,为什么独独这么关心我的安危?”陈荷问道。   “为了我自己,娘娘信吗?要让太子殿下不讨厌阿四,便要做出点事来。娘娘是殿下心爱之人,阿四岂会看不出?阿四若不讨娘娘欢心,拿什么去换太子殿下的信任?又怎么能早日得到殿下分派的任务,完成后回盟缴令呢?”司徒慧宁拍拍手上的纸灰,冷声反问。   陈荷只是单纯,却并不笨,当下说道:“如果象你说的那样,你也就不会那样对我说了。小四,别再骗我。四年不见,你的面貌变化并不是很大。”   “要我说几遍娘娘才明白?娘娘认错人了,阿四不是您口口声声叫的小四。”司徒慧宁长出一口气,“总之娘娘多加小心就是,阿四先行告退了。”说完再度行礼,退出了映日宫。   “臣弟听说二哥最近找了个女人当贴身侍卫?怎么今日没见?是不是……嗯?”一位皇子打扮的人在御花园见到太子,挑眉问道。   “九弟说笑了。菡妃叫她去一趟而已,我还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太子携着他的手走到一处临水的凉亭里,和他对面而坐。   “二哥若没有兴趣,不如便送给臣弟好了,小弟倒想见识见识这天心盟的北师徒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九皇子笑道。   “你不害怕?那女人想杀一个人的话,估计谁都救不了。再者说她是四弟的人,我不过是暂时借来用用而已。”   “收复女人的心还不简单?以二哥的手段该是轻而易举吧?”   就在此时,司徒慧宁的身影一道轻烟般出现在凉亭之外,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根柱子后面负手而立。   “阿四,过来拜见九皇子。”太子见她到了,出声唤她。   司徒慧宁闪身从柱后出来,屈膝下拜:“民女阿四,拜见九殿下。”   “阿四,这名儿有意思。”九皇子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不必多礼,起来吧。听说你前几天可是把我那重阳宫里的总管黄公公吓得够呛,真有点本事啊。”   迎着太子质问的目光,司徒慧宁再度下拜:“阿四失礼了。若有得罪,还请九殿下见谅,阿四自会找黄总管当面赔罪。”   “阿四,你放肆。我还没有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插口?九弟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阿四新来的,又是江湖中人,闲散惯了,很多规矩都不懂。我会让人慢慢教她。”太子叱道,“阿四退下。”   “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阿四一人做事一人当,九殿下明鉴。阿四告退。”说完司徒慧宁起身退出凉亭,在亭旁一根柱后站定。   “二哥,四姑娘性格直爽,敢做敢当,很合我的胃口啊,不如让她到我那里当一阵差如何?”九皇子笑道。   太子盯着九皇子的眼睛,似笑非笑:“九弟认为我会答应?何况就算我答应,阿四也未必肯跟你走。”   “只要二哥你答应,四姑娘那边我去说。如果四姑娘肯,二哥能放人吗?”   “她若想去,我强留终是无用。”   “那好,我们击掌为誓,二哥你可不能反悔。”九皇子伸出右手。   “好。我就和你击掌为誓。”太子伸出右手和九皇子一拍,又高声说道:“阿四进来,我和九皇子有话问你。”   司徒慧宁站在当场,垂手侍立。   “阿四,调你到重阳宫九皇子那里听差,你可愿意?”   司徒慧宁没有迟疑,想也不想便说道:“殿下若吩咐阿四去,阿四便去。若殿下心中不情愿,却又口是心非的话,阿四也没有办法。”   “阿四,现在是要你表态,水至清则无鱼啊。”太子似笑非笑,“你要去,我便放人。”   司徒慧宁一愣:“水至清则无鱼……好像是在指责我把话说得太明显了,不过……”“四姑娘,不妨先到重阳宫去看看,然后再作决定。”在她迟疑的这一瞬,九皇子发话了。   “这……还是罢了。九殿下抬举阿四,阿四心领。只是此次进宫是奉宗主之命听太子殿下调遣,所以,除非太子殿下下令差阿四去重阳宫,否则恕阿四难以从命。”司徒慧宁转瞬明白了太子的用意,推拒道。   “哦?那就算了。四姑娘得空不妨到重阳宫走动走动,我随时欢迎。二哥,告辞了。臣弟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他一拱手,转身离开了凉亭。   司徒慧宁抬头看着太子,淡淡地说道:“殿下还是不要把阿四逼得太紧,人至察则无徒。”   “阿四,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就好,别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   司徒慧宁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唉……”太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心下苦恼:九皇子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也很受父皇的疼爱,若父皇醒来,传位与他不是不可能的。真的要阿四把父皇救醒吗?还有,阿四可以信任吗?会不会突然反噬,对他下毒?   “殿下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为何叹气?”蕙凌问道。   太子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荷儿,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她,会不会也连累到你。”   “殿下不必瞒我,妾身知道殿下担忧的另有其事。是为了那个新来的女侍卫阿四吧?殿下若是喜欢,收了她做侧妃也不错。我看四姑娘知进退识大体,样貌也不难看,到可以做侧妃之选,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的随时保护殿下的安全。”蕙凌说道。   太子笑着捏捏她的手:“我再收阿四做侧妃,你不吃醋?”   蕙凌顺势倚在太子胸前,柔声说道:“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是殿下称心要紧。只要殿下心里急得妾身只想着殿下,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你会体察我的心意……”   司徒慧宁单膝跪在冷硬的石地上,不知这太子妃叫自己来做什么。太子到银琼宫去和凌妃相会,自己原本在东宫的住处小憩,却没想到一个宫女前来,颐指气使的让自己跟她走一趟,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不肯说。   房间里阴暗而且潮湿,只有一张桌子,像是供桌的样子,桌上点着两支蜡烛,一闪一闪的跃动着昏黄的光。一个女子就站在供桌的前面,若是常人,由于背光的关系,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司徒慧宁看到了,那张脸是陌生的,但是有一种高傲、目空一切的神色,应该是太子妃。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听说太子的正妃岚妃一向刻薄,兼以蛮横泼辣,其他宫的宫娥太监时遭欺凌,连贴身的宫女也如此仗势欺人。看来,灌陈荷吃下堕胎药的事像是出自她的手笔,可是,下毒的事不是她呢?一般来说,用毒的人心机会很深,泼辣的人一般比较笨,只是单纯的任性而为,即是会用毒,本事也不会很高,没什么可怕的……”   她正想着,却听得岚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宫里来又是要做什么?”   “民女阿四拜见娘娘。阿四是奉命入宫,做殿下的随身侍卫的。”司徒慧宁虽然心中有气,但明白自己和对方的身份,说话还是十分客气有礼。   “民女?哪家的民女?不论你在宫中是做什么的,做侍卫便是为奴,当宫女便是为婢,既然是奴婢,竟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民女?好大胆子。奉命,又是奉谁的命,什么命?讲话没规没矩,不尽不实,自己掌嘴!”岚妃加大了嗓门,尖声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动,反是冷冷一笑:“有些事,只有太子殿下才能知道,娘娘怕是无权过问。如何处置阿四,只有太子殿下能作主,娘娘逾矩了。”她虽是半跪,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轻松,显得潇洒自如。   “阿四,这是你一个下人该对主子说的话吗?进了宫就没有学一点规矩?”岚妃勃然色变。   司徒慧宁抬起头,口角含笑:“殿下可从没把阿四当下人看过。娘娘,有一句话阿四该明说,争宠不是这样争法的,娘娘这样做,只怕会适得其反。”   “放肆!我的作为用你来指手划脚?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说完,狠狠瞪了司徒慧宁一眼,径直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呵……”司徒慧宁目送太子妃出去,反而笑出声来,走到墙边贴墙坐下,心里对这位太子的正妃充满了不屑:她只是恃宠而骄,任性妄为,迟早会被太子废黜。她真该庆幸这里是皇宫,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单冲她莫名其妙的叫一个下人来差遣自己,自己就该给她一个让她记一辈子的教训。适才听她的呼吸吐纳,这太子妃不会武功,即时会也不过是花拳绣腿,不足为惧。现在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处境:和盟里的联系这就算完全断了,从太子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确有招纳自己的意思,只是还没有明说。当先最要紧的事,是把宗主的母妃送走,不能给太子留下这个可以继续要挟宗主或自己的把柄。可是,要怎么送出去呢?自己只是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房内的烛台光芒一闪而灭,房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司徒慧宁闭上眼睛,静静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能凭借气窗透进的微弱光线看清楚房间的每一处了。   “吱吱——”角落里跑出一只老鼠,到她的脚边嗅嗅,跳上她的膝头。   “干吗?别以为你在这里面住的时间长就可以欺负我,当心我以后扔一只猫进来。”司徒慧宁看着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老鼠,挥手想把它赶下去。   “吱吱——”小老鼠继续张牙舞爪。   “我又没带什么吃的,想吃东西,自己去找啊,管我要有什么用?”司徒慧宁把它托到手上,又放到地上,“自己找东西吃去。”   小老鼠围着她的脚转了几圈,又跑回了墙角,钻到一个洞里。司徒慧宁置之一笑,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宗主有没有回到总堂,还有,方思杰怎么样了……   “北副使,西方巡检传来一个消息,说慧宁之前做的一件事出了点纰漏,恐怕得你去江陵处理一下,最好把那个人带回来。”东方幽兰来到北使府第,对正在翻看素笺的方思杰说道。   “什么人?”方思杰没有抬头,只是说道,“我没时间,叫江陵堂主处理不就好了吗?”   “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而且,你会感兴趣的。那个人,是司徒辉明曾经的妻子,陈莲。”东方幽兰神秘的说,“其实这事该找慧宁的,只是她领了任务,而且一时半刻的又回不来,交由你做合情合理。你要是实在没空,我托夜羽去办好了,反正你来之前慧宁又不在的时候,很多原本该慧宁做的事都是夜羽在打理。打扰你了,你慢慢做你要做的事,我告辞了,不劳相送。”说完她转身要走。   “等一下!不必麻烦西使徒,我去就是了!”方思杰连忙说道。   东方幽兰一笑,说道:“带她回总堂来吧,毕竟算是慧宁的亲人,流落在外怪可怜的。给你半月为期,不必带影守,把陈莲接回来。一路要低调,小心行事不可张扬。”   “明白。对了,宗主还没有回来?”方思杰问道。   “没有。他自然有他想做的事,趁送慧宁的时候一道做了也好。你准备一下,明天启程。”   “好。”方思杰点了点头。   “记得呦,你可是自愿放弃了一切原有的势力来盟里的,所以出去以后,想随风一样隐姓埋名好了。”东方幽兰不忘提醒。   方思杰若有所思:“你说的随风,难道是江南布庄冷家的次子,冷随风?他是西副使徒?”   “算他倒霉遇到了夜羽那小狐狸,被救回来当了免费劳工。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若不是夜羽救他,只怕他现在已是一堆白骨,或者连骨头都不剩了。这样来看,该算他运气好还是苦命呢?我是说不清楚了,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外面都以为他死了,他知道兄长怕他去争夺家产,因而不希望他回去,而且……他也不想兄弟相争,让外人看了笑话。所以甘心隐姓埋名在盟里当夜羽的免费劳工。不然,以冷家的头脑,小狐狸怎么算计得了他?哎,阿杰,你人的随风啊?”   方思杰笑了笑,说道:“有过一些耳闻,当时听说冷家派二少爷去徽州谈生意,买卖是成了,可是二少爷也失踪了,冷家四处放风去找才知道,二少爷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黄山,传言恰在那时天心盟的两个使徒也在那里出现过,所以我所听到的就是冷二少爷被天心盟杀害并被毁尸灭迹,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北使徒下的手。”   “北使……当时盟里没有北使。飞羽准备总管盟中事务,再不想兼做北使。玄衣弟子们又受不了飞羽那般折腾,敬使徒之位而远之。想必夜羽跟你说过,他当时被飞羽逼着做北使,严到极处竟把他逼逃了,飞羽又派我抓他。当时盟里还没有慧宁呢,哪里来的北使?随风入了讲武堂之后飞羽才带慧宁回来的。慧宁这个北使,不知道替我们背了多少黑锅。”   “传言果然不尽可信,原来本盟的声誉是这么被败坏的。”方思杰也只有苦笑,“明天我就登程上路,去接一个外面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回来。”   菡妃娘娘钧鉴:   前者娘娘昏迷不醒,并非体弱之表现,实乃中毒所致。天幸阿四及时赶到,若迟的一时半刻,则娘娘性命危矣。此非阿四之功,实乃娘娘洪福所致,天命不绝。   太子殿下虽宠爱娘娘,时常相伴左右,阿四也得以常为娘娘注意平时起居之中是否存在异常,然此终非长久之计。娘娘心地纯善,不是人心险恶,不知宫中实乃尔虞我诈之所,易受人害。阿四有心保娘娘平安,奈何分身乏术,且身不由己,终究无能为力。   娘娘宜自谋,小心防范日常饮食及所用薰香,务必使心腹之人操办,不可大意轻忽。宫中人心叵测,娘娘万不可自轻安危,使亲痛而仇快。   此信机密,勿使人见,切切。   阿四谨拜   陈荷早晨醒来,便见自己的枕旁放着一个白皮信封,皮面上未写一字。撕开信封,便飘出一张素笺,上面是秀气的蝇头小楷,一笔一划自有法度。看罢那封信,她心中一动,唤自己的贴身宫女去请太子的随身侍卫四姑娘。   司徒慧宁很快便赶到了,神态恭谨,行礼如仪:“娘娘唤阿四前来有何吩咐?”   陈荷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内侍之后,令司徒慧宁坐到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四,这里再没有一个外人,你就不要再瞒着我了,你真的是小四,对不对?”   司徒慧宁缓缓抽回手,淡淡说道:“娘娘真的是认错人了,阿四不是您说的什么小四,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没事的话,阿四告退了,太子殿下那边还在等我。”   “小四,如果你……为什么要给我写这样的话?”陈荷从枕下取出那信纸,问道。   “还没有毁掉?早知道这信就不该写了。娘娘若是看过了,阿四便代娘娘毁去,以免此信落入他人之手,招来无妄之灾。”司徒慧宁说着,伸手拿过信纸,在手心中一揉,雪白的素笺转瞬漆黑如墨,化成飞灰。   “如果你不是小四,为什么独独这么关心我的安危?”陈荷问道。   “为了我自己,娘娘信吗?要让太子殿下不讨厌阿四,便要做出点事来。娘娘是殿下心爱之人,阿四岂会看不出?阿四若不讨娘娘欢心,拿什么去换太子殿下的信任?又怎么能早日得到殿下分派的任务,完成后回盟缴令呢?”司徒慧宁拍拍手上的纸灰,冷声反问。   陈荷只是单纯,却并不笨,当下说道:“如果象你说的那样,你也就不会那样对我说了。小四,别再骗我。四年不见,你的面貌变化并不是很大。”   “要我说几遍娘娘才明白?娘娘认错人了,阿四不是您口口声声叫的小四。”司徒慧宁长出一口气,“总之娘娘多加小心就是,阿四先行告退了。”说完再度行礼,退出了映日宫。   “臣弟听说二哥最近找了个女人当贴身侍卫?怎么今日没见?是不是……嗯?”一位皇子打扮的人在御花园见到太子,挑眉问道。   “九弟说笑了。菡妃叫她去一趟而已,我还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太子携着他的手走到一处临水的凉亭里,和他对面而坐。   “二哥若没有兴趣,不如便送给臣弟好了,小弟倒想见识见识这天心盟的北师徒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九皇子笑道。   “你不害怕?那女人想杀一个人的话,估计谁都救不了。再者说她是四弟的人,我不过是暂时借来用用而已。”   “收复女人的心还不简单?以二哥的手段该是轻而易举吧?”   就在此时,司徒慧宁的身影一道轻烟般出现在凉亭之外,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根柱子后面负手而立。   “阿四,过来拜见九皇子。”太子见她到了,出声唤她。   司徒慧宁闪身从柱后出来,屈膝下拜:“民女阿四,拜见九殿下。”   “阿四,这名儿有意思。”九皇子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不必多礼,起来吧。听说你前几天可是把我那重阳宫里的总管黄公公吓得够呛,真有点本事啊。”   迎着太子质问的目光,司徒慧宁再度下拜:“阿四失礼了。若有得罪,还请九殿下见谅,阿四自会找黄总管当面赔罪。”   “阿四,你放肆。我还没有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插口?九弟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阿四新来的,又是江湖中人,闲散惯了,很多规矩都不懂。我会让人慢慢教她。”太子叱道,“阿四退下。”   “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阿四一人做事一人当,九殿下明鉴。阿四告退。”说完司徒慧宁起身退出凉亭,在亭旁一根柱后站定。   “二哥,四姑娘性格直爽,敢做敢当,很合我的胃口啊,不如让她到我那里当一阵差如何?”九皇子笑道。   太子盯着九皇子的眼睛,似笑非笑:“九弟认为我会答应?何况就算我答应,阿四也未必肯跟你走。”   “只要二哥你答应,四姑娘那边我去说。如果四姑娘肯,二哥能放人吗?”   “她若想去,我强留终是无用。”   “那好,我们击掌为誓,二哥你可不能反悔。”九皇子伸出右手。   “好。我就和你击掌为誓。”太子伸出右手和九皇子一拍,又高声说道:“阿四进来,我和九皇子有话问你。”   司徒慧宁站在当场,垂手侍立。   “阿四,调你到重阳宫九皇子那里听差,你可愿意?”   司徒慧宁没有迟疑,想也不想便说道:“殿下若吩咐阿四去,阿四便去。若殿下心中不情愿,却又口是心非的话,阿四也没有办法。”   “阿四,现在是要你表态,水至清则无鱼啊。”太子似笑非笑,“你要去,我便放人。”   司徒慧宁一愣:“水至清则无鱼……好像是在指责我把话说得太明显了,不过……”“四姑娘,不妨先到重阳宫去看看,然后再作决定。”在她迟疑的这一瞬,九皇子发话了。   “这……还是罢了。九殿下抬举阿四,阿四心领。只是此次进宫是奉宗主之命听太子殿下调遣,所以,除非太子殿下下令差阿四去重阳宫,否则恕阿四难以从命。”司徒慧宁转瞬明白了太子的用意,推拒道。   “哦?那就算了。四姑娘得空不妨到重阳宫走动走动,我随时欢迎。二哥,告辞了。臣弟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他一拱手,转身离开了凉亭。   司徒慧宁抬头看着太子,淡淡地说道:“殿下还是不要把阿四逼得太紧,人至察则无徒。”   “阿四,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就好,别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   司徒慧宁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唉……”太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心下苦恼:九皇子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也很受父皇的疼爱,若父皇醒来,传位与他不是不可能的。真的要阿四把父皇救醒吗?还有,阿四可以信任吗?会不会突然反噬,对他下毒?   “殿下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为何叹气?”蕙凌问道。   太子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荷儿,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她,会不会也连累到你。”   “殿下不必瞒我,妾身知道殿下担忧的另有其事。是为了那个新来的女侍卫阿四吧?殿下若是喜欢,收了她做侧妃也不错。我看四姑娘知进退识大体,样貌也不难看,到可以做侧妃之选,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的随时保护殿下的安全。”蕙凌说道。   太子笑着捏捏她的手:“我再收阿四做侧妃,你不吃醋?”   蕙凌顺势倚在太子胸前,柔声说道:“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是殿下称心要紧。只要殿下心里急得妾身只想着殿下,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你会体察我的心意……”   司徒慧宁单膝跪在冷硬的石地上,不知这太子妃叫自己来做什么。太子到银琼宫去和凌妃相会,自己原本在东宫的住处小憩,却没想到一个宫女前来,颐指气使的让自己跟她走一趟,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不肯说。   房间里阴暗而且潮湿,只有一张桌子,像是供桌的样子,桌上点着两支蜡烛,一闪一闪的跃动着昏黄的光。一个女子就站在供桌的前面,若是常人,由于背光的关系,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司徒慧宁看到了,那张脸是陌生的,但是有一种高傲、目空一切的神色,应该是太子妃。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听说太子的正妃岚妃一向刻薄,兼以蛮横泼辣,其他宫的宫娥太监时遭欺凌,连贴身的宫女也如此仗势欺人。看来,灌陈荷吃下堕胎药的事像是出自她的手笔,可是,下毒的事不是她呢?一般来说,用毒的人心机会很深,泼辣的人一般比较笨,只是单纯的任性而为,即是会用毒,本事也不会很高,没什么可怕的……”   她正想着,却听得岚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宫里来又是要做什么?”   “民女阿四拜见娘娘。阿四是奉命入宫,做殿下的随身侍卫的。”司徒慧宁虽然心中有气,但明白自己和对方的身份,说话还是十分客气有礼。   “民女?哪家的民女?不论你在宫中是做什么的,做侍卫便是为奴,当宫女便是为婢,既然是奴婢,竟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民女?好大胆子。奉命,又是奉谁的命,什么命?讲话没规没矩,不尽不实,自己掌嘴!”岚妃加大了嗓门,尖声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动,反是冷冷一笑:“有些事,只有太子殿下才能知道,娘娘怕是无权过问。如何处置阿四,只有太子殿下能作主,娘娘逾矩了。”她虽是半跪,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轻松,显得潇洒自如。   “阿四,这是你一个下人该对主子说的话吗?进了宫就没有学一点规矩?”岚妃勃然色变。   司徒慧宁抬起头,口角含笑:“殿下可从没把阿四当下人看过。娘娘,有一句话阿四该明说,争宠不是这样争法的,娘娘这样做,只怕会适得其反。”   “放肆!我的作为用你来指手划脚?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说完,狠狠瞪了司徒慧宁一眼,径直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呵……”司徒慧宁目送太子妃出去,反而笑出声来,走到墙边贴墙坐下,心里对这位太子的正妃充满了不屑:她只是恃宠而骄,任性妄为,迟早会被太子废黜。她真该庆幸这里是皇宫,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单冲她莫名其妙的叫一个下人来差遣自己,自己就该给她一个让她记一辈子的教训。适才听她的呼吸吐纳,这太子妃不会武功,即时会也不过是花拳绣腿,不足为惧。现在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处境:和盟里的联系这就算完全断了,从太子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确有招纳自己的意思,只是还没有明说。当先最要紧的事,是把宗主的母妃送走,不能给太子留下这个可以继续要挟宗主或自己的把柄。可是,要怎么送出去呢?自己只是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房内的烛台光芒一闪而灭,房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司徒慧宁闭上眼睛,静静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能凭借气窗透进的微弱光线看清楚房间的每一处了。   “吱吱——”角落里跑出一只老鼠,到她的脚边嗅嗅,跳上她的膝头。   “干吗?别以为你在这里面住的时间长就可以欺负我,当心我以后扔一只猫进来。”司徒慧宁看着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老鼠,挥手想把它赶下去。   “吱吱——”小老鼠继续张牙舞爪。   “我又没带什么吃的,想吃东西,自己去找啊,管我要有什么用?”司徒慧宁把它托到手上,又放到地上,“自己找东西吃去。”   小老鼠围着她的脚转了几圈,又跑回了墙角,钻到一个洞里。司徒慧宁置之一笑,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宗主有没有回到总堂,还有,方思杰怎么样了……   “北副使,西方巡检传来一个消息,说慧宁之前做的一件事出了点纰漏,恐怕得你去江陵处理一下,最好把那个人带回来。”东方幽兰来到北使府第,对正在翻看素笺的方思杰说道。   “什么人?”方思杰没有抬头,只是说道,“我没时间,叫江陵堂主处理不就好了吗?”   “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而且,你会感兴趣的。那个人,是司徒辉明曾经的妻子,陈莲。”东方幽兰神秘的说,“其实这事该找慧宁的,只是她领了任务,而且一时半刻的又回不来,交由你做合情合理。你要是实在没空,我托夜羽去办好了,反正你来之前慧宁又不在的时候,很多原本该慧宁做的事都是夜羽在打理。打扰你了,你慢慢做你要做的事,我告辞了,不劳相送。”说完她转身要走。   “等一下!不必麻烦西使徒,我去就是了!”方思杰连忙说道。   东方幽兰一笑,说道:“带她回总堂来吧,毕竟算是慧宁的亲人,流落在外怪可怜的。给你半月为期,不必带影守,把陈莲接回来。一路要低调,小心行事不可张扬。”   “明白。对了,宗主还没有回来?”方思杰问道。   “没有。他自然有他想做的事,趁送慧宁的时候一道做了也好。你准备一下,明天启程。”   “好。”方思杰点了点头。   “记得呦,你可是自愿放弃了一切原有的势力来盟里的,所以出去以后,想随风一样隐姓埋名好了。”东方幽兰不忘提醒。   方思杰若有所思:“你说的随风,难道是江南布庄冷家的次子,冷随风?他是西副使徒?”   “算他倒霉遇到了夜羽那小狐狸,被救回来当了免费劳工。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若不是夜羽救他,只怕他现在已是一堆白骨,或者连骨头都不剩了。这样来看,该算他运气好还是苦命呢?我是说不清楚了,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外面都以为他死了,他知道兄长怕他去争夺家产,因而不希望他回去,而且……他也不想兄弟相争,让外人看了笑话。所以甘心隐姓埋名在盟里当夜羽的免费劳工。不然,以冷家的头脑,小狐狸怎么算计得了他?哎,阿杰,你人的随风啊?”   方思杰笑了笑,说道:“有过一些耳闻,当时听说冷家派二少爷去徽州谈生意,买卖是成了,可是二少爷也失踪了,冷家四处放风去找才知道,二少爷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黄山,传言恰在那时天心盟的两个使徒也在那里出现过,所以我所听到的就是冷二少爷被天心盟杀害并被毁尸灭迹,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北使徒下的手。”   “北使……当时盟里没有北使。飞羽准备总管盟中事务,再不想兼做北使。玄衣弟子们又受不了飞羽那般折腾,敬使徒之位而远之。想必夜羽跟你说过,他当时被飞羽逼着做北使,严到极处竟把他逼逃了,飞羽又派我抓他。当时盟里还没有慧宁呢,哪里来的北使?随风入了讲武堂之后飞羽才带慧宁回来的。慧宁这个北使,不知道替我们背了多少黑锅。”   “传言果然不尽可信,原来本盟的声誉是这么被败坏的。”方思杰也只有苦笑,“明天我就登程上路,去接一个外面以为已经死了的人回来。”   菡妃娘娘钧鉴:   前者娘娘昏迷不醒,并非体弱之表现,实乃中毒所致。天幸阿四及时赶到,若迟的一时半刻,则娘娘性命危矣。此非阿四之功,实乃娘娘洪福所致,天命不绝。   太子殿下虽宠爱娘娘,时常相伴左右,阿四也得以常为娘娘注意平时起居之中是否存在异常,然此终非长久之计。娘娘心地纯善,不是人心险恶,不知宫中实乃尔虞我诈之所,易受人害。阿四有心保娘娘平安,奈何分身乏术,且身不由己,终究无能为力。   娘娘宜自谋,小心防范日常饮食及所用薰香,务必使心腹之人操办,不可大意轻忽。宫中人心叵测,娘娘万不可自轻安危,使亲痛而仇快。   此信机密,勿使人见,切切。   阿四谨拜   陈荷早晨醒来,便见自己的枕旁放着一个白皮信封,皮面上未写一字。撕开信封,便飘出一张素笺,上面是秀气的蝇头小楷,一笔一划自有法度。看罢那封信,她心中一动,唤自己的贴身宫女去请太子的随身侍卫四姑娘。   司徒慧宁很快便赶到了,神态恭谨,行礼如仪:“娘娘唤阿四前来有何吩咐?”   陈荷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内侍之后,令司徒慧宁坐到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四,这里再没有一个外人,你就不要再瞒着我了,你真的是小四,对不对?”   司徒慧宁缓缓抽回手,淡淡说道:“娘娘真的是认错人了,阿四不是您说的什么小四,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没事的话,阿四告退了,太子殿下那边还在等我。”   “小四,如果你……为什么要给我写这样的话?”陈荷从枕下取出那信纸,问道。   “还没有毁掉?早知道这信就不该写了。娘娘若是看过了,阿四便代娘娘毁去,以免此信落入他人之手,招来无妄之灾。”司徒慧宁说着,伸手拿过信纸,在手心中一揉,雪白的素笺转瞬漆黑如墨,化成飞灰。   “如果你不是小四,为什么独独这么关心我的安危?”陈荷问道。   “为了我自己,娘娘信吗?要让太子殿下不讨厌阿四,便要做出点事来。娘娘是殿下心爱之人,阿四岂会看不出?阿四若不讨娘娘欢心,拿什么去换太子殿下的信任?又怎么能早日得到殿下分派的任务,完成后回盟缴令呢?”司徒慧宁拍拍手上的纸灰,冷声反问。   陈荷只是单纯,却并不笨,当下说道:“如果象你说的那样,你也就不会那样对我说了。小四,别再骗我。四年不见,你的面貌变化并不是很大。”   “要我说几遍娘娘才明白?娘娘认错人了,阿四不是您口口声声叫的小四。”司徒慧宁长出一口气,“总之娘娘多加小心就是,阿四先行告退了。”说完再度行礼,退出了映日宫。   “臣弟听说二哥最近找了个女人当贴身侍卫?怎么今日没见?是不是……嗯?”一位皇子打扮的人在御花园见到太子,挑眉问道。   “九弟说笑了。菡妃叫她去一趟而已,我还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太子携着他的手走到一处临水的凉亭里,和他对面而坐。   “二哥若没有兴趣,不如便送给臣弟好了,小弟倒想见识见识这天心盟的北师徒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九皇子笑道。   “你不害怕?那女人想杀一个人的话,估计谁都救不了。再者说她是四弟的人,我不过是暂时借来用用而已。”   “收复女人的心还不简单?以二哥的手段该是轻而易举吧?”   就在此时,司徒慧宁的身影一道轻烟般出现在凉亭之外,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根柱子后面负手而立。   “阿四,过来拜见九皇子。”太子见她到了,出声唤她。   司徒慧宁闪身从柱后出来,屈膝下拜:“民女阿四,拜见九殿下。”   “阿四,这名儿有意思。”九皇子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不必多礼,起来吧。听说你前几天可是把我那重阳宫里的总管黄公公吓得够呛,真有点本事啊。”   迎着太子质问的目光,司徒慧宁再度下拜:“阿四失礼了。若有得罪,还请九殿下见谅,阿四自会找黄总管当面赔罪。”   “阿四,你放肆。我还没有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插口?九弟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阿四新来的,又是江湖中人,闲散惯了,很多规矩都不懂。我会让人慢慢教她。”太子叱道,“阿四退下。”   “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阿四一人做事一人当,九殿下明鉴。阿四告退。”说完司徒慧宁起身退出凉亭,在亭旁一根柱后站定。   “二哥,四姑娘性格直爽,敢做敢当,很合我的胃口啊,不如让她到我那里当一阵差如何?”九皇子笑道。   太子盯着九皇子的眼睛,似笑非笑:“九弟认为我会答应?何况就算我答应,阿四也未必肯跟你走。”   “只要二哥你答应,四姑娘那边我去说。如果四姑娘肯,二哥能放人吗?”   “她若想去,我强留终是无用。”   “那好,我们击掌为誓,二哥你可不能反悔。”九皇子伸出右手。   “好。我就和你击掌为誓。”太子伸出右手和九皇子一拍,又高声说道:“阿四进来,我和九皇子有话问你。”   司徒慧宁站在当场,垂手侍立。   “阿四,调你到重阳宫九皇子那里听差,你可愿意?”   司徒慧宁没有迟疑,想也不想便说道:“殿下若吩咐阿四去,阿四便去。若殿下心中不情愿,却又口是心非的话,阿四也没有办法。”   “阿四,现在是要你表态,水至清则无鱼啊。”太子似笑非笑,“你要去,我便放人。”   司徒慧宁一愣:“水至清则无鱼……好像是在指责我把话说得太明显了,不过……”“四姑娘,不妨先到重阳宫去看看,然后再作决定。”在她迟疑的这一瞬,九皇子发话了。   “这……还是罢了。九殿下抬举阿四,阿四心领。只是此次进宫是奉宗主之命听太子殿下调遣,所以,除非太子殿下下令差阿四去重阳宫,否则恕阿四难以从命。”司徒慧宁转瞬明白了太子的用意,推拒道。   “哦?那就算了。四姑娘得空不妨到重阳宫走动走动,我随时欢迎。二哥,告辞了。臣弟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他一拱手,转身离开了凉亭。   司徒慧宁抬头看着太子,淡淡地说道:“殿下还是不要把阿四逼得太紧,人至察则无徒。”   “阿四,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就好,别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   司徒慧宁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唉……”太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心下苦恼:九皇子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也很受父皇的疼爱,若父皇醒来,传位与他不是不可能的。真的要阿四把父皇救醒吗?还有,阿四可以信任吗?会不会突然反噬,对他下毒?   “殿下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为何叹气?”蕙凌问道。   太子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荷儿,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她,会不会也连累到你。”   “殿下不必瞒我,妾身知道殿下担忧的另有其事。是为了那个新来的女侍卫阿四吧?殿下若是喜欢,收了她做侧妃也不错。我看四姑娘知进退识大体,样貌也不难看,到可以做侧妃之选,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的随时保护殿下的安全。”蕙凌说道。   太子笑着捏捏她的手:“我再收阿四做侧妃,你不吃醋?”   蕙凌顺势倚在太子胸前,柔声说道:“说不在乎是假的,但是殿下称心要紧。只要殿下心里急得妾身只想着殿下,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你会体察我的心意……”   司徒慧宁单膝跪在冷硬的石地上,不知这太子妃叫自己来做什么。太子到银琼宫去和凌妃相会,自己原本在东宫的住处小憩,却没想到一个宫女前来,颐指气使的让自己跟她走一趟,问她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不肯说。   房间里阴暗而且潮湿,只有一张桌子,像是供桌的样子,桌上点着两支蜡烛,一闪一闪的跃动着昏黄的光。一个女子就站在供桌的前面,若是常人,由于背光的关系,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司徒慧宁看到了,那张脸是陌生的,但是有一种高傲、目空一切的神色,应该是太子妃。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听说太子的正妃岚妃一向刻薄,兼以蛮横泼辣,其他宫的宫娥太监时遭欺凌,连贴身的宫女也如此仗势欺人。看来,灌陈荷吃下堕胎药的事像是出自她的手笔,可是,下毒的事不是她呢?一般来说,用毒的人心机会很深,泼辣的人一般比较笨,只是单纯的任性而为,即是会用毒,本事也不会很高,没什么可怕的……”   她正想着,却听得岚妃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宫里来又是要做什么?”   “民女阿四拜见娘娘。阿四是奉命入宫,做殿下的随身侍卫的。”司徒慧宁虽然心中有气,但明白自己和对方的身份,说话还是十分客气有礼。   “民女?哪家的民女?不论你在宫中是做什么的,做侍卫便是为奴,当宫女便是为婢,既然是奴婢,竟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民女?好大胆子。奉命,又是奉谁的命,什么命?讲话没规没矩,不尽不实,自己掌嘴!”岚妃加大了嗓门,尖声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动,反是冷冷一笑:“有些事,只有太子殿下才能知道,娘娘怕是无权过问。如何处置阿四,只有太子殿下能作主,娘娘逾矩了。”她虽是半跪,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轻松,显得潇洒自如。   “阿四,这是你一个下人该对主子说的话吗?进了宫就没有学一点规矩?”岚妃勃然色变。   司徒慧宁抬起头,口角含笑:“殿下可从没把阿四当下人看过。娘娘,有一句话阿四该明说,争宠不是这样争法的,娘娘这样做,只怕会适得其反。”   “放肆!我的作为用你来指手划脚?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说完,狠狠瞪了司徒慧宁一眼,径直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呵……”司徒慧宁目送太子妃出去,反而笑出声来,走到墙边贴墙坐下,心里对这位太子的正妃充满了不屑:她只是恃宠而骄,任性妄为,迟早会被太子废黜。她真该庆幸这里是皇宫,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单冲她莫名其妙的叫一个下人来差遣自己,自己就该给她一个让她记一辈子的教训。适才听她的呼吸吐纳,这太子妃不会武功,即时会也不过是花拳绣腿,不足为惧。现在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处境:和盟里的联系这就算完全断了,从太子目前的表现来看,他确有招纳自己的意思,只是还没有明说。当先最要紧的事,是把宗主的母妃送走,不能给太子留下这个可以继续要挟宗主或自己的把柄。可是,要怎么送出去呢?自己只是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房内的烛台光芒一闪而灭,房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司徒慧宁闭上眼睛,静静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能凭借气窗透进的微弱光线看清楚房间的每一处了。   “吱吱——”角落里跑出一只老鼠,到她的脚边嗅嗅,跳上她的膝头。   “干吗?别以为你在这里面住的时间长就可以欺负我,当心我以后扔一只猫进来。”司徒慧宁看着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老鼠,挥手想把它赶下去。   “吱吱——”小老鼠继续张牙舞爪。   “我又没带什么吃的,想吃东西,自己去找啊,管我要有什么用?”司徒慧宁把它托到手上,又放到地上,“自己找东西吃去。”   小老鼠围着她的脚转了几圈,又跑回了墙角,钻到一个洞里。司徒慧宁置之一笑,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宗主有没有回到总堂,还有,方思杰怎么样了…… (十六)人殒无痕   方思杰不到三日便赶到了江陵,心下对于半月之约颇不以为然。认为最多七天,怎样也能回去了。但他在江陵的一个玄衣弟子的带领下见到陈莲之后才明白怎么回事。   陈莲穿着一身雪白的孝服,脸上犹有泪痕。她挑着两个半满的水桶,步履维艰,向一个小木屋走去。她下腹微微隆起,像是身怀有孕的样子。   方思杰想也未想便走上前去,伸手接下了她肩头的扁担:“不要问我是谁,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会去荆门,更不会回司徒家!”陈莲被他轻易夺去水桶,惊恐的叫道。   “不是回荆门,你以前的朋友,慧宁,她让我来找你。”   “我不见他,不要见辉明!”陈莲惊恐得蹲下身,双手抱住头。   方思杰叹了一口气,吩咐跟来的玄衣弟子准备一辆马车,随后对陈莲说道:“不是辉明,你听清楚,是辉月。托我来接你的,是辉月。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吧。”   陈莲惊异的抬起头:“辉月?小四?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四年前就死了!”   “是她要我来接你,她没有死。陈莲,上车吧。”见马车到了,方思杰把水桶一扔,掀起车帘,半强迫地把陈莲推上了马车,自己随即坐到赶车人的位置上,马鞭一扬,驾起车沿原路回总堂。   “我……你是谁?小四真的没死吗?她在哪里?”陈莲坐在车里,不放心地问道。   方思杰赶着车,一边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辉月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十多天以后你就能见到她了。你为什么那么害怕见到司徒辉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该是我姐夫的,不该是我相公,不是我的错!”陈莲在马车里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安静一点,安静一点……”方思杰急忙说道。心想这陈莲精神有些失常,不知原委之前,还是少说话为好。万一她一直闹闹腾腾,引起江湖人注意就不好了。他却没有想到,他自己的装束,原本就很引人注目了。   一路平安无事,只是方思杰恐陈莲体弱,经不住颠簸而刻意放慢了速度。日行不过百里。“照这样走法,几时才能到总堂?”方思杰心中焦急,自他离开起,算来已有十日了,而路程还有一半。念及此处,他不由加了些速度。   车后马蹄声响,方思杰本不以为意。但听得蹄声嗒嗒,渐渐靠近,便也留上了心。他将马车赶得忽快忽慢,以试探后面的人是不是在跟踪。只发现那马蹄声也随他快慢,不远不近的始终保持在三丈开外。   “朋友是哪一路的?跟着在下有何贵干?”方思杰将车停下,把马拴在一棵小树上,扬声说道。   “朋友?呸!哪个是你的朋友?你是天心盟的人不是?”来人在方思杰面前勒住马,朗声问道。   方思杰一看眼前的这个中年人,不由苦笑:自己学艺之时,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便是这个年纪比他大得多的六师弟。师门之中,他待自己如父如兄,想不到今日遇上的竟是他。之时,自己是不能与她向人的了……当下他一点头:“在下正是天心盟的弟子,阁下有何贵干?”   “看你这幅藏头露尾的样子,就知道你和那北使徒关系匪浅,换我四师兄命来!”中年人听他承认,拔剑在手,挺剑便刺。   方思杰见对方脸色悲愤,那一剑只刺自己的要害,不得不闪。他顺着剑的方向一路退去,诱对方将那一招用老,而那中年人一心只想取他性命,剑势丝毫没有保留,一路向前刺去。就在剑势将尽未尽,而中年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方思杰将身一侧,右手拿住他持剑的手腕,左手在他肘部一敲。两人身形交叠的一刹,方思杰已将他带入怀里,右手一托,将他的剑横在他颈中,左手则顺势制住他方才牵引剑诀的左手。   “多有得罪。”方思杰附在那人耳边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你四师兄不是我们杀的。”说完他轻轻放开左手,却疾如闪电般点了那人的两处肩井穴,随后他松开右手,取下那人掌中之剑,替他还入剑鞘。   “你知道我是谁?我四师兄又是谁?你就说他不是你们杀的?”   方思杰此时已解开栓马绳坐上了马车,笑了笑说道:“你是烟波钓叟的六弟子,你的四师兄,曾经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方思杰。”说完他一抖马鞭,马鞭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马车便缓缓地前进了。   “为什么不杀我?我不会承你的情的!”没有回应,马车缓缓前进,渐行渐远。   “你是谁?”   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在下天心盟北方副使徒。”那马车去得远了,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辉明了。你说得没错,见了陈莲之后,我就该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了。是,我现在都知道了……”方思杰坐在车上,信手打马,车缓缓行进。   司徒慧宁坐在冷硬的石地上,背靠着墙,静静地向着自己该如何尽快地把静妃送出清水宫。最稳妥的方法自认是从太子那边下手,但是太子会答应吗?如果他不答应,自己又该怎么办?腰牌自己有,静妃该怎么办?可不可以去找九皇子?他可以信任吗?或者……盗取太子的手令……   她正想着,门一下子开了,接着进来的事太子,身后跟着手执火把的侍卫。受光线刺激,司徒慧宁不由闭上了言。“不知太子殿下驾到,阿四失礼了。”她站起身,恭谨的说道。   太子问道:“阿四,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是岚妃?”   司徒慧宁淡淡说道:“不关娘娘的事,是阿四自己不会做事,自该受罚。没关系的。殿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这不太好吧?”   “你可以来,我自然更可以来。跟我出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我的书房。”   “是。”司徒慧宁答应一声,先走到墙角,弯下腰轻声说:“我可是要走了。放心吧,我不会把猫扔进来的。”说完,她直起身向外走去,和外面的太子会合。   太子奇怪的问道:“阿四,这里还有人吗?你在和谁说话?”   司徒慧宁低头笑笑:“呵,没有别人了,只是一只小老鼠而已。”   “老鼠?你会和老鼠讲话?”   “它既不躲我,更加不会害我,和它讲讲话无妨。反正在里面也是闲来无事。殿下,阿四这几天想了好多次,是不是可以把静妃娘娘先送回本盟……”司徒慧宁试探性地问道。   太子上下打量着司徒慧宁,想了想,说道:“可以,不过,你要先做好三件事,第一,要治好父皇。第二,要先替我除掉礼部左侍郎。只要父皇醒过来,左侍郎一死,我立刻着手安排静妃出宫。而且十日内办妥。然后你只要做了第三件事,就可以护送静妃离去,但一定得回来。”   司徒慧宁想也未想便答应了:“好。千岁最好早做准备。阿四会尽快下手,我们击掌为誓。”说着她举起了右手,直视太子。   太子一抬右手,坦然与她连击三次。   司徒慧宁收回手,长出一口气,负手叹息了一声:“这为了救人而杀人的事,我之前还真没做过。不过,自今而始吧……”说完她轻轻拍了拍手掌,又叹息一声,“阿四做准备去了。”   “呼……总算是及时赶到。”方思杰驾着马车出现在总堂前面的时候,心里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最后这几天陈莲的情绪极不稳定,时哭时闹,吵着要见司徒辉月,弄得他不胜其烦。   出乎意料,来迎接马车的,是南宫飞羽。“听说北副使去接北使的亲人,一路辛苦了,回去休息一晚吧。明天,我有东西要给你。”南宫飞羽笑了笑,又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南副使处理。”   “明白。”方思杰松了一口气,从车上跳下来,自行回去。接着有秦凤接手照顾陈莲。   北使府第。   起居室中的书案上仍是一尘未染,只是多了两个木盒和一张纸。纸上写着:息使徒外出,北方事务无人管理。我略作整理,北副使回归后三日内速作批复。落款是南使徒,东方幽兰。   方思杰见到那张纸之后毫不拖延,立刻打开那两个木盒翻看里面的纸笺薄册。(……纸笺薄册),同时研墨作批,忘记自己原本是要休息的。   当木盒中所写事务全部批完后,天已微亮。方思杰闭眼默默调息,再睁开眼时,只见南宫飞羽站在房中,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托着一叠书册。   “宗主。”方思杰立刻站起身来就要行礼,被南宫飞羽摆手阻止了。   “阿杰,一直该给你的,只是要送慧宁去接任务,等我回来你又走了,才拖到了现在。慧宁把下药的手法尽数传了给你,这里,是八十一间药房中所有药材药物的名称、数量、主要效用和确切位置,使慧宁的手书。不要小看它,它是唯一能让幽兰看了半个月才记住的东西。你留着吧。”南宫飞羽将那叠书册放到桌上,又说道,“和我出去走一走,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想必你也有不少事要问我吧。”   礼部左侍郎死的当晚,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传言他的夫人和他同睡一床,被雷声惊醒时才发现身边的夫君已是死人,当时惊叫一声昏厥过去,险些被吓死。而侍郎死的次日清早,一直在沉睡的皇上醒来了,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大病的样子。得知礼部左侍郎猝死的消息,皇上大为震惊,着九皇子若麟敦促刑部并九门提督府尽快查明真相。   此时此刻,司徒慧宁正在太子为她安排的房间里,往左手尾指的指甲缝中,缓缓刺入一枚中空的银针,鲜红的血顺着针尾流到一个瓷碗里。她向那个瓷碗中倒满了酒,然后将淡红色的血酒洒在地上:“侍郎大人,你的仇人在此以血祭你。你泉下有知,便放下怨恨吧。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她连倒了三碗酒,随后将酒坛和瓷碗都收了起来,把银针拔出后放回原处。尾指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乳白色的粘液。司徒慧宁看了看那伤口,没有理会,只是去膳房打了两桶热水回来。   司徒慧宁在自己房间的屏风后面放好了一人高的木桶,估计一时半刻的不会有人来找自己,便关上门上好门闩,随后找出了换洗的衣物,放好水调好水温,准备洗去自己一身的血腥气。虽说这次杀人没有见血,但是她真的觉得自己身上满是刺眼的红色,那么触目惊心。   若麟亲自去了礼部左侍郎的府邸,见到了他的遗容。除了身体是冰冷的以外,礼部左侍郎的面貌体态一如生前,口中没有任何异味,五官也没有流血,身上没有丝毫的伤口或瘀青。房间的门窗都是关着的,天窗虽然是半开半闭,但是房梁上积灰甚厚,没有丝毫人为的痕迹。   “只有她,对,只有她才能做到这一点。用无形的毒置人于死地。而且,她有杀人的动机。左侍郎一直反对立二哥为太子,所以,二哥派她来杀人不是不可能的。可是,证据是什么?自己没有证据!”若麟这样想着,一面吩咐仵作仔细验尸,自己却直奔了东宫。   向内侍问明白了四姑娘的住处,若麟便直奔司徒慧宁的房间。   “阿四,你在里面吗?”若麟在门口叫道。   “是九殿下?请稍等片刻!”司徒慧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点惊惶和慌乱。   若麟以为她在掩藏什么,更不迟疑,几步绕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扇,纵身跳进房里。同时喝问:“阿四,你在做什么?”但是,没有回答。他定睛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眼前是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身上未着寸缕。长发如瀑,湿答答地披在背后。那女子身形匀称,纤秾合度,曲线玲珑,肤色白皙。但,背部却有疤痕交错,细细密密如蛛网一般。痕迹色泽暗红,想是有很久了。那疤痕突起,如一条条血红色的长蛇,状极狰狞。若麟怔怔的看着,忘记了要回避。   “九殿下自重些!若真有话讲,且容阿四更衣。”司徒慧宁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便如若麟不存在一般,从容走到屏风的另一侧,接着是衣料的摩擦声响起。   当司徒慧宁再次出现时,已恢复了平常的装束:黑色的劲装,头发紧束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冷酷而干练。   “阿四,真的很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若麟不知说什么好。   司徒慧宁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冷冷的说道:“九殿下现在可以有话直说,若是无事,且请自便。阿四地位低下,适才的事……殿下不必萦怀。”   “阿四,昨夜……是你杀了礼部左侍郎?”   “殿下,说话时要有证据的。你说阿四杀人,可有人亲眼所见?可有什么证据?”司徒慧宁不慌不忙,反问道。   “你有能力做到不为人知,我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司徒慧宁闻言仰起头,看了看房梁,冷冷的笑了:“殿下这话说得着实有趣。因为阿四能做到杀人无形,所以死了人又没有证据就是阿四杀的?殿下,不知适才之事,若果阿四说殿下意图逼奸民女,会不会有人信?”   “阿四,你……”   “殿下有能力那样做不是吗?有能力如何做是一回事,是否如何作了是另一回事。殿下如果有证据证明阿四杀人,便把证据拿出来。否则,阿四虽孤陋寡闻,也还知道两件事。第一,诬告反坐;第二,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殿下请便。”说完,司徒慧宁轻轻的一拂袖。   “阿四,这次还没找到证据也就罢了,你好自为之,别再轻举妄动。否则落到我的手里,没有你的好处的。多有得罪,告辞。”若麟一拱手,转身才见到门仍上着闩。他打开房门,又回身问道,“那些疤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除掉?”   司徒慧宁淡淡的说道:“阿四的私事,殿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方思杰不到三日便赶到了江陵,心下对于半月之约颇不以为然。认为最多七天,怎样也能回去了。但他在江陵的一个玄衣弟子的带领下见到陈莲之后才明白怎么回事。   陈莲穿着一身雪白的孝服,脸上犹有泪痕。她挑着两个半满的水桶,步履维艰,向一个小木屋走去。她下腹微微隆起,像是身怀有孕的样子。   方思杰想也未想便走上前去,伸手接下了她肩头的扁担:“不要问我是谁,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会去荆门,更不会回司徒家!”陈莲被他轻易夺去水桶,惊恐的叫道。   “不是回荆门,你以前的朋友,慧宁,她让我来找你。”   “我不见他,不要见辉明!”陈莲惊恐得蹲下身,双手抱住头。   方思杰叹了一口气,吩咐跟来的玄衣弟子准备一辆马车,随后对陈莲说道:“不是辉明,你听清楚,是辉月。托我来接你的,是辉月。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吧。”   陈莲惊异的抬起头:“辉月?小四?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四年前就死了!”   “是她要我来接你,她没有死。陈莲,上车吧。”见马车到了,方思杰把水桶一扔,掀起车帘,半强迫地把陈莲推上了马车,自己随即坐到赶车人的位置上,马鞭一扬,驾起车沿原路回总堂。   “我……你是谁?小四真的没死吗?她在哪里?”陈莲坐在车里,不放心地问道。   方思杰赶着车,一边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辉月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十多天以后你就能见到她了。你为什么那么害怕见到司徒辉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该是我姐夫的,不该是我相公,不是我的错!”陈莲在马车里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安静一点,安静一点……”方思杰急忙说道。心想这陈莲精神有些失常,不知原委之前,还是少说话为好。万一她一直闹闹腾腾,引起江湖人注意就不好了。他却没有想到,他自己的装束,原本就很引人注目了。   一路平安无事,只是方思杰恐陈莲体弱,经不住颠簸而刻意放慢了速度。日行不过百里。“照这样走法,几时才能到总堂?”方思杰心中焦急,自他离开起,算来已有十日了,而路程还有一半。念及此处,他不由加了些速度。   车后马蹄声响,方思杰本不以为意。但听得蹄声嗒嗒,渐渐靠近,便也留上了心。他将马车赶得忽快忽慢,以试探后面的人是不是在跟踪。只发现那马蹄声也随他快慢,不远不近的始终保持在三丈开外。   “朋友是哪一路的?跟着在下有何贵干?”方思杰将车停下,把马拴在一棵小树上,扬声说道。   “朋友?呸!哪个是你的朋友?你是天心盟的人不是?”来人在方思杰面前勒住马,朗声问道。   方思杰一看眼前的这个中年人,不由苦笑:自己学艺之时,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便是这个年纪比他大得多的六师弟。师门之中,他待自己如父如兄,想不到今日遇上的竟是他。之时,自己是不能与她向人的了……当下他一点头:“在下正是天心盟的弟子,阁下有何贵干?”   “看你这幅藏头露尾的样子,就知道你和那北使徒关系匪浅,换我四师兄命来!”中年人听他承认,拔剑在手,挺剑便刺。   方思杰见对方脸色悲愤,那一剑只刺自己的要害,不得不闪。他顺着剑的方向一路退去,诱对方将那一招用老,而那中年人一心只想取他性命,剑势丝毫没有保留,一路向前刺去。就在剑势将尽未尽,而中年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方思杰将身一侧,右手拿住他持剑的手腕,左手在他肘部一敲。两人身形交叠的一刹,方思杰已将他带入怀里,右手一托,将他的剑横在他颈中,左手则顺势制住他方才牵引剑诀的左手。   “多有得罪。”方思杰附在那人耳边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你四师兄不是我们杀的。”说完他轻轻放开左手,却疾如闪电般点了那人的两处肩井穴,随后他松开右手,取下那人掌中之剑,替他还入剑鞘。   “你知道我是谁?我四师兄又是谁?你就说他不是你们杀的?”   方思杰此时已解开栓马绳坐上了马车,笑了笑说道:“你是烟波钓叟的六弟子,你的四师兄,曾经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方思杰。”说完他一抖马鞭,马鞭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马车便缓缓地前进了。   “为什么不杀我?我不会承你的情的!”没有回应,马车缓缓前进,渐行渐远。   “你是谁?”   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在下天心盟北方副使徒。”那马车去得远了,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辉明了。你说得没错,见了陈莲之后,我就该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了。是,我现在都知道了……”方思杰坐在车上,信手打马,车缓缓行进。   司徒慧宁坐在冷硬的石地上,背靠着墙,静静地向着自己该如何尽快地把静妃送出清水宫。最稳妥的方法自认是从太子那边下手,但是太子会答应吗?如果他不答应,自己又该怎么办?腰牌自己有,静妃该怎么办?可不可以去找九皇子?他可以信任吗?或者……盗取太子的手令……   她正想着,门一下子开了,接着进来的事太子,身后跟着手执火把的侍卫。受光线刺激,司徒慧宁不由闭上了言。“不知太子殿下驾到,阿四失礼了。”她站起身,恭谨的说道。   太子问道:“阿四,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是岚妃?”   司徒慧宁淡淡说道:“不关娘娘的事,是阿四自己不会做事,自该受罚。没关系的。殿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这不太好吧?”   “你可以来,我自然更可以来。跟我出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我的书房。”   “是。”司徒慧宁答应一声,先走到墙角,弯下腰轻声说:“我可是要走了。放心吧,我不会把猫扔进来的。”说完,她直起身向外走去,和外面的太子会合。   太子奇怪的问道:“阿四,这里还有人吗?你在和谁说话?”   司徒慧宁低头笑笑:“呵,没有别人了,只是一只小老鼠而已。”   “老鼠?你会和老鼠讲话?”   “它既不躲我,更加不会害我,和它讲讲话无妨。反正在里面也是闲来无事。殿下,阿四这几天想了好多次,是不是可以把静妃娘娘先送回本盟……”司徒慧宁试探性地问道。   太子上下打量着司徒慧宁,想了想,说道:“可以,不过,你要先做好三件事,第一,要治好父皇。第二,要先替我除掉礼部左侍郎。只要父皇醒过来,左侍郎一死,我立刻着手安排静妃出宫。而且十日内办妥。然后你只要做了第三件事,就可以护送静妃离去,但一定得回来。”   司徒慧宁想也未想便答应了:“好。千岁最好早做准备。阿四会尽快下手,我们击掌为誓。”说着她举起了右手,直视太子。   太子一抬右手,坦然与她连击三次。   司徒慧宁收回手,长出一口气,负手叹息了一声:“这为了救人而杀人的事,我之前还真没做过。不过,自今而始吧……”说完她轻轻拍了拍手掌,又叹息一声,“阿四做准备去了。”   “呼……总算是及时赶到。”方思杰驾着马车出现在总堂前面的时候,心里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最后这几天陈莲的情绪极不稳定,时哭时闹,吵着要见司徒辉月,弄得他不胜其烦。   出乎意料,来迎接马车的,是南宫飞羽。“听说北副使去接北使的亲人,一路辛苦了,回去休息一晚吧。明天,我有东西要给你。”南宫飞羽笑了笑,又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南副使处理。”   “明白。”方思杰松了一口气,从车上跳下来,自行回去。接着有秦凤接手照顾陈莲。   北使府第。   起居室中的书案上仍是一尘未染,只是多了两个木盒和一张纸。纸上写着:息使徒外出,北方事务无人管理。我略作整理,北副使回归后三日内速作批复。落款是南使徒,东方幽兰。   方思杰见到那张纸之后毫不拖延,立刻打开那两个木盒翻看里面的纸笺薄册。(……纸笺薄册),同时研墨作批,忘记自己原本是要休息的。   当木盒中所写事务全部批完后,天已微亮。方思杰闭眼默默调息,再睁开眼时,只见南宫飞羽站在房中,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托着一叠书册。   “宗主。”方思杰立刻站起身来就要行礼,被南宫飞羽摆手阻止了。   “阿杰,一直该给你的,只是要送慧宁去接任务,等我回来你又走了,才拖到了现在。慧宁把下药的手法尽数传了给你,这里,是八十一间药房中所有药材药物的名称、数量、主要效用和确切位置,使慧宁的手书。不要小看它,它是唯一能让幽兰看了半个月才记住的东西。你留着吧。”南宫飞羽将那叠书册放到桌上,又说道,“和我出去走一走,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想必你也有不少事要问我吧。”   礼部左侍郎死的当晚,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传言他的夫人和他同睡一床,被雷声惊醒时才发现身边的夫君已是死人,当时惊叫一声昏厥过去,险些被吓死。而侍郎死的次日清早,一直在沉睡的皇上醒来了,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大病的样子。得知礼部左侍郎猝死的消息,皇上大为震惊,着九皇子若麟敦促刑部并九门提督府尽快查明真相。   此时此刻,司徒慧宁正在太子为她安排的房间里,往左手尾指的指甲缝中,缓缓刺入一枚中空的银针,鲜红的血顺着针尾流到一个瓷碗里。她向那个瓷碗中倒满了酒,然后将淡红色的血酒洒在地上:“侍郎大人,你的仇人在此以血祭你。你泉下有知,便放下怨恨吧。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她连倒了三碗酒,随后将酒坛和瓷碗都收了起来,把银针拔出后放回原处。尾指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乳白色的粘液。司徒慧宁看了看那伤口,没有理会,只是去膳房打了两桶热水回来。   司徒慧宁在自己房间的屏风后面放好了一人高的木桶,估计一时半刻的不会有人来找自己,便关上门上好门闩,随后找出了换洗的衣物,放好水调好水温,准备洗去自己一身的血腥气。虽说这次杀人没有见血,但是她真的觉得自己身上满是刺眼的红色,那么触目惊心。   若麟亲自去了礼部左侍郎的府邸,见到了他的遗容。除了身体是冰冷的以外,礼部左侍郎的面貌体态一如生前,口中没有任何异味,五官也没有流血,身上没有丝毫的伤口或瘀青。房间的门窗都是关着的,天窗虽然是半开半闭,但是房梁上积灰甚厚,没有丝毫人为的痕迹。   “只有她,对,只有她才能做到这一点。用无形的毒置人于死地。而且,她有杀人的动机。左侍郎一直反对立二哥为太子,所以,二哥派她来杀人不是不可能的。可是,证据是什么?自己没有证据!”若麟这样想着,一面吩咐仵作仔细验尸,自己却直奔了东宫。   向内侍问明白了四姑娘的住处,若麟便直奔司徒慧宁的房间。   “阿四,你在里面吗?”若麟在门口叫道。   “是九殿下?请稍等片刻!”司徒慧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点惊惶和慌乱。   若麟以为她在掩藏什么,更不迟疑,几步绕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扇,纵身跳进房里。同时喝问:“阿四,你在做什么?”但是,没有回答。他定睛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眼前是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身上未着寸缕。长发如瀑,湿答答地披在背后。那女子身形匀称,纤秾合度,曲线玲珑,肤色白皙。但,背部却有疤痕交错,细细密密如蛛网一般。痕迹色泽暗红,想是有很久了。那疤痕突起,如一条条血红色的长蛇,状极狰狞。若麟怔怔的看着,忘记了要回避。   “九殿下自重些!若真有话讲,且容阿四更衣。”司徒慧宁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便如若麟不存在一般,从容走到屏风的另一侧,接着是衣料的摩擦声响起。   当司徒慧宁再次出现时,已恢复了平常的装束:黑色的劲装,头发紧束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冷酷而干练。   “阿四,真的很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若麟不知说什么好。   司徒慧宁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冷冷的说道:“九殿下现在可以有话直说,若是无事,且请自便。阿四地位低下,适才的事……殿下不必萦怀。”   “阿四,昨夜……是你杀了礼部左侍郎?”   “殿下,说话时要有证据的。你说阿四杀人,可有人亲眼所见?可有什么证据?”司徒慧宁不慌不忙,反问道。   “你有能力做到不为人知,我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司徒慧宁闻言仰起头,看了看房梁,冷冷的笑了:“殿下这话说得着实有趣。因为阿四能做到杀人无形,所以死了人又没有证据就是阿四杀的?殿下,不知适才之事,若果阿四说殿下意图逼奸民女,会不会有人信?”   “阿四,你……”   “殿下有能力那样做不是吗?有能力如何做是一回事,是否如何作了是另一回事。殿下如果有证据证明阿四杀人,便把证据拿出来。否则,阿四虽孤陋寡闻,也还知道两件事。第一,诬告反坐;第二,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殿下请便。”说完,司徒慧宁轻轻的一拂袖。   “阿四,这次还没找到证据也就罢了,你好自为之,别再轻举妄动。否则落到我的手里,没有你的好处的。多有得罪,告辞。”若麟一拱手,转身才见到门仍上着闩。他打开房门,又回身问道,“那些疤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除掉?”   司徒慧宁淡淡的说道:“阿四的私事,殿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方思杰不到三日便赶到了江陵,心下对于半月之约颇不以为然。认为最多七天,怎样也能回去了。但他在江陵的一个玄衣弟子的带领下见到陈莲之后才明白怎么回事。   陈莲穿着一身雪白的孝服,脸上犹有泪痕。她挑着两个半满的水桶,步履维艰,向一个小木屋走去。她下腹微微隆起,像是身怀有孕的样子。   方思杰想也未想便走上前去,伸手接下了她肩头的扁担:“不要问我是谁,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会去荆门,更不会回司徒家!”陈莲被他轻易夺去水桶,惊恐的叫道。   “不是回荆门,你以前的朋友,慧宁,她让我来找你。”   “我不见他,不要见辉明!”陈莲惊恐得蹲下身,双手抱住头。   方思杰叹了一口气,吩咐跟来的玄衣弟子准备一辆马车,随后对陈莲说道:“不是辉明,你听清楚,是辉月。托我来接你的,是辉月。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吧。”   陈莲惊异的抬起头:“辉月?小四?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四年前就死了!”   “是她要我来接你,她没有死。陈莲,上车吧。”见马车到了,方思杰把水桶一扔,掀起车帘,半强迫地把陈莲推上了马车,自己随即坐到赶车人的位置上,马鞭一扬,驾起车沿原路回总堂。   “我……你是谁?小四真的没死吗?她在哪里?”陈莲坐在车里,不放心地问道。   方思杰赶着车,一边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辉月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十多天以后你就能见到她了。你为什么那么害怕见到司徒辉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该是我姐夫的,不该是我相公,不是我的错!”陈莲在马车里歇斯底里的叫起来。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安静一点,安静一点……”方思杰急忙说道。心想这陈莲精神有些失常,不知原委之前,还是少说话为好。万一她一直闹闹腾腾,引起江湖人注意就不好了。他却没有想到,他自己的装束,原本就很引人注目了。   一路平安无事,只是方思杰恐陈莲体弱,经不住颠簸而刻意放慢了速度。日行不过百里。“照这样走法,几时才能到总堂?”方思杰心中焦急,自他离开起,算来已有十日了,而路程还有一半。念及此处,他不由加了些速度。   车后马蹄声响,方思杰本不以为意。但听得蹄声嗒嗒,渐渐靠近,便也留上了心。他将马车赶得忽快忽慢,以试探后面的人是不是在跟踪。只发现那马蹄声也随他快慢,不远不近的始终保持在三丈开外。   “朋友是哪一路的?跟着在下有何贵干?”方思杰将车停下,把马拴在一棵小树上,扬声说道。   “朋友?呸!哪个是你的朋友?你是天心盟的人不是?”来人在方思杰面前勒住马,朗声问道。   方思杰一看眼前的这个中年人,不由苦笑:自己学艺之时,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便是这个年纪比他大得多的六师弟。师门之中,他待自己如父如兄,想不到今日遇上的竟是他。之时,自己是不能与她向人的了……当下他一点头:“在下正是天心盟的弟子,阁下有何贵干?”   “看你这幅藏头露尾的样子,就知道你和那北使徒关系匪浅,换我四师兄命来!”中年人听他承认,拔剑在手,挺剑便刺。   方思杰见对方脸色悲愤,那一剑只刺自己的要害,不得不闪。他顺着剑的方向一路退去,诱对方将那一招用老,而那中年人一心只想取他性命,剑势丝毫没有保留,一路向前刺去。就在剑势将尽未尽,而中年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方思杰将身一侧,右手拿住他持剑的手腕,左手在他肘部一敲。两人身形交叠的一刹,方思杰已将他带入怀里,右手一托,将他的剑横在他颈中,左手则顺势制住他方才牵引剑诀的左手。   “多有得罪。”方思杰附在那人耳边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你四师兄不是我们杀的。”说完他轻轻放开左手,却疾如闪电般点了那人的两处肩井穴,随后他松开右手,取下那人掌中之剑,替他还入剑鞘。   “你知道我是谁?我四师兄又是谁?你就说他不是你们杀的?”   方思杰此时已解开栓马绳坐上了马车,笑了笑说道:“你是烟波钓叟的六弟子,你的四师兄,曾经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方思杰。”说完他一抖马鞭,马鞭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马车便缓缓地前进了。   “为什么不杀我?我不会承你的情的!”没有回应,马车缓缓前进,渐行渐远。   “你是谁?”   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在下天心盟北方副使徒。”那马车去得远了,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辉明了。你说得没错,见了陈莲之后,我就该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了。是,我现在都知道了……”方思杰坐在车上,信手打马,车缓缓行进。   司徒慧宁坐在冷硬的石地上,背靠着墙,静静地向着自己该如何尽快地把静妃送出清水宫。最稳妥的方法自认是从太子那边下手,但是太子会答应吗?如果他不答应,自己又该怎么办?腰牌自己有,静妃该怎么办?可不可以去找九皇子?他可以信任吗?或者……盗取太子的手令……   她正想着,门一下子开了,接着进来的事太子,身后跟着手执火把的侍卫。受光线刺激,司徒慧宁不由闭上了言。“不知太子殿下驾到,阿四失礼了。”她站起身,恭谨的说道。   太子问道:“阿四,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是岚妃?”   司徒慧宁淡淡说道:“不关娘娘的事,是阿四自己不会做事,自该受罚。没关系的。殿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这不太好吧?”   “你可以来,我自然更可以来。跟我出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我的书房。”   “是。”司徒慧宁答应一声,先走到墙角,弯下腰轻声说:“我可是要走了。放心吧,我不会把猫扔进来的。”说完,她直起身向外走去,和外面的太子会合。   太子奇怪的问道:“阿四,这里还有人吗?你在和谁说话?”   司徒慧宁低头笑笑:“呵,没有别人了,只是一只小老鼠而已。”   “老鼠?你会和老鼠讲话?”   “它既不躲我,更加不会害我,和它讲讲话无妨。反正在里面也是闲来无事。殿下,阿四这几天想了好多次,是不是可以把静妃娘娘先送回本盟……”司徒慧宁试探性地问道。   太子上下打量着司徒慧宁,想了想,说道:“可以,不过,你要先做好三件事,第一,要治好父皇。第二,要先替我除掉礼部左侍郎。只要父皇醒过来,左侍郎一死,我立刻着手安排静妃出宫。而且十日内办妥。然后你只要做了第三件事,就可以护送静妃离去,但一定得回来。”   司徒慧宁想也未想便答应了:“好。千岁最好早做准备。阿四会尽快下手,我们击掌为誓。”说着她举起了右手,直视太子。   太子一抬右手,坦然与她连击三次。   司徒慧宁收回手,长出一口气,负手叹息了一声:“这为了救人而杀人的事,我之前还真没做过。不过,自今而始吧……”说完她轻轻拍了拍手掌,又叹息一声,“阿四做准备去了。”   “呼……总算是及时赶到。”方思杰驾着马车出现在总堂前面的时候,心里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最后这几天陈莲的情绪极不稳定,时哭时闹,吵着要见司徒辉月,弄得他不胜其烦。   出乎意料,来迎接马车的,是南宫飞羽。“听说北副使去接北使的亲人,一路辛苦了,回去休息一晚吧。明天,我有东西要给你。”南宫飞羽笑了笑,又说道,“剩下的事就交给南副使处理。”   “明白。”方思杰松了一口气,从车上跳下来,自行回去。接着有秦凤接手照顾陈莲。   北使府第。   起居室中的书案上仍是一尘未染,只是多了两个木盒和一张纸。纸上写着:息使徒外出,北方事务无人管理。我略作整理,北副使回归后三日内速作批复。落款是南使徒,东方幽兰。   方思杰见到那张纸之后毫不拖延,立刻打开那两个木盒翻看里面的纸笺薄册。(……纸笺薄册),同时研墨作批,忘记自己原本是要休息的。   当木盒中所写事务全部批完后,天已微亮。方思杰闭眼默默调息,再睁开眼时,只见南宫飞羽站在房中,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托着一叠书册。   “宗主。”方思杰立刻站起身来就要行礼,被南宫飞羽摆手阻止了。   “阿杰,一直该给你的,只是要送慧宁去接任务,等我回来你又走了,才拖到了现在。慧宁把下药的手法尽数传了给你,这里,是八十一间药房中所有药材药物的名称、数量、主要效用和确切位置,使慧宁的手书。不要小看它,它是唯一能让幽兰看了半个月才记住的东西。你留着吧。”南宫飞羽将那叠书册放到桌上,又说道,“和我出去走一走,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想必你也有不少事要问我吧。”   礼部左侍郎死的当晚,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传言他的夫人和他同睡一床,被雷声惊醒时才发现身边的夫君已是死人,当时惊叫一声昏厥过去,险些被吓死。而侍郎死的次日清早,一直在沉睡的皇上醒来了,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大病的样子。得知礼部左侍郎猝死的消息,皇上大为震惊,着九皇子若麟敦促刑部并九门提督府尽快查明真相。   此时此刻,司徒慧宁正在太子为她安排的房间里,往左手尾指的指甲缝中,缓缓刺入一枚中空的银针,鲜红的血顺着针尾流到一个瓷碗里。她向那个瓷碗中倒满了酒,然后将淡红色的血酒洒在地上:“侍郎大人,你的仇人在此以血祭你。你泉下有知,便放下怨恨吧。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她连倒了三碗酒,随后将酒坛和瓷碗都收了起来,把银针拔出后放回原处。尾指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乳白色的粘液。司徒慧宁看了看那伤口,没有理会,只是去膳房打了两桶热水回来。   司徒慧宁在自己房间的屏风后面放好了一人高的木桶,估计一时半刻的不会有人来找自己,便关上门上好门闩,随后找出了换洗的衣物,放好水调好水温,准备洗去自己一身的血腥气。虽说这次杀人没有见血,但是她真的觉得自己身上满是刺眼的红色,那么触目惊心。   若麟亲自去了礼部左侍郎的府邸,见到了他的遗容。除了身体是冰冷的以外,礼部左侍郎的面貌体态一如生前,口中没有任何异味,五官也没有流血,身上没有丝毫的伤口或瘀青。房间的门窗都是关着的,天窗虽然是半开半闭,但是房梁上积灰甚厚,没有丝毫人为的痕迹。   “只有她,对,只有她才能做到这一点。用无形的毒置人于死地。而且,她有杀人的动机。左侍郎一直反对立二哥为太子,所以,二哥派她来杀人不是不可能的。可是,证据是什么?自己没有证据!”若麟这样想着,一面吩咐仵作仔细验尸,自己却直奔了东宫。   向内侍问明白了四姑娘的住处,若麟便直奔司徒慧宁的房间。   “阿四,你在里面吗?”若麟在门口叫道。   “是九殿下?请稍等片刻!”司徒慧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点惊惶和慌乱。   若麟以为她在掩藏什么,更不迟疑,几步绕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扇,纵身跳进房里。同时喝问:“阿四,你在做什么?”但是,没有回答。他定睛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眼前是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身上未着寸缕。长发如瀑,湿答答地披在背后。那女子身形匀称,纤秾合度,曲线玲珑,肤色白皙。但,背部却有疤痕交错,细细密密如蛛网一般。痕迹色泽暗红,想是有很久了。那疤痕突起,如一条条血红色的长蛇,状极狰狞。若麟怔怔的看着,忘记了要回避。   “九殿下自重些!若真有话讲,且容阿四更衣。”司徒慧宁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便如若麟不存在一般,从容走到屏风的另一侧,接着是衣料的摩擦声响起。   当司徒慧宁再次出现时,已恢复了平常的装束:黑色的劲装,头发紧束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冷酷而干练。   “阿四,真的很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若麟不知说什么好。   司徒慧宁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冷冷的说道:“九殿下现在可以有话直说,若是无事,且请自便。阿四地位低下,适才的事……殿下不必萦怀。”   “阿四,昨夜……是你杀了礼部左侍郎?”   “殿下,说话时要有证据的。你说阿四杀人,可有人亲眼所见?可有什么证据?”司徒慧宁不慌不忙,反问道。   “你有能力做到不为人知,我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司徒慧宁闻言仰起头,看了看房梁,冷冷的笑了:“殿下这话说得着实有趣。因为阿四能做到杀人无形,所以死了人又没有证据就是阿四杀的?殿下,不知适才之事,若果阿四说殿下意图逼奸民女,会不会有人信?”   “阿四,你……”   “殿下有能力那样做不是吗?有能力如何做是一回事,是否如何作了是另一回事。殿下如果有证据证明阿四杀人,便把证据拿出来。否则,阿四虽孤陋寡闻,也还知道两件事。第一,诬告反坐;第二,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殿下请便。”说完,司徒慧宁轻轻的一拂袖。   “阿四,这次还没找到证据也就罢了,你好自为之,别再轻举妄动。否则落到我的手里,没有你的好处的。多有得罪,告辞。”若麟一拱手,转身才见到门仍上着闩。他打开房门,又回身问道,“那些疤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除掉?”   司徒慧宁淡淡的说道:“阿四的私事,殿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十七)悠悠我心   一路之上,南宫飞羽在前,方思杰在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于狭窄崎岖的山路上各施轻功,向山顶行去。   群峰竞秀,阳光普照之下,山顶丘壑之中的树木上的露珠闪闪发光,景色美不可言。   “阿杰,坐。”南宫飞羽坐在一块岩石上,指了指身边突起的另一块石头,“听我说完了,还有不明白的再问我。”   方思杰依言坐到石上,看南宫飞羽露出一种缅怀的表情。   “慧宁……入了盟以后,几乎等于是重生了,由内而外几乎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四年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等于是个死人,因为她离死掉只差一步了。夜羽对我说他的恩人是一个清秀的姑娘,目光仁慈悲悯如观音,而我见到的她,却是周身浴血,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她站在一张长凳上,往房梁上系着一条白绫,神色那么平静而镇定。她救过夜羽,我自然不能在那时置之不理。”   “当时她伤的委实太重,原本自缢便是在硬撑了,又受到我的拦阻,当时便体力不支晕过去。我觉得司徒家不是久留之地,便负了她寻一处僻静的所在为她疗伤。一治之下才知道她心脉、肺脉都受了伤,若不是遇到我,只怕不用自杀,半天之内她也会丧命。当下我用治伤的灵药调理她所受的外伤,又以内力修复她受损的经脉,费了一日夜的功夫,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叫辉月,是司徒家主前夫人的女儿,也算是府上的小姐。可是家主的继室却戴她刻薄,所以她的吃穿用度和一般的丫环几乎没什么不同。她说前些日子她救了一个年轻男子,又收了那个人赠送的折扇,后来继母发现了扇子,当下便认定她与人私通,败坏门风。她又不知夜羽的姓名来历,无法为自己辩解,于是受到最严厉的家规惩处,深受二十余鞭。自缢便是要以死明志,以示自己的清白。问我为什么要救她,并不像寻常女子般哭闹。”   我见她遇事冷静,毫不慌张,原本只是想报她搭救夜羽之恩,却也起了收她做北使的念头。她是不会武的,医药也只是略同皮毛,但是本事差可以练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于是我便说了身份,提出要她随我去做北使徒。”   “她原本不愿,但是想了想之后却又答应跟我走。说司徒家少她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出了那大门,她就不肯能再回去了。我救了她的性命,她就算随侍我也是应该。只是,北使徒她是不愿做的,因为她不想踏入江湖,牵涉到那许多杀人的事中去。”   “不过最后她还是答应了,因为我用夜羽作要挟。她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别人受苦。最后她要求带上那柴房里的绣花绷子,那时她死去的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她可以带走,也是唯一她想带走的东西。”   “我帮她去拿了回来,等我回去再见到她,见她把头埋在枕中,不出一点声音,枕巾已经尽湿。我不想惊动她,她却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我,眼圈微红,泪痕却已擦去了。她那种眼神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在司徒家中看到一口棺材,却没有看到牌位,虽然在她家里的时间很短,我还是听到,她的继母说他是妖,妖媚淫邪,因此死了就连形体也消散了。”   “她的外伤让她受了很多苦,不知道下手的人为什么那么狠,伤口很深而且里面残留了一些刺,后来虽然愈合了,却也留下些很可怖的疤痕。我不知道她是没有办法还是不愿意,总之,她没有除掉它们。道宗棠之前,她说司徒辉月已经死了,死在那天晚上,而她,是重生的北使徒慧宁。我暗中察看过她的脉象,她伤心过度,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后来我调查了她,才知道她的生母姓蕙,在她六岁的时候为救她而死了,她小的时候,生母替她订了亲,是雁翎庄的方家,我没跟她说,担心会刺激到她,也算有私心,怕她会走。”   “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她是个最好的北使,当时在讲武堂我亲自训练她,配药、识毒、下毒、练武,她几乎是一切从头学起,只用了半年的时间。所受辛苦,不是常人可以想得到的。即使是现在,我自问可以做到和她一样,却不敢说我可以承受比她当时更苦的训练。她对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严苛了,严苛到有时我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让我有时会想,当时我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南宫飞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如常:“阿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方思杰看着眼前的山谷,问道:“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夜羽呢?还有,夜羽的折扇在什么地方?”   南宫飞羽笑笑:“夜羽的那把折扇被当作慧宁的罪证留在司徒家,大概早就毁了吧。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他,是想让他多负疚些日子,毕竟,为了他的一把折扇,慧宁受了那么多苦,还险些赔上一条命。这些,让他慢慢还吧。”他说完,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阿杰,慧宁走了也有些日子了,这次你接回她嫂子,向她问问给她侄子取什么名字吧。”   “飞羽,你可以联系到她?她在什么地方?”方思杰急忙问道。   南宫飞羽向天打个唿哨,一只黑鹰从天盘旋而降,落在他的肩头,却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方思杰。   “是慧宁的那只鹰帝?飞羽,怎么会在你这里?”方思杰惊问。   南宫飞羽手抚鹰颈,笑道:“慧宁托我代为照顾,阿杰,要不然交给你照管吧,跟着我,墨银难免颠沛流离。墨银,过去吧,那是慧宁的朋友。”   墨银却没有动,仍是盯着方思杰,似乎随时有可能啄他一口。   方思杰苦笑:“鹰帝的记心很好的,慧宁为了我挡剑受伤,它是在记仇呢。而且,它之前见过我的,那时我和慧宁实在称不上是朋友,也难怪它不信。”   墨银低笑一声,展翅飞到方思杰眼前落下,昂首敛翅,锐利的眼中满是倨傲。   方思杰伸手去抚它的背翎,它扭头便作势要啄,却又停下,不耐烦的拍了拍翅膀。待他收手,它便长啸一声,振翅飞入云霄。   “它认可了呢,阿杰,交给你了。”南宫飞羽笑着说道,“和慧宁联系的是交给墨银好了,你只管写消息就好。”   完成了太子所说的两件任务的司徒慧宁此刻并不轻松,她不停的在考虑太子会让她做的第三件事是什么,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用毒高手是谁,准备害陈荷的是谁。但,别人给她设下的陷阱才刚刚开始成形。   由于皇上醒来了,所以太子便闲了下来。司徒慧宁也乐得在自己的住处闲处,她本就喜静,有时一天也不见得会从房间里出来。保护太子安全的事自有冯公公管着,她只是例行公事的去查看太子的膳食中有没有毒而已。   宫廷之外,礼部左侍郎离奇的死亡事件已经让刑部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九皇子若麟虽然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司徒慧宁下的手,但,就是没有证据。他仔细的盘问了左侍郎平日饮食起居的习惯,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唯一特别的,是左侍郎死的当天要家人多上过一杯茶水,虽然左侍郎一向是嗜茶的。难道,问题是出在茶水里么?可是,检查了所有的茶叶,里面没有一点毒。那么,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法?破案的限期日渐临近,若麟也不免有些性急。但急也没有用,没有确凿的证据,无论如何也是结不了案的。   午后,司徒慧宁坐在书案前,拈笔铺纸,凭着记忆描绘宫中的地形草图。她要把这个牢记于心,用于以后太子不放她走时偷偷离开。好在太子已经答应偷渡静妃,宗主是不会再受要挟了。但瞬息之间,她心头忽生警觉,似乎有人悄悄靠近着自己。她左手按住腰间的剑柄,右手放下笔,暗暗握住了袖中的短剑。   当敲门声和询问声响起的时候,司徒慧宁才暗中松了一口气:来的人是菡妃,陈荷。   “司徒娘去陪我坐坐可好?几日不见了,我对你倒很是想念。”陈荷大方的邀请。   司徒慧宁却是淡淡一笑,起身开了门,将陈荷让到屋里,见礼完毕后才说道:“娘娘为何亲自前来?差个人来叫阿四也就是了。若有什么差失,叫阿四如何担待得起?娘娘少待,阿四片刻便好,且容阿四更衣。”   司徒慧宁换了一身素雅的宫装,毕竟她是在宫中,又是去太子侧妃的住处,再做平日的黑衣劲装打扮未免有些不妥。但她的腰间仍是佩了软剑“长虹”,袖中依然藏了短剑“落英”,几种剧毒的药物暗藏在触手可及处,以备万一。这一切行动不过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她谨慎的随着菡妃走向映日宫。房门并未上锁,仅挂了一枚铜环,以表示主人外出。   “宫中的太医们倒也不是尸位素餐,”司徒慧宁心中暗道,看陈荷的脸色,行走间的步伐,听她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司徒慧宁便知她身体被调养的已无大碍,眼神中便也恬淡平静,不复平日的冷漠锋锐。   此刻,有一个人影闪进了司徒慧宁的房间,将一件东西塞到衣柜的底层,随即在柜上落了锁,钥匙藏到枕下,然后便出去了。   司徒慧宁到了映日宫不久,蕙凌也去了,由于凌妃和菡妃一向交好,两人聊得投机,反把司徒慧宁冷落到了一旁。司徒慧宁倒也没有回去,只是陪在陈荷身边坐着,听两人絮絮地说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只有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岚妃如此待你,你还替她想什么?她害了你未出生的孩儿不说,还给你下了毒……”   一个“毒”字,司徒慧宁便想起那天夜里闯入她房间里的人,那人说的“徒”字,和这个“毒”字的发音方法如出一辙。一个人说话可以变调,发音方法确实不能擅改的。她又一想,陈荷中毒之事自己并未对第二人提起,知道这件事的人若非下毒之人,与下毒之人关系也必密切,看来这凌妃……很有可能是想害陈荷的人啊……司徒慧宁心中冷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主意,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直到太子闯进来,几乎是怒发冲冠的样子:“阿四,你做了什么好事?”   司徒慧宁一愣,不知太子所指何事,但仍是先行礼见过太子。   “殿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阿四做错什么了?”倒是凌妃,抢先一步安抚太子的情绪。   太子稍平怒火,微微冷笑:“阿四,想不到你还真的会替菡妃出头,肯为她那么做。居然还说自己不认得她?司徒辉月,陈荷,你们俩好大胆子。”   司徒慧宁听着太子叫出她昔日的名字,又看着陈荷惊、喜、忧、惧交杂的脸色,神色十分平静,只是负手说道:“殿下,阿四做什么了?说什么为菡妃娘娘出头,阿四对此可是一无所知。何况,阿四早已说过多次,我并非司徒辉月。殿下今日何以旧话重提?”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太子冷笑,“我且问你,岚妃的封册在什么地方?这纸条上是不是你的笔迹?”   司徒慧宁接过太子从袖中取出的字条,只见上面写道:“加害侧妃,天理难容。取尔封册,略施薄惩。如若有再,定不容情。”她冷冷的一笑:“这字迹不是阿四的。阿四飘零江湖,可写不出这么秀气的攒花楷。即使阿四见菡妃娘娘在宫中势单力孤,身受欺凌却忍气吞声而有心为娘娘出气,也决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况阿四一身毒药,真要整她,易如反掌。鸡鸣狗盗的事,只有卑鄙小人做得出,阿四还不屑为之。”   凌妃见太子面色不善,急忙说道:“四姑娘你少说两句,殿下也别生气。不如再在宫里四处搜搜看,应该会找到。那贼跑不掉的。”   太子一想也是,便问道:“阿四,你的住处可敢让内侍们一搜,以示你的清白?”   司徒慧宁将手一摆:“殿下请便。两位娘娘也请随阿四一道前往,也好做个见证。”说完当先走了出去。   在自己的房前,司徒慧宁一愣:门上的铜环已经不见了。她心知有人来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推门进了房。太子带来的内侍们随着进去四下翻找。司徒慧宁一眼便见到自己的衣柜上多了一把锁,突然朗声说道:“不准动那个衣柜!”   “阿四,你心虚了?岚妃的封册,想必就在那柜子里吧?把锁打开!”   司徒慧宁仰头一叹,随即冷笑:“真想不到啊,我居然也会有今天。殿下,封册在里面估计是没错,可是阿四入宫以来从未用过锁,殿下也没见阿四佩过钥匙吧?”   “殿下,枕下发现一把钥匙。”一个内侍拿着钥匙,接到太子的暗示便去开锁。   “且慢!”司徒慧宁高声说道,“哪一个敢碰那把锁,休怪阿四出手无情。”说完她闪身站到衣柜前,眸中寒光冷厉,叫人心中不由胆怯。   太子心下了然:“阿四,你这是在威胁我了?钥匙拿来,我自去开锁!”   司徒慧宁寸步不让:“殿下,气可以受,罪可以受,但这不白之冤阿四是不受的。殿下若是开了锁,这罪名阿四就坐定了。要开柜子可以,且容阿四做一件事,以洗清阿四所受的猜疑。”   “四姑娘,若真是你气不平,拿了封册,打开柜子把封册还了岚妃姐姐也就算了,你想为我出气,我谢谢你。可是你这样,让殿下很为难的。”陈荷柔声说道。   “呵呵……”司徒慧宁一阵冷笑,“娘娘这个‘谢’字,阿四可不敢当。毕竟这事并不是阿四之功。封册在这衣柜里大概是没错,要拿出来也是一定的。只等阿四做完那件事,若真能证明是阿四拿的,阿四甘受国法。”   “要做什么快做!”太子厉声叱道。   “殿下不要着急,请赐阿四一碗干藕粉,一只小号羊毫笔,一点辰砂,一张白纸。阿四自有用处。”司徒慧宁缓缓说道。   太子一挥手,自有人取来了这四样东西。司徒慧宁走到柜前,左手端着藕粉,右手提笔在藕粉中蘸了几下,随即轻轻刷到了锁的表面上,淡淡的纹理显露出来。司徒慧宁放下藕粉和笔,双手拇指涂上一层薄薄的朱砂,按在纸上。   “殿下,阿四入宫以来,为避嫌疑从不用锁。这把锁不是阿四的,阿四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果开锁或上锁,必定会在锁面上留下指印,殿下请看,阿四的指印,与锁面上可有一点相同?确认明白了,殿下便请开锁吧,搜出什么东西来,与阿四毫不相干!”司徒慧宁把白纸王太子手中一放,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栽赃之人是谁,自己心里清楚。阿四不计较,算卖太子殿下一个人情。”   司徒慧宁静静地坐在临波亭,看着眼前的湖水澄绿如璧,心情便也好些。不白之冤……她恨极了那些栽赃嫁祸、无中生有的小人。她会落得如此境地,只为了一把折扇,那把早已毁去的折扇。想起南宫夜羽当时男扮女装的模样,即使到了现在她还不由觉得好笑。猛然,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南宫夜羽……宗主并不姓南宫,而宫中……也并没有一个叫“夜羽”的皇子。因为如果夜羽也是皇子,并且随宗主出去了,以静妃的人品,必然不会不问的。虽然与她相处只有区区半个时辰,但司徒慧宁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那么,宗主和夜羽并不是亲兄弟……宗主行四,夜羽却叫宗主“大哥”,难道……司徒慧宁突然想起自己听说过的一种药物:冷月荡波心。可以更改记忆的药物,根据剂量的不同,可以让人忘却以前,转而保留下药之人灌输的记忆,不过执法已经失传了,宗主给自己讲解的时候,说此药再无流传,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南宫飞羽这样做的理由。   正在此时,有人在她肩上一拍:“谁?”司徒慧宁猛地惊醒,却并不回身,只是一个反手擒拿,顺势将身后之人拉到面前。一见那人面容,她立时松手起身,随即拜倒:“阿四失礼,九殿下恕罪。”   “起来起来,不必这么多礼。阿四今日怎么得闲到这里来?适才见你神游物外,若身在江湖,只怕你性命难保呢。”若麟笑着拉她起身,调侃道。   司徒慧宁却没有笑,只是说道:“九殿下应该庆幸这里是皇宫。阿四心里很乱,到这里来散心的。想不到九殿下也回来,阿四告退。”   若麟拦住她,笑道:“天心北使的手段,我倒是见识过了。相请不如偶遇,不知我又没有如此荣幸请得天明北使芳驾移步到我重阳宫小驻?”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说道:“好吧,阿四今日得闲,恭敬不如从命。”   西方,残阳半没。碧绿的湖水一半仍是浅碧,另一半,却是殷红如血。   一路之上,南宫飞羽在前,方思杰在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于狭窄崎岖的山路上各施轻功,向山顶行去。   群峰竞秀,阳光普照之下,山顶丘壑之中的树木上的露珠闪闪发光,景色美不可言。   “阿杰,坐。”南宫飞羽坐在一块岩石上,指了指身边突起的另一块石头,“听我说完了,还有不明白的再问我。”   方思杰依言坐到石上,看南宫飞羽露出一种缅怀的表情。   “慧宁……入了盟以后,几乎等于是重生了,由内而外几乎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四年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等于是个死人,因为她离死掉只差一步了。夜羽对我说他的恩人是一个清秀的姑娘,目光仁慈悲悯如观音,而我见到的她,却是周身浴血,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她站在一张长凳上,往房梁上系着一条白绫,神色那么平静而镇定。她救过夜羽,我自然不能在那时置之不理。”   “当时她伤的委实太重,原本自缢便是在硬撑了,又受到我的拦阻,当时便体力不支晕过去。我觉得司徒家不是久留之地,便负了她寻一处僻静的所在为她疗伤。一治之下才知道她心脉、肺脉都受了伤,若不是遇到我,只怕不用自杀,半天之内她也会丧命。当下我用治伤的灵药调理她所受的外伤,又以内力修复她受损的经脉,费了一日夜的功夫,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叫辉月,是司徒家主前夫人的女儿,也算是府上的小姐。可是家主的继室却戴她刻薄,所以她的吃穿用度和一般的丫环几乎没什么不同。她说前些日子她救了一个年轻男子,又收了那个人赠送的折扇,后来继母发现了扇子,当下便认定她与人私通,败坏门风。她又不知夜羽的姓名来历,无法为自己辩解,于是受到最严厉的家规惩处,深受二十余鞭。自缢便是要以死明志,以示自己的清白。问我为什么要救她,并不像寻常女子般哭闹。”   我见她遇事冷静,毫不慌张,原本只是想报她搭救夜羽之恩,却也起了收她做北使的念头。她是不会武的,医药也只是略同皮毛,但是本事差可以练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于是我便说了身份,提出要她随我去做北使徒。”   “她原本不愿,但是想了想之后却又答应跟我走。说司徒家少她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出了那大门,她就不肯能再回去了。我救了她的性命,她就算随侍我也是应该。只是,北使徒她是不愿做的,因为她不想踏入江湖,牵涉到那许多杀人的事中去。”   “不过最后她还是答应了,因为我用夜羽作要挟。她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别人受苦。最后她要求带上那柴房里的绣花绷子,那时她死去的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她可以带走,也是唯一她想带走的东西。”   “我帮她去拿了回来,等我回去再见到她,见她把头埋在枕中,不出一点声音,枕巾已经尽湿。我不想惊动她,她却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我,眼圈微红,泪痕却已擦去了。她那种眼神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在司徒家中看到一口棺材,却没有看到牌位,虽然在她家里的时间很短,我还是听到,她的继母说他是妖,妖媚淫邪,因此死了就连形体也消散了。”   “她的外伤让她受了很多苦,不知道下手的人为什么那么狠,伤口很深而且里面残留了一些刺,后来虽然愈合了,却也留下些很可怖的疤痕。我不知道她是没有办法还是不愿意,总之,她没有除掉它们。道宗棠之前,她说司徒辉月已经死了,死在那天晚上,而她,是重生的北使徒慧宁。我暗中察看过她的脉象,她伤心过度,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后来我调查了她,才知道她的生母姓蕙,在她六岁的时候为救她而死了,她小的时候,生母替她订了亲,是雁翎庄的方家,我没跟她说,担心会刺激到她,也算有私心,怕她会走。”   “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她是个最好的北使,当时在讲武堂我亲自训练她,配药、识毒、下毒、练武,她几乎是一切从头学起,只用了半年的时间。所受辛苦,不是常人可以想得到的。即使是现在,我自问可以做到和她一样,却不敢说我可以承受比她当时更苦的训练。她对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严苛了,严苛到有时我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让我有时会想,当时我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南宫飞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如常:“阿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方思杰看着眼前的山谷,问道:“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夜羽呢?还有,夜羽的折扇在什么地方?”   南宫飞羽笑笑:“夜羽的那把折扇被当作慧宁的罪证留在司徒家,大概早就毁了吧。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他,是想让他多负疚些日子,毕竟,为了他的一把折扇,慧宁受了那么多苦,还险些赔上一条命。这些,让他慢慢还吧。”他说完,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阿杰,慧宁走了也有些日子了,这次你接回她嫂子,向她问问给她侄子取什么名字吧。”   “飞羽,你可以联系到她?她在什么地方?”方思杰急忙问道。   南宫飞羽向天打个唿哨,一只黑鹰从天盘旋而降,落在他的肩头,却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方思杰。   “是慧宁的那只鹰帝?飞羽,怎么会在你这里?”方思杰惊问。   南宫飞羽手抚鹰颈,笑道:“慧宁托我代为照顾,阿杰,要不然交给你照管吧,跟着我,墨银难免颠沛流离。墨银,过去吧,那是慧宁的朋友。”   墨银却没有动,仍是盯着方思杰,似乎随时有可能啄他一口。   方思杰苦笑:“鹰帝的记心很好的,慧宁为了我挡剑受伤,它是在记仇呢。而且,它之前见过我的,那时我和慧宁实在称不上是朋友,也难怪它不信。”   墨银低笑一声,展翅飞到方思杰眼前落下,昂首敛翅,锐利的眼中满是倨傲。   方思杰伸手去抚它的背翎,它扭头便作势要啄,却又停下,不耐烦的拍了拍翅膀。待他收手,它便长啸一声,振翅飞入云霄。   “它认可了呢,阿杰,交给你了。”南宫飞羽笑着说道,“和慧宁联系的是交给墨银好了,你只管写消息就好。”   完成了太子所说的两件任务的司徒慧宁此刻并不轻松,她不停的在考虑太子会让她做的第三件事是什么,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用毒高手是谁,准备害陈荷的是谁。但,别人给她设下的陷阱才刚刚开始成形。   由于皇上醒来了,所以太子便闲了下来。司徒慧宁也乐得在自己的住处闲处,她本就喜静,有时一天也不见得会从房间里出来。保护太子安全的事自有冯公公管着,她只是例行公事的去查看太子的膳食中有没有毒而已。   宫廷之外,礼部左侍郎离奇的死亡事件已经让刑部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九皇子若麟虽然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司徒慧宁下的手,但,就是没有证据。他仔细的盘问了左侍郎平日饮食起居的习惯,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唯一特别的,是左侍郎死的当天要家人多上过一杯茶水,虽然左侍郎一向是嗜茶的。难道,问题是出在茶水里么?可是,检查了所有的茶叶,里面没有一点毒。那么,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法?破案的限期日渐临近,若麟也不免有些性急。但急也没有用,没有确凿的证据,无论如何也是结不了案的。   午后,司徒慧宁坐在书案前,拈笔铺纸,凭着记忆描绘宫中的地形草图。她要把这个牢记于心,用于以后太子不放她走时偷偷离开。好在太子已经答应偷渡静妃,宗主是不会再受要挟了。但瞬息之间,她心头忽生警觉,似乎有人悄悄靠近着自己。她左手按住腰间的剑柄,右手放下笔,暗暗握住了袖中的短剑。   当敲门声和询问声响起的时候,司徒慧宁才暗中松了一口气:来的人是菡妃,陈荷。   “司徒娘去陪我坐坐可好?几日不见了,我对你倒很是想念。”陈荷大方的邀请。   司徒慧宁却是淡淡一笑,起身开了门,将陈荷让到屋里,见礼完毕后才说道:“娘娘为何亲自前来?差个人来叫阿四也就是了。若有什么差失,叫阿四如何担待得起?娘娘少待,阿四片刻便好,且容阿四更衣。”   司徒慧宁换了一身素雅的宫装,毕竟她是在宫中,又是去太子侧妃的住处,再做平日的黑衣劲装打扮未免有些不妥。但她的腰间仍是佩了软剑“长虹”,袖中依然藏了短剑“落英”,几种剧毒的药物暗藏在触手可及处,以备万一。这一切行动不过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她谨慎的随着菡妃走向映日宫。房门并未上锁,仅挂了一枚铜环,以表示主人外出。   “宫中的太医们倒也不是尸位素餐,”司徒慧宁心中暗道,看陈荷的脸色,行走间的步伐,听她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司徒慧宁便知她身体被调养的已无大碍,眼神中便也恬淡平静,不复平日的冷漠锋锐。   此刻,有一个人影闪进了司徒慧宁的房间,将一件东西塞到衣柜的底层,随即在柜上落了锁,钥匙藏到枕下,然后便出去了。   司徒慧宁到了映日宫不久,蕙凌也去了,由于凌妃和菡妃一向交好,两人聊得投机,反把司徒慧宁冷落到了一旁。司徒慧宁倒也没有回去,只是陪在陈荷身边坐着,听两人絮絮地说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只有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岚妃如此待你,你还替她想什么?她害了你未出生的孩儿不说,还给你下了毒……”   一个“毒”字,司徒慧宁便想起那天夜里闯入她房间里的人,那人说的“徒”字,和这个“毒”字的发音方法如出一辙。一个人说话可以变调,发音方法确实不能擅改的。她又一想,陈荷中毒之事自己并未对第二人提起,知道这件事的人若非下毒之人,与下毒之人关系也必密切,看来这凌妃……很有可能是想害陈荷的人啊……司徒慧宁心中冷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主意,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直到太子闯进来,几乎是怒发冲冠的样子:“阿四,你做了什么好事?”   司徒慧宁一愣,不知太子所指何事,但仍是先行礼见过太子。   “殿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阿四做错什么了?”倒是凌妃,抢先一步安抚太子的情绪。   太子稍平怒火,微微冷笑:“阿四,想不到你还真的会替菡妃出头,肯为她那么做。居然还说自己不认得她?司徒辉月,陈荷,你们俩好大胆子。”   司徒慧宁听着太子叫出她昔日的名字,又看着陈荷惊、喜、忧、惧交杂的脸色,神色十分平静,只是负手说道:“殿下,阿四做什么了?说什么为菡妃娘娘出头,阿四对此可是一无所知。何况,阿四早已说过多次,我并非司徒辉月。殿下今日何以旧话重提?”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太子冷笑,“我且问你,岚妃的封册在什么地方?这纸条上是不是你的笔迹?”   司徒慧宁接过太子从袖中取出的字条,只见上面写道:“加害侧妃,天理难容。取尔封册,略施薄惩。如若有再,定不容情。”她冷冷的一笑:“这字迹不是阿四的。阿四飘零江湖,可写不出这么秀气的攒花楷。即使阿四见菡妃娘娘在宫中势单力孤,身受欺凌却忍气吞声而有心为娘娘出气,也决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况阿四一身毒药,真要整她,易如反掌。鸡鸣狗盗的事,只有卑鄙小人做得出,阿四还不屑为之。”   凌妃见太子面色不善,急忙说道:“四姑娘你少说两句,殿下也别生气。不如再在宫里四处搜搜看,应该会找到。那贼跑不掉的。”   太子一想也是,便问道:“阿四,你的住处可敢让内侍们一搜,以示你的清白?”   司徒慧宁将手一摆:“殿下请便。两位娘娘也请随阿四一道前往,也好做个见证。”说完当先走了出去。   在自己的房前,司徒慧宁一愣:门上的铜环已经不见了。她心知有人来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推门进了房。太子带来的内侍们随着进去四下翻找。司徒慧宁一眼便见到自己的衣柜上多了一把锁,突然朗声说道:“不准动那个衣柜!”   “阿四,你心虚了?岚妃的封册,想必就在那柜子里吧?把锁打开!”   司徒慧宁仰头一叹,随即冷笑:“真想不到啊,我居然也会有今天。殿下,封册在里面估计是没错,可是阿四入宫以来从未用过锁,殿下也没见阿四佩过钥匙吧?”   “殿下,枕下发现一把钥匙。”一个内侍拿着钥匙,接到太子的暗示便去开锁。   “且慢!”司徒慧宁高声说道,“哪一个敢碰那把锁,休怪阿四出手无情。”说完她闪身站到衣柜前,眸中寒光冷厉,叫人心中不由胆怯。   太子心下了然:“阿四,你这是在威胁我了?钥匙拿来,我自去开锁!”   司徒慧宁寸步不让:“殿下,气可以受,罪可以受,但这不白之冤阿四是不受的。殿下若是开了锁,这罪名阿四就坐定了。要开柜子可以,且容阿四做一件事,以洗清阿四所受的猜疑。”   “四姑娘,若真是你气不平,拿了封册,打开柜子把封册还了岚妃姐姐也就算了,你想为我出气,我谢谢你。可是你这样,让殿下很为难的。”陈荷柔声说道。   “呵呵……”司徒慧宁一阵冷笑,“娘娘这个‘谢’字,阿四可不敢当。毕竟这事并不是阿四之功。封册在这衣柜里大概是没错,要拿出来也是一定的。只等阿四做完那件事,若真能证明是阿四拿的,阿四甘受国法。”   “要做什么快做!”太子厉声叱道。   “殿下不要着急,请赐阿四一碗干藕粉,一只小号羊毫笔,一点辰砂,一张白纸。阿四自有用处。”司徒慧宁缓缓说道。   太子一挥手,自有人取来了这四样东西。司徒慧宁走到柜前,左手端着藕粉,右手提笔在藕粉中蘸了几下,随即轻轻刷到了锁的表面上,淡淡的纹理显露出来。司徒慧宁放下藕粉和笔,双手拇指涂上一层薄薄的朱砂,按在纸上。   “殿下,阿四入宫以来,为避嫌疑从不用锁。这把锁不是阿四的,阿四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果开锁或上锁,必定会在锁面上留下指印,殿下请看,阿四的指印,与锁面上可有一点相同?确认明白了,殿下便请开锁吧,搜出什么东西来,与阿四毫不相干!”司徒慧宁把白纸王太子手中一放,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栽赃之人是谁,自己心里清楚。阿四不计较,算卖太子殿下一个人情。”   司徒慧宁静静地坐在临波亭,看着眼前的湖水澄绿如璧,心情便也好些。不白之冤……她恨极了那些栽赃嫁祸、无中生有的小人。她会落得如此境地,只为了一把折扇,那把早已毁去的折扇。想起南宫夜羽当时男扮女装的模样,即使到了现在她还不由觉得好笑。猛然,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南宫夜羽……宗主并不姓南宫,而宫中……也并没有一个叫“夜羽”的皇子。因为如果夜羽也是皇子,并且随宗主出去了,以静妃的人品,必然不会不问的。虽然与她相处只有区区半个时辰,但司徒慧宁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那么,宗主和夜羽并不是亲兄弟……宗主行四,夜羽却叫宗主“大哥”,难道……司徒慧宁突然想起自己听说过的一种药物:冷月荡波心。可以更改记忆的药物,根据剂量的不同,可以让人忘却以前,转而保留下药之人灌输的记忆,不过执法已经失传了,宗主给自己讲解的时候,说此药再无流传,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南宫飞羽这样做的理由。   正在此时,有人在她肩上一拍:“谁?”司徒慧宁猛地惊醒,却并不回身,只是一个反手擒拿,顺势将身后之人拉到面前。一见那人面容,她立时松手起身,随即拜倒:“阿四失礼,九殿下恕罪。”   “起来起来,不必这么多礼。阿四今日怎么得闲到这里来?适才见你神游物外,若身在江湖,只怕你性命难保呢。”若麟笑着拉她起身,调侃道。   司徒慧宁却没有笑,只是说道:“九殿下应该庆幸这里是皇宫。阿四心里很乱,到这里来散心的。想不到九殿下也回来,阿四告退。”   若麟拦住她,笑道:“天心北使的手段,我倒是见识过了。相请不如偶遇,不知我又没有如此荣幸请得天明北使芳驾移步到我重阳宫小驻?”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说道:“好吧,阿四今日得闲,恭敬不如从命。”   西方,残阳半没。碧绿的湖水一半仍是浅碧,另一半,却是殷红如血。   一路之上,南宫飞羽在前,方思杰在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于狭窄崎岖的山路上各施轻功,向山顶行去。   群峰竞秀,阳光普照之下,山顶丘壑之中的树木上的露珠闪闪发光,景色美不可言。   “阿杰,坐。”南宫飞羽坐在一块岩石上,指了指身边突起的另一块石头,“听我说完了,还有不明白的再问我。”   方思杰依言坐到石上,看南宫飞羽露出一种缅怀的表情。   “慧宁……入了盟以后,几乎等于是重生了,由内而外几乎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四年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等于是个死人,因为她离死掉只差一步了。夜羽对我说他的恩人是一个清秀的姑娘,目光仁慈悲悯如观音,而我见到的她,却是周身浴血,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她站在一张长凳上,往房梁上系着一条白绫,神色那么平静而镇定。她救过夜羽,我自然不能在那时置之不理。”   “当时她伤的委实太重,原本自缢便是在硬撑了,又受到我的拦阻,当时便体力不支晕过去。我觉得司徒家不是久留之地,便负了她寻一处僻静的所在为她疗伤。一治之下才知道她心脉、肺脉都受了伤,若不是遇到我,只怕不用自杀,半天之内她也会丧命。当下我用治伤的灵药调理她所受的外伤,又以内力修复她受损的经脉,费了一日夜的功夫,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叫辉月,是司徒家主前夫人的女儿,也算是府上的小姐。可是家主的继室却戴她刻薄,所以她的吃穿用度和一般的丫环几乎没什么不同。她说前些日子她救了一个年轻男子,又收了那个人赠送的折扇,后来继母发现了扇子,当下便认定她与人私通,败坏门风。她又不知夜羽的姓名来历,无法为自己辩解,于是受到最严厉的家规惩处,深受二十余鞭。自缢便是要以死明志,以示自己的清白。问我为什么要救她,并不像寻常女子般哭闹。”   我见她遇事冷静,毫不慌张,原本只是想报她搭救夜羽之恩,却也起了收她做北使的念头。她是不会武的,医药也只是略同皮毛,但是本事差可以练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于是我便说了身份,提出要她随我去做北使徒。”   “她原本不愿,但是想了想之后却又答应跟我走。说司徒家少她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出了那大门,她就不肯能再回去了。我救了她的性命,她就算随侍我也是应该。只是,北使徒她是不愿做的,因为她不想踏入江湖,牵涉到那许多杀人的事中去。”   “不过最后她还是答应了,因为我用夜羽作要挟。她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别人受苦。最后她要求带上那柴房里的绣花绷子,那时她死去的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她可以带走,也是唯一她想带走的东西。”   “我帮她去拿了回来,等我回去再见到她,见她把头埋在枕中,不出一点声音,枕巾已经尽湿。我不想惊动她,她却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我,眼圈微红,泪痕却已擦去了。她那种眼神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在司徒家中看到一口棺材,却没有看到牌位,虽然在她家里的时间很短,我还是听到,她的继母说他是妖,妖媚淫邪,因此死了就连形体也消散了。”   “她的外伤让她受了很多苦,不知道下手的人为什么那么狠,伤口很深而且里面残留了一些刺,后来虽然愈合了,却也留下些很可怖的疤痕。我不知道她是没有办法还是不愿意,总之,她没有除掉它们。道宗棠之前,她说司徒辉月已经死了,死在那天晚上,而她,是重生的北使徒慧宁。我暗中察看过她的脉象,她伤心过度,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后来我调查了她,才知道她的生母姓蕙,在她六岁的时候为救她而死了,她小的时候,生母替她订了亲,是雁翎庄的方家,我没跟她说,担心会刺激到她,也算有私心,怕她会走。”   “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她是个最好的北使,当时在讲武堂我亲自训练她,配药、识毒、下毒、练武,她几乎是一切从头学起,只用了半年的时间。所受辛苦,不是常人可以想得到的。即使是现在,我自问可以做到和她一样,却不敢说我可以承受比她当时更苦的训练。她对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严苛了,严苛到有时我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让我有时会想,当时我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南宫飞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如常:“阿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方思杰看着眼前的山谷,问道:“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夜羽呢?还有,夜羽的折扇在什么地方?”   南宫飞羽笑笑:“夜羽的那把折扇被当作慧宁的罪证留在司徒家,大概早就毁了吧。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他,是想让他多负疚些日子,毕竟,为了他的一把折扇,慧宁受了那么多苦,还险些赔上一条命。这些,让他慢慢还吧。”他说完,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阿杰,慧宁走了也有些日子了,这次你接回她嫂子,向她问问给她侄子取什么名字吧。”   “飞羽,你可以联系到她?她在什么地方?”方思杰急忙问道。   南宫飞羽向天打个唿哨,一只黑鹰从天盘旋而降,落在他的肩头,却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方思杰。   “是慧宁的那只鹰帝?飞羽,怎么会在你这里?”方思杰惊问。   南宫飞羽手抚鹰颈,笑道:“慧宁托我代为照顾,阿杰,要不然交给你照管吧,跟着我,墨银难免颠沛流离。墨银,过去吧,那是慧宁的朋友。”   墨银却没有动,仍是盯着方思杰,似乎随时有可能啄他一口。   方思杰苦笑:“鹰帝的记心很好的,慧宁为了我挡剑受伤,它是在记仇呢。而且,它之前见过我的,那时我和慧宁实在称不上是朋友,也难怪它不信。”   墨银低笑一声,展翅飞到方思杰眼前落下,昂首敛翅,锐利的眼中满是倨傲。   方思杰伸手去抚它的背翎,它扭头便作势要啄,却又停下,不耐烦的拍了拍翅膀。待他收手,它便长啸一声,振翅飞入云霄。   “它认可了呢,阿杰,交给你了。”南宫飞羽笑着说道,“和慧宁联系的是交给墨银好了,你只管写消息就好。”   完成了太子所说的两件任务的司徒慧宁此刻并不轻松,她不停的在考虑太子会让她做的第三件事是什么,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用毒高手是谁,准备害陈荷的是谁。但,别人给她设下的陷阱才刚刚开始成形。   由于皇上醒来了,所以太子便闲了下来。司徒慧宁也乐得在自己的住处闲处,她本就喜静,有时一天也不见得会从房间里出来。保护太子安全的事自有冯公公管着,她只是例行公事的去查看太子的膳食中有没有毒而已。   宫廷之外,礼部左侍郎离奇的死亡事件已经让刑部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九皇子若麟虽然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司徒慧宁下的手,但,就是没有证据。他仔细的盘问了左侍郎平日饮食起居的习惯,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唯一特别的,是左侍郎死的当天要家人多上过一杯茶水,虽然左侍郎一向是嗜茶的。难道,问题是出在茶水里么?可是,检查了所有的茶叶,里面没有一点毒。那么,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法?破案的限期日渐临近,若麟也不免有些性急。但急也没有用,没有确凿的证据,无论如何也是结不了案的。   午后,司徒慧宁坐在书案前,拈笔铺纸,凭着记忆描绘宫中的地形草图。她要把这个牢记于心,用于以后太子不放她走时偷偷离开。好在太子已经答应偷渡静妃,宗主是不会再受要挟了。但瞬息之间,她心头忽生警觉,似乎有人悄悄靠近着自己。她左手按住腰间的剑柄,右手放下笔,暗暗握住了袖中的短剑。   当敲门声和询问声响起的时候,司徒慧宁才暗中松了一口气:来的人是菡妃,陈荷。   “司徒娘去陪我坐坐可好?几日不见了,我对你倒很是想念。”陈荷大方的邀请。   司徒慧宁却是淡淡一笑,起身开了门,将陈荷让到屋里,见礼完毕后才说道:“娘娘为何亲自前来?差个人来叫阿四也就是了。若有什么差失,叫阿四如何担待得起?娘娘少待,阿四片刻便好,且容阿四更衣。”   司徒慧宁换了一身素雅的宫装,毕竟她是在宫中,又是去太子侧妃的住处,再做平日的黑衣劲装打扮未免有些不妥。但她的腰间仍是佩了软剑“长虹”,袖中依然藏了短剑“落英”,几种剧毒的药物暗藏在触手可及处,以备万一。这一切行动不过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她谨慎的随着菡妃走向映日宫。房门并未上锁,仅挂了一枚铜环,以表示主人外出。   “宫中的太医们倒也不是尸位素餐,”司徒慧宁心中暗道,看陈荷的脸色,行走间的步伐,听她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司徒慧宁便知她身体被调养的已无大碍,眼神中便也恬淡平静,不复平日的冷漠锋锐。   此刻,有一个人影闪进了司徒慧宁的房间,将一件东西塞到衣柜的底层,随即在柜上落了锁,钥匙藏到枕下,然后便出去了。   司徒慧宁到了映日宫不久,蕙凌也去了,由于凌妃和菡妃一向交好,两人聊得投机,反把司徒慧宁冷落到了一旁。司徒慧宁倒也没有回去,只是陪在陈荷身边坐着,听两人絮絮地说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只有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岚妃如此待你,你还替她想什么?她害了你未出生的孩儿不说,还给你下了毒……”   一个“毒”字,司徒慧宁便想起那天夜里闯入她房间里的人,那人说的“徒”字,和这个“毒”字的发音方法如出一辙。一个人说话可以变调,发音方法确实不能擅改的。她又一想,陈荷中毒之事自己并未对第二人提起,知道这件事的人若非下毒之人,与下毒之人关系也必密切,看来这凌妃……很有可能是想害陈荷的人啊……司徒慧宁心中冷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主意,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直到太子闯进来,几乎是怒发冲冠的样子:“阿四,你做了什么好事?”   司徒慧宁一愣,不知太子所指何事,但仍是先行礼见过太子。   “殿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阿四做错什么了?”倒是凌妃,抢先一步安抚太子的情绪。   太子稍平怒火,微微冷笑:“阿四,想不到你还真的会替菡妃出头,肯为她那么做。居然还说自己不认得她?司徒辉月,陈荷,你们俩好大胆子。”   司徒慧宁听着太子叫出她昔日的名字,又看着陈荷惊、喜、忧、惧交杂的脸色,神色十分平静,只是负手说道:“殿下,阿四做什么了?说什么为菡妃娘娘出头,阿四对此可是一无所知。何况,阿四早已说过多次,我并非司徒辉月。殿下今日何以旧话重提?”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太子冷笑,“我且问你,岚妃的封册在什么地方?这纸条上是不是你的笔迹?”   司徒慧宁接过太子从袖中取出的字条,只见上面写道:“加害侧妃,天理难容。取尔封册,略施薄惩。如若有再,定不容情。”她冷冷的一笑:“这字迹不是阿四的。阿四飘零江湖,可写不出这么秀气的攒花楷。即使阿四见菡妃娘娘在宫中势单力孤,身受欺凌却忍气吞声而有心为娘娘出气,也决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况阿四一身毒药,真要整她,易如反掌。鸡鸣狗盗的事,只有卑鄙小人做得出,阿四还不屑为之。”   凌妃见太子面色不善,急忙说道:“四姑娘你少说两句,殿下也别生气。不如再在宫里四处搜搜看,应该会找到。那贼跑不掉的。”   太子一想也是,便问道:“阿四,你的住处可敢让内侍们一搜,以示你的清白?”   司徒慧宁将手一摆:“殿下请便。两位娘娘也请随阿四一道前往,也好做个见证。”说完当先走了出去。   在自己的房前,司徒慧宁一愣:门上的铜环已经不见了。她心知有人来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推门进了房。太子带来的内侍们随着进去四下翻找。司徒慧宁一眼便见到自己的衣柜上多了一把锁,突然朗声说道:“不准动那个衣柜!”   “阿四,你心虚了?岚妃的封册,想必就在那柜子里吧?把锁打开!”   司徒慧宁仰头一叹,随即冷笑:“真想不到啊,我居然也会有今天。殿下,封册在里面估计是没错,可是阿四入宫以来从未用过锁,殿下也没见阿四佩过钥匙吧?”   “殿下,枕下发现一把钥匙。”一个内侍拿着钥匙,接到太子的暗示便去开锁。   “且慢!”司徒慧宁高声说道,“哪一个敢碰那把锁,休怪阿四出手无情。”说完她闪身站到衣柜前,眸中寒光冷厉,叫人心中不由胆怯。   太子心下了然:“阿四,你这是在威胁我了?钥匙拿来,我自去开锁!”   司徒慧宁寸步不让:“殿下,气可以受,罪可以受,但这不白之冤阿四是不受的。殿下若是开了锁,这罪名阿四就坐定了。要开柜子可以,且容阿四做一件事,以洗清阿四所受的猜疑。”   “四姑娘,若真是你气不平,拿了封册,打开柜子把封册还了岚妃姐姐也就算了,你想为我出气,我谢谢你。可是你这样,让殿下很为难的。”陈荷柔声说道。   “呵呵……”司徒慧宁一阵冷笑,“娘娘这个‘谢’字,阿四可不敢当。毕竟这事并不是阿四之功。封册在这衣柜里大概是没错,要拿出来也是一定的。只等阿四做完那件事,若真能证明是阿四拿的,阿四甘受国法。”   “要做什么快做!”太子厉声叱道。   “殿下不要着急,请赐阿四一碗干藕粉,一只小号羊毫笔,一点辰砂,一张白纸。阿四自有用处。”司徒慧宁缓缓说道。   太子一挥手,自有人取来了这四样东西。司徒慧宁走到柜前,左手端着藕粉,右手提笔在藕粉中蘸了几下,随即轻轻刷到了锁的表面上,淡淡的纹理显露出来。司徒慧宁放下藕粉和笔,双手拇指涂上一层薄薄的朱砂,按在纸上。   “殿下,阿四入宫以来,为避嫌疑从不用锁。这把锁不是阿四的,阿四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果开锁或上锁,必定会在锁面上留下指印,殿下请看,阿四的指印,与锁面上可有一点相同?确认明白了,殿下便请开锁吧,搜出什么东西来,与阿四毫不相干!”司徒慧宁把白纸王太子手中一放,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栽赃之人是谁,自己心里清楚。阿四不计较,算卖太子殿下一个人情。”   司徒慧宁静静地坐在临波亭,看着眼前的湖水澄绿如璧,心情便也好些。不白之冤……她恨极了那些栽赃嫁祸、无中生有的小人。她会落得如此境地,只为了一把折扇,那把早已毁去的折扇。想起南宫夜羽当时男扮女装的模样,即使到了现在她还不由觉得好笑。猛然,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南宫夜羽……宗主并不姓南宫,而宫中……也并没有一个叫“夜羽”的皇子。因为如果夜羽也是皇子,并且随宗主出去了,以静妃的人品,必然不会不问的。虽然与她相处只有区区半个时辰,但司徒慧宁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那么,宗主和夜羽并不是亲兄弟……宗主行四,夜羽却叫宗主“大哥”,难道……司徒慧宁突然想起自己听说过的一种药物:冷月荡波心。可以更改记忆的药物,根据剂量的不同,可以让人忘却以前,转而保留下药之人灌输的记忆,不过执法已经失传了,宗主给自己讲解的时候,说此药再无流传,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南宫飞羽这样做的理由。   正在此时,有人在她肩上一拍:“谁?”司徒慧宁猛地惊醒,却并不回身,只是一个反手擒拿,顺势将身后之人拉到面前。一见那人面容,她立时松手起身,随即拜倒:“阿四失礼,九殿下恕罪。”   “起来起来,不必这么多礼。阿四今日怎么得闲到这里来?适才见你神游物外,若身在江湖,只怕你性命难保呢。”若麟笑着拉她起身,调侃道。   司徒慧宁却没有笑,只是说道:“九殿下应该庆幸这里是皇宫。阿四心里很乱,到这里来散心的。想不到九殿下也回来,阿四告退。”   若麟拦住她,笑道:“天心北使的手段,我倒是见识过了。相请不如偶遇,不知我又没有如此荣幸请得天明北使芳驾移步到我重阳宫小驻?”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说道:“好吧,阿四今日得闲,恭敬不如从命。”   西方,残阳半没。碧绿的湖水一半仍是浅碧,另一半,却是殷红如血。 (十八)但为君故   一进重阳宫,司徒慧宁便觉出这里与东宫的不同。如果说东宫表现的是太子的雄心壮志,那么这重阳宫就显得有些目光短浅了。这里的布置很素淡,平凡中隐隐透出华贵。   “九殿下,这是……”看着眼前的情景,司徒慧宁不由迟疑。   “坐吧。你肯来,就是给足我面子了。以你在江湖上的身份,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不是为了公事,所以,今天不要把自己当作东宫的侍卫。你是江湖上五大用毒高手之一,天心盟北使徒,我们朋友相交。”若麟先坐下,指着身边的一个坐垫笑道。   “想让我为您效劳的话,九殿下就算白费心思了。”司徒慧宁实话实说。   若麟神色不变,只是先斟了一杯茶:“这可是最好的雨前龙井,慧宁你不尝尝?”   司徒慧宁猛地一愣,惊讶地看着身边的这个人:他的笑容是真诚的,没有一点阴险和算计。那样的笑容,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我虽然对那个皇位没兴趣,但并不代表我知道的会比二哥少。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必须要知道更多事的。慧宁,你这个名字,江湖上可是从没有传开过吧?呵……是什么让你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呢?我很好奇啊。”   司徒慧宁抬眼看着眼前的九皇子:这家伙,说话有时倒是很像夜羽。只可惜,即使夜羽和我交情过命,我都没有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何况是对你呢?因此,她但笑不语,但脸上的冷漠终究还是淡了。   若麟并没有在意,依然又斟了一杯茶,说道:“喝杯茶吧,在你这用毒圣手面前,我可不敢下药。”   司徒接过茶杯,微微一笑,举杯说道:“阿四以茶代酒,敬九殿下一杯,聊表谢意。谢殿下赐茶了。”说完手腕一翻,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何必跟我客气?慧宁,你和四哥情同骨肉,又蒙二哥青眼相加,说不定以后还是我嫂子呢,怎么这么见外?”若麟将自己面前的茶水喝完,笑道。   司徒慧宁面色一正:“九殿下,话不可乱说,阿四这也不是客气。自古君君臣臣,阿四是太子殿下的侍卫,自应以臣下之礼对九殿下。太子殿下已有了三个妃子,而且,宗主也早已心有所属,阿四自来不抱高攀之想。”   若麟自斟了一杯茶,饮尽之后才继续说道:“宫中,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是非之地啊……二哥如果要笼络你的话,最好的途径就是把你娶进东宫,而且,除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否则你一定不会好过。四哥肯派你来,就说明你对四哥虽然重要,却仍未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你会那么说,应该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不过,你忘了一件事情。清水宫。婚姻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宫廷之中更是如此。如果那个人执意要四哥娶你的话,四哥也无法反抗。慧宁,我猜你是逃不掉了。除非你早有婚约,并且……能保证那个人不死。”   “九殿下,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司徒慧宁一下子站起来,冷冷的问道。   “坐下,坐下。我不瞒你,不管谁想坐上那个皇位,想杀的人一定有我一个。呵,有很多事,我不方便说出来,你在宫中时间长了自然会明白。慧宁,如果有朝一日,二哥或四哥派你来杀我,我希望你能看在今天这一盏茶的份上,暗中放我一条生路。”   司徒慧宁没有看他,只是说道:“如果是太子殿下的命令的话,那么我答应你;宗主不会杀他的兄弟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会硬逼我,但如果有万一,我只怕很难做到手下留情。呃……该说是根本做不到。所以,九殿下还请不要为难我。”   若麟的一举一动还是那么优雅,笑着说道:“四个如果要杀我,我为了自保,也不得不用一点不喜欢用的手段。唉……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逍遥自在……”   司徒慧宁静静的看着这个微笑的男子,后脊一阵发寒:果然,皇宫是不适合自己的。这般的心机,自己如何应付得来?   房中已经黑了,早有人送上灯来。司徒慧宁似有所悟:“九殿下,如果让阿四知道你要对天心盟不利,阿四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取你的性命。”   “慧宁,你取不了我性命的,你狠不下心来。今天我在临波亭我看到了,飞鸟见你尚且不避,也就说明,你心里其实没有杀气。”若麟轻笑,“虽然你会奉命杀人,但是……你生来不是杀手,虽然做起杀手来天衣无缝。当然,除了不够心狠以外。”   司徒慧宁听者若麟对自己的评价,心下不由惊惧,面上却看不出来,反而显得更加冷酷:“九殿下,那么有把握阿四不会主动出手杀你?”她姿势丝毫未变,手中却多了短剑“落英”,抬手,挥臂,还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出手快极,剑连鞘掠过若麟的咽喉,仅差纤毫便可刺入,随即又还入袖中。“九殿下现在还那么肯定?”   若麟却仍然在笑:“会动剑,就表示你成心想放过我了。如果你暗中下毒的话,我虽不是必死,也有九成九躲不过去。慧宁,你是真的下不了手。呵,就凭这一点,将来要对付天心盟的时候,我一定会放你一条生路。慧宁,记得这句话。”   司徒慧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重阳宫走出来的,只记得若麟最后的那句话:为什么会叫阿四呢?   为什么会叫阿四?是因为宗主排行第四吗?好像又不是。虽然平日里对宗主毕恭毕敬、言必凛遵,但心底对他究竟是敬畏,是一种对师长般的敬佩与畏惧。是为了幼时在家乡的时光?似乎也不是,那样的记忆已恍如隔世,如果不是再见到陈荷,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了吧。那么,便是为了自己了,只因为觉得这个“四”很亲切,与自己有缘一般。   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同样让自己觉得亲切的黑衣的人影,自己虽做了安排,但若有急变,只怕还是要他去做的,该应付得过来吧?和他相处不过半年,而那一瞬,虽是计策安排,但事到临头,心头却也十分平静,仿佛一切原该如此——他身处险地,自己合该舍身相救一般。宗主所说的人,该就是他吧?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自己本名叫辉月呢?宗主没有说,他也没有说过。是,或者不是呢?   一念及此,司徒慧宁不由心中一惊:难道,“阿四”这个名字竟是为了他么?昏迷的时候他曾经叫过“三师兄”、“六师弟”、“五师弟”,那就是说,他在师们之中也是排行在四了,真的是为了他么?既是如此,那么……   她从自己的房中出来,站到房前的空地上,仰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有些寒意的空气。九天了,在她杀了礼部左侍郎已经过了九天,还有一日,就可以完成宗主的托付,把静妃送回总堂。到时候自然可以再见到他,也可以向宗主问个明白。   空中传来微弱却熟悉的扑翅声,司徒慧宁想也未想,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哨,一只黑鹰扑下,正落在她的手臂上。   “墨银,你怎么来了?他们都好吗?”司徒慧宁欢喜地抚着黑鹰的翎毛,笑问道。   黑鹰低低的叫了几声,随后拍拍翅膀,跳上她的左肩,示意她从自己脚上的芦管中取出绵纸。司徒慧宁刚刚取出信纸,便被一道突然亮起的剑光惊醒。   “四姑娘,你是天心盟安插在宫中的密探吗?将纸交出来!”内侍特有的尖细声音,却是冰冷的——是冯公公的声音。   司徒慧宁的表情一下子凝结,寒声问道:“冯公公?太子殿下居然让你暗中监视我?呵,看样子阿四高估了殿下的容人之量了。”   “四姑娘,咱家是被你的唿哨声引来的。交出你手中的字条,咱家可以放过你肩头的畜牲。”   司徒慧宁冷笑:“想伤墨银?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墨银,先走,没事了我会叫你。”说完她肩头一耸,将墨银送上天,同时,左手将纸收入袖中,右手已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寒光一现即隐,因为剑身甫离鞘便停止了颤动,如一泓秋水般。剑尖斜向下指地,看似谦恭,却将身前三尺之地防守得滴水不漏。她心知冯公公绝非易与之辈,为了求稳,是以先取了守势。   冯公公一看她的姿势,心中暗赞,脸上却不动声色:“你不是咱家的对手。把你拿到的字条给我。”   司徒慧宁一言不发,目光在冯公公右手剑和左手的剑诀上游移,身形一动不动,静待他招式施展以便立时反击。两人便这般对峙在庭院。   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的传来。司徒慧宁眸光一闪,已瞥见了躲藏在房顶暗处的那个淡淡的黑影。她左手一扬,一枚铁莲子打去。而她身形一动,剑势便露了破绽,冯公公哪里会放过这等良机,一剑削向司徒慧宁持剑的右臂。司徒慧宁一侧身,让过剑锋,软剑蛇一般扭动,剑尖指向他的“神门”穴,同时低喝一声“闭气!”只看了冯公公出手的一着,她便知自己和他渊源匪浅,不愿他中了花香中的毒。   冯公公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还以为司徒慧宁只是扰敌,当下剑法只是愈见凌厉,司徒慧宁并不还手,只是一味的守势,倒也防得滴水不漏。   渐渐的,冯公公的剑势缓了下来,司徒慧宁却也没有反击,只见房顶的黑影飘然而下,立在当场:“原来冯公公和剑魔师出同门,以往倒是失敬了。”   只听得“原来”两字,司徒慧宁便知道来人正是那夜的女子。她黑巾蒙面,眼波流转,又落到司徒慧宁身上:“北使好手段,原本以为你只会用毒,想不到剑术也如此了得。”   司徒慧宁冷冷一哂:“阿四也想不到,凌飞娘娘居然会用栽赃嫁祸的法子来陷害我。但更想不到的,是在这里能遇上久负盛名的向令使。真是幸会啊。”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非死不可了。原以为你我无怨无仇,可以放你一马的。”   司徒慧宁却只是冷笑:“向令使原本就没有打算让我们活下来吧?用出了成名的‘剑毒梅香’,如果我连这都认不出来,才真是该死了。向令使,想取我的性命,请。”   向寒烟没有拉下蒙面的黑巾,只是又看向冯公公的方向,却对司徒慧宁说道:“想和我一战么?天心北使,可惜你没有再战的能力了。”   司徒慧宁缓缓将右臂抬平,渐渐指向向寒烟的心口,一句话也不说,眸中闪着讥诮冷厉的光,却没有先行出手,似乎是没有出手的余力。   “杀你之前,不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么?北使,我手下不死无名的人。”向寒烟冷冷说道。   司徒慧宁剑尖幻出万朵剑花,寒光吞吐,没有半点滞涩:“向令使,你最大的失误,就是忘了这个世上还有和你一样的人。而且,你不该伤了我的师叔。”说完她冷冷的看了冯公公一眼,接着便动了,“除了苗疆的蛊毒,估计没有什么毒能伤到向令使吧?所以,阿四就不献丑了。但是,阿四不会再给你出手的机会。”剑光便随着话音闪亮,围绕在向寒烟的周围,“向令使还请不吝赐教。”   司徒慧宁身形未动,但“长虹”却是软剑,纵横转折之间充满了女子的婉约柔美且又不失王者之风,在向寒烟身周布下一道剑网。   许是听到了什么,太子在侍卫的簇拥下赶到,正看到司徒慧宁一剑挑落向寒烟的黑巾,“阿四住手!”他见到黑巾下的面容,急忙叫道。   司徒慧宁却没有停,依然持剑护住自身,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凌妃——向寒烟,眼神中充满了戒备。“殿下,此事关乎阿四的性命,恕阿四难以从命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向冯公公靠近,在他身前一步处收剑,将“长虹”还入腰间的剑鞘,装作很不小心的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四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冯公公的身体早已不能支持他站立了,他已经坐下来。   “少说废话,别以为你是我师叔我就会对你有多少尊敬。早让你闭气你不听,张嘴,我给你解毒。”司徒慧宁冷冷的说着,半蹲下将流着血的伤口凑到他的嘴边,“还想再使剑的话就干脆点喝掉。”   “阿四,你在干什么?”太子问道,“为什么对凌妃出手?”   司徒慧宁站起身来,说道:“有人来窥探,阿四不知对方是谁,所以贸然出手,实在不知来的是凌妃娘娘,多有冒犯了。”她知道凌妃的身份,也不好把话说绝,因此只是淡淡的带过。   “四姑娘,你救我,但并不能洗请你作密谍的嫌疑,把那张纸交出来吧。”冯公公站起身来,看向司徒慧宁的眼睛,说道。   司徒慧宁静静的看向太子,随后一甩袖,冷冷说道:“阿四仍是天心盟的北使徒,并没有因为入宫而更改。若此信关于天心盟的秘密,阿四如何可叫外人得知?太子殿下,阿四入宫以来,行事光明磊落,其心天地可鉴,岂容旁人污蔑!”   太子就在这时发话了:“冯公公,不必查了。那个人不会让阿四作密谍的,这样太大材小用了,他不会那么傻。你护送凌妃回银琼宫,阿四那么出剑,想必会吓到她。”   冯公公依言去了,司徒慧宁向太子一揖,没有说别的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并立刻点亮了房中的灯火,从袖中那个拿出那纸卷,打开,见到的是陌生的字迹,并不像是南宫飞羽的。   慧宁:总堂诸事皆宜,勿念。北方事务正常,幸而未负所托。日前迎回陈莲,身怀六甲。由于那是你骨肉至亲司徒家的血裔,想个名字让墨银带回来吧。   落款是方思杰。   司徒慧宁将字条反复看了几遍,把它送到灯上。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了那字迹,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大哥的血脉,自己的侄儿啊……她吹熄了灯火,黑暗中仿佛又出现了小时候他们兄妹和陈家姐妹一起玩耍的样子。“总角之宴,言笑晏晏。”那样的日子已是远去了。自己一入天心盟,便不能再回头。成为北使……她已没有办法,以真正的面目生活在阳光下。陈荷成了太子的侧妃,从此是无法再出宫的了。陈莲……状似疯癫,以后还不知会怎样。大哥死在自己的鞭下……幼时的至亲挚友,如今,已经不能再一起相聚了。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她静静地推开窗,夜已经深了,风中带着凉意。她站在窗前,静思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她是“辉”字辈,下一辈该是“晓”了。浮生若梦,若是女孩子,便叫“晓梦”吧,十年一觉扬州梦,到了早晨,就是梦醒的时候了;若是男孩子,便叫“小彬”好了,“文质彬彬,其为君子”,不求他功成名就,不求他文武双全,只要是个君子就好,君子……   “阿四,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太子的声音传来。   “千岁?阿四能想什么?侯门一如深入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隔着窗,司徒慧宁说道。   “深夜来此,我是想告诉你那第三件事。”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闻言,正色说道:“千岁还请明示。”   “我进去和你谈。”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重又点亮灯火,关了窗扇,又打开房门:“千岁请进。”太子进了房门,反手将门带上,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司徒慧宁扫了那东西一眼,不由得呼吸稍窒:那是一只发钗,鲜红色的发钗,有着淡淡的光泽,在昏黄的灯火下也看得出。即使她不佩首饰,不识珠玉,也知道这发钗价值不菲。当下摸不清太子的来意,便没有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阿四,我要你说出你的真名,并且,收下这支珊瑚钗,答应做我的侧妃。”太子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珊瑚,这珊瑚很漂亮……”司徒慧宁自语般地说道。   太子一笑:“这是文定之物,南海进贡的珊瑚,千金难买。”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没有接下那只钗,只是轻声说道:“发钗虽美,珊瑚却已无心了。”   太子脸色微变:“阿四,你什么意思?”   司徒慧宁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千岁,珊瑚的心在海里,离了水便失了心,不想在南海时那般美了。恕阿四已有婚约在身,不能相随千岁左右。”   “阿四,你……”   司徒慧宁伸手拈起珊瑚钗,淡淡地又说道:“不过,没有选择的余地对吗?苍天何以如此的戏弄我……千岁,阿四的真名,叫慧宁。只是……”   “怎么,难道天心盟的北使徒,竟然没有这点选择自己终身的自由吗?”   司徒慧宁猛地倒抽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太子,随即低下头,静静的调匀了自己的呼吸,这才再度抬起头,淡然说道:“阿四答应就是,千岁早去安歇吧。”   “今夜我就歇在这里。慧宁,为我更衣。”   司徒慧宁退后一步,声音冰冷:“千岁越礼了。”她眼中光芒暗淡,静如一潭死水。脸色也是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悲喜,“阿四目前能做到的只有一句承诺,因为千岁还没有将经费娘娘放出,而阿四以在江湖上的声名担保,决不会自食其言。”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明天你就可以登程,但回来之后就不可以在推托了。今夜……先放过你也无妨。记得,你的时限是一个月。一个月不回来,我会让这偌大的天下再无你的落脚之地,包括天心盟。”   司徒慧宁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又退了两步,探手从怀里取出了一颗黄褐色的珠子,两根手指微微颤动,珠子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撒了一地,异香满室。   “慧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慧宁淡淡地说道:“阿四下了毒。这种毒可保证千岁一月之内百毒不侵,而阿四若一月之内未与千岁相见,便会毒发身死。阿四不惯立誓,以此为约。”   “你会没有解药?会不知道如何配制?”太子仍是不放心。   “有制法,只是没有成药,得现配菜有效。”司徒慧宁淡然说道,没有理会太子突变的脸色,继续说着,“但找齐所有的药材,却需要至少一年。”说完她轻拍手掌,将手指上残存的粉末拍落。   一进重阳宫,司徒慧宁便觉出这里与东宫的不同。如果说东宫表现的是太子的雄心壮志,那么这重阳宫就显得有些目光短浅了。这里的布置很素淡,平凡中隐隐透出华贵。   “九殿下,这是……”看着眼前的情景,司徒慧宁不由迟疑。   “坐吧。你肯来,就是给足我面子了。以你在江湖上的身份,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不是为了公事,所以,今天不要把自己当作东宫的侍卫。你是江湖上五大用毒高手之一,天心盟北使徒,我们朋友相交。”若麟先坐下,指着身边的一个坐垫笑道。   “想让我为您效劳的话,九殿下就算白费心思了。”司徒慧宁实话实说。   若麟神色不变,只是先斟了一杯茶:“这可是最好的雨前龙井,慧宁你不尝尝?”   司徒慧宁猛地一愣,惊讶地看着身边的这个人:他的笑容是真诚的,没有一点阴险和算计。那样的笑容,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我虽然对那个皇位没兴趣,但并不代表我知道的会比二哥少。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必须要知道更多事的。慧宁,你这个名字,江湖上可是从没有传开过吧?呵……是什么让你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呢?我很好奇啊。”   司徒慧宁抬眼看着眼前的九皇子:这家伙,说话有时倒是很像夜羽。只可惜,即使夜羽和我交情过命,我都没有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何况是对你呢?因此,她但笑不语,但脸上的冷漠终究还是淡了。   若麟并没有在意,依然又斟了一杯茶,说道:“喝杯茶吧,在你这用毒圣手面前,我可不敢下药。”   司徒接过茶杯,微微一笑,举杯说道:“阿四以茶代酒,敬九殿下一杯,聊表谢意。谢殿下赐茶了。”说完手腕一翻,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何必跟我客气?慧宁,你和四哥情同骨肉,又蒙二哥青眼相加,说不定以后还是我嫂子呢,怎么这么见外?”若麟将自己面前的茶水喝完,笑道。   司徒慧宁面色一正:“九殿下,话不可乱说,阿四这也不是客气。自古君君臣臣,阿四是太子殿下的侍卫,自应以臣下之礼对九殿下。太子殿下已有了三个妃子,而且,宗主也早已心有所属,阿四自来不抱高攀之想。”   若麟自斟了一杯茶,饮尽之后才继续说道:“宫中,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是非之地啊……二哥如果要笼络你的话,最好的途径就是把你娶进东宫,而且,除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否则你一定不会好过。四哥肯派你来,就说明你对四哥虽然重要,却仍未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你会那么说,应该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不过,你忘了一件事情。清水宫。婚姻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宫廷之中更是如此。如果那个人执意要四哥娶你的话,四哥也无法反抗。慧宁,我猜你是逃不掉了。除非你早有婚约,并且……能保证那个人不死。”   “九殿下,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司徒慧宁一下子站起来,冷冷的问道。   “坐下,坐下。我不瞒你,不管谁想坐上那个皇位,想杀的人一定有我一个。呵,有很多事,我不方便说出来,你在宫中时间长了自然会明白。慧宁,如果有朝一日,二哥或四哥派你来杀我,我希望你能看在今天这一盏茶的份上,暗中放我一条生路。”   司徒慧宁没有看他,只是说道:“如果是太子殿下的命令的话,那么我答应你;宗主不会杀他的兄弟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会硬逼我,但如果有万一,我只怕很难做到手下留情。呃……该说是根本做不到。所以,九殿下还请不要为难我。”   若麟的一举一动还是那么优雅,笑着说道:“四个如果要杀我,我为了自保,也不得不用一点不喜欢用的手段。唉……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逍遥自在……”   司徒慧宁静静的看着这个微笑的男子,后脊一阵发寒:果然,皇宫是不适合自己的。这般的心机,自己如何应付得来?   房中已经黑了,早有人送上灯来。司徒慧宁似有所悟:“九殿下,如果让阿四知道你要对天心盟不利,阿四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取你的性命。”   “慧宁,你取不了我性命的,你狠不下心来。今天我在临波亭我看到了,飞鸟见你尚且不避,也就说明,你心里其实没有杀气。”若麟轻笑,“虽然你会奉命杀人,但是……你生来不是杀手,虽然做起杀手来天衣无缝。当然,除了不够心狠以外。”   司徒慧宁听者若麟对自己的评价,心下不由惊惧,面上却看不出来,反而显得更加冷酷:“九殿下,那么有把握阿四不会主动出手杀你?”她姿势丝毫未变,手中却多了短剑“落英”,抬手,挥臂,还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出手快极,剑连鞘掠过若麟的咽喉,仅差纤毫便可刺入,随即又还入袖中。“九殿下现在还那么肯定?”   若麟却仍然在笑:“会动剑,就表示你成心想放过我了。如果你暗中下毒的话,我虽不是必死,也有九成九躲不过去。慧宁,你是真的下不了手。呵,就凭这一点,将来要对付天心盟的时候,我一定会放你一条生路。慧宁,记得这句话。”   司徒慧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重阳宫走出来的,只记得若麟最后的那句话:为什么会叫阿四呢?   为什么会叫阿四?是因为宗主排行第四吗?好像又不是。虽然平日里对宗主毕恭毕敬、言必凛遵,但心底对他究竟是敬畏,是一种对师长般的敬佩与畏惧。是为了幼时在家乡的时光?似乎也不是,那样的记忆已恍如隔世,如果不是再见到陈荷,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了吧。那么,便是为了自己了,只因为觉得这个“四”很亲切,与自己有缘一般。   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同样让自己觉得亲切的黑衣的人影,自己虽做了安排,但若有急变,只怕还是要他去做的,该应付得过来吧?和他相处不过半年,而那一瞬,虽是计策安排,但事到临头,心头却也十分平静,仿佛一切原该如此——他身处险地,自己合该舍身相救一般。宗主所说的人,该就是他吧?除了他,还有谁会知道自己本名叫辉月呢?宗主没有说,他也没有说过。是,或者不是呢?   一念及此,司徒慧宁不由心中一惊:难道,“阿四”这个名字竟是为了他么?昏迷的时候他曾经叫过“三师兄”、“六师弟”、“五师弟”,那就是说,他在师们之中也是排行在四了,真的是为了他么?既是如此,那么……   她从自己的房中出来,站到房前的空地上,仰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有些寒意的空气。九天了,在她杀了礼部左侍郎已经过了九天,还有一日,就可以完成宗主的托付,把静妃送回总堂。到时候自然可以再见到他,也可以向宗主问个明白。   空中传来微弱却熟悉的扑翅声,司徒慧宁想也未想,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哨,一只黑鹰扑下,正落在她的手臂上。   “墨银,你怎么来了?他们都好吗?”司徒慧宁欢喜地抚着黑鹰的翎毛,笑问道。   黑鹰低低的叫了几声,随后拍拍翅膀,跳上她的左肩,示意她从自己脚上的芦管中取出绵纸。司徒慧宁刚刚取出信纸,便被一道突然亮起的剑光惊醒。   “四姑娘,你是天心盟安插在宫中的密探吗?将纸交出来!”内侍特有的尖细声音,却是冰冷的——是冯公公的声音。   司徒慧宁的表情一下子凝结,寒声问道:“冯公公?太子殿下居然让你暗中监视我?呵,看样子阿四高估了殿下的容人之量了。”   “四姑娘,咱家是被你的唿哨声引来的。交出你手中的字条,咱家可以放过你肩头的畜牲。”   司徒慧宁冷笑:“想伤墨银?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墨银,先走,没事了我会叫你。”说完她肩头一耸,将墨银送上天,同时,左手将纸收入袖中,右手已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寒光一现即隐,因为剑身甫离鞘便停止了颤动,如一泓秋水般。剑尖斜向下指地,看似谦恭,却将身前三尺之地防守得滴水不漏。她心知冯公公绝非易与之辈,为了求稳,是以先取了守势。   冯公公一看她的姿势,心中暗赞,脸上却不动声色:“你不是咱家的对手。把你拿到的字条给我。”   司徒慧宁一言不发,目光在冯公公右手剑和左手的剑诀上游移,身形一动不动,静待他招式施展以便立时反击。两人便这般对峙在庭院。   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的传来。司徒慧宁眸光一闪,已瞥见了躲藏在房顶暗处的那个淡淡的黑影。她左手一扬,一枚铁莲子打去。而她身形一动,剑势便露了破绽,冯公公哪里会放过这等良机,一剑削向司徒慧宁持剑的右臂。司徒慧宁一侧身,让过剑锋,软剑蛇一般扭动,剑尖指向他的“神门”穴,同时低喝一声“闭气!”只看了冯公公出手的一着,她便知自己和他渊源匪浅,不愿他中了花香中的毒。   冯公公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还以为司徒慧宁只是扰敌,当下剑法只是愈见凌厉,司徒慧宁并不还手,只是一味的守势,倒也防得滴水不漏。   渐渐的,冯公公的剑势缓了下来,司徒慧宁却也没有反击,只见房顶的黑影飘然而下,立在当场:“原来冯公公和剑魔师出同门,以往倒是失敬了。”   只听得“原来”两字,司徒慧宁便知道来人正是那夜的女子。她黑巾蒙面,眼波流转,又落到司徒慧宁身上:“北使好手段,原本以为你只会用毒,想不到剑术也如此了得。”   司徒慧宁冷冷一哂:“阿四也想不到,凌飞娘娘居然会用栽赃嫁祸的法子来陷害我。但更想不到的,是在这里能遇上久负盛名的向令使。真是幸会啊。”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非死不可了。原以为你我无怨无仇,可以放你一马的。”   司徒慧宁却只是冷笑:“向令使原本就没有打算让我们活下来吧?用出了成名的‘剑毒梅香’,如果我连这都认不出来,才真是该死了。向令使,想取我的性命,请。”   向寒烟没有拉下蒙面的黑巾,只是又看向冯公公的方向,却对司徒慧宁说道:“想和我一战么?天心北使,可惜你没有再战的能力了。”   司徒慧宁缓缓将右臂抬平,渐渐指向向寒烟的心口,一句话也不说,眸中闪着讥诮冷厉的光,却没有先行出手,似乎是没有出手的余力。   “杀你之前,不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么?北使,我手下不死无名的人。”向寒烟冷冷说道。   司徒慧宁剑尖幻出万朵剑花,寒光吞吐,没有半点滞涩:“向令使,你最大的失误,就是忘了这个世上还有和你一样的人。而且,你不该伤了我的师叔。”说完她冷冷的看了冯公公一眼,接着便动了,“除了苗疆的蛊毒,估计没有什么毒能伤到向令使吧?所以,阿四就不献丑了。但是,阿四不会再给你出手的机会。”剑光便随着话音闪亮,围绕在向寒烟的周围,“向令使还请不吝赐教。”   司徒慧宁身形未动,但“长虹”却是软剑,纵横转折之间充满了女子的婉约柔美且又不失王者之风,在向寒烟身周布下一道剑网。   许是听到了什么,太子在侍卫的簇拥下赶到,正看到司徒慧宁一剑挑落向寒烟的黑巾,“阿四住手!”他见到黑巾下的面容,急忙叫道。   司徒慧宁却没有停,依然持剑护住自身,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凌妃——向寒烟,眼神中充满了戒备。“殿下,此事关乎阿四的性命,恕阿四难以从命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向冯公公靠近,在他身前一步处收剑,将“长虹”还入腰间的剑鞘,装作很不小心的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四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冯公公的身体早已不能支持他站立了,他已经坐下来。   “少说废话,别以为你是我师叔我就会对你有多少尊敬。早让你闭气你不听,张嘴,我给你解毒。”司徒慧宁冷冷的说着,半蹲下将流着血的伤口凑到他的嘴边,“还想再使剑的话就干脆点喝掉。”   “阿四,你在干什么?”太子问道,“为什么对凌妃出手?”   司徒慧宁站起身来,说道:“有人来窥探,阿四不知对方是谁,所以贸然出手,实在不知来的是凌妃娘娘,多有冒犯了。”她知道凌妃的身份,也不好把话说绝,因此只是淡淡的带过。   “四姑娘,你救我,但并不能洗请你作密谍的嫌疑,把那张纸交出来吧。”冯公公站起身来,看向司徒慧宁的眼睛,说道。   司徒慧宁静静的看向太子,随后一甩袖,冷冷说道:“阿四仍是天心盟的北使徒,并没有因为入宫而更改。若此信关于天心盟的秘密,阿四如何可叫外人得知?太子殿下,阿四入宫以来,行事光明磊落,其心天地可鉴,岂容旁人污蔑!”   太子就在这时发话了:“冯公公,不必查了。那个人不会让阿四作密谍的,这样太大材小用了,他不会那么傻。你护送凌妃回银琼宫,阿四那么出剑,想必会吓到她。”   冯公公依言去了,司徒慧宁向太子一揖,没有说别的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并立刻点亮了房中的灯火,从袖中那个拿出那纸卷,打开,见到的是陌生的字迹,并不像是南宫飞羽的。   慧宁:总堂诸事皆宜,勿念。北方事务正常,幸而未负所托。日前迎回陈莲,身怀六甲。由于那是你骨肉至亲司徒家的血裔,想个名字让墨银带回来吧。   落款是方思杰。   司徒慧宁将字条反复看了几遍,把它送到灯上。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了那字迹,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大哥的血脉,自己的侄儿啊……她吹熄了灯火,黑暗中仿佛又出现了小时候他们兄妹和陈家姐妹一起玩耍的样子。“总角之宴,言笑晏晏。”那样的日子已是远去了。自己一入天心盟,便不能再回头。成为北使……她已没有办法,以真正的面目生活在阳光下。陈荷成了太子的侧妃,从此是无法再出宫的了。陈莲……状似疯癫,以后还不知会怎样。大哥死在自己的鞭下……幼时的至亲挚友,如今,已经不能再一起相聚了。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她静静地推开窗,夜已经深了,风中带着凉意。她站在窗前,静思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她是“辉”字辈,下一辈该是“晓”了。浮生若梦,若是女孩子,便叫“晓梦”吧,十年一觉扬州梦,到了早晨,就是梦醒的时候了;若是男孩子,便叫“小彬”好了,“文质彬彬,其为君子”,不求他功成名就,不求他文武双全,只要是个君子就好,君子……   “阿四,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太子的声音传来。   “千岁?阿四能想什么?侯门一如深入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隔着窗,司徒慧宁说道。   “深夜来此,我是想告诉你那第三件事。”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闻言,正色说道:“千岁还请明示。”   “我进去和你谈。”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重又点亮灯火,关了窗扇,又打开房门:“千岁请进。”太子进了房门,反手将门带上,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司徒慧宁扫了那东西一眼,不由得呼吸稍窒:那是一只发钗,鲜红色的发钗,有着淡淡的光泽,在昏黄的灯火下也看得出。即使她不佩首饰,不识珠玉,也知道这发钗价值不菲。当下摸不清太子的来意,便没有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阿四,我要你说出你的真名,并且,收下这支珊瑚钗,答应做我的侧妃。”太子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珊瑚,这珊瑚很漂亮……”司徒慧宁自语般地说道。   太子一笑:“这是文定之物,南海进贡的珊瑚,千金难买。”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没有接下那只钗,只是轻声说道:“发钗虽美,珊瑚却已无心了。”   太子脸色微变:“阿四,你什么意思?”   司徒慧宁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千岁,珊瑚的心在海里,离了水便失了心,不想在南海时那般美了。恕阿四已有婚约在身,不能相随千岁左右。”   “阿四,你……”   司徒慧宁伸手拈起珊瑚钗,淡淡地又说道:“不过,没有选择的余地对吗?苍天何以如此的戏弄我……千岁,阿四的真名,叫慧宁。只是……”   “怎么,难道天心盟的北使徒,竟然没有这点选择自己终身的自由吗?”   司徒慧宁猛地倒抽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太子,随即低下头,静静的调匀了自己的呼吸,这才再度抬起头,淡然说道:“阿四答应就是,千岁早去安歇吧。”   “今夜我就歇在这里。慧宁,为我更衣。”   司徒慧宁退后一步,声音冰冷:“千岁越礼了。”她眼中光芒暗淡,静如一潭死水。脸色也是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悲喜,“阿四目前能做到的只有一句承诺,因为千岁还没有将经费娘娘放出,而阿四以在江湖上的声名担保,决不会自食其言。”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明天你就可以登程,但回来之后就不可以在推托了。今夜……先放过你也无妨。记得,你的时限是一个月。一个月不回来,我会让这偌大的天下再无你的落脚之地,包括天心盟。”   司徒慧宁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又退了两步,探手从怀里取出了一颗黄褐色的珠子,两根手指微微颤动,珠子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撒了一地,异香满室。   “慧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慧宁淡淡地说道:“阿四下了毒。这种毒可保证千岁一月之内百毒不侵,而阿四若一月之内未与千岁相见,便会毒发身死。阿四不惯立誓,以此为约。”   “你会没有解药?会不知道如何配制?”太子仍是不放心。   “有制法,只是没有成药,得现配菜有效。”司徒慧宁淡然说道,没有理会太子突变的脸色,继续说着,“但找齐所有的药材,却需要至少一年。”说完她轻拍手掌,将手指上残存的粉末拍落。 (十九)山遥路远   宫门刚刚打开,一辆马车缓缓地从朱雀门出了禁宫。经过宫门的时候,马车没有停,只是从车窗里面伸出一只素手,手中握着一面令牌。守门的进军听车轴的声响,知道车里只有一个人的重量,便放那马车过去了。   马车在一个繁华的市区停下,车里下来一个女子。虽已迟暮,仍可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她荆钗布裙,眉间却有一股难掩的典雅高贵。接着,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一个白衣公子。他跟在那女子的身侧,左手小心的搀扶着她,右手牵着拉车的马进了车马行。   “老板,我买你一辆车。帮我把这匹马套上,这辆车送你了。”白衣公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很好听。说着他随手抛出一样东西,正落在老板手心里。老板定睛一看,自己的手中,赫然是一粒金豆,当下明白自己遇到了财神,手下自然格外利索的备好了车,毕恭毕敬的将那两人送出门外。   只是他不知道,暗中早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当天夜半之时,月黑风高,一刀剑光如雪。接着,烈火自马厩附近的草料堆燃起。   一家车马行惨遭祝融,老板被杀。这是说大不大,至少不是人尽皆知,但说小却也不小,因为,死掉的老板,正好是当朝夏丞相一个八竿子恰好能达到那么一丁点的远房亲戚。   上得官道,马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一点。驾车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看身形还是那日的白衣公子,只是已换了黑衣,头上戴了一顶斗笠,身披黑色脾风。“老夫人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下?”声音清亮淡然,含着淡淡的关心和尊敬,却是女子声调。“不用了,老身还不累。”马车中的声音传来。   那黑衣女子正是司徒慧宁,那天离开禁宫的时候,她在车厢里尽力使用着轻身术,好在静妃也不重,这样才维持了大约一个常人的体重。她用自己的腰牌骗过守门的禁军,顺利地带着静妃逃出来。在京城郊外寻了个普通农家躲了两天,听得外面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这才开始动身上路。她听说了那车马行的老板遇害的事,也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回去查谈过,只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唯一听到的只是流言:传闻他死在太子一派的人手里。当然这是在一所比较大的宅院里偷听到的,家丁护院们临睡前的闲言碎语。她没有不信,也没有全信,只是将马车修饰了一下,又换上平日走江湖的装扮,在清晨告别了那户农家,看后面无人跟踪,才放心的登程上路。   司徒慧宁答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鞭梢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虽然没有落到马身上,但马车却加快了一点。她心中叹息一声:照这般走法,留给她的回程时间只有五天,还是要不眠不休的赶路,但是……应该够了,毕竟,只要送回了静妃,自己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足以向宗主缴令了。至于自己……时也命也,既然没有办法改变,也只有如此……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蕙凝,祥鹤是真心要放我们走的?没有派人追来吗?”静妃在车中问道。   司徒慧宁笑了笑:“老夫人放心,所谓追踪,不外乎两种方法,一种用人,附骨之蛆般紧盯不放,慧宁仔细查探过,没有可疑的人物。另一种是用畜,在车马及人的身上做标记,凭畜类的某项本领寻找踪迹。慧宁换过了马车,检查了马并且在马身上涂了隔绝味道的药物,老夫人的换洗衣物也作了彻底的检查,管教那些畜牲没有用武之地。一路之上慧宁会多加小心,决计可保老夫人平安。”说完她又加一鞭,让马车走得更快些,“老夫人,宗主一定想快些见到你。如果太快了,老妇人还请明示。”   “再快些不妨。蕙凝,你是怎么跟着飞羽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司徒慧宁依言加鞭,然后淡然说道:“慧宁家里只有一个嫂嫂和未出世的侄儿,没有别的人了。会见到宗主,算是偶然吧。慧宁幸得宗主搭救,方有今日。老妇人还是不要说话,今天早晨走得早,养养神吧。”   自己是怎么入天心盟的?虽然已是很久的事,但她怎么会忘记?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是她永远也无法背叛的人。因为那日的话,那时,他的表情。   那日她醒过来,周身的疼痛提醒她她还活着。她眨眨眼睛,努力看清周围的情况。看到那个冷漠淡然的白衣男子,眼角带着淡淡的疲惫,目光却是清亮的。他的眼中没有同情,却只是询问。她逼自己发出声音:“公子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天心盟的宗主,会救你,因为天心盟不救无用的人。”   “我可以做什么?公子如果觉得我无用,性命在此,公子取去就是。”   “我要你的性命有什么用?你可愿意成为天心盟的弟子,为天心盟做事?”那人冷冷的说道,“虽然你不通武技,不过,我想你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这……我不一定可以胜任。不过,还是随公子走吧。毕竟司徒家不少我一个人,出了那个大门,我是再也回不去了的。何况公子救了我,我便是倾身相随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话刚说完,她已看到那人的脸上如罩寒霜:“侍女,我并不缺。我要你做的,是本盟的北使徒。”   “我……可以不做吗?江湖即是修罗场,而我……不想伤人。”   “可以,当然可以。你不做,我自然会去找另一个人来做。只是你一样要加入天心盟,而且,如果你不做,那个人只怕从此不会好过。你救人难道不救到底的吗?”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她低低的说道,“好,我去做就是了。不知道公子可否为我取来一件旧物,那是我唯一想带走的东西。”   “夜羽的扇子?这个我不一定拿得到。”   她沉默,良久才开口,似乎是再次积攒了说话的力气:“是我娘留下的一件旧物,在柴房的墙上,是一个绣花绷子。”   他不置一言,转身出去并关好了门。   她见他出去,知道他是不想为她取来所以离开,或者是已经去了。周身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便就此陷入了黑暗中。   再有意识的时候,娘亲的遗物已在她手边,旁边没有人。她再也无法亦不想隐瞒自己的悲伤,她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放肆的流着泪,却无法出声。猛地,她觉得有什么生物靠近,带着冰冷的气息,却是没有敌意的。她擦去泪痕,忍着疼痛抬头,见到的是他冷漠的表情:“我叫南宫飞羽,以后你的主上。”   身体好了,背上留了疤痕,不想除掉。为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以为离家越远心里的恨意会越来越淡,的确如此,但是,心底的悲伤却是越来越明显而且无法克制。她病了,却并不是药石可以治愈的,渐渐的形销骨立。她想,或许只有舍弃了原本的身份,才可以让心得到安宁,让自己重生。   “司徒辉月已经死了。”坐在马车里,她这样对自己说。   “那么,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呢?”他除了这句话,什么表示都没有。   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或许,自己这样难过,会让她不得安宁吧……“蕙宁。草头蕙,安宁的宁。”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轻笑:“你是司徒家的人。那个姓氏,绝对不能随便舍弃。你很聪明,一定知道我再说什么。司徒慧宁,聪慧而安宁。这是我认为你是合适人选的重要原因呢。”   “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他的声音冷下来,“我要问清楚,你是要做天心盟的北使,还是要做我的北使?”   “有分别吗?天心盟……不是宗主的吗?”   “对外是没有什么分别。但实际上,有。如果是天心盟的北使徒,你就要有准备为天心盟做一切事。我下的命令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是我的北使,学艺的时候会更辛苦,但是,我不会逼你做你极不情愿做的事,不会逼你去杀伤人命。但是,你的命属于我,不能轻易丢掉。”他冷冷的说道。   她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不可以逼我杀人,我做你的北使。”   “明天我们回到总堂。从明天起,我要你做到无心、无情。”他的声音冷而且坚定,带着决绝的味道。   残阳如血,司徒慧宁赶着车,一语不发,心里却盘算着路程:后面有人跟着,已经好几天了。算来今晚差不多就要动手,看样子,这马车是不能再用了,马却还可以留着。她从怀里取出一颗红色的鸽蛋大小的珠子,递到车厢里,说道:“老夫人,如果我们被包围,就把这个扔到地上。”   “蕙凝,怎么了?”   司徒慧宁并不多讲,只是说道:“有些鼠辈跟踪,慧宁不想多生枝节。”   马车在一个山野小店停下,自有店小二来接车。司徒慧宁亲手扶静妃下了马车,口中却吩咐店小二安排住处,准备热水,做好晚饭。   房间不大,也不舒适,却很干净。被褥是松软的,带着阳光的温暖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山间草木的清香,司徒慧宁小心地吸了一口房间的空气,细细辨明里面没有迷香之类的味道,而后取出一点药粉,撒在房间的角落里。   不多时饭菜摆上,司徒慧宁每样菜都闻了闻,微微一展唇,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干粮,压低声音说道:“老夫人,委屈一下吃点干粮吧,这菜吃不得,我们进了贼窝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几样菜中夹了几筷,放到一个油纸包里,封好,又说道:“老夫人假作睡着就可以,慧宁不会让老夫人有丝毫闪失,老夫人尽管放心。”说完,她收起了包袱,安排静妃伏在桌上,自己也伏下,顺手推掉了一个盘子。盘子掉在地上碎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没有人进来,司徒慧宁微微皱眉,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心下暗暗祷告上天:千万不要是那样!但是,门口已发出了一声轻响,彻底击碎了她的奢望——门被锁上了。   她一下子弹跳起来,自袖中拔出了短剑,力贯剑尖划向门的夹缝,想要打开门。门外已隐隐有了火光,司徒慧宁砖头看看静妃,随手将一方香帕捂在了她的口鼻上,随后抱着身体绵软的静妃,飞身踢破了房门。   待她落地,已被一队红衣人包围。司徒慧宁一见他们的服饰,冷声问了一句:“东方还没有什么不测吧?秦凤派你们来的?”   “奉本盟南副使手令,诛杀太子派来的奸细。”当先的一个红衣人寒声说道。   司徒慧宁故意漠视周围人等的虎视眈眈,反而扬起了头:“呵,我会是奸细?虽说朱衣弟子和玄衣弟子各有统属,不过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北使徒是谁吧?让路。”   领头的红衣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司徒慧宁却不管不顾,一手抱稳静妃,另一手已伸入怀中取出了那面黑玉的令牌,寒声低叱:“让路,挡我者死。”   她背后的火焰越来越明亮,映得她的黑衣仿佛是浸润了鲜血,而且她的冰寒的气势,让那些朱衣弟子即使身处火窟亦不由遍体生寒。那一双明眸灼灼的盯着每一个人,仿佛三九天的冰水一般冻结了每个人的战意。不由自主地,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司徒慧宁收起令牌,昂然走出了包围,在快要被火舌殃及的马棚中牵出了惊躁不已的马,也不逃车,纵身便骑了上去。怀中抱着静妃,双脚一夹马腹,那马四蹄蹬开,飞一般的去了。   时局,早已经天翻地覆。虽然只过了几天,但是朝上已有了风声出来。丞相会同御史,正全力找寻太子一派官员的疏漏,而且上疏弹劾,毫不容情。太子的正妃——岚妃,以及清水宫中的静妃莫名其妙的殁了,而东宫新进的女侍卫又不知所踪。依旧是九皇子若麟负责追查此事,而太子说阿四回乡省亲,一月将返。   另有一种传言,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只怕大去之日不远了。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不知新君的位子会是谁来坐。目前呼声最高的,一个是太子,另一个是九皇子,还有少数官员,想起了十几年前流落江湖的四皇子……   “应该快到了。南使徒,你沿着官道,去接北使和一个老夫人。记得,不能让那老夫人有任何损伤。”南宫飞羽将东方幽兰叫到面前,慎重地说道,“还有,这次你的行踪不能被秦凤知道,你的事务,我会让东使徒替你处理。”   “是。可是宗主,秦风的手下传言,北使叛离了本盟。”东方幽兰皱眉说道。   南宫飞羽摇了摇头:“她不会的。北使徒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好了,你去吧。”   “是。”东方幽兰恭谨的答应一声,闪身去了。   南宫飞羽坐在书案前,随手翻开一本册子,看着夹在书页里的字条:晓梦,小彬。慧宁,你取名的本领还是么有太大的长进。不过,能发觉秦风是奸细,算我没有白白教你那么久。宫里的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吧,看你的字,似乎心里不平静的样子。等你回来,倒要好好地问清楚了。呵,九弟,九弟,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把手伸到我这里来啊……   宫门刚刚打开,一辆马车缓缓地从朱雀门出了禁宫。经过宫门的时候,马车没有停,只是从车窗里面伸出一只素手,手中握着一面令牌。守门的进军听车轴的声响,知道车里只有一个人的重量,便放那马车过去了。   马车在一个繁华的市区停下,车里下来一个女子。虽已迟暮,仍可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她荆钗布裙,眉间却有一股难掩的典雅高贵。接着,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一个白衣公子。他跟在那女子的身侧,左手小心的搀扶着她,右手牵着拉车的马进了车马行。   “老板,我买你一辆车。帮我把这匹马套上,这辆车送你了。”白衣公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很好听。说着他随手抛出一样东西,正落在老板手心里。老板定睛一看,自己的手中,赫然是一粒金豆,当下明白自己遇到了财神,手下自然格外利索的备好了车,毕恭毕敬的将那两人送出门外。   只是他不知道,暗中早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当天夜半之时,月黑风高,一刀剑光如雪。接着,烈火自马厩附近的草料堆燃起。   一家车马行惨遭祝融,老板被杀。这是说大不大,至少不是人尽皆知,但说小却也不小,因为,死掉的老板,正好是当朝夏丞相一个八竿子恰好能达到那么一丁点的远房亲戚。   上得官道,马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一点。驾车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看身形还是那日的白衣公子,只是已换了黑衣,头上戴了一顶斗笠,身披黑色脾风。“老夫人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下?”声音清亮淡然,含着淡淡的关心和尊敬,却是女子声调。“不用了,老身还不累。”马车中的声音传来。   那黑衣女子正是司徒慧宁,那天离开禁宫的时候,她在车厢里尽力使用着轻身术,好在静妃也不重,这样才维持了大约一个常人的体重。她用自己的腰牌骗过守门的禁军,顺利地带着静妃逃出来。在京城郊外寻了个普通农家躲了两天,听得外面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这才开始动身上路。她听说了那车马行的老板遇害的事,也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回去查谈过,只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唯一听到的只是流言:传闻他死在太子一派的人手里。当然这是在一所比较大的宅院里偷听到的,家丁护院们临睡前的闲言碎语。她没有不信,也没有全信,只是将马车修饰了一下,又换上平日走江湖的装扮,在清晨告别了那户农家,看后面无人跟踪,才放心的登程上路。   司徒慧宁答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鞭梢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虽然没有落到马身上,但马车却加快了一点。她心中叹息一声:照这般走法,留给她的回程时间只有五天,还是要不眠不休的赶路,但是……应该够了,毕竟,只要送回了静妃,自己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足以向宗主缴令了。至于自己……时也命也,既然没有办法改变,也只有如此……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蕙凝,祥鹤是真心要放我们走的?没有派人追来吗?”静妃在车中问道。   司徒慧宁笑了笑:“老夫人放心,所谓追踪,不外乎两种方法,一种用人,附骨之蛆般紧盯不放,慧宁仔细查探过,没有可疑的人物。另一种是用畜,在车马及人的身上做标记,凭畜类的某项本领寻找踪迹。慧宁换过了马车,检查了马并且在马身上涂了隔绝味道的药物,老夫人的换洗衣物也作了彻底的检查,管教那些畜牲没有用武之地。一路之上慧宁会多加小心,决计可保老夫人平安。”说完她又加一鞭,让马车走得更快些,“老夫人,宗主一定想快些见到你。如果太快了,老妇人还请明示。”   “再快些不妨。蕙凝,你是怎么跟着飞羽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司徒慧宁依言加鞭,然后淡然说道:“慧宁家里只有一个嫂嫂和未出世的侄儿,没有别的人了。会见到宗主,算是偶然吧。慧宁幸得宗主搭救,方有今日。老妇人还是不要说话,今天早晨走得早,养养神吧。”   自己是怎么入天心盟的?虽然已是很久的事,但她怎么会忘记?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是她永远也无法背叛的人。因为那日的话,那时,他的表情。   那日她醒过来,周身的疼痛提醒她她还活着。她眨眨眼睛,努力看清周围的情况。看到那个冷漠淡然的白衣男子,眼角带着淡淡的疲惫,目光却是清亮的。他的眼中没有同情,却只是询问。她逼自己发出声音:“公子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天心盟的宗主,会救你,因为天心盟不救无用的人。”   “我可以做什么?公子如果觉得我无用,性命在此,公子取去就是。”   “我要你的性命有什么用?你可愿意成为天心盟的弟子,为天心盟做事?”那人冷冷的说道,“虽然你不通武技,不过,我想你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这……我不一定可以胜任。不过,还是随公子走吧。毕竟司徒家不少我一个人,出了那个大门,我是再也回不去了的。何况公子救了我,我便是倾身相随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话刚说完,她已看到那人的脸上如罩寒霜:“侍女,我并不缺。我要你做的,是本盟的北使徒。”   “我……可以不做吗?江湖即是修罗场,而我……不想伤人。”   “可以,当然可以。你不做,我自然会去找另一个人来做。只是你一样要加入天心盟,而且,如果你不做,那个人只怕从此不会好过。你救人难道不救到底的吗?”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她低低的说道,“好,我去做就是了。不知道公子可否为我取来一件旧物,那是我唯一想带走的东西。”   “夜羽的扇子?这个我不一定拿得到。”   她沉默,良久才开口,似乎是再次积攒了说话的力气:“是我娘留下的一件旧物,在柴房的墙上,是一个绣花绷子。”   他不置一言,转身出去并关好了门。   她见他出去,知道他是不想为她取来所以离开,或者是已经去了。周身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便就此陷入了黑暗中。   再有意识的时候,娘亲的遗物已在她手边,旁边没有人。她再也无法亦不想隐瞒自己的悲伤,她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放肆的流着泪,却无法出声。猛地,她觉得有什么生物靠近,带着冰冷的气息,却是没有敌意的。她擦去泪痕,忍着疼痛抬头,见到的是他冷漠的表情:“我叫南宫飞羽,以后你的主上。”   身体好了,背上留了疤痕,不想除掉。为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以为离家越远心里的恨意会越来越淡,的确如此,但是,心底的悲伤却是越来越明显而且无法克制。她病了,却并不是药石可以治愈的,渐渐的形销骨立。她想,或许只有舍弃了原本的身份,才可以让心得到安宁,让自己重生。   “司徒辉月已经死了。”坐在马车里,她这样对自己说。   “那么,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呢?”他除了这句话,什么表示都没有。   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或许,自己这样难过,会让她不得安宁吧……“蕙宁。草头蕙,安宁的宁。”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轻笑:“你是司徒家的人。那个姓氏,绝对不能随便舍弃。你很聪明,一定知道我再说什么。司徒慧宁,聪慧而安宁。这是我认为你是合适人选的重要原因呢。”   “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他的声音冷下来,“我要问清楚,你是要做天心盟的北使,还是要做我的北使?”   “有分别吗?天心盟……不是宗主的吗?”   “对外是没有什么分别。但实际上,有。如果是天心盟的北使徒,你就要有准备为天心盟做一切事。我下的命令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是我的北使,学艺的时候会更辛苦,但是,我不会逼你做你极不情愿做的事,不会逼你去杀伤人命。但是,你的命属于我,不能轻易丢掉。”他冷冷的说道。   她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不可以逼我杀人,我做你的北使。”   “明天我们回到总堂。从明天起,我要你做到无心、无情。”他的声音冷而且坚定,带着决绝的味道。   残阳如血,司徒慧宁赶着车,一语不发,心里却盘算着路程:后面有人跟着,已经好几天了。算来今晚差不多就要动手,看样子,这马车是不能再用了,马却还可以留着。她从怀里取出一颗红色的鸽蛋大小的珠子,递到车厢里,说道:“老夫人,如果我们被包围,就把这个扔到地上。”   “蕙凝,怎么了?”   司徒慧宁并不多讲,只是说道:“有些鼠辈跟踪,慧宁不想多生枝节。”   马车在一个山野小店停下,自有店小二来接车。司徒慧宁亲手扶静妃下了马车,口中却吩咐店小二安排住处,准备热水,做好晚饭。   房间不大,也不舒适,却很干净。被褥是松软的,带着阳光的温暖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山间草木的清香,司徒慧宁小心地吸了一口房间的空气,细细辨明里面没有迷香之类的味道,而后取出一点药粉,撒在房间的角落里。   不多时饭菜摆上,司徒慧宁每样菜都闻了闻,微微一展唇,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干粮,压低声音说道:“老夫人,委屈一下吃点干粮吧,这菜吃不得,我们进了贼窝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几样菜中夹了几筷,放到一个油纸包里,封好,又说道:“老夫人假作睡着就可以,慧宁不会让老夫人有丝毫闪失,老夫人尽管放心。”说完,她收起了包袱,安排静妃伏在桌上,自己也伏下,顺手推掉了一个盘子。盘子掉在地上碎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没有人进来,司徒慧宁微微皱眉,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心下暗暗祷告上天:千万不要是那样!但是,门口已发出了一声轻响,彻底击碎了她的奢望——门被锁上了。   她一下子弹跳起来,自袖中拔出了短剑,力贯剑尖划向门的夹缝,想要打开门。门外已隐隐有了火光,司徒慧宁砖头看看静妃,随手将一方香帕捂在了她的口鼻上,随后抱着身体绵软的静妃,飞身踢破了房门。   待她落地,已被一队红衣人包围。司徒慧宁一见他们的服饰,冷声问了一句:“东方还没有什么不测吧?秦凤派你们来的?”   “奉本盟南副使手令,诛杀太子派来的奸细。”当先的一个红衣人寒声说道。   司徒慧宁故意漠视周围人等的虎视眈眈,反而扬起了头:“呵,我会是奸细?虽说朱衣弟子和玄衣弟子各有统属,不过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北使徒是谁吧?让路。”   领头的红衣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司徒慧宁却不管不顾,一手抱稳静妃,另一手已伸入怀中取出了那面黑玉的令牌,寒声低叱:“让路,挡我者死。”   她背后的火焰越来越明亮,映得她的黑衣仿佛是浸润了鲜血,而且她的冰寒的气势,让那些朱衣弟子即使身处火窟亦不由遍体生寒。那一双明眸灼灼的盯着每一个人,仿佛三九天的冰水一般冻结了每个人的战意。不由自主地,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司徒慧宁收起令牌,昂然走出了包围,在快要被火舌殃及的马棚中牵出了惊躁不已的马,也不逃车,纵身便骑了上去。怀中抱着静妃,双脚一夹马腹,那马四蹄蹬开,飞一般的去了。   时局,早已经天翻地覆。虽然只过了几天,但是朝上已有了风声出来。丞相会同御史,正全力找寻太子一派官员的疏漏,而且上疏弹劾,毫不容情。太子的正妃——岚妃,以及清水宫中的静妃莫名其妙的殁了,而东宫新进的女侍卫又不知所踪。依旧是九皇子若麟负责追查此事,而太子说阿四回乡省亲,一月将返。   另有一种传言,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只怕大去之日不远了。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不知新君的位子会是谁来坐。目前呼声最高的,一个是太子,另一个是九皇子,还有少数官员,想起了十几年前流落江湖的四皇子……   “应该快到了。南使徒,你沿着官道,去接北使和一个老夫人。记得,不能让那老夫人有任何损伤。”南宫飞羽将东方幽兰叫到面前,慎重地说道,“还有,这次你的行踪不能被秦凤知道,你的事务,我会让东使徒替你处理。”   “是。可是宗主,秦风的手下传言,北使叛离了本盟。”东方幽兰皱眉说道。   南宫飞羽摇了摇头:“她不会的。北使徒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好了,你去吧。”   “是。”东方幽兰恭谨的答应一声,闪身去了。   南宫飞羽坐在书案前,随手翻开一本册子,看着夹在书页里的字条:晓梦,小彬。慧宁,你取名的本领还是么有太大的长进。不过,能发觉秦风是奸细,算我没有白白教你那么久。宫里的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吧,看你的字,似乎心里不平静的样子。等你回来,倒要好好地问清楚了。呵,九弟,九弟,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把手伸到我这里来啊……   宫门刚刚打开,一辆马车缓缓地从朱雀门出了禁宫。经过宫门的时候,马车没有停,只是从车窗里面伸出一只素手,手中握着一面令牌。守门的进军听车轴的声响,知道车里只有一个人的重量,便放那马车过去了。   马车在一个繁华的市区停下,车里下来一个女子。虽已迟暮,仍可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她荆钗布裙,眉间却有一股难掩的典雅高贵。接着,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一个白衣公子。他跟在那女子的身侧,左手小心的搀扶着她,右手牵着拉车的马进了车马行。   “老板,我买你一辆车。帮我把这匹马套上,这辆车送你了。”白衣公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很好听。说着他随手抛出一样东西,正落在老板手心里。老板定睛一看,自己的手中,赫然是一粒金豆,当下明白自己遇到了财神,手下自然格外利索的备好了车,毕恭毕敬的将那两人送出门外。   只是他不知道,暗中早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当天夜半之时,月黑风高,一刀剑光如雪。接着,烈火自马厩附近的草料堆燃起。   一家车马行惨遭祝融,老板被杀。这是说大不大,至少不是人尽皆知,但说小却也不小,因为,死掉的老板,正好是当朝夏丞相一个八竿子恰好能达到那么一丁点的远房亲戚。   上得官道,马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一点。驾车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看身形还是那日的白衣公子,只是已换了黑衣,头上戴了一顶斗笠,身披黑色脾风。“老夫人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下?”声音清亮淡然,含着淡淡的关心和尊敬,却是女子声调。“不用了,老身还不累。”马车中的声音传来。   那黑衣女子正是司徒慧宁,那天离开禁宫的时候,她在车厢里尽力使用着轻身术,好在静妃也不重,这样才维持了大约一个常人的体重。她用自己的腰牌骗过守门的禁军,顺利地带着静妃逃出来。在京城郊外寻了个普通农家躲了两天,听得外面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这才开始动身上路。她听说了那车马行的老板遇害的事,也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回去查谈过,只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唯一听到的只是流言:传闻他死在太子一派的人手里。当然这是在一所比较大的宅院里偷听到的,家丁护院们临睡前的闲言碎语。她没有不信,也没有全信,只是将马车修饰了一下,又换上平日走江湖的装扮,在清晨告别了那户农家,看后面无人跟踪,才放心的登程上路。   司徒慧宁答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鞭梢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虽然没有落到马身上,但马车却加快了一点。她心中叹息一声:照这般走法,留给她的回程时间只有五天,还是要不眠不休的赶路,但是……应该够了,毕竟,只要送回了静妃,自己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足以向宗主缴令了。至于自己……时也命也,既然没有办法改变,也只有如此……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蕙凝,祥鹤是真心要放我们走的?没有派人追来吗?”静妃在车中问道。   司徒慧宁笑了笑:“老夫人放心,所谓追踪,不外乎两种方法,一种用人,附骨之蛆般紧盯不放,慧宁仔细查探过,没有可疑的人物。另一种是用畜,在车马及人的身上做标记,凭畜类的某项本领寻找踪迹。慧宁换过了马车,检查了马并且在马身上涂了隔绝味道的药物,老夫人的换洗衣物也作了彻底的检查,管教那些畜牲没有用武之地。一路之上慧宁会多加小心,决计可保老夫人平安。”说完她又加一鞭,让马车走得更快些,“老夫人,宗主一定想快些见到你。如果太快了,老妇人还请明示。”   “再快些不妨。蕙凝,你是怎么跟着飞羽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司徒慧宁依言加鞭,然后淡然说道:“慧宁家里只有一个嫂嫂和未出世的侄儿,没有别的人了。会见到宗主,算是偶然吧。慧宁幸得宗主搭救,方有今日。老妇人还是不要说话,今天早晨走得早,养养神吧。”   自己是怎么入天心盟的?虽然已是很久的事,但她怎么会忘记?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是她永远也无法背叛的人。因为那日的话,那时,他的表情。   那日她醒过来,周身的疼痛提醒她她还活着。她眨眨眼睛,努力看清周围的情况。看到那个冷漠淡然的白衣男子,眼角带着淡淡的疲惫,目光却是清亮的。他的眼中没有同情,却只是询问。她逼自己发出声音:“公子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天心盟的宗主,会救你,因为天心盟不救无用的人。”   “我可以做什么?公子如果觉得我无用,性命在此,公子取去就是。”   “我要你的性命有什么用?你可愿意成为天心盟的弟子,为天心盟做事?”那人冷冷的说道,“虽然你不通武技,不过,我想你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这……我不一定可以胜任。不过,还是随公子走吧。毕竟司徒家不少我一个人,出了那个大门,我是再也回不去了的。何况公子救了我,我便是倾身相随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话刚说完,她已看到那人的脸上如罩寒霜:“侍女,我并不缺。我要你做的,是本盟的北使徒。”   “我……可以不做吗?江湖即是修罗场,而我……不想伤人。”   “可以,当然可以。你不做,我自然会去找另一个人来做。只是你一样要加入天心盟,而且,如果你不做,那个人只怕从此不会好过。你救人难道不救到底的吗?”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她低低的说道,“好,我去做就是了。不知道公子可否为我取来一件旧物,那是我唯一想带走的东西。”   “夜羽的扇子?这个我不一定拿得到。”   她沉默,良久才开口,似乎是再次积攒了说话的力气:“是我娘留下的一件旧物,在柴房的墙上,是一个绣花绷子。”   他不置一言,转身出去并关好了门。   她见他出去,知道他是不想为她取来所以离开,或者是已经去了。周身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便就此陷入了黑暗中。   再有意识的时候,娘亲的遗物已在她手边,旁边没有人。她再也无法亦不想隐瞒自己的悲伤,她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放肆的流着泪,却无法出声。猛地,她觉得有什么生物靠近,带着冰冷的气息,却是没有敌意的。她擦去泪痕,忍着疼痛抬头,见到的是他冷漠的表情:“我叫南宫飞羽,以后你的主上。”   身体好了,背上留了疤痕,不想除掉。为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以为离家越远心里的恨意会越来越淡,的确如此,但是,心底的悲伤却是越来越明显而且无法克制。她病了,却并不是药石可以治愈的,渐渐的形销骨立。她想,或许只有舍弃了原本的身份,才可以让心得到安宁,让自己重生。   “司徒辉月已经死了。”坐在马车里,她这样对自己说。   “那么,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呢?”他除了这句话,什么表示都没有。   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或许,自己这样难过,会让她不得安宁吧……“蕙宁。草头蕙,安宁的宁。”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轻笑:“你是司徒家的人。那个姓氏,绝对不能随便舍弃。你很聪明,一定知道我再说什么。司徒慧宁,聪慧而安宁。这是我认为你是合适人选的重要原因呢。”   “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他的声音冷下来,“我要问清楚,你是要做天心盟的北使,还是要做我的北使?”   “有分别吗?天心盟……不是宗主的吗?”   “对外是没有什么分别。但实际上,有。如果是天心盟的北使徒,你就要有准备为天心盟做一切事。我下的命令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是我的北使,学艺的时候会更辛苦,但是,我不会逼你做你极不情愿做的事,不会逼你去杀伤人命。但是,你的命属于我,不能轻易丢掉。”他冷冷的说道。   她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不可以逼我杀人,我做你的北使。”   “明天我们回到总堂。从明天起,我要你做到无心、无情。”他的声音冷而且坚定,带着决绝的味道。   残阳如血,司徒慧宁赶着车,一语不发,心里却盘算着路程:后面有人跟着,已经好几天了。算来今晚差不多就要动手,看样子,这马车是不能再用了,马却还可以留着。她从怀里取出一颗红色的鸽蛋大小的珠子,递到车厢里,说道:“老夫人,如果我们被包围,就把这个扔到地上。”   “蕙凝,怎么了?”   司徒慧宁并不多讲,只是说道:“有些鼠辈跟踪,慧宁不想多生枝节。”   马车在一个山野小店停下,自有店小二来接车。司徒慧宁亲手扶静妃下了马车,口中却吩咐店小二安排住处,准备热水,做好晚饭。   房间不大,也不舒适,却很干净。被褥是松软的,带着阳光的温暖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山间草木的清香,司徒慧宁小心地吸了一口房间的空气,细细辨明里面没有迷香之类的味道,而后取出一点药粉,撒在房间的角落里。   不多时饭菜摆上,司徒慧宁每样菜都闻了闻,微微一展唇,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干粮,压低声音说道:“老夫人,委屈一下吃点干粮吧,这菜吃不得,我们进了贼窝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几样菜中夹了几筷,放到一个油纸包里,封好,又说道:“老夫人假作睡着就可以,慧宁不会让老夫人有丝毫闪失,老夫人尽管放心。”说完,她收起了包袱,安排静妃伏在桌上,自己也伏下,顺手推掉了一个盘子。盘子掉在地上碎裂,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没有人进来,司徒慧宁微微皱眉,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心下暗暗祷告上天:千万不要是那样!但是,门口已发出了一声轻响,彻底击碎了她的奢望——门被锁上了。   她一下子弹跳起来,自袖中拔出了短剑,力贯剑尖划向门的夹缝,想要打开门。门外已隐隐有了火光,司徒慧宁砖头看看静妃,随手将一方香帕捂在了她的口鼻上,随后抱着身体绵软的静妃,飞身踢破了房门。   待她落地,已被一队红衣人包围。司徒慧宁一见他们的服饰,冷声问了一句:“东方还没有什么不测吧?秦凤派你们来的?”   “奉本盟南副使手令,诛杀太子派来的奸细。”当先的一个红衣人寒声说道。   司徒慧宁故意漠视周围人等的虎视眈眈,反而扬起了头:“呵,我会是奸细?虽说朱衣弟子和玄衣弟子各有统属,不过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北使徒是谁吧?让路。”   领头的红衣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司徒慧宁却不管不顾,一手抱稳静妃,另一手已伸入怀中取出了那面黑玉的令牌,寒声低叱:“让路,挡我者死。”   她背后的火焰越来越明亮,映得她的黑衣仿佛是浸润了鲜血,而且她的冰寒的气势,让那些朱衣弟子即使身处火窟亦不由遍体生寒。那一双明眸灼灼的盯着每一个人,仿佛三九天的冰水一般冻结了每个人的战意。不由自主地,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司徒慧宁收起令牌,昂然走出了包围,在快要被火舌殃及的马棚中牵出了惊躁不已的马,也不逃车,纵身便骑了上去。怀中抱着静妃,双脚一夹马腹,那马四蹄蹬开,飞一般的去了。   时局,早已经天翻地覆。虽然只过了几天,但是朝上已有了风声出来。丞相会同御史,正全力找寻太子一派官员的疏漏,而且上疏弹劾,毫不容情。太子的正妃——岚妃,以及清水宫中的静妃莫名其妙的殁了,而东宫新进的女侍卫又不知所踪。依旧是九皇子若麟负责追查此事,而太子说阿四回乡省亲,一月将返。   另有一种传言,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只怕大去之日不远了。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不知新君的位子会是谁来坐。目前呼声最高的,一个是太子,另一个是九皇子,还有少数官员,想起了十几年前流落江湖的四皇子……   “应该快到了。南使徒,你沿着官道,去接北使和一个老夫人。记得,不能让那老夫人有任何损伤。”南宫飞羽将东方幽兰叫到面前,慎重地说道,“还有,这次你的行踪不能被秦凤知道,你的事务,我会让东使徒替你处理。”   “是。可是宗主,秦风的手下传言,北使叛离了本盟。”东方幽兰皱眉说道。   南宫飞羽摇了摇头:“她不会的。北使徒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好了,你去吧。”   “是。”东方幽兰恭谨的答应一声,闪身去了。   南宫飞羽坐在书案前,随手翻开一本册子,看着夹在书页里的字条:晓梦,小彬。慧宁,你取名的本领还是么有太大的长进。不过,能发觉秦风是奸细,算我没有白白教你那么久。宫里的日子想必不是很好过吧,看你的字,似乎心里不平静的样子。等你回来,倒要好好地问清楚了。呵,九弟,九弟,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把手伸到我这里来啊…… (二十)咫尺天涯   “北使徒司徒慧宁拜见宗主,幸不辱命,接回老夫人。”司徒慧宁将静妃交由东方幽兰安顿到后面,未及休息便去了南宫飞羽的别苑。   “你回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北使徒,太子怎会答应放你回来的?”南宫飞羽问道。   司徒慧宁低头答道:“慧宁还要赶回京城。太子让慧宁出宫,只有一个月的期限。”   南宫飞羽心下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这样。那你先去休息吧。陈莲在后苑,这几天安静多了。你的晓梦或者晓彬,再有几天也要出世了。”   司徒慧宁行礼告退,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径自去看望陈莲。   “陈莲,陈莲……”司徒慧宁心里叫着,用尽自制力让自己不要叫出声,她怕自己的声音会大得吓到她。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影让陈莲抬起头,诧异的看着那个女子,那苍白的面容有着七分熟悉。她试探着询问:“小四?”   那女子绽出了笑容:“陈莲,你来了。我终于能再见你们姐妹一面呢。你姐姐陈荷现在过得也很好,这次回来忘了让她给你捎信。”   “你真的是小四,姐姐也没有死吗?”   “陈莲,你们的小四的确是已经不在了。陈荷没有死。在这里住得还好?安心住下去吧,原本就是司徒家欠你们的,我替司徒辉明还你。”   “你不是小四?那我要怎么谢你?你是谁?”   那女子却转过身去,声音冰冷:“不必知道我是谁,你不会感激我的。”   “那天……是你?真的是你把我救出来?也是你……”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陈莲,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可以再寻死。我走了,自然有人会照顾你的。你姐姐还活着,为了她你要活下去。”说完那女子抬腿便走,“若找到真心待你好的男人,就和他成婚吧。我和司徒辉明都不会怪你。”   “小四,你……”   九天以后,她又回到了东宫。   太子书房之外。   “慧宁,还以为你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再回到东宫来呢。回来了就好。父皇病危,明日我带你去为父皇诊治。”见到司徒慧宁一身宫装出现在他面前,太子长长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   司徒慧宁淡然说道:“蝼蚁尚且偷生,而况于人乎?阿四不过平凡女子,岂能免俗?”   “天心盟的北使徒岂是贪生畏死之流?慧宁,你在贬低自己,想让我改主意吗?”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但是,请殿下给阿四一段时间。殿下太子之尊,应该不会做出强迫女子的事吧?”   太子哂笑一声:“和我讲条件?慧宁,宫廷不是江湖。我给你时间,但是,我也有条件。此后只要你我二人独处,你就只能叫我的名字,不准说什么‘殿下’、‘千岁’之类的,还有,我耐性有限,不可能让你长久的拖延下去,你要立个时限。”   司徒慧宁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好。你登基称帝之夜,便是我答应为妃之时。阿四以自身作为你登基的贺礼。”说话的时候她双肩微颤,声音随音哑却平静。   太子轻笑:“慧宁,就此决定。到时候你可不能再反悔。”   司徒慧宁摇头:“阿四此言既出,便不会反悔。”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然极低,几不可闻。   “不是想着新婚之夜谋杀亲夫吧?慧宁,和你有婚约的那个人呢?你有没有处理干净?”   司徒慧宁垂下眼帘:“阿四不敢。那个人,阿四也没有见过,该怎么处理呢?何况我本有负于他,实在……无法再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要我怎么信你呢?不如你立个毒誓不再对我出手用毒如何?”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是。”   “现汇你的住处去吧。明日我会派人去叫你。还有,想想如何对若麟解释你的事总。”太子挥手让她退下,司徒慧宁行礼如仪,静静离去。   见她离去,太子眼中现出一抹沉思的光:最近又有天心北使现身江湖的消息,黑衣鬼面却是男子。形势和之前略有不同,相差却也不是很大,倒像是有意为之。如果他妨碍到自己,也只有除去了。慧宁……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却不像寻常女子般哭哭啼啼,有趣得很。还有九弟,丞相的远亲传言死在自己手下,证据也都指向东宫,他却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到底什么意思?   司徒慧宁来到自己住处的门前,听到里面细细的呼吸声,停住了脚步:“来者何人?”   回答她的,是若麟含笑的声音:“慧宁,我等不及要你的一个解释,所以就来了。”   司徒慧宁淡然说道:“原来是九殿下。未及远迎,殿下恕罪。”她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不知九殿下想要阿四解释什么?”   若麟说道:“二哥的岚妃死了,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手。因为那时你不可能在宫里。这一个月来,你没有出现过,是护送静妃走了吧?四哥和二哥的这个协议,算来还是四哥占了便宜。我想问你,另一个天心北使是谁?以你在江湖上的声名,消息应该不会太迟才对。那个人的出现,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有,那个车马行的老板,不一定是你杀的,可是纵火呢?有没有你一份?”   司徒慧宁冷笑一声:“九殿下太小看阿四了,杀人纵火的事情,阿四就算做了,会不敢承认?火场废墟,未有北使之名不是吗?另一个北使,阿四有没有见过,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慧宁,要说这次我要查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和天心盟脱不了干系。我当然可以查出来,可是,我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可以放过四哥的那些手下的理由。”若麟说道。   司徒慧宁一展唇:“宗主真正的属下,那一个用九殿下放过?阿四是最无用的人,取人性命尚且易如反掌,何况是别人呢?九殿下,阿四这一个月以来无暇管其它的事,但既然回来了,很多是管不管的也由不得阿四了。九殿下最好不要打天心盟的主意,否则阿四不会轻易放过那些直接下手的人。”   若麟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复又站定:“你出宫一个月,清减了不少。一定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了吧?也罢,慧宁,若有为难之处尽可找我帮忙。你休息吧,告辞。”   司徒慧宁淡淡说道:“多谢殿下好意了,恕不远送。”   “明晚,是最后一次行动。”   华室之内,一个黑衣人仔细的擦着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桌上的剑鞘细细地镌着两个字:贯日。   司徒慧宁在太子充满询问的目光下慢慢松开手,缓缓摇摇头,从房内出来之后才叹道:“两个人,居然是两个人。我来晚了三天。”   “阿四,你什么意思?父皇无法可治了?”   司徒慧宁轻轻点头:“皇上中毒已深,解法是有,不过一个老年人,估计可能无法承受解毒时的那种剜心刺骨之痛。如果下猛药,皇上怕是熬不住呢。”   “下毒的人是谁?”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说道:“毒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谁下的毒,阿四并不知道。只是……皇上时日无多,还是……及早准备国丧。”   太子很爽快地便答应了。   是夜,东宫灯火通明。   “慧宁,你有心理准备了?”太子向身后问道,“我若晋位,你功劳也算不小,我不会亏待了你。做我的蝉妃。”   司徒慧宁淡淡一笑,眼中殊无半点喜色:“阿四早已有所觉悟,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有些事是急不得的,急则有变,忙则出错。”   就在此时,殿前闪过一个影子,黑衣鬼面,右手持剑。剑身犹在滴血,而寒光四射。他的身后,紧跟着另一个人,看服色像是冯公公。   司徒慧宁最先反应过来,手已按在了腰间,闪身站在太子身前,目光紧锁住来人的身形。   两人目光相遇,同时怔住了。来人的身形在离她一丈处硬生生地停住,任冯公公追及他的背后,而司徒慧宁身体则是明显的一僵,目光涣散了一瞬,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而后稳稳的拔出了她腰间的剑,右臂轻抬。   “冯公公,这是阿四的事,请你回避一下。”司徒慧宁剑尖指向来人,却对着他后面的冯公公说了这样一句话。看着冯公公谨慎的走过来人的旁边,来到太子的身侧,她才缓缓地向前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趁我现在还能放你走,快离开这里。”她的声音是平静的,平静得绝望,“西门大叔的剑术,绝对不会比烟波钓叟差的,而你的毒术则是完全师承于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绝对不会成功的,离开这里。”   “你……”   “如果你还承认你在盟里的身份,就离开这里。否则……我不惜与你一战。”司徒慧宁冷冷的说着,剑尖微微下垂。   来人明显的迟疑了,而司徒慧宁的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愤怒和悲伤。她看清了他掌中的剑和腰间剑鞘上的那两个字——“贯日”。没有再拖延下去,而是急速的出剑,因为她知道再拖延下去只会招致太子的不满,到时不仅无法为他开脱,连自己都会陷进去。软剑长虹划出道道剑光,纵横成网,向来人罩去。   来人不是没有和司徒慧宁交过手,而此次情况与上次绝不相同。他无法得知她的剑招为何可以显得如此笨拙却疾如闪电,无隙可寻。   “长虹”如灵蛇一般,晃过了他的隔挡,直点向他的咽喉,却在他闭目待死的一刻停了下来。剑尖只划破了一层油皮,稳稳地停在那里。司徒慧宁见他不再反抗,迅速点了他的软麻穴和哑穴,而后还剑入鞘。   在太子说话之前,司徒慧宁抢先一步跪下,面色惨白,却是高声说道:“殿下,阿四为此人求情。求殿下放他一条生路。殿下刚才也说阿四立有微功,阿四愿将这一身功劳尽数折去,换他一条性命!”   太子目光灼灼,盯着司徒慧宁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司徒慧宁说完之后便垂下头去,黑衣微微抖动,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四姑娘你疯了?他刚刚杀了凌妃娘娘!”冯公公叫道。   司徒慧宁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瘦弱的身影却显得越发的固执,装作没有看到那人焦虑的眼神。   太子沉默片刻,冷冷的说道:“我准你的求情。你送他去吧。”   “谢殿下。”司徒慧宁拜谢以后,没有解开那人的穴道,而是将他夹在肋下带了出去。   “是你吧?给皇上下毒,有你一份是吗?原来宗主说的人是你啊……‘贯日’你们都知道了,只是单单瞒着我一个人吗?思杰,我终于可以这么叫你了……你走吧。”司徒慧宁笑得很悲凉,解开了他的穴道。   “慧宁,和我一起走。这地方很危险,你和我一起走。”   “可是,我答应了太子啊。你走吧。如果还念着那张婚约的话,就不要在我之前死。不见到我的尸骨,你不要先死好吗?走吧,多多保重。把这个令牌带给宗主,恐怕我日后与他相见无期了。思杰,你好好保重,我得回去了。”司徒慧宁言讫转身,却被方思杰拥在怀里。   “慧宁,你……”他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是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似乎要把她融入骨髓中一般,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司徒慧宁闭上眼睛,贪恋身后的温暖,却一咬牙挣了开去:“思杰,今日能再见到你,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你回去吧。见了宗主,就说我会尽力达成他的心愿,算报了他的救命之恩。你不要再入宫见我,否则,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说完,她的身影已经不见。   “北使徒司徒慧宁拜见宗主,幸不辱命,接回老夫人。”司徒慧宁将静妃交由东方幽兰安顿到后面,未及休息便去了南宫飞羽的别苑。   “你回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北使徒,太子怎会答应放你回来的?”南宫飞羽问道。   司徒慧宁低头答道:“慧宁还要赶回京城。太子让慧宁出宫,只有一个月的期限。”   南宫飞羽心下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这样。那你先去休息吧。陈莲在后苑,这几天安静多了。你的晓梦或者晓彬,再有几天也要出世了。”   司徒慧宁行礼告退,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径自去看望陈莲。   “陈莲,陈莲……”司徒慧宁心里叫着,用尽自制力让自己不要叫出声,她怕自己的声音会大得吓到她。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影让陈莲抬起头,诧异的看着那个女子,那苍白的面容有着七分熟悉。她试探着询问:“小四?”   那女子绽出了笑容:“陈莲,你来了。我终于能再见你们姐妹一面呢。你姐姐陈荷现在过得也很好,这次回来忘了让她给你捎信。”   “你真的是小四,姐姐也没有死吗?”   “陈莲,你们的小四的确是已经不在了。陈荷没有死。在这里住得还好?安心住下去吧,原本就是司徒家欠你们的,我替司徒辉明还你。”   “你不是小四?那我要怎么谢你?你是谁?”   那女子却转过身去,声音冰冷:“不必知道我是谁,你不会感激我的。”   “那天……是你?真的是你把我救出来?也是你……”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陈莲,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可以再寻死。我走了,自然有人会照顾你的。你姐姐还活着,为了她你要活下去。”说完那女子抬腿便走,“若找到真心待你好的男人,就和他成婚吧。我和司徒辉明都不会怪你。”   “小四,你……”   九天以后,她又回到了东宫。   太子书房之外。   “慧宁,还以为你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再回到东宫来呢。回来了就好。父皇病危,明日我带你去为父皇诊治。”见到司徒慧宁一身宫装出现在他面前,太子长长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   司徒慧宁淡然说道:“蝼蚁尚且偷生,而况于人乎?阿四不过平凡女子,岂能免俗?”   “天心盟的北使徒岂是贪生畏死之流?慧宁,你在贬低自己,想让我改主意吗?”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但是,请殿下给阿四一段时间。殿下太子之尊,应该不会做出强迫女子的事吧?”   太子哂笑一声:“和我讲条件?慧宁,宫廷不是江湖。我给你时间,但是,我也有条件。此后只要你我二人独处,你就只能叫我的名字,不准说什么‘殿下’、‘千岁’之类的,还有,我耐性有限,不可能让你长久的拖延下去,你要立个时限。”   司徒慧宁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好。你登基称帝之夜,便是我答应为妃之时。阿四以自身作为你登基的贺礼。”说话的时候她双肩微颤,声音随音哑却平静。   太子轻笑:“慧宁,就此决定。到时候你可不能再反悔。”   司徒慧宁摇头:“阿四此言既出,便不会反悔。”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然极低,几不可闻。   “不是想着新婚之夜谋杀亲夫吧?慧宁,和你有婚约的那个人呢?你有没有处理干净?”   司徒慧宁垂下眼帘:“阿四不敢。那个人,阿四也没有见过,该怎么处理呢?何况我本有负于他,实在……无法再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要我怎么信你呢?不如你立个毒誓不再对我出手用毒如何?”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是。”   “现汇你的住处去吧。明日我会派人去叫你。还有,想想如何对若麟解释你的事总。”太子挥手让她退下,司徒慧宁行礼如仪,静静离去。   见她离去,太子眼中现出一抹沉思的光:最近又有天心北使现身江湖的消息,黑衣鬼面却是男子。形势和之前略有不同,相差却也不是很大,倒像是有意为之。如果他妨碍到自己,也只有除去了。慧宁……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却不像寻常女子般哭哭啼啼,有趣得很。还有九弟,丞相的远亲传言死在自己手下,证据也都指向东宫,他却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到底什么意思?   司徒慧宁来到自己住处的门前,听到里面细细的呼吸声,停住了脚步:“来者何人?”   回答她的,是若麟含笑的声音:“慧宁,我等不及要你的一个解释,所以就来了。”   司徒慧宁淡然说道:“原来是九殿下。未及远迎,殿下恕罪。”她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不知九殿下想要阿四解释什么?”   若麟说道:“二哥的岚妃死了,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手。因为那时你不可能在宫里。这一个月来,你没有出现过,是护送静妃走了吧?四哥和二哥的这个协议,算来还是四哥占了便宜。我想问你,另一个天心北使是谁?以你在江湖上的声名,消息应该不会太迟才对。那个人的出现,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有,那个车马行的老板,不一定是你杀的,可是纵火呢?有没有你一份?”   司徒慧宁冷笑一声:“九殿下太小看阿四了,杀人纵火的事情,阿四就算做了,会不敢承认?火场废墟,未有北使之名不是吗?另一个北使,阿四有没有见过,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慧宁,要说这次我要查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和天心盟脱不了干系。我当然可以查出来,可是,我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可以放过四哥的那些手下的理由。”若麟说道。   司徒慧宁一展唇:“宗主真正的属下,那一个用九殿下放过?阿四是最无用的人,取人性命尚且易如反掌,何况是别人呢?九殿下,阿四这一个月以来无暇管其它的事,但既然回来了,很多是管不管的也由不得阿四了。九殿下最好不要打天心盟的主意,否则阿四不会轻易放过那些直接下手的人。”   若麟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复又站定:“你出宫一个月,清减了不少。一定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了吧?也罢,慧宁,若有为难之处尽可找我帮忙。你休息吧,告辞。”   司徒慧宁淡淡说道:“多谢殿下好意了,恕不远送。”   “明晚,是最后一次行动。”   华室之内,一个黑衣人仔细的擦着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桌上的剑鞘细细地镌着两个字:贯日。   司徒慧宁在太子充满询问的目光下慢慢松开手,缓缓摇摇头,从房内出来之后才叹道:“两个人,居然是两个人。我来晚了三天。”   “阿四,你什么意思?父皇无法可治了?”   司徒慧宁轻轻点头:“皇上中毒已深,解法是有,不过一个老年人,估计可能无法承受解毒时的那种剜心刺骨之痛。如果下猛药,皇上怕是熬不住呢。”   “下毒的人是谁?”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说道:“毒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谁下的毒,阿四并不知道。只是……皇上时日无多,还是……及早准备国丧。”   太子很爽快地便答应了。   是夜,东宫灯火通明。   “慧宁,你有心理准备了?”太子向身后问道,“我若晋位,你功劳也算不小,我不会亏待了你。做我的蝉妃。”   司徒慧宁淡淡一笑,眼中殊无半点喜色:“阿四早已有所觉悟,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有些事是急不得的,急则有变,忙则出错。”   就在此时,殿前闪过一个影子,黑衣鬼面,右手持剑。剑身犹在滴血,而寒光四射。他的身后,紧跟着另一个人,看服色像是冯公公。   司徒慧宁最先反应过来,手已按在了腰间,闪身站在太子身前,目光紧锁住来人的身形。   两人目光相遇,同时怔住了。来人的身形在离她一丈处硬生生地停住,任冯公公追及他的背后,而司徒慧宁身体则是明显的一僵,目光涣散了一瞬,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而后稳稳的拔出了她腰间的剑,右臂轻抬。   “冯公公,这是阿四的事,请你回避一下。”司徒慧宁剑尖指向来人,却对着他后面的冯公公说了这样一句话。看着冯公公谨慎的走过来人的旁边,来到太子的身侧,她才缓缓地向前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趁我现在还能放你走,快离开这里。”她的声音是平静的,平静得绝望,“西门大叔的剑术,绝对不会比烟波钓叟差的,而你的毒术则是完全师承于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绝对不会成功的,离开这里。”   “你……”   “如果你还承认你在盟里的身份,就离开这里。否则……我不惜与你一战。”司徒慧宁冷冷的说着,剑尖微微下垂。   来人明显的迟疑了,而司徒慧宁的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愤怒和悲伤。她看清了他掌中的剑和腰间剑鞘上的那两个字——“贯日”。没有再拖延下去,而是急速的出剑,因为她知道再拖延下去只会招致太子的不满,到时不仅无法为他开脱,连自己都会陷进去。软剑长虹划出道道剑光,纵横成网,向来人罩去。   来人不是没有和司徒慧宁交过手,而此次情况与上次绝不相同。他无法得知她的剑招为何可以显得如此笨拙却疾如闪电,无隙可寻。   “长虹”如灵蛇一般,晃过了他的隔挡,直点向他的咽喉,却在他闭目待死的一刻停了下来。剑尖只划破了一层油皮,稳稳地停在那里。司徒慧宁见他不再反抗,迅速点了他的软麻穴和哑穴,而后还剑入鞘。   在太子说话之前,司徒慧宁抢先一步跪下,面色惨白,却是高声说道:“殿下,阿四为此人求情。求殿下放他一条生路。殿下刚才也说阿四立有微功,阿四愿将这一身功劳尽数折去,换他一条性命!”   太子目光灼灼,盯着司徒慧宁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司徒慧宁说完之后便垂下头去,黑衣微微抖动,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四姑娘你疯了?他刚刚杀了凌妃娘娘!”冯公公叫道。   司徒慧宁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瘦弱的身影却显得越发的固执,装作没有看到那人焦虑的眼神。   太子沉默片刻,冷冷的说道:“我准你的求情。你送他去吧。”   “谢殿下。”司徒慧宁拜谢以后,没有解开那人的穴道,而是将他夹在肋下带了出去。   “是你吧?给皇上下毒,有你一份是吗?原来宗主说的人是你啊……‘贯日’你们都知道了,只是单单瞒着我一个人吗?思杰,我终于可以这么叫你了……你走吧。”司徒慧宁笑得很悲凉,解开了他的穴道。   “慧宁,和我一起走。这地方很危险,你和我一起走。”   “可是,我答应了太子啊。你走吧。如果还念着那张婚约的话,就不要在我之前死。不见到我的尸骨,你不要先死好吗?走吧,多多保重。把这个令牌带给宗主,恐怕我日后与他相见无期了。思杰,你好好保重,我得回去了。”司徒慧宁言讫转身,却被方思杰拥在怀里。   “慧宁,你……”他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是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似乎要把她融入骨髓中一般,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司徒慧宁闭上眼睛,贪恋身后的温暖,却一咬牙挣了开去:“思杰,今日能再见到你,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你回去吧。见了宗主,就说我会尽力达成他的心愿,算报了他的救命之恩。你不要再入宫见我,否则,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说完,她的身影已经不见。   “北使徒司徒慧宁拜见宗主,幸不辱命,接回老夫人。”司徒慧宁将静妃交由东方幽兰安顿到后面,未及休息便去了南宫飞羽的别苑。   “你回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北使徒,太子怎会答应放你回来的?”南宫飞羽问道。   司徒慧宁低头答道:“慧宁还要赶回京城。太子让慧宁出宫,只有一个月的期限。”   南宫飞羽心下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这样。那你先去休息吧。陈莲在后苑,这几天安静多了。你的晓梦或者晓彬,再有几天也要出世了。”   司徒慧宁行礼告退,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径自去看望陈莲。   “陈莲,陈莲……”司徒慧宁心里叫着,用尽自制力让自己不要叫出声,她怕自己的声音会大得吓到她。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影让陈莲抬起头,诧异的看着那个女子,那苍白的面容有着七分熟悉。她试探着询问:“小四?”   那女子绽出了笑容:“陈莲,你来了。我终于能再见你们姐妹一面呢。你姐姐陈荷现在过得也很好,这次回来忘了让她给你捎信。”   “你真的是小四,姐姐也没有死吗?”   “陈莲,你们的小四的确是已经不在了。陈荷没有死。在这里住得还好?安心住下去吧,原本就是司徒家欠你们的,我替司徒辉明还你。”   “你不是小四?那我要怎么谢你?你是谁?”   那女子却转过身去,声音冰冷:“不必知道我是谁,你不会感激我的。”   “那天……是你?真的是你把我救出来?也是你……”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陈莲,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可以再寻死。我走了,自然有人会照顾你的。你姐姐还活着,为了她你要活下去。”说完那女子抬腿便走,“若找到真心待你好的男人,就和他成婚吧。我和司徒辉明都不会怪你。”   “小四,你……”   九天以后,她又回到了东宫。   太子书房之外。   “慧宁,还以为你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再回到东宫来呢。回来了就好。父皇病危,明日我带你去为父皇诊治。”见到司徒慧宁一身宫装出现在他面前,太子长长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   司徒慧宁淡然说道:“蝼蚁尚且偷生,而况于人乎?阿四不过平凡女子,岂能免俗?”   “天心盟的北使徒岂是贪生畏死之流?慧宁,你在贬低自己,想让我改主意吗?”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但是,请殿下给阿四一段时间。殿下太子之尊,应该不会做出强迫女子的事吧?”   太子哂笑一声:“和我讲条件?慧宁,宫廷不是江湖。我给你时间,但是,我也有条件。此后只要你我二人独处,你就只能叫我的名字,不准说什么‘殿下’、‘千岁’之类的,还有,我耐性有限,不可能让你长久的拖延下去,你要立个时限。”   司徒慧宁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好。你登基称帝之夜,便是我答应为妃之时。阿四以自身作为你登基的贺礼。”说话的时候她双肩微颤,声音随音哑却平静。   太子轻笑:“慧宁,就此决定。到时候你可不能再反悔。”   司徒慧宁摇头:“阿四此言既出,便不会反悔。”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然极低,几不可闻。   “不是想着新婚之夜谋杀亲夫吧?慧宁,和你有婚约的那个人呢?你有没有处理干净?”   司徒慧宁垂下眼帘:“阿四不敢。那个人,阿四也没有见过,该怎么处理呢?何况我本有负于他,实在……无法再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要我怎么信你呢?不如你立个毒誓不再对我出手用毒如何?”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是。”   “现汇你的住处去吧。明日我会派人去叫你。还有,想想如何对若麟解释你的事总。”太子挥手让她退下,司徒慧宁行礼如仪,静静离去。   见她离去,太子眼中现出一抹沉思的光:最近又有天心北使现身江湖的消息,黑衣鬼面却是男子。形势和之前略有不同,相差却也不是很大,倒像是有意为之。如果他妨碍到自己,也只有除去了。慧宁……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却不像寻常女子般哭哭啼啼,有趣得很。还有九弟,丞相的远亲传言死在自己手下,证据也都指向东宫,他却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到底什么意思?   司徒慧宁来到自己住处的门前,听到里面细细的呼吸声,停住了脚步:“来者何人?”   回答她的,是若麟含笑的声音:“慧宁,我等不及要你的一个解释,所以就来了。”   司徒慧宁淡然说道:“原来是九殿下。未及远迎,殿下恕罪。”她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不知九殿下想要阿四解释什么?”   若麟说道:“二哥的岚妃死了,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手。因为那时你不可能在宫里。这一个月来,你没有出现过,是护送静妃走了吧?四哥和二哥的这个协议,算来还是四哥占了便宜。我想问你,另一个天心北使是谁?以你在江湖上的声名,消息应该不会太迟才对。那个人的出现,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有,那个车马行的老板,不一定是你杀的,可是纵火呢?有没有你一份?”   司徒慧宁冷笑一声:“九殿下太小看阿四了,杀人纵火的事情,阿四就算做了,会不敢承认?火场废墟,未有北使之名不是吗?另一个北使,阿四有没有见过,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慧宁,要说这次我要查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和天心盟脱不了干系。我当然可以查出来,可是,我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可以放过四哥的那些手下的理由。”若麟说道。   司徒慧宁一展唇:“宗主真正的属下,那一个用九殿下放过?阿四是最无用的人,取人性命尚且易如反掌,何况是别人呢?九殿下,阿四这一个月以来无暇管其它的事,但既然回来了,很多是管不管的也由不得阿四了。九殿下最好不要打天心盟的主意,否则阿四不会轻易放过那些直接下手的人。”   若麟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复又站定:“你出宫一个月,清减了不少。一定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了吧?也罢,慧宁,若有为难之处尽可找我帮忙。你休息吧,告辞。”   司徒慧宁淡淡说道:“多谢殿下好意了,恕不远送。”   “明晚,是最后一次行动。”   华室之内,一个黑衣人仔细的擦着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桌上的剑鞘细细地镌着两个字:贯日。   司徒慧宁在太子充满询问的目光下慢慢松开手,缓缓摇摇头,从房内出来之后才叹道:“两个人,居然是两个人。我来晚了三天。”   “阿四,你什么意思?父皇无法可治了?”   司徒慧宁轻轻点头:“皇上中毒已深,解法是有,不过一个老年人,估计可能无法承受解毒时的那种剜心刺骨之痛。如果下猛药,皇上怕是熬不住呢。”   “下毒的人是谁?”   司徒慧宁叹息一声,说道:“毒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谁下的毒,阿四并不知道。只是……皇上时日无多,还是……及早准备国丧。”   太子很爽快地便答应了。   是夜,东宫灯火通明。   “慧宁,你有心理准备了?”太子向身后问道,“我若晋位,你功劳也算不小,我不会亏待了你。做我的蝉妃。”   司徒慧宁淡淡一笑,眼中殊无半点喜色:“阿四早已有所觉悟,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有些事是急不得的,急则有变,忙则出错。”   就在此时,殿前闪过一个影子,黑衣鬼面,右手持剑。剑身犹在滴血,而寒光四射。他的身后,紧跟着另一个人,看服色像是冯公公。   司徒慧宁最先反应过来,手已按在了腰间,闪身站在太子身前,目光紧锁住来人的身形。   两人目光相遇,同时怔住了。来人的身形在离她一丈处硬生生地停住,任冯公公追及他的背后,而司徒慧宁身体则是明显的一僵,目光涣散了一瞬,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而后稳稳的拔出了她腰间的剑,右臂轻抬。   “冯公公,这是阿四的事,请你回避一下。”司徒慧宁剑尖指向来人,却对着他后面的冯公公说了这样一句话。看着冯公公谨慎的走过来人的旁边,来到太子的身侧,她才缓缓地向前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趁我现在还能放你走,快离开这里。”她的声音是平静的,平静得绝望,“西门大叔的剑术,绝对不会比烟波钓叟差的,而你的毒术则是完全师承于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绝对不会成功的,离开这里。”   “你……”   “如果你还承认你在盟里的身份,就离开这里。否则……我不惜与你一战。”司徒慧宁冷冷的说着,剑尖微微下垂。   来人明显的迟疑了,而司徒慧宁的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愤怒和悲伤。她看清了他掌中的剑和腰间剑鞘上的那两个字——“贯日”。没有再拖延下去,而是急速的出剑,因为她知道再拖延下去只会招致太子的不满,到时不仅无法为他开脱,连自己都会陷进去。软剑长虹划出道道剑光,纵横成网,向来人罩去。   来人不是没有和司徒慧宁交过手,而此次情况与上次绝不相同。他无法得知她的剑招为何可以显得如此笨拙却疾如闪电,无隙可寻。   “长虹”如灵蛇一般,晃过了他的隔挡,直点向他的咽喉,却在他闭目待死的一刻停了下来。剑尖只划破了一层油皮,稳稳地停在那里。司徒慧宁见他不再反抗,迅速点了他的软麻穴和哑穴,而后还剑入鞘。   在太子说话之前,司徒慧宁抢先一步跪下,面色惨白,却是高声说道:“殿下,阿四为此人求情。求殿下放他一条生路。殿下刚才也说阿四立有微功,阿四愿将这一身功劳尽数折去,换他一条性命!”   太子目光灼灼,盯着司徒慧宁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司徒慧宁说完之后便垂下头去,黑衣微微抖动,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四姑娘你疯了?他刚刚杀了凌妃娘娘!”冯公公叫道。   司徒慧宁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瘦弱的身影却显得越发的固执,装作没有看到那人焦虑的眼神。   太子沉默片刻,冷冷的说道:“我准你的求情。你送他去吧。”   “谢殿下。”司徒慧宁拜谢以后,没有解开那人的穴道,而是将他夹在肋下带了出去。   “是你吧?给皇上下毒,有你一份是吗?原来宗主说的人是你啊……‘贯日’你们都知道了,只是单单瞒着我一个人吗?思杰,我终于可以这么叫你了……你走吧。”司徒慧宁笑得很悲凉,解开了他的穴道。   “慧宁,和我一起走。这地方很危险,你和我一起走。”   “可是,我答应了太子啊。你走吧。如果还念着那张婚约的话,就不要在我之前死。不见到我的尸骨,你不要先死好吗?走吧,多多保重。把这个令牌带给宗主,恐怕我日后与他相见无期了。思杰,你好好保重,我得回去了。”司徒慧宁言讫转身,却被方思杰拥在怀里。   “慧宁,你……”他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是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似乎要把她融入骨髓中一般,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司徒慧宁闭上眼睛,贪恋身后的温暖,却一咬牙挣了开去:“思杰,今日能再见到你,对我来说已经够了。你回去吧。见了宗主,就说我会尽力达成他的心愿,算报了他的救命之恩。你不要再入宫见我,否则,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说完,她的身影已经不见。 (二十一)终曲   五年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却也不是很短。五年的时光里可以有很多变数,五年的时光足够使很多事成为传说。无关朝代更替,君主易位,茶楼酒肆中总有传闻是为市井之人所津津乐道的,比如,五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女子,青衣观音。   这天,玉门关外的一间茶棚里来了一个看似寻常的女客,她一身青衫,头戴斗笠,要了一壶茶水。   已经五年了。五年前,皇帝、太子相继暴病而亡,流落在外十余年的四皇子宫飞羽回宫即位。他立东方氏幽兰为后,生母静妃为皇太后。已故太子的侧妃陈荷与民妇陈莲及其所生的女儿司徒晓梦享公主待遇。自新皇即位后,天心盟即宣告解散。四位使徒中除了东方游览外,都选择了封剑归隐。九皇子宫若麟被封了安乐王,也离开了皇宫。山野之间的传闻中,那几位离开了皇上的传奇人物寻了个隐秘的所在,一起隐居在那里。有传说中的剑魔,天心北使,江南布庄的次子,还有安乐王。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隐居的确切地点在哪里。   五年中她走遍了大江南北,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她静静地坐在桌旁,静静的喝着那壶茶水,眼角忽然扫倒一个有些特别的身影——那是一个老者。穿着灰色的粗布衣裤,手编的麻鞋,慢慢地走出茶棚。她又定睛一看,分明是一个平常人,哪里有什么不对了?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眼睛!那老人眼睛的形状和南宫夜羽很相像,而且那种目光,正是他发现了什么情况的时候的眼神。夜羽在这里!她心中一阵激动,急忙站起身来,几乎带翻了桌上的茶壶。   扔下一小串铜钱,她紧跟在那老者的身后,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   向西走了三里,那老者折而向北。走到一处树林处,他站住了:“姑娘,你跟着小老儿做什么?”   “老丈曾经叫做夜羽吗?”那女子轻轻的问道。   听到“夜羽”两个字,那老人倏忽转身,动作敏捷得异于常人。见到眼前的女子,他怔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那女子身穿一袭青衫,一只手掀起了斗笠上带的面巾,露出大半张脸。斗笠下的面孔之上眉淡目明、鼻直口小,面色红润,虽然微有些风霜之色,但仍不减其清秀。青衫下的身形是清瘦的,显得相当单薄,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半晌,他才会过神来,双手去按她的肩头:“慧宁,真的是你?你没有死,你来找我们了!”   那女子笑道:“我当然没有死啊。你们……大家都在这里吗?我找了你们五年呢,你们都过得好不好?”   南宫夜羽抹去脸上的伪装,说道:“除了阿杰和那只黑鹰,应该说都过得不错。慧宁,我带你去见他们。随风、秦凤、西门大叔还有若麟都在一起呢。”   司徒慧宁挑眉笑道:“若麟,安乐王么?他倒真会找清闲呢。”   南宫夜羽深深地打量她:“慧宁,那青衣观音就是你,对吧?你变得不一样了呢。在茶棚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有点奇怪,有点熟悉,却不知道她就是你啊。千万别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的了,一点都不适合你的。你先找个地方藏一下,我让你出来才出现。我去招呼大家来,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吃惊的。”   司徒慧宁笑骂道:“我是变了,可你那爱捉弄人的性子一点都没改……”   当下她依言藏好,屏息静气,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只听得南宫夜羽纵声长啸,长三声短三声,随后远处便传来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大约有四五个人。   “夜羽,把我们都叫过来有什么事?”一个人问道,声音听起来像是冷随风。   南宫夜羽还没有答话,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淡淡说道:“周围有别人。夜羽,你太不小心,竟然让别人跟踪了。”似乎却是西门逍遥。   南宫夜羽笑道:“我带来了一个人,想给大家引荐一下。她怕大家不欢迎她,所以没有出现。”   “谁啊?夜羽你少卖关子。”   “青衣观音。”南宫夜羽笑道。   “我对藏头露尾的人没兴趣。先回去了。”方四届冷冷地撂了一句话,转身便走。   “阿杰,不见她你会后悔的!”他身后,南宫夜羽高叫。   方思杰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远远的传来:“绝对不会。到喂墨银的时候了,我先走一步。”   南宫夜羽看他走的坚决,只好问向周围:“随风,若麟,你们也没有兴趣么?”冷随风和宫若麟不约而同的摇头。   看着他们两个的反应,南宫夜羽叹了一口气。适才没大说话的西门逍遥此刻却突然说道:“夜羽,你这么整阿杰,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什么青衣观音,你直接说来的是慧宁不就好了吗?”   “早说出来不就没得玩了?”南宫夜羽笑道。猛然向想起什么了似的,他问道,“西门大叔,你知道来的是慧宁?听出来的吗?”没有等西门逍遥回答,他便叫道:“慧宁,出来吧!”   司徒慧宁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静静的看着所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片刻之后始才笑起来,眼角却有泪光闪动:“你们的样子都没有变呢。若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说过宗主不会对你下杀手的。”   若麟没有理会她最后一句话,只是说道:“你清减了很多呢,在宫里的时候你虽然不快活,也没有瘦成这个样子,这五年来,难道受了什么苦不成?”   “还用问吗?肯定是和阿杰一样,为情所苦呗。”南宫夜羽打趣道。接着就见到司徒慧宁双颊微红,作势要打他。   “喂,还没怎么样呢,就准备谋杀我这个领路人了?”南宫夜羽笑道。   “待我去见他好吗?我想见到他。”司徒慧宁收手,低声说道。   “退去了‘天心北使’的外衣,慧宁不过是个单纯而善良的小女子,看不出坚强,更加不会冷漠。”宫若麟想着,“四哥曾经把她逼得太紧了。”他一边想,一边和大家一起带着司徒慧宁向他们的住处走去。   一个小小的村落出现在司徒慧宁的视野里:几间茅屋草舍,几方菜畦,几棵杨柳,几块农田,几只鸡鸭,几群牛羊,几片花草,几株桑麻,远处闪着粼粼波光,却是一个小湖。这样的景色,在她看来竟然有点熟悉。猛地,她想起来,这里是她曾经来过的,为北凝岚安排的藏身之处。“难为你们能找到这里啊……”她笑道。   “墨银,先吃完东西再走,回来!”伴着话音,一个黑影从一间草舍的窗口窜出,闪电般射向司徒慧宁,但在她的肩头处停住,轻蹭着她的鬓角,状甚亲昵。   “墨银回来!”方思杰拉开门叫道。但是猛地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一下子怔住:“慧、慧宁?”他试探性的叫道,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由伸手探向她的肩头,怀疑眼前的女子只是幻影。   南宫夜羽等人早已识趣的离开,司徒慧宁缓缓伸出手去,与方思杰十指交握。她肩头的黑鹰腾空飞起,在村落上空盘旋,长声欢唳。   方思杰将她拉进草舍,揽她坐在自己身侧,才问道:“飞羽说你死了,后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太子终于忍不住了……”她缓缓开口,将方思杰走了之后的事情一一道出。   太子寝殿之中,红烛高烧。“殿下早点歇了吧,今晚的事,让殿下受惊了。”司徒慧宁低头说道,准备离开。   “翔鹤。”太子忽然这么说道。   “什么?”司徒慧宁一惊。   “这里没有外人,叫我翔鹤。”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沉吟着,久久没有说话。   “就是他吧?和你有婚约的人,就是今天晚上的刺客,对不对?”太子走到司徒慧宁的面前,紧盯着她。   “是。”司徒慧宁低头说道,“我也是送他走的时候才确定的,之前我也不知道。”   太子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颌,逼她抬头与他对视:“你有胆替他求情,就该又我会放过他,便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觉悟。你这么聪明的人,该不用我提醒吧?”   在他眼中,司徒慧宁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一点点可以称之为**的东西。她垂下眼帘,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这与我们约定的不符。”   “但,却是你应得的。”太子手上用力,冷冷地说着。头微微俯下,已吻住了她的唇,带着浓郁的惩罚味道。   司徒慧宁双目微闭,而两行清泪,终于缓缓流下。   “殿下,怪不得我了。我并没有出手下毒,可是……你不该逼我的。”在间隙中,她喃喃地说道。   “你说什么?”他的口中尝到一抹咸意,有些吃惊,便抬了头。   “你不该逼我,用出‘胭脂枯泪’。”她平静地说,“现在,即使我无意取殿下性命,也已经由不得我了。我也没想到,这天下最毒的毒药,竟是用了给你。”   她话音甫落,太子已失去了意识,身形缓缓栽倒。   无风,窗却开了。   “慧宁,你……你杀了他?难道……”一个人出现在窗外,吃惊的叫道。   司徒慧宁望着出现在窗外的人,拭去了泪,恢复了平静:“宗主?大局已定。慧宁能做的,仅止于此。太子殿下的凌妃,今晚死在思杰手里吧?剑身上的血的气味稍有不同,可惜思杰中了毒尚不自知,我已随手给他解了。宗主,现在……你可以动手。”   “什么?”反而是南宫飞羽一愣。   司徒慧宁轻笑:“宗主此来的本意,难道不是除掉慧宁和太子间活下来的那一个,好稳夺天下么?原本就是慧宁下了毒手,宗主可以为兄弟报仇,然后回朝名正言顺的以皇子身份晋帝位。慧宁的性命早为宗主所有,动手吧。所有的罪责,慧宁以个人承担也就够了。对了,别让思杰见到我的尸身。”   “慧宁,我来不是为了这个。你……你和阿杰注定是不能相守的了,但,你还有活路可走的。”南宫飞羽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欣喜的表情,只是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南宫飞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母亲很喜欢你,想让你做她的儿媳。”   司徒慧宁脸色陡变:“那幽兰呢?幽兰要怎么办?如果这是唯一的活路,那么我不走,也不能走。如果我那样做了,会害了三个人的!慧宁早该死了,一条命原不足惜,可是思杰、幽兰,尤其是宗主你,以后是一定不会快乐的!不行,这条路我决计不会走的。老夫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吧?宗主,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自去向老夫人解释!”她说话很快,却很诚恳,好像只是在为自己的性命求恳,而不是为了另外三个人的幸福。   “你……不想走这活路?让我怎么下得了手取你性命啊?慧宁,你……不要为难我。”南宫飞羽说道。   司徒慧宁轻叹一口气,说道:“请赐鸩酒一杯。慧宁适才用过了‘胭脂枯泪’,血中能抗百毒的药物已经失效了,一杯鸩酒,足以带走慧宁的性命。”   “你在血中混了那种毒,只为了它是最毒的毒药?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瞒着我?如果你不那么做,会少受多少苦你知道吗?慧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南宫飞羽痛心地说道。   司徒慧宁却只是浅笑了一下:“宗主,慧宁去后,一切保重。北使令牌我已经交给思杰保管了。慧宁先走一步,一个时辰之内必定回来。”说完,径自飘身离开。   南宫飞羽叹息一声,也便走了,太子寝殿内,终于只留下了一具尸身,面如死灰,身体僵硬,却是渐渐的消融了,似乎是靠近了烈火的冰雪,不久,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当司徒慧宁再回来的时候,太子的尸身已经不见了。她心想是宗主将尸身灭迹了,也不以为意。殿角的小几上,放了一杯酒,下面是一张字条,字条上写了三个字:逍遥散。   司徒慧宁收起字条,微微一笑,心道报应不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是左侍郎索命来了吧?那是自己把这药下到午饭里,却在侍郎夫人每日必喝的燕窝莲子羹里面留下了解药。等到出事的时候,当时所用的所以器具早已被侍郎府的下人们清洗干净,自然不会被人找到证据。自己手下唯一一个枉死的人,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下啊……那么自己死在这种药下,也是不冤了。而且,在死之前她有六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她有多远走多远,不会被方思杰找到了。   她饮下那一杯酒,留下空杯,便离开了皇宫。   可以安心的走了,宗主会留那种药给她,便是要她安心赴死。“无法怪他啊……”司徒慧宁一边施展轻功远离京城,一边轻笑,“成大事者,哪里会有那么多慈悲?能这样死已经是很好了。如果为太子做事,太子登基后一样也会意图灭口,到时候说不定比这样还惨。‘天心’,天下归心。宗主的愿望,总算是能实现了。申生居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如果他昔日留在朝堂,遇到向寒烟也只是有死而已把,哪里会有成功的一日呢?”   天亮了。施展轻功奔驰了半夜,她的内力已经涓滴无存,正好来到一个优雅的山坳,清潭秀林,倒是个绝佳的埋骨之所。司徒慧宁躺在一棵树下,便闭目待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红霞满天了。她很确信自己喝下了逍遥散,而且根本没有服用解药,为什么竟然是没有死呢?   她想了片刻便即明白,原来,太子所中的毒,并非是她所以为的“胭脂枯泪”,而是另外的一种药——“未到伤心处”。自己流出的泪水并为混入自己的血中从而使自己呼出有毒的气体,使太子中毒,那泪水是被太子直接入口了。所以,太子的尸身也是化掉的,并非是被灭迹……那么,血中的毒药也是没有解除的,“逍遥散”却是白用了。这,该算是自己命不该绝吧?   轻叹了一口气,司徒慧宁说道:“说真的,我很庆幸自己那天晚上没有说我会在泉下等你。思杰,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对了,你们为什么没有继续跟着宗主啊?”   方思杰环住她的肩头,说道:“因为……有我的原因吧。我怕飞羽不能同富贵,觉得归隐比较恰当,而且也厌倦了在江湖上讨生活啊。别人也都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慧宁,还有一件事要找你算账。你居然让我以为你会和另一个人成亲,该当何罪?”   司徒慧宁闻言一愣,满脸茫然。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方思杰继续说道:“北凝岚。当夜羽说他要娶北凝岚的时候我差点就要和他大打一架,你事先居然没有告诉我她还活着!”   司徒慧宁只是笑,说道:“你也没有问啊。”目光一转,她看到房间床头上的一幅未完成的绣品红梅,还在娘亲留给她的那个绣花蹦子上。上面还带着一点陈旧的血迹,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一下子想起来那是和他同行时最后遗留在客栈的东西,于是笑道:“因为……你偷了我的东西。呵呵……还以为你是君子,却原来也是无行之人啊。那么久了,都不知道还给我。”说着,她将头靠上方思杰的肩膀,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只是想不到,我司徒慧宁和凝岚一样,都是要嫁给无行之人了。”   后事如何,只余一个传说。至于南宫夜羽和北凝岚,那又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   五年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却也不是很短。五年的时光里可以有很多变数,五年的时光足够使很多事成为传说。无关朝代更替,君主易位,茶楼酒肆中总有传闻是为市井之人所津津乐道的,比如,五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女子,青衣观音。   这天,玉门关外的一间茶棚里来了一个看似寻常的女客,她一身青衫,头戴斗笠,要了一壶茶水。   已经五年了。五年前,皇帝、太子相继暴病而亡,流落在外十余年的四皇子宫飞羽回宫即位。他立东方氏幽兰为后,生母静妃为皇太后。已故太子的侧妃陈荷与民妇陈莲及其所生的女儿司徒晓梦享公主待遇。自新皇即位后,天心盟即宣告解散。四位使徒中除了东方游览外,都选择了封剑归隐。九皇子宫若麟被封了安乐王,也离开了皇宫。山野之间的传闻中,那几位离开了皇上的传奇人物寻了个隐秘的所在,一起隐居在那里。有传说中的剑魔,天心北使,江南布庄的次子,还有安乐王。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隐居的确切地点在哪里。   五年中她走遍了大江南北,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她静静地坐在桌旁,静静的喝着那壶茶水,眼角忽然扫倒一个有些特别的身影——那是一个老者。穿着灰色的粗布衣裤,手编的麻鞋,慢慢地走出茶棚。她又定睛一看,分明是一个平常人,哪里有什么不对了?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眼睛!那老人眼睛的形状和南宫夜羽很相像,而且那种目光,正是他发现了什么情况的时候的眼神。夜羽在这里!她心中一阵激动,急忙站起身来,几乎带翻了桌上的茶壶。   扔下一小串铜钱,她紧跟在那老者的身后,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   向西走了三里,那老者折而向北。走到一处树林处,他站住了:“姑娘,你跟着小老儿做什么?”   “老丈曾经叫做夜羽吗?”那女子轻轻的问道。   听到“夜羽”两个字,那老人倏忽转身,动作敏捷得异于常人。见到眼前的女子,他怔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那女子身穿一袭青衫,一只手掀起了斗笠上带的面巾,露出大半张脸。斗笠下的面孔之上眉淡目明、鼻直口小,面色红润,虽然微有些风霜之色,但仍不减其清秀。青衫下的身形是清瘦的,显得相当单薄,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半晌,他才会过神来,双手去按她的肩头:“慧宁,真的是你?你没有死,你来找我们了!”   那女子笑道:“我当然没有死啊。你们……大家都在这里吗?我找了你们五年呢,你们都过得好不好?”   南宫夜羽抹去脸上的伪装,说道:“除了阿杰和那只黑鹰,应该说都过得不错。慧宁,我带你去见他们。随风、秦凤、西门大叔还有若麟都在一起呢。”   司徒慧宁挑眉笑道:“若麟,安乐王么?他倒真会找清闲呢。”   南宫夜羽深深地打量她:“慧宁,那青衣观音就是你,对吧?你变得不一样了呢。在茶棚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有点奇怪,有点熟悉,却不知道她就是你啊。千万别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的了,一点都不适合你的。你先找个地方藏一下,我让你出来才出现。我去招呼大家来,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吃惊的。”   司徒慧宁笑骂道:“我是变了,可你那爱捉弄人的性子一点都没改……”   当下她依言藏好,屏息静气,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只听得南宫夜羽纵声长啸,长三声短三声,随后远处便传来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大约有四五个人。   “夜羽,把我们都叫过来有什么事?”一个人问道,声音听起来像是冷随风。   南宫夜羽还没有答话,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淡淡说道:“周围有别人。夜羽,你太不小心,竟然让别人跟踪了。”似乎却是西门逍遥。   南宫夜羽笑道:“我带来了一个人,想给大家引荐一下。她怕大家不欢迎她,所以没有出现。”   “谁啊?夜羽你少卖关子。”   “青衣观音。”南宫夜羽笑道。   “我对藏头露尾的人没兴趣。先回去了。”方四届冷冷地撂了一句话,转身便走。   “阿杰,不见她你会后悔的!”他身后,南宫夜羽高叫。   方思杰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远远的传来:“绝对不会。到喂墨银的时候了,我先走一步。”   南宫夜羽看他走的坚决,只好问向周围:“随风,若麟,你们也没有兴趣么?”冷随风和宫若麟不约而同的摇头。   看着他们两个的反应,南宫夜羽叹了一口气。适才没大说话的西门逍遥此刻却突然说道:“夜羽,你这么整阿杰,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什么青衣观音,你直接说来的是慧宁不就好了吗?”   “早说出来不就没得玩了?”南宫夜羽笑道。猛然向想起什么了似的,他问道,“西门大叔,你知道来的是慧宁?听出来的吗?”没有等西门逍遥回答,他便叫道:“慧宁,出来吧!”   司徒慧宁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静静的看着所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片刻之后始才笑起来,眼角却有泪光闪动:“你们的样子都没有变呢。若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说过宗主不会对你下杀手的。”   若麟没有理会她最后一句话,只是说道:“你清减了很多呢,在宫里的时候你虽然不快活,也没有瘦成这个样子,这五年来,难道受了什么苦不成?”   “还用问吗?肯定是和阿杰一样,为情所苦呗。”南宫夜羽打趣道。接着就见到司徒慧宁双颊微红,作势要打他。   “喂,还没怎么样呢,就准备谋杀我这个领路人了?”南宫夜羽笑道。   “待我去见他好吗?我想见到他。”司徒慧宁收手,低声说道。   “退去了‘天心北使’的外衣,慧宁不过是个单纯而善良的小女子,看不出坚强,更加不会冷漠。”宫若麟想着,“四哥曾经把她逼得太紧了。”他一边想,一边和大家一起带着司徒慧宁向他们的住处走去。   一个小小的村落出现在司徒慧宁的视野里:几间茅屋草舍,几方菜畦,几棵杨柳,几块农田,几只鸡鸭,几群牛羊,几片花草,几株桑麻,远处闪着粼粼波光,却是一个小湖。这样的景色,在她看来竟然有点熟悉。猛地,她想起来,这里是她曾经来过的,为北凝岚安排的藏身之处。“难为你们能找到这里啊……”她笑道。   “墨银,先吃完东西再走,回来!”伴着话音,一个黑影从一间草舍的窗口窜出,闪电般射向司徒慧宁,但在她的肩头处停住,轻蹭着她的鬓角,状甚亲昵。   “墨银回来!”方思杰拉开门叫道。但是猛地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一下子怔住:“慧、慧宁?”他试探性的叫道,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由伸手探向她的肩头,怀疑眼前的女子只是幻影。   南宫夜羽等人早已识趣的离开,司徒慧宁缓缓伸出手去,与方思杰十指交握。她肩头的黑鹰腾空飞起,在村落上空盘旋,长声欢唳。   方思杰将她拉进草舍,揽她坐在自己身侧,才问道:“飞羽说你死了,后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太子终于忍不住了……”她缓缓开口,将方思杰走了之后的事情一一道出。   太子寝殿之中,红烛高烧。“殿下早点歇了吧,今晚的事,让殿下受惊了。”司徒慧宁低头说道,准备离开。   “翔鹤。”太子忽然这么说道。   “什么?”司徒慧宁一惊。   “这里没有外人,叫我翔鹤。”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沉吟着,久久没有说话。   “就是他吧?和你有婚约的人,就是今天晚上的刺客,对不对?”太子走到司徒慧宁的面前,紧盯着她。   “是。”司徒慧宁低头说道,“我也是送他走的时候才确定的,之前我也不知道。”   太子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颌,逼她抬头与他对视:“你有胆替他求情,就该又我会放过他,便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觉悟。你这么聪明的人,该不用我提醒吧?”   在他眼中,司徒慧宁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一点点可以称之为**的东西。她垂下眼帘,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这与我们约定的不符。”   “但,却是你应得的。”太子手上用力,冷冷地说着。头微微俯下,已吻住了她的唇,带着浓郁的惩罚味道。   司徒慧宁双目微闭,而两行清泪,终于缓缓流下。   “殿下,怪不得我了。我并没有出手下毒,可是……你不该逼我的。”在间隙中,她喃喃地说道。   “你说什么?”他的口中尝到一抹咸意,有些吃惊,便抬了头。   “你不该逼我,用出‘胭脂枯泪’。”她平静地说,“现在,即使我无意取殿下性命,也已经由不得我了。我也没想到,这天下最毒的毒药,竟是用了给你。”   她话音甫落,太子已失去了意识,身形缓缓栽倒。   无风,窗却开了。   “慧宁,你……你杀了他?难道……”一个人出现在窗外,吃惊的叫道。   司徒慧宁望着出现在窗外的人,拭去了泪,恢复了平静:“宗主?大局已定。慧宁能做的,仅止于此。太子殿下的凌妃,今晚死在思杰手里吧?剑身上的血的气味稍有不同,可惜思杰中了毒尚不自知,我已随手给他解了。宗主,现在……你可以动手。”   “什么?”反而是南宫飞羽一愣。   司徒慧宁轻笑:“宗主此来的本意,难道不是除掉慧宁和太子间活下来的那一个,好稳夺天下么?原本就是慧宁下了毒手,宗主可以为兄弟报仇,然后回朝名正言顺的以皇子身份晋帝位。慧宁的性命早为宗主所有,动手吧。所有的罪责,慧宁以个人承担也就够了。对了,别让思杰见到我的尸身。”   “慧宁,我来不是为了这个。你……你和阿杰注定是不能相守的了,但,你还有活路可走的。”南宫飞羽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欣喜的表情,只是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南宫飞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母亲很喜欢你,想让你做她的儿媳。”   司徒慧宁脸色陡变:“那幽兰呢?幽兰要怎么办?如果这是唯一的活路,那么我不走,也不能走。如果我那样做了,会害了三个人的!慧宁早该死了,一条命原不足惜,可是思杰、幽兰,尤其是宗主你,以后是一定不会快乐的!不行,这条路我决计不会走的。老夫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吧?宗主,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自去向老夫人解释!”她说话很快,却很诚恳,好像只是在为自己的性命求恳,而不是为了另外三个人的幸福。   “你……不想走这活路?让我怎么下得了手取你性命啊?慧宁,你……不要为难我。”南宫飞羽说道。   司徒慧宁轻叹一口气,说道:“请赐鸩酒一杯。慧宁适才用过了‘胭脂枯泪’,血中能抗百毒的药物已经失效了,一杯鸩酒,足以带走慧宁的性命。”   “你在血中混了那种毒,只为了它是最毒的毒药?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瞒着我?如果你不那么做,会少受多少苦你知道吗?慧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南宫飞羽痛心地说道。   司徒慧宁却只是浅笑了一下:“宗主,慧宁去后,一切保重。北使令牌我已经交给思杰保管了。慧宁先走一步,一个时辰之内必定回来。”说完,径自飘身离开。   南宫飞羽叹息一声,也便走了,太子寝殿内,终于只留下了一具尸身,面如死灰,身体僵硬,却是渐渐的消融了,似乎是靠近了烈火的冰雪,不久,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当司徒慧宁再回来的时候,太子的尸身已经不见了。她心想是宗主将尸身灭迹了,也不以为意。殿角的小几上,放了一杯酒,下面是一张字条,字条上写了三个字:逍遥散。   司徒慧宁收起字条,微微一笑,心道报应不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是左侍郎索命来了吧?那是自己把这药下到午饭里,却在侍郎夫人每日必喝的燕窝莲子羹里面留下了解药。等到出事的时候,当时所用的所以器具早已被侍郎府的下人们清洗干净,自然不会被人找到证据。自己手下唯一一个枉死的人,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下啊……那么自己死在这种药下,也是不冤了。而且,在死之前她有六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她有多远走多远,不会被方思杰找到了。   她饮下那一杯酒,留下空杯,便离开了皇宫。   可以安心的走了,宗主会留那种药给她,便是要她安心赴死。“无法怪他啊……”司徒慧宁一边施展轻功远离京城,一边轻笑,“成大事者,哪里会有那么多慈悲?能这样死已经是很好了。如果为太子做事,太子登基后一样也会意图灭口,到时候说不定比这样还惨。‘天心’,天下归心。宗主的愿望,总算是能实现了。申生居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如果他昔日留在朝堂,遇到向寒烟也只是有死而已把,哪里会有成功的一日呢?”   天亮了。施展轻功奔驰了半夜,她的内力已经涓滴无存,正好来到一个优雅的山坳,清潭秀林,倒是个绝佳的埋骨之所。司徒慧宁躺在一棵树下,便闭目待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红霞满天了。她很确信自己喝下了逍遥散,而且根本没有服用解药,为什么竟然是没有死呢?   她想了片刻便即明白,原来,太子所中的毒,并非是她所以为的“胭脂枯泪”,而是另外的一种药——“未到伤心处”。自己流出的泪水并为混入自己的血中从而使自己呼出有毒的气体,使太子中毒,那泪水是被太子直接入口了。所以,太子的尸身也是化掉的,并非是被灭迹……那么,血中的毒药也是没有解除的,“逍遥散”却是白用了。这,该算是自己命不该绝吧?   轻叹了一口气,司徒慧宁说道:“说真的,我很庆幸自己那天晚上没有说我会在泉下等你。思杰,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对了,你们为什么没有继续跟着宗主啊?”   方思杰环住她的肩头,说道:“因为……有我的原因吧。我怕飞羽不能同富贵,觉得归隐比较恰当,而且也厌倦了在江湖上讨生活啊。别人也都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慧宁,还有一件事要找你算账。你居然让我以为你会和另一个人成亲,该当何罪?”   司徒慧宁闻言一愣,满脸茫然。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方思杰继续说道:“北凝岚。当夜羽说他要娶北凝岚的时候我差点就要和他大打一架,你事先居然没有告诉我她还活着!”   司徒慧宁只是笑,说道:“你也没有问啊。”目光一转,她看到房间床头上的一幅未完成的绣品红梅,还在娘亲留给她的那个绣花蹦子上。上面还带着一点陈旧的血迹,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一下子想起来那是和他同行时最后遗留在客栈的东西,于是笑道:“因为……你偷了我的东西。呵呵……还以为你是君子,却原来也是无行之人啊。那么久了,都不知道还给我。”说着,她将头靠上方思杰的肩膀,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只是想不到,我司徒慧宁和凝岚一样,都是要嫁给无行之人了。”   后事如何,只余一个传说。至于南宫夜羽和北凝岚,那又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   五年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却也不是很短。五年的时光里可以有很多变数,五年的时光足够使很多事成为传说。无关朝代更替,君主易位,茶楼酒肆中总有传闻是为市井之人所津津乐道的,比如,五年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女子,青衣观音。   这天,玉门关外的一间茶棚里来了一个看似寻常的女客,她一身青衫,头戴斗笠,要了一壶茶水。   已经五年了。五年前,皇帝、太子相继暴病而亡,流落在外十余年的四皇子宫飞羽回宫即位。他立东方氏幽兰为后,生母静妃为皇太后。已故太子的侧妃陈荷与民妇陈莲及其所生的女儿司徒晓梦享公主待遇。自新皇即位后,天心盟即宣告解散。四位使徒中除了东方游览外,都选择了封剑归隐。九皇子宫若麟被封了安乐王,也离开了皇宫。山野之间的传闻中,那几位离开了皇上的传奇人物寻了个隐秘的所在,一起隐居在那里。有传说中的剑魔,天心北使,江南布庄的次子,还有安乐王。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隐居的确切地点在哪里。   五年中她走遍了大江南北,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她静静地坐在桌旁,静静的喝着那壶茶水,眼角忽然扫倒一个有些特别的身影——那是一个老者。穿着灰色的粗布衣裤,手编的麻鞋,慢慢地走出茶棚。她又定睛一看,分明是一个平常人,哪里有什么不对了?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眼睛!那老人眼睛的形状和南宫夜羽很相像,而且那种目光,正是他发现了什么情况的时候的眼神。夜羽在这里!她心中一阵激动,急忙站起身来,几乎带翻了桌上的茶壶。   扔下一小串铜钱,她紧跟在那老者的身后,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   向西走了三里,那老者折而向北。走到一处树林处,他站住了:“姑娘,你跟着小老儿做什么?”   “老丈曾经叫做夜羽吗?”那女子轻轻的问道。   听到“夜羽”两个字,那老人倏忽转身,动作敏捷得异于常人。见到眼前的女子,他怔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那女子身穿一袭青衫,一只手掀起了斗笠上带的面巾,露出大半张脸。斗笠下的面孔之上眉淡目明、鼻直口小,面色红润,虽然微有些风霜之色,但仍不减其清秀。青衫下的身形是清瘦的,显得相当单薄,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半晌,他才会过神来,双手去按她的肩头:“慧宁,真的是你?你没有死,你来找我们了!”   那女子笑道:“我当然没有死啊。你们……大家都在这里吗?我找了你们五年呢,你们都过得好不好?”   南宫夜羽抹去脸上的伪装,说道:“除了阿杰和那只黑鹰,应该说都过得不错。慧宁,我带你去见他们。随风、秦凤、西门大叔还有若麟都在一起呢。”   司徒慧宁挑眉笑道:“若麟,安乐王么?他倒真会找清闲呢。”   南宫夜羽深深地打量她:“慧宁,那青衣观音就是你,对吧?你变得不一样了呢。在茶棚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有点奇怪,有点熟悉,却不知道她就是你啊。千万别再像以前一样冷冰冰的了,一点都不适合你的。你先找个地方藏一下,我让你出来才出现。我去招呼大家来,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吃惊的。”   司徒慧宁笑骂道:“我是变了,可你那爱捉弄人的性子一点都没改……”   当下她依言藏好,屏息静气,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只听得南宫夜羽纵声长啸,长三声短三声,随后远处便传来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大约有四五个人。   “夜羽,把我们都叫过来有什么事?”一个人问道,声音听起来像是冷随风。   南宫夜羽还没有答话,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淡淡说道:“周围有别人。夜羽,你太不小心,竟然让别人跟踪了。”似乎却是西门逍遥。   南宫夜羽笑道:“我带来了一个人,想给大家引荐一下。她怕大家不欢迎她,所以没有出现。”   “谁啊?夜羽你少卖关子。”   “青衣观音。”南宫夜羽笑道。   “我对藏头露尾的人没兴趣。先回去了。”方四届冷冷地撂了一句话,转身便走。   “阿杰,不见她你会后悔的!”他身后,南宫夜羽高叫。   方思杰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远远的传来:“绝对不会。到喂墨银的时候了,我先走一步。”   南宫夜羽看他走的坚决,只好问向周围:“随风,若麟,你们也没有兴趣么?”冷随风和宫若麟不约而同的摇头。   看着他们两个的反应,南宫夜羽叹了一口气。适才没大说话的西门逍遥此刻却突然说道:“夜羽,你这么整阿杰,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什么青衣观音,你直接说来的是慧宁不就好了吗?”   “早说出来不就没得玩了?”南宫夜羽笑道。猛然向想起什么了似的,他问道,“西门大叔,你知道来的是慧宁?听出来的吗?”没有等西门逍遥回答,他便叫道:“慧宁,出来吧!”   司徒慧宁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静静的看着所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片刻之后始才笑起来,眼角却有泪光闪动:“你们的样子都没有变呢。若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说过宗主不会对你下杀手的。”   若麟没有理会她最后一句话,只是说道:“你清减了很多呢,在宫里的时候你虽然不快活,也没有瘦成这个样子,这五年来,难道受了什么苦不成?”   “还用问吗?肯定是和阿杰一样,为情所苦呗。”南宫夜羽打趣道。接着就见到司徒慧宁双颊微红,作势要打他。   “喂,还没怎么样呢,就准备谋杀我这个领路人了?”南宫夜羽笑道。   “待我去见他好吗?我想见到他。”司徒慧宁收手,低声说道。   “退去了‘天心北使’的外衣,慧宁不过是个单纯而善良的小女子,看不出坚强,更加不会冷漠。”宫若麟想着,“四哥曾经把她逼得太紧了。”他一边想,一边和大家一起带着司徒慧宁向他们的住处走去。   一个小小的村落出现在司徒慧宁的视野里:几间茅屋草舍,几方菜畦,几棵杨柳,几块农田,几只鸡鸭,几群牛羊,几片花草,几株桑麻,远处闪着粼粼波光,却是一个小湖。这样的景色,在她看来竟然有点熟悉。猛地,她想起来,这里是她曾经来过的,为北凝岚安排的藏身之处。“难为你们能找到这里啊……”她笑道。   “墨银,先吃完东西再走,回来!”伴着话音,一个黑影从一间草舍的窗口窜出,闪电般射向司徒慧宁,但在她的肩头处停住,轻蹭着她的鬓角,状甚亲昵。   “墨银回来!”方思杰拉开门叫道。但是猛地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一下子怔住:“慧、慧宁?”他试探性的叫道,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由伸手探向她的肩头,怀疑眼前的女子只是幻影。   南宫夜羽等人早已识趣的离开,司徒慧宁缓缓伸出手去,与方思杰十指交握。她肩头的黑鹰腾空飞起,在村落上空盘旋,长声欢唳。   方思杰将她拉进草舍,揽她坐在自己身侧,才问道:“飞羽说你死了,后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司徒慧宁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太子终于忍不住了……”她缓缓开口,将方思杰走了之后的事情一一道出。   太子寝殿之中,红烛高烧。“殿下早点歇了吧,今晚的事,让殿下受惊了。”司徒慧宁低头说道,准备离开。   “翔鹤。”太子忽然这么说道。   “什么?”司徒慧宁一惊。   “这里没有外人,叫我翔鹤。”太子说道。   司徒慧宁沉吟着,久久没有说话。   “就是他吧?和你有婚约的人,就是今天晚上的刺客,对不对?”太子走到司徒慧宁的面前,紧盯着她。   “是。”司徒慧宁低头说道,“我也是送他走的时候才确定的,之前我也不知道。”   太子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颌,逼她抬头与他对视:“你有胆替他求情,就该又我会放过他,便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觉悟。你这么聪明的人,该不用我提醒吧?”   在他眼中,司徒慧宁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一点点可以称之为**的东西。她垂下眼帘,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这与我们约定的不符。”   “但,却是你应得的。”太子手上用力,冷冷地说着。头微微俯下,已吻住了她的唇,带着浓郁的惩罚味道。   司徒慧宁双目微闭,而两行清泪,终于缓缓流下。   “殿下,怪不得我了。我并没有出手下毒,可是……你不该逼我的。”在间隙中,她喃喃地说道。   “你说什么?”他的口中尝到一抹咸意,有些吃惊,便抬了头。   “你不该逼我,用出‘胭脂枯泪’。”她平静地说,“现在,即使我无意取殿下性命,也已经由不得我了。我也没想到,这天下最毒的毒药,竟是用了给你。”   她话音甫落,太子已失去了意识,身形缓缓栽倒。   无风,窗却开了。   “慧宁,你……你杀了他?难道……”一个人出现在窗外,吃惊的叫道。   司徒慧宁望着出现在窗外的人,拭去了泪,恢复了平静:“宗主?大局已定。慧宁能做的,仅止于此。太子殿下的凌妃,今晚死在思杰手里吧?剑身上的血的气味稍有不同,可惜思杰中了毒尚不自知,我已随手给他解了。宗主,现在……你可以动手。”   “什么?”反而是南宫飞羽一愣。   司徒慧宁轻笑:“宗主此来的本意,难道不是除掉慧宁和太子间活下来的那一个,好稳夺天下么?原本就是慧宁下了毒手,宗主可以为兄弟报仇,然后回朝名正言顺的以皇子身份晋帝位。慧宁的性命早为宗主所有,动手吧。所有的罪责,慧宁以个人承担也就够了。对了,别让思杰见到我的尸身。”   “慧宁,我来不是为了这个。你……你和阿杰注定是不能相守的了,但,你还有活路可走的。”南宫飞羽说道。   司徒慧宁没有欣喜的表情,只是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南宫飞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母亲很喜欢你,想让你做她的儿媳。”   司徒慧宁脸色陡变:“那幽兰呢?幽兰要怎么办?如果这是唯一的活路,那么我不走,也不能走。如果我那样做了,会害了三个人的!慧宁早该死了,一条命原不足惜,可是思杰、幽兰,尤其是宗主你,以后是一定不会快乐的!不行,这条路我决计不会走的。老夫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吧?宗主,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自去向老夫人解释!”她说话很快,却很诚恳,好像只是在为自己的性命求恳,而不是为了另外三个人的幸福。   “你……不想走这活路?让我怎么下得了手取你性命啊?慧宁,你……不要为难我。”南宫飞羽说道。   司徒慧宁轻叹一口气,说道:“请赐鸩酒一杯。慧宁适才用过了‘胭脂枯泪’,血中能抗百毒的药物已经失效了,一杯鸩酒,足以带走慧宁的性命。”   “你在血中混了那种毒,只为了它是最毒的毒药?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瞒着我?如果你不那么做,会少受多少苦你知道吗?慧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南宫飞羽痛心地说道。   司徒慧宁却只是浅笑了一下:“宗主,慧宁去后,一切保重。北使令牌我已经交给思杰保管了。慧宁先走一步,一个时辰之内必定回来。”说完,径自飘身离开。   南宫飞羽叹息一声,也便走了,太子寝殿内,终于只留下了一具尸身,面如死灰,身体僵硬,却是渐渐的消融了,似乎是靠近了烈火的冰雪,不久,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当司徒慧宁再回来的时候,太子的尸身已经不见了。她心想是宗主将尸身灭迹了,也不以为意。殿角的小几上,放了一杯酒,下面是一张字条,字条上写了三个字:逍遥散。   司徒慧宁收起字条,微微一笑,心道报应不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是左侍郎索命来了吧?那是自己把这药下到午饭里,却在侍郎夫人每日必喝的燕窝莲子羹里面留下了解药。等到出事的时候,当时所用的所以器具早已被侍郎府的下人们清洗干净,自然不会被人找到证据。自己手下唯一一个枉死的人,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下啊……那么自己死在这种药下,也是不冤了。而且,在死之前她有六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她有多远走多远,不会被方思杰找到了。   她饮下那一杯酒,留下空杯,便离开了皇宫。   可以安心的走了,宗主会留那种药给她,便是要她安心赴死。“无法怪他啊……”司徒慧宁一边施展轻功远离京城,一边轻笑,“成大事者,哪里会有那么多慈悲?能这样死已经是很好了。如果为太子做事,太子登基后一样也会意图灭口,到时候说不定比这样还惨。‘天心’,天下归心。宗主的愿望,总算是能实现了。申生居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如果他昔日留在朝堂,遇到向寒烟也只是有死而已把,哪里会有成功的一日呢?”   天亮了。施展轻功奔驰了半夜,她的内力已经涓滴无存,正好来到一个优雅的山坳,清潭秀林,倒是个绝佳的埋骨之所。司徒慧宁躺在一棵树下,便闭目待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红霞满天了。她很确信自己喝下了逍遥散,而且根本没有服用解药,为什么竟然是没有死呢?   她想了片刻便即明白,原来,太子所中的毒,并非是她所以为的“胭脂枯泪”,而是另外的一种药——“未到伤心处”。自己流出的泪水并为混入自己的血中从而使自己呼出有毒的气体,使太子中毒,那泪水是被太子直接入口了。所以,太子的尸身也是化掉的,并非是被灭迹……那么,血中的毒药也是没有解除的,“逍遥散”却是白用了。这,该算是自己命不该绝吧?   轻叹了一口气,司徒慧宁说道:“说真的,我很庆幸自己那天晚上没有说我会在泉下等你。思杰,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对了,你们为什么没有继续跟着宗主啊?”   方思杰环住她的肩头,说道:“因为……有我的原因吧。我怕飞羽不能同富贵,觉得归隐比较恰当,而且也厌倦了在江湖上讨生活啊。别人也都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慧宁,还有一件事要找你算账。你居然让我以为你会和另一个人成亲,该当何罪?”   司徒慧宁闻言一愣,满脸茫然。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方思杰继续说道:“北凝岚。当夜羽说他要娶北凝岚的时候我差点就要和他大打一架,你事先居然没有告诉我她还活着!”   司徒慧宁只是笑,说道:“你也没有问啊。”目光一转,她看到房间床头上的一幅未完成的绣品红梅,还在娘亲留给她的那个绣花蹦子上。上面还带着一点陈旧的血迹,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一下子想起来那是和他同行时最后遗留在客栈的东西,于是笑道:“因为……你偷了我的东西。呵呵……还以为你是君子,却原来也是无行之人啊。那么久了,都不知道还给我。”说着,她将头靠上方思杰的肩膀,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只是想不到,我司徒慧宁和凝岚一样,都是要嫁给无行之人了。”   后事如何,只余一个传说。至于南宫夜羽和北凝岚,那又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 跋   应该说《天心北使传》到这里就算全写完了,写着写着我经常会发现,自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因为有很多事情明明简单,我却总想往复杂里写;有些事情我想出来了,但是上传的时候终究舍弃,比如文里面提到过的宫飞羽出宫的原因、静妃入冷宫的事情、飞羽和夜羽的关系,还有文里面没有提到的,像慧宁为什么会许配给方思杰、夜羽如何会娶北凝岚。当初写文的时候不知道有“北堂”这个复姓,所以才有的东使西门西使南宫南使东方北使司徒,要不然我宁可选择东使南宫西使北堂南使西门北使东方,那样的话,所有人物的名字刻就都要换了。因为一开始写文的时候只是确定了女主角亲手弑兄的事情,然后才有天心盟四使徒这个身份,再然后才有的四使徒的名字。所以,慧宁这个人的出现,实在是偶然加侥幸,是由宿舍里一个同学的人名想起来的,原本还想叫司徒慧冰来着,后来终究没有叫。   有一句话我很想写,后来也没有添上。那是让我很难过的一个人,做了让我很难过的一件事,然后我便想划地绝交,于是有一句很想写出来的话——“我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伤我的机会。”这句话原本想用在最后一章的,只可惜,这句话已经不适合慧宁那时的身份和身处的环境了,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关于南宫飞羽,其实我很是想说两句。一开始写出这个人物的时候我确实想让他称帝,娶慧宁的,后来才有了改变。觉得方思杰更合适一点。因为,慧宁是江湖女子,比不得宫廷出身的飞羽,而慧宁那般的性子,不爱便不爱,一旦爱了便会如烈火一般,决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爱之人的。若进了后宫,怎受得了身为皇帝的飞羽身边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呢?呵呵……当然如果我还会写《天心南使传》的话,会写到最后飞羽也是只守着东方幽兰一人的。即使是我写了飞羽这个人物,但说实话,我看不透他。如果我处在慧宁的位置上,想必一定早早的就把自己赔了进去。但说他的心计,换了我,一定被他吃得死死的。就算是慧宁,最后离开皇宫之前一样算是被他操控在股掌之上。   相比之下方思杰老实得多,因此我觉得慧宁跟着他能好过一些,算是我的私心,不忍让慧宁继续苦下去。   想象还有好几个人物的身世或结局没有写,而这些在底稿里原本都有初步设定的,因为不想把情节写得过于复杂便舍弃了。若论及造局,我想,我的水平还不够,不如一直留下去……   说心里话,我个人也很喜欢若麟和夜羽,不是没想过把它们两个和慧宁结成一对会是什么样子,只可惜慧宁被早早的许给了方思杰,想想又舍不得把阿方那么早便杀了,不如干脆放掉。若麟这个人虽有心计,却没大有野心,在我想来比飞羽要好得多。至于夜羽……我还没有给他编好身世倒是真的。夜羽是个比较可怜的人物了,和飞羽间是很彻底的利用与被利用关系,不过他的命运因为慧宁的出现而有了很大的转机。慧宁也同时被利用的人,飞羽对她的关爱虽出乎真心,但总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夜羽则不同,业余队慧宁的关心没有目的,但出发点却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歉疚和报恩心理。因此如果真的想折磨人的话,我一定会把它和慧宁写在一起,只可惜我狠不下心来……   最后罗嗦一点吧,如果我还会写天心盟后续的故事的话,下一个可能不是夜羽就是幽兰,幽兰和飞羽,有些人一开始表示看不出来。我记得有过一点小小的暗示,不过如果现在不仔细找,只怕连我自己都忘了。文的结尾最后说了夜羽和北凝岚会是另一个故事,如果要写的话,我现在还想不到有些精怪的夜羽会做什么。不过如果有时间有机会的话就会细想了。   应该说《天心北使传》到这里就算全写完了,写着写着我经常会发现,自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因为有很多事情明明简单,我却总想往复杂里写;有些事情我想出来了,但是上传的时候终究舍弃,比如文里面提到过的宫飞羽出宫的原因、静妃入冷宫的事情、飞羽和夜羽的关系,还有文里面没有提到的,像慧宁为什么会许配给方思杰、夜羽如何会娶北凝岚。当初写文的时候不知道有“北堂”这个复姓,所以才有的东使西门西使南宫南使东方北使司徒,要不然我宁可选择东使南宫西使北堂南使西门北使东方,那样的话,所有人物的名字刻就都要换了。因为一开始写文的时候只是确定了女主角亲手弑兄的事情,然后才有天心盟四使徒这个身份,再然后才有的四使徒的名字。所以,慧宁这个人的出现,实在是偶然加侥幸,是由宿舍里一个同学的人名想起来的,原本还想叫司徒慧冰来着,后来终究没有叫。   有一句话我很想写,后来也没有添上。那是让我很难过的一个人,做了让我很难过的一件事,然后我便想划地绝交,于是有一句很想写出来的话——“我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伤我的机会。”这句话原本想用在最后一章的,只可惜,这句话已经不适合慧宁那时的身份和身处的环境了,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关于南宫飞羽,其实我很是想说两句。一开始写出这个人物的时候我确实想让他称帝,娶慧宁的,后来才有了改变。觉得方思杰更合适一点。因为,慧宁是江湖女子,比不得宫廷出身的飞羽,而慧宁那般的性子,不爱便不爱,一旦爱了便会如烈火一般,决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爱之人的。若进了后宫,怎受得了身为皇帝的飞羽身边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呢?呵呵……当然如果我还会写《天心南使传》的话,会写到最后飞羽也是只守着东方幽兰一人的。即使是我写了飞羽这个人物,但说实话,我看不透他。如果我处在慧宁的位置上,想必一定早早的就把自己赔了进去。但说他的心计,换了我,一定被他吃得死死的。就算是慧宁,最后离开皇宫之前一样算是被他操控在股掌之上。   相比之下方思杰老实得多,因此我觉得慧宁跟着他能好过一些,算是我的私心,不忍让慧宁继续苦下去。   想象还有好几个人物的身世或结局没有写,而这些在底稿里原本都有初步设定的,因为不想把情节写得过于复杂便舍弃了。若论及造局,我想,我的水平还不够,不如一直留下去……   说心里话,我个人也很喜欢若麟和夜羽,不是没想过把它们两个和慧宁结成一对会是什么样子,只可惜慧宁被早早的许给了方思杰,想想又舍不得把阿方那么早便杀了,不如干脆放掉。若麟这个人虽有心计,却没大有野心,在我想来比飞羽要好得多。至于夜羽……我还没有给他编好身世倒是真的。夜羽是个比较可怜的人物了,和飞羽间是很彻底的利用与被利用关系,不过他的命运因为慧宁的出现而有了很大的转机。慧宁也同时被利用的人,飞羽对她的关爱虽出乎真心,但总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夜羽则不同,业余队慧宁的关心没有目的,但出发点却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歉疚和报恩心理。因此如果真的想折磨人的话,我一定会把它和慧宁写在一起,只可惜我狠不下心来……   最后罗嗦一点吧,如果我还会写天心盟后续的故事的话,下一个可能不是夜羽就是幽兰,幽兰和飞羽,有些人一开始表示看不出来。我记得有过一点小小的暗示,不过如果现在不仔细找,只怕连我自己都忘了。文的结尾最后说了夜羽和北凝岚会是另一个故事,如果要写的话,我现在还想不到有些精怪的夜羽会做什么。不过如果有时间有机会的话就会细想了。   应该说《天心北使传》到这里就算全写完了,写着写着我经常会发现,自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因为有很多事情明明简单,我却总想往复杂里写;有些事情我想出来了,但是上传的时候终究舍弃,比如文里面提到过的宫飞羽出宫的原因、静妃入冷宫的事情、飞羽和夜羽的关系,还有文里面没有提到的,像慧宁为什么会许配给方思杰、夜羽如何会娶北凝岚。当初写文的时候不知道有“北堂”这个复姓,所以才有的东使西门西使南宫南使东方北使司徒,要不然我宁可选择东使南宫西使北堂南使西门北使东方,那样的话,所有人物的名字刻就都要换了。因为一开始写文的时候只是确定了女主角亲手弑兄的事情,然后才有天心盟四使徒这个身份,再然后才有的四使徒的名字。所以,慧宁这个人的出现,实在是偶然加侥幸,是由宿舍里一个同学的人名想起来的,原本还想叫司徒慧冰来着,后来终究没有叫。   有一句话我很想写,后来也没有添上。那是让我很难过的一个人,做了让我很难过的一件事,然后我便想划地绝交,于是有一句很想写出来的话——“我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伤我的机会。”这句话原本想用在最后一章的,只可惜,这句话已经不适合慧宁那时的身份和身处的环境了,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关于南宫飞羽,其实我很是想说两句。一开始写出这个人物的时候我确实想让他称帝,娶慧宁的,后来才有了改变。觉得方思杰更合适一点。因为,慧宁是江湖女子,比不得宫廷出身的飞羽,而慧宁那般的性子,不爱便不爱,一旦爱了便会如烈火一般,决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爱之人的。若进了后宫,怎受得了身为皇帝的飞羽身边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呢?呵呵……当然如果我还会写《天心南使传》的话,会写到最后飞羽也是只守着东方幽兰一人的。即使是我写了飞羽这个人物,但说实话,我看不透他。如果我处在慧宁的位置上,想必一定早早的就把自己赔了进去。但说他的心计,换了我,一定被他吃得死死的。就算是慧宁,最后离开皇宫之前一样算是被他操控在股掌之上。   相比之下方思杰老实得多,因此我觉得慧宁跟着他能好过一些,算是我的私心,不忍让慧宁继续苦下去。   想象还有好几个人物的身世或结局没有写,而这些在底稿里原本都有初步设定的,因为不想把情节写得过于复杂便舍弃了。若论及造局,我想,我的水平还不够,不如一直留下去……   说心里话,我个人也很喜欢若麟和夜羽,不是没想过把它们两个和慧宁结成一对会是什么样子,只可惜慧宁被早早的许给了方思杰,想想又舍不得把阿方那么早便杀了,不如干脆放掉。若麟这个人虽有心计,却没大有野心,在我想来比飞羽要好得多。至于夜羽……我还没有给他编好身世倒是真的。夜羽是个比较可怜的人物了,和飞羽间是很彻底的利用与被利用关系,不过他的命运因为慧宁的出现而有了很大的转机。慧宁也同时被利用的人,飞羽对她的关爱虽出乎真心,但总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夜羽则不同,业余队慧宁的关心没有目的,但出发点却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歉疚和报恩心理。因此如果真的想折磨人的话,我一定会把它和慧宁写在一起,只可惜我狠不下心来……   最后罗嗦一点吧,如果我还会写天心盟后续的故事的话,下一个可能不是夜羽就是幽兰,幽兰和飞羽,有些人一开始表示看不出来。我记得有过一点小小的暗示,不过如果现在不仔细找,只怕连我自己都忘了。文的结尾最后说了夜羽和北凝岚会是另一个故事,如果要写的话,我现在还想不到有些精怪的夜羽会做什么。不过如果有时间有机会的话就会细想了。 番外《正史??天心北使传》   天心者,天心盟也.帝少时漂泊江湖所依之处,取其“天下归心”之意。   北使有正副之分,正使司徒氏,而讳其名。行走江湖际世人称其“天心北使”而不名。精擅毒技,杀人而可不为人知。副使方氏,本名思杰,因情而入盟,曾以师事北使。   正使司徒年幼丧母,而后境遇堪怜。性本良善,偶逢西使重伤,不避嫌疑竭力相救,待西使伤愈后不受报答,不得已而留其扇,因以“有违妇道”而不见容于家。为保西使而甘受家法,以致伤重将死,尚思自缢以明心志。恰帝寻之以报恩,幸而得救。   正使性甚坚忍,不畏其苦,终于半年之内晋职,入总堂拜领黑玉北使令.而后恪尽职守,配药,供药,至有以身相试之事。少历江湖,出必黑衣铜面,而隐其行。   司徒其人不忍伤及无辜,故配药虽毒,鲜有害人之事。而江湖人以北使心狠手辣,兼以杀人无算,盖讹传也。   北使晋职三年,回乡省亲。路闻其兄辉明虐嫂,查探属实而一怒弑兄,方为甫开杀戒。而后代嫂陈莲执初等弟子役,九日夜不眠不休为药品详策,而自身功力十毁其三。   时方思杰未入盟,尚为雁翎庄主,与北使早有婚约,闻辉明丧,怒而寻北使为襟兄抵命。后逢险境,得北使舍命相救,方知北使即其发妻,遂入盟为北方副使。唯不使北使知,以防北使心生支摇,于伤不利。   后北使入东宫,意图迎太后出离冷宫,而假意允为太子侧妃,名为婵妃。借副使之手还北使令于帝,终负副使。   而未及授册,与太子另一侧妃蕙凌相斗,误伤及太子。搏杀蕙凌后施救太子已然不及,北使心中愧疚,千里寻帝,俱以闻。帝深夜赴京,见太子遗容,长叹而赐逍遥散。北使昂然饮下,而后自觅埋骨之所。   是夜,恰副使缴乌玉令于帝,帝悲甚,恸哭至厥,醒转而碎北使乌玉令,言以殉北使司徒。副使黯然,遂生退意。   后两日,先帝薨,九皇子白衣素服,灵前发愿不登帝位,帝遂拜位,许九皇子安乐王,而后散天心盟。欲寻北使骸骨以立碑为念,而遍寻不得。   副使自帝拜位后,竟日郁郁,终携北使平日所养黑鹰墨银求去。帝允之,赐其良田美宅,黄金千两。而副使俱封,于某夜悄然远离。   后五年,有女斗笠青衫,用药如神,救人无算,声名渐起,而其本名不传,人皆呼其“青衣观音”。五年间此女足迹遍至大江南北,于路行医,然数过京师而不入。于塞北偶逢副使,不避世人眼光而以身相许。因有市井传言此女即北使,而世人皆未曾见北使真容,故未得证。   后副使随青衣悬壶于余杭,植杏林,二人终老林泉之下。   天心者,天心盟也.帝少时漂泊江湖所依之处,取其“天下归心”之意。   北使有正副之分,正使司徒氏,而讳其名。行走江湖际世人称其“天心北使”而不名。精擅毒技,杀人而可不为人知。副使方氏,本名思杰,因情而入盟,曾以师事北使。   正使司徒年幼丧母,而后境遇堪怜。性本良善,偶逢西使重伤,不避嫌疑竭力相救,待西使伤愈后不受报答,不得已而留其扇,因以“有违妇道”而不见容于家。为保西使而甘受家法,以致伤重将死,尚思自缢以明心志。恰帝寻之以报恩,幸而得救。   正使性甚坚忍,不畏其苦,终于半年之内晋职,入总堂拜领黑玉北使令.而后恪尽职守,配药,供药,至有以身相试之事。少历江湖,出必黑衣铜面,而隐其行。   司徒其人不忍伤及无辜,故配药虽毒,鲜有害人之事。而江湖人以北使心狠手辣,兼以杀人无算,盖讹传也。   北使晋职三年,回乡省亲。路闻其兄辉明虐嫂,查探属实而一怒弑兄,方为甫开杀戒。而后代嫂陈莲执初等弟子役,九日夜不眠不休为药品详策,而自身功力十毁其三。   时方思杰未入盟,尚为雁翎庄主,与北使早有婚约,闻辉明丧,怒而寻北使为襟兄抵命。后逢险境,得北使舍命相救,方知北使即其发妻,遂入盟为北方副使。唯不使北使知,以防北使心生支摇,于伤不利。   后北使入东宫,意图迎太后出离冷宫,而假意允为太子侧妃,名为婵妃。借副使之手还北使令于帝,终负副使。   而未及授册,与太子另一侧妃蕙凌相斗,误伤及太子。搏杀蕙凌后施救太子已然不及,北使心中愧疚,千里寻帝,俱以闻。帝深夜赴京,见太子遗容,长叹而赐逍遥散。北使昂然饮下,而后自觅埋骨之所。   是夜,恰副使缴乌玉令于帝,帝悲甚,恸哭至厥,醒转而碎北使乌玉令,言以殉北使司徒。副使黯然,遂生退意。   后两日,先帝薨,九皇子白衣素服,灵前发愿不登帝位,帝遂拜位,许九皇子安乐王,而后散天心盟。欲寻北使骸骨以立碑为念,而遍寻不得。   副使自帝拜位后,竟日郁郁,终携北使平日所养黑鹰墨银求去。帝允之,赐其良田美宅,黄金千两。而副使俱封,于某夜悄然远离。   后五年,有女斗笠青衫,用药如神,救人无算,声名渐起,而其本名不传,人皆呼其“青衣观音”。五年间此女足迹遍至大江南北,于路行医,然数过京师而不入。于塞北偶逢副使,不避世人眼光而以身相许。因有市井传言此女即北使,而世人皆未曾见北使真容,故未得证。   后副使随青衣悬壶于余杭,植杏林,二人终老林泉之下。   天心者,天心盟也.帝少时漂泊江湖所依之处,取其“天下归心”之意。   北使有正副之分,正使司徒氏,而讳其名。行走江湖际世人称其“天心北使”而不名。精擅毒技,杀人而可不为人知。副使方氏,本名思杰,因情而入盟,曾以师事北使。   正使司徒年幼丧母,而后境遇堪怜。性本良善,偶逢西使重伤,不避嫌疑竭力相救,待西使伤愈后不受报答,不得已而留其扇,因以“有违妇道”而不见容于家。为保西使而甘受家法,以致伤重将死,尚思自缢以明心志。恰帝寻之以报恩,幸而得救。   正使性甚坚忍,不畏其苦,终于半年之内晋职,入总堂拜领黑玉北使令.而后恪尽职守,配药,供药,至有以身相试之事。少历江湖,出必黑衣铜面,而隐其行。   司徒其人不忍伤及无辜,故配药虽毒,鲜有害人之事。而江湖人以北使心狠手辣,兼以杀人无算,盖讹传也。   北使晋职三年,回乡省亲。路闻其兄辉明虐嫂,查探属实而一怒弑兄,方为甫开杀戒。而后代嫂陈莲执初等弟子役,九日夜不眠不休为药品详策,而自身功力十毁其三。   时方思杰未入盟,尚为雁翎庄主,与北使早有婚约,闻辉明丧,怒而寻北使为襟兄抵命。后逢险境,得北使舍命相救,方知北使即其发妻,遂入盟为北方副使。唯不使北使知,以防北使心生支摇,于伤不利。   后北使入东宫,意图迎太后出离冷宫,而假意允为太子侧妃,名为婵妃。借副使之手还北使令于帝,终负副使。   而未及授册,与太子另一侧妃蕙凌相斗,误伤及太子。搏杀蕙凌后施救太子已然不及,北使心中愧疚,千里寻帝,俱以闻。帝深夜赴京,见太子遗容,长叹而赐逍遥散。北使昂然饮下,而后自觅埋骨之所。   是夜,恰副使缴乌玉令于帝,帝悲甚,恸哭至厥,醒转而碎北使乌玉令,言以殉北使司徒。副使黯然,遂生退意。   后两日,先帝薨,九皇子白衣素服,灵前发愿不登帝位,帝遂拜位,许九皇子安乐王,而后散天心盟。欲寻北使骸骨以立碑为念,而遍寻不得。   副使自帝拜位后,竟日郁郁,终携北使平日所养黑鹰墨银求去。帝允之,赐其良田美宅,黄金千两。而副使俱封,于某夜悄然远离。   后五年,有女斗笠青衫,用药如神,救人无算,声名渐起,而其本名不传,人皆呼其“青衣观音”。五年间此女足迹遍至大江南北,于路行医,然数过京师而不入。于塞北偶逢副使,不避世人眼光而以身相许。因有市井传言此女即北使,而世人皆未曾见北使真容,故未得证。   后副使随青衣悬壶于余杭,植杏林,二人终老林泉之下。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